美在别处

2013-04-29 10:03彭霖山
章回小说 2013年6期
关键词:方芳金贵金家

彭霖山

第一章 九华山丑女彷徨

净土庵靓女解难

正是万木凋枯、寒鸦哀嚎的季节。坐落在九华山上的几十座寺庙殿阁也已钟鼓寂寂、冷落萧条了。然而,此刻在这山顶却还徘徊着一位年轻的女孩。

她的长相极其丑陋:腰身粗短,胸脯扁平。那张面孔布满了疤痕,黄黑之中泛红;尖小的鼻子上是两只似闭非闭的混浊眼睛,好不骇人!

这位可怜的女子叫方芳。她原来的模样当然不是这般丑陋难看。只因今年春上,她乘坐的Y市驶往H市的小客轮突然途中发生火灾,乘客竞相逃命。本来,方芳的位置属于脱险佳地,可是这位善良的姑娘为了抢救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自己却被烈火灼伤毁容。当她伤愈出院后,第一次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这副“尊容”时,不由惊骇得尖叫一声,镜子失手掉落在地,碎成了几块。她悲痛欲绝地晕了过去。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思呢?不错,方芳开始也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可她继而一想,与其作践生命,不如找个离尘脱俗的净处超脱自己。所以当她打听到了这座佛教名山上有不少庵堂时,便萌生了削发为尼、遁入空门的念头。她几经辗转,终于登上了九华山。

这山上的寺庵果真名不虚传,星罗棋布,举目皆是。尤其是寺庙中前人留下的墨宝、碑刻,使这位高中毕业生特别感兴趣。

不过,最使方芳感到惊奇和有兴趣的还是山上殿堂里供着的那尊“肉身菩萨”,又称“应身菩萨”,迄今已有三百五十余年,一直暴露在真空中,不腐不坏。据传,乃明代正德(1506—1521)年间,二十四岁的僧人海玉,因“爱九子之灵气,慕地藏之宗风”,而来到九华山,在山洞内结庐隐居,以野果为食,戒律清严,刻苦修行一百零二年,圆寂时一百二十六岁。并留下遗墨:老叟形骸百有余,幻身枯瘦法身肥。岸头迹失魔边事,洞口飞来格外机。天上星辰高可摘,世间人境永相离。客来问我归何处,腊尽春回又见海。

方芳读罢这“肉身菩萨”的遗诗,不禁击掌赞叹,产生一片敬仰,也更坚定了自己遁入空门的信念。她向一位老和尚讨来笔墨,竟然也挥毫盟志:

三春花已落,何处再寻春?

解脱烦恼者,蓬莱观世音。

写罢,离了大雄宝殿,径直朝那些尼姑聚居的庵堂走去。

孰料,事情并不像方芳所设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尽管她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九华山上所有的尼姑庵,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和愿望,恳求收留进庵,然而,那些师太们的答复几乎如出一辙:“削发为尼,须经有关部门许可,才能登记进庵。我们岂敢随便收人!”

方芳此间人生地不熟,怎知向何处申请?又能否得到批复?思索再三,决定采用“耍赖”的法子,先将身子“赖”进庵堂去。

她选择了山上中心地段的那座“净土庵”,一直跪在门口,并声明若不收留她削发为尼,定然长跪不起。

开始,众尼姑还以为这丑女闹着玩儿,或者精神不太正常。后来,发现她果真虔诚肃穆地跪了整整一个上午,老师太这才慌了神,急忙派人报告了山上的管理部门。

方芳跪的时间长,自然腰酸腿疼,头晕眼花,浑身像针扎似的难受。然而,她却顽强地挺住了。尤其是每当她的目光落在庵门口的那副对联上时,便像扎了吗啡针似地兴奋起来。你瞧——“念佛堂名声在外,净土庵乐在其中!”

方芳尽管想着这般美哉斯言,咬紧牙关挺着,又哪知,精神力量毕竟不能长时间支撑体力消耗。挨到午后,又是一阵耳鸣眼花,天旋地转。她终于挺不住了,身子一歪,“咕咚”倒地。耳畔只听得几声“阿弥陀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方芳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辆出租车里。一串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无声地淌落下来,心中自然明白,自己遁入空门的愿望已像肥皂泡似的破灭了!

“哭啥?上上好的一位才女,有啥想不开的心思,非要遁入空门不可呢?”一个温柔而又甜蜜的女人嗓音,附在耳畔轻轻安慰着。

方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双女人的腿上,睁眼一看,原来是位同龄姑娘。

“我叫阮圆圆,年龄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阮姐吧。”对方自报家门后,又用手指头亲昵地在方芳额头上戳了一下:“人家不愿收留你,为啥还要耍赖呢?”

……方芳哑然。

圆圆又柔声安慰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应当坚强起来,我们一块儿下山后详细谈吧!”

车子驶进了繁华闹市,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变幻着,神秘地眨着眼睛,仿佛也猜不透这个“谜”。

圆圆拎着手提箱招呼方芳下了车,在一家旅馆的双人间下榻了。

柔和而又明亮的灯光,这才让方芳将圆圆打量了个仔细。“啊!”她不禁从内心发出了一声赞叹,压根儿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的漂亮!

瞧,那娇巧的身段,那似玉的肌肤,那丰满、高挺的乳峰,还有那鹅蛋脸、桃花腮……羊毛衫裹在身上曲线流溢……一颦一笑,万般风情。

方芳倏地惊醒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喃喃道:“阮姐,你……真美!”

圆圆叹了口气:“光貌美有啥用场,说不准还是灾难哩!”接着,话头一转,作了番自我介绍。说自己原是深圳某大商场的售货员,在全市举办的“微笑靓女”评选活动中选票最多,上了电视,享受过免费香港十日游,玉照做过好几家杂志的封面,印过挂历。但她仍嫌这售货员工作出息不大,所以便又辞了职,准备与人合资经营办一家企业。这次绕道九华山,特意朝神拜佛,烧香还愿,求菩萨保佑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曾想,在山上撞见了方芳,特别是发现了她的题诗后,更担心会出意外,于是便悄悄地尾随跟踪。直到方芳在净土庵前向老师太倾吐了自己的遭遇和心愿后,圆圆更有一种拔刀相助的冲动。所以,当方芳在庵前长跪恳求无效后,她便趁方芳昏迷之际将她抱上了一辆出租车,一道下了山。

方芳听罢,激动地垂泪道:“阮姐,可惜你只能助我一时,不能助我一世啊!”

圆圆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妹妹,你这话好没志气!人家张海迪下肢瘫痪,依然雄心勃勃著书立说;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双目失明,写下了长篇巨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比比人家,你不缺手,不缺脚,就因自己毁了容便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圆圆双手搭在方芳肩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脉脉含情地盯着她的脸部,一字一顿地:“方芳,睁大双眼看着我,从今日起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们同患难,共安乐!阮姐吃稠的,决不会让你喝稀的,行么?”

方芳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颤声应道:“阮姐,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圆圆咯咯笑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让我们共同向生活挑战,和命运搏斗!”

“和命运搏斗!”这话宛如电光石火倏地点燃了方芳那颗沉寂了的心。眼前的圆圆仿佛真个成了南海观世音的化身,她不由得又挥毫写下了一首即景诗:

净土庵前几彷徨,此身已欲付汪洋。

妙语竟藏回春力,感谢阮姐救迷航。

第二章 设圈套貌美心丑

落陷阱引火烧身

当方芳沉浸在甜蜜的美梦之中时,阮圆圆却一直未曾入睡。她仰躺在被窝中,大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编织着一个装饰自己的美丽花环。

阮圆圆确实在深圳市某大商场当过售货员,当选过“微笑靓女”,那漂亮迷人的脸蛋和娇巧婀娜的倩影,也确实上过电视,印过挂历,做过杂志封面。然而,遗憾的是,在与外商交往中,她竟然钱迷心窍,暗中干起了卖淫的勾当,被商场除了名。虽然丢了铁饭碗,但阮圆圆自信凭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在这灯红酒绿的开放特区,何愁无处下“金钩”?她照样自由放荡,卖身赚钱,再次被公安部门抓获,遣送回了Y市。这样一来,圆圆当然不想重蹈覆辙了。经过一番苦苦思索,才选择了一个最佳方案——寻找一位经济实力雄厚的企业家作为自己的丈夫,这样不就照样可以吃喝玩乐,谁也管不着了。

为了衬托自己的美,阮圆圆别出心裁地从某杂志上学来了这么一手“绝招”——西方世界里,一些年轻漂亮的阔小姐、贵妇人为了显示、衬托自己的美貌多姿,经常特意选择那些丑陋不堪的女性作为随身的女佣,以丑衬美。

阮圆圆由此受到启发,决心也要物色一位丑陋的女性作为自己的陪衬人。然而总难遂愿,因为她条件也太苛刻了,一要年轻的单身女性,二要貌丑但又不是纯粹的残疾人,三要有点文化素养,性格温顺。这样的“陪衬人”自然凤毛麟角,但圆圆到底还是无意中遇上了方芳这个合适人选。

可怜的方芳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从此,她被圆圆牵着,来往于Y市和H市之间,出没于舞厅、旅馆之中……

通过电台、广播和报刊等媒体,阮圆圆终于很快瞄准了H市华夏时装公司年富力强的总经理金贵。他在“而立”之年才完婚,婚后第二年,妻子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至今光棍一条。其间,虽然登门求婚“填房”者络绎不绝,金贵却一直婉言相拒。

也难怪啊!原来这位华夏时装公司的经理不仅腰缠万贯,家大业大,而且又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在H市有“美男子”之称。似这般“财”貌双全的男子汉,女性们如何不生爱慕之心,竞相追逐呢?

阮圆圆决心要捕获这个引人注目的“目标”。她让方芳代笔写了一封封感情深挚的求爱信,寄给了这位金经理。谁知一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最后,她干脆抛头露面,亲自登门拜访。熟料金贵又是成天不落屋的大忙人,自然难以见面。阮圆圆并不死心,有一次单枪匹马径直闯进了金家的大厅。

“喂,干什么的?”随着一声气势汹汹的吆喝,从里屋闪出一个狗熊似的大汉来。只见他生得凶神恶煞,头像笆斗,上唇豁裂,鹰钩鼻子,暴牙外露,眼神凶狠。

圆圆打了个寒噤,内心思忖:“这丑鬼八成是看门的。”于是赔着笑脸解释着:“我找金经理。”丑鬼色迷迷地盯着眼前的绝色佳人,眼窝内露出一种攫取的目光,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了。

“丑鬼,恶心!”圆圆心中恨恨地骂道,嘴里却催促:“喂,你们的经理呢?”

“啊——”丑鬼猛然惊醒,龇牙咧嘴地笑了,“我家主人赴香港联系生意去了,请留下地址,我将随时与小姐联系。”

圆圆点点头:“我住芙蓉宾馆一部三三一房间,叫阮圆圆,可以用电话传呼。”

丑鬼点头哈腰地记下了,将圆圆毕恭毕敬地送出了大厅。次日晚上,圆圆和方芳正在房间看电视,服务员突然朝她们呼唤:“阮圆圆接电话!”阮圆圆抄起话筒一听,传来了一个柔和的男低音:“我是华夏时装公司的总经理金贵。你是阮女士吧?很遗憾,我今天下午才赶回家,明天清早又要赶火车去北京参加一个企事业家的表彰大会。实在没时间接待你了,特意在电话里向您表示歉意,请原谅!”

“不不不,我只求和你见上一面,哪怕是一分钟也行,务必请金经理赏个脸!”圆圆唯恐对方挂上电话,几乎一口气说完了这几句话。

“……”对方不吭声了,似乎在沉吟着。

“金经理,我有急事要找您哪!”圆圆哀求着。

“好吧。”话筒里传来这两个字,圆圆便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我马上赶来!”

“这样吧,我就挤出半个小时,你速到芙蓉公园门口来,有辆小车接你!”

“好,不见不散!”圆圆狂喜地扔下话筒,一把拉上方芳,来不及解释,便朝外疾步奔去。芙蓉公园门口果然停着辆小车,司机老远就直着嗓子喊道:“哪位是阮圆圆女士?”圆圆迎上前去:“金经理呢?”

“他在前面一家酒楼等你,快上车吧!”司机边说边打开车门。圆圆拖着方芳上了车。

小车像箭似的朝前射去,穿过霓虹灯闪烁变幻的繁华闹市,径直驶向城郊。

方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附在圆圆的耳畔道:“刚才他不是说金经理在前面一家酒楼等您,怎么开到郊外来了?”

圆圆此刻沉浸在兴奋中,毫不在乎地回答:“也许是市郊的一家酒楼!”

“不对!”方芳指着窗外黑沉沉的一片,焦急地提醒道:“这里连灯光都不见了,哪里还会有酒楼?分明是野外,当心上了人家的圈套!”

这么一提醒,圆圆顿时也感到不寒而栗。尽管自己是情场老手,但此刻若是遇上了一群色狼,她同样也会招架不住。更何况,自己猎取金贵的计划不就落空了!想到此,她急忙在司机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师傅,你怎么把我们带到郊外来了?”

司机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反而又换了一个挡,小车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驶去。

怎么办?圆圆和方芳在黑暗中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圆圆开始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凭她走南闯北的经验判断,这无疑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危险正一步步朝她逼近。而此地前不着村,后不见店,路上行人绝迹,车速又这么快,要是推开车门跳下去,无疑会粉身碎骨,她可没这份胆量!

只有方芳依然沉着镇静。一来她已经预料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色狼们的目标自然在漂亮的圆圆身上;二来又意识到既然落入了陷阱中,光焦急也不行,只有临危不乱,才能出奇制胜!

果然,不一会儿小车减慢了速度,对面驶来了辆大卡车,雪亮的车灯时闪时灭。倏地,方芳情急生智,猛然夺过圆圆手中的坤包朝外面一扔,随即尖叫起来:“快停车,包掉了!”司机来不及思索,当真“嘎”地刹住了车。说时迟,那时快,方芳早已敏捷地打开车门,推着圆圆下了车,朝后面便跑,正要拦住迎面驶来的大卡车,不料,这车子擦身疾驶而去。

“快跑!”方芳只得扯着圆圆的胳膊,往旁边一条山径小道跑去。

“站住!”司机急忙弃车追了上来。

两个女人还没跑上一阵,便气喘吁吁,汗湿衣衫,尤其是阮圆圆“呼哧、呼哧”地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团稀泥瘫了下来。而身后,那头色狼正一步紧一步地撵上来,眼见得又要落入他的魔爪了。

方芳拖不动圆圆,只得狠狠心,俯身说道:“幸好天黑。你就躺在这里,我去引开这条恶狼!”说罢,果真迎着不远处的那个黑影,跌跌撞撞地上前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两个人的撕扯扭打声……

过了一会儿,便又静了下来。只听得那辆小车发动朝前急驰而去的声音。

圆圆长长地舒了口气,急忙爬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马路上摸去。凑巧,前面又闪现了两柱雪亮的车灯光。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招手呼唤停车……

第三章 风流女智缠情郎

憨厚人狐迷心窍

伏尔加小车的后座端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男子。修长的身材,剑眉凤目,脸似芙蓉,温文尔雅。当披头散发的阮圆圆一闪现在车头前招手呼唤时,他便吩咐司机及时停了车,并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温和地问道:“碰上了什么难处么,姑娘?”

“先生,我遇到了流氓,请把我捎回H市去!”圆圆凑近前来央求道。

“啊!”美男子一愣,随即迅速推开了车门,“那就请上车吧!”

圆圆连声“谢谢”都顾不上说,便一闪身钻进了车里,就坐在美男子侧边。轿车朝H市风驰电掣般地驶去。

“要不要上公安局报案?”美男子瞟了身旁的这位女性一眼,关心地问道。

“谢谢,不用麻烦。流氓让我给甩了,没让他占到便宜。”圆圆恢复了神态,摇头谢绝。

“就你单身一人?”美男子不胜惊讶。

“可不。”圆圆撒谎自吹了。

“弱女斗流氓,不简单!”美男子连声赞叹。

说话间轿车驶进了H市,闪烁变幻的霓虹灯又扑面而来。

“请问姑娘,在何处下车?”美男子温和问道。

圆圆胸有成竹,随口说了一个地址。

“啊!”美男子顿时面露惊讶神色,朝对方又打量了几眼,狐疑道:“你认识金贵?找他有何贵干?”

圆圆冷冷一笑:“我们素昧平生,可我要找他算账!”

“啊!”美男子又是一惊,脱口应道,“我就是金贵啊!”

哈,就像身旁响了枚炸弹,这回轮到圆圆惊得瞠目结舌了。她真想不到大千世界中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自己日夜挖空心思要寻觅的对象,这会儿竟然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岂不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顿时,又惊又喜,又羞又窘,仓促间竟想不出对答的词儿。

“请问姑娘,金某人究竟有何过错,劳你兴师问罪?”尽管话语有点尖刻,但说得心平气和。“金经理,恕我冲撞。但这事确实和你有关,说来话长,还是到府上再详细讲个清楚吧!”圆圆稳定了情绪,转守为攻。

“莫名其妙!”金贵无可奈何地摇头,兀自苦笑。他是今天刚从香港返回,小车刚把他从飞机场接回来,不曾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令人啼笑皆非。

伏尔加在金家门口停下来。金贵招呼圆圆下了车,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似的:“忘了问姑娘芳名!”

“别客气,我叫阮圆圆,你叫我小阮就行了,别那么文绉绉的。”

金贵点点头。双方落座以后,圆圆不等发问,便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她将自己如何慕名拜访金贵,几次吃了“闭门羹”,后来留下地址联系,如何上当受骗的经过一一抖了出来。后面接下去便是为她自己涂脂抹粉编造的情节了。在这位色艺俱佳的女性面前,金贵禁不住心旌摇动起来。

圆圆发现自己的魅力已经开始拢住了这位金经理,便又施展欲擒故纵的手段,款款欠起身子,十分得体地媚笑:“金经理,你刚刚远道归来,想必不胜疲劳,我不再打扰了,改日再谈吧!”

“没关系,没关系。”金贵有点舍不得对方此刻就离开,他还想与她长叙一番,哪怕是通宵达旦。

然而,狡黠的圆圆深恐言多语失,又为了诱“敌”深入,故而婉言谢绝:“不必客气,如果金经理肯赏脸,明天下午我在宾馆宴请你,答应么?”

“行。”金贵急忙点头应承。

“我等着你!”圆圆落落大方地伸出纤纤玉手。

金贵紧紧握住:“一言为定。”

圆圆含情脉脉地盯着面前的“猎物”,妩媚地笑了,然后转身步出客厅。

翌日清早,圆圆在酣睡中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原来是方芳站在床前。她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你回来……我还没去报案……没关系吧……”

方芳淡淡一笑:“苍天保佑,幸亏昨夜天黑,那狗流氓把我当成了你,劫持上车。赶到他们黑窝,一瞧我这副尊容,吓得一个个狗逃蛇蹿!”

“谢天谢地!我为你担心了整整一夜哩!”圆圆说谎不脸红。接着,她也把如何巧遇金贵的经过,加油添醋地大吹大擂了一番。

“如此说来,你们两人也算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方芳听罢,拍掌祝贺。

一个“酒”字提醒了圆圆,她随即借题发挥:“要喝喜酒还不容易,下午我在这里宴请他,就怕你不能尽兴!”

“我能,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不,陪姑爷,陪姐夫!”方芳嘻笑着又刮了一下圆圆的鼻子,“我倒担心万一把他灌醉了,你会责骂我哩!”

下午,金贵果然准时赴约来了。

在一间雅间里,分宾主坐定之后,圆圆向金贵介绍自己的干妹妹。

话间,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了桌。方芳抢先夺过那瓶茅台,斟满了三只酒盅。

“为我们有幸结识金经理,先干一盅见面酒!”圆圆以主人的姿态首先发出了祝酒辞。

“干!”三人将芳烈的白酒各自灌进了喉咙。

就这样,圆圆和方芳以二比一的优势,果真灌得金贵开始头重脚轻,舌头打结了:“不……不……不能喝了……”

圆圆见状不由暗喜,朝方芳使了个眼色,方芳尽管也在半醉,但还记着“打赌”的誓言,蓦地又举起了酒盅:“金经理,我们再喝个双喜临门吧!”

“喝……喝……”金贵当真仰起脖子,又灌下了两盅白酒随着头一歪,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圆圆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故意含嗔地埋怨着:“死丫头,瞧你把人家灌成这副模样,怎么办?还不快去服务台给金贵开个单间,让他今晚就在此安歇!”

就这样,醉得像一团稀泥的金贵被这两个姑娘搀扶着安置在床上,独卧单间。

方芳肚里酒力也开始发作,夜幕还未降临,她便也倒在床上,发出了轻微鼾声。

只有圆圆头脑一直保持清醒。她本来喝的酒不算多,又暗中服了醒酒药,所以无半点醉意。她想不到自己布下的机关竟能一箭双雕,真是天助人愿啊!方芳沉睡以后,她便得以脱身,胸有成竹地朝外走去……

第四章 吞“钓饵”自食苦果

匿恶人养虎成患

金贵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猛然觉察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怀里依偎着一位赤裸的女人,身上散发着芳香。他急忙拉亮床灯一瞧,竟是那妖艳无比的阮圆圆。

“啪!”还没待他回过神来,圆圆从侧边早已伸出玉臂又熄了台灯,嗲声嗲气地道:“瞧我们这副样子,亮着灯多不好意思!”

“这……究竟……怎么回事?”金贵显得惶恐不安起来。

“瞧你,自己干的好事,还装聋作哑?”圆圆的手指头在金贵的额上亲昵地戳了一下。

“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啦……”金贵吭吭哧哧地嗫嚅道。

“滑头,讨了便宜还卖乖!”圆圆舒展玉臂,一把箍住金贵的脖颈,几乎是嘴唇贴嘴唇地娇声娇气道,“你忘了?我刚扶着你上床,你便突然发了疯似的抱住我,把我扒得一丝不挂地抱上了床。嘻,真羞人,我吓得几乎晕过去……”

“真的?”金贵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干出这粗野的事,即使过去与他的妻子做爱时,也不至于如此荒唐。

金贵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刚张嘴却被紧贴过来的朱唇堵住了,他现在都清醒过来了,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种原始的本能使他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仿佛一堆冰块,在烈日炙烤下,迅速融化了……

一阵疯狂的骚动过后,双方都筋疲力尽地逐渐平静下来。俄顷,又各自进入了梦乡。

当金贵第二次醒转过来时,窗外已经露出熹微的曙光。他担心服务员清早进来打扫房间,发现这难堪的情景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急忙想披衣下床,却被圆圆一把扯住:“慌啥?咱们还有话要说哩!瞧你这样子,仿佛在嫖娼。告诉你,我可是黄花闺女哩!”

金贵倒抽了口凉气,吭吭哧哧道:“我的好妹妹……有话……穿好衣服再说……这个样子……人家撞进来……多难看……”

圆圆冷冷一笑:“有啥难看?反正我们已成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怕啥?”

金贵又暗吃了一惊:“夫妻?我们……只接触过两次……互相还不了解啊!”

“不了解?那你为啥占了人家的身子?圆圆反唇相讥。

“你……”金贵又气又急,急得哑口无言。

圆圆猛地坐起身子,掀开被子,不知羞耻地亮出那赤裸的身体,进一步要挟:“你想耍赖?没门儿!我要喊叫起来,你吃不了可要兜着走!”

金贵真没想到,几个小时前,他还沉湎在“最难消受美人恩”的佳境之中,可转眼间这位美人却摇身一变,成了条美女蛇,如此狰狞可怕。他不由打个寒噤,只得硬着头皮嗫嚅道:“我……答应你了……姑奶奶……快穿好衣服吧!”

圆圆这才下了床,梳洗打扮完毕,嘻嘻笑道:“亲爱的,从今天起,我们同居了!”

金贵面露难色,却又不敢发作,刚才床上留下的温馨气息全给驱跑了,剩下的唯有“悔恨”二字。悔自己不该迷恋女色,错把“白骨精”当成了美佳人,如今蚂蝗缠到鹭鸶脚,要想脱身不得脱。岂不活该?

几天以后,阮圆圆真以闪电般的速度宣布同金贵结婚了,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方芳自然也随着搬进了金贵家,吃住在一块。阮圆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贵妇人,经常出入上流社会,不更需要丑陋的方芳作为陪衬人,来显示她的美么!

令方芳大感惊讶的是,她在金贵家发现那位丑陋不堪、狗熊般的看门大汉竟是那天的流氓。方芳记得那天夜间,她被劫至狼窝后,这个人拧亮电筒在她脸上晃了一下,惊得发出一声狼嗥:“妈的,搞错了!”接着又骂骂咧咧起来:“瞎了狗眼,弄来这么一个丑鬼,简直和我一个模样,把老子都给吓阳痿了!”

尽管天黑,但方芳还是记住了他的样子——又粗又矮,还有那粗浊的嗓门,印象尤深。

圆圆听罢方芳的叙述,沉吟片刻,点点头:“事关重大,切莫随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何况又无凭无据。必须继续观察,暗中查访。”

其实,圆圆也有点感觉。因为她和金贵之约,只有金家这丑鬼知道,不是他乘机暗中做的手脚,还会有谁呢?后来,圆圆从侧面向丈夫一打听,才知道丑鬼乃丈夫的一位本家兄弟,叫金仁。曾是个流氓,后获罪劳改五年,刑满出狱后,无处栖身,便一直赖在金家。金贵抹不开兄弟情面,只好收留他看门。圆圆听罢,将吐在舌尖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暗自思忖:“既是自家人只好罢了,日后寻个机会将他点破,还怕他敢不听老娘的!”

原来,丑金仁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卑鄙、龌龊,是个阎王爷害天花——净是鬼点子的角色。五年前,他因参与奸骗、贩卖妇女的勾当,被捕入狱。刑满后,堂兄金贵出于仁慈之心收留了他。岂料,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这丑鬼的邪瘾又发作了。暗中在H市又拉了个流氓团伙,采取更狡猾、更隐蔽的手段,继续犯罪活动。那天晚上,圆圆自投罗网,正好中了金仁的算计。按照他的计划是先将圆圆骗出郊外奸污后,再卖进深山老林,或逼迫她入伙。岂料,事与愿违,却被丑女桃僵李代。金仁大失所望,扫兴之余,尤其使丑鬼感到心惊胆颤的是,圆圆却被金贵途中邂逅搭救,而且结成了伉俪。但方芳的出现,却不能不使金仁魂飞天外,他压根没想到冤家路窄,这方芳竟是被劫持的丑女。幸好那晚天黑,要不然,自己准得原形毕露。但这一切又并不意味着能够化险为夷,谁能保证自己没留下蛛丝马迹?

且说金贵另结丝萝之后,还没等度完“蜜月”,便又一脚跨出了洞房,为华夏时装公司的兴隆而四处奔忙。这固然一则是他的事业所驱使,二则却是由于有了芙蓉宾馆一事之后,这位绝色佳丽的形象便在自己的心目中黯然失色,所以借工作之名,脱却烦恼。

新婚丈夫的出走,圆圆当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未洞察到其中的“奥妙”。对于这位华年少妇来说,唯一感到痛苦的只不过是独守空房的寂寞。正应了一句古话:“白面书生坐无罪之牢,红粉佳人守有夫之寡。”此刻,圆圆闷闷不乐的心情大抵如此。

第五章 守空房心猿意马

迷港商作茧自缚

圆圆一身珠光宝气,无限惆怅地倚在窗台边,双眉紧锁,默默无语。大有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离愁别恨之苦。

金贵离家已半个多月,连封家信都不曾寄回,真是狠得下心哟!偏偏苦了新婚的圆圆。白天的日子倒容易打发过去,可一到夜晚独卧席梦思上,未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怎么也难以扑灭圆圆日日盼郎归、夜夜守空房的欲火,那相思之苦,自然剪不断,理还乱。

今天,她又白白地空候了一天,不禁又怨又恨,又恼又嗔,兀自倚窗眺望,叹声绵绵……

“嫂子,有位港商登门拜访来了,见不见?”不知什么时候,丑鬼金仁出现在房门口,奴颜婢膝地禀报。

“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不在么?”圆圆摆出主妇的架势,极不耐烦的神气。

金仁急忙谄笑着回应:“我已经言明了,可对方偏说经理不在,见见内当家也可以。据说是笔大生意,机会难得哩!”

圆圆不由内心一动,暗自思忖:“如果真是这样,错失良机,金贵回来岂不责怪于我?要是我能做主拍板成交,既能显示自己的才干,以后整个公司的人也会对我刮目相看哩!”

圆圆的心事仿佛让丑鬼金仁给猜着了,他顺着竹竿往上爬,打着哈哈敲边鼓:“嫂子,这港商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看样子不难对付。凭嫂子的精明能干,表面上先把他应酬好,拴住他的鼻子,然后等大哥回来对付他。”

金仁这番有盐有油、有滋有味的话语倒真个把圆圆哄得颔首微笑,连连称是,急忙吩咐:“安排客厅相见!”

这港商看上去确实年轻得很,一张俊俏的脸,肌肤白净;大鬓角,黑卷发,细眉凤眼。如果上唇没留下那撇小胡须,你准以为他是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对异性颇有吸引力。配上那身西装,更显得风流潇洒。

不知怎的,圆圆从一进入客厅起,便似乎被这张小白脸迷住了。特别是对方那种温文尔雅、毕恭毕敬的神态和那副献媚取宠的模样,更在这华年少妇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竟不由得有点神魂颠倒起来。尽管丈夫金贵也是位美男子,但毕竟韶华已逝,额头皱纹显露,怎及这小青年的勃勃生气、旺盛精力?何况两人新婚久别,又未培养起坚固的爱情基础,使得这水性杨花的女人难免会生出“得陇望蜀”的念头。

港商率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他声称自己姓钟,名富泉,在港三代经商,现在父子二人拥有二十余家大小工厂和几家大商场,几亿元资产。此番前来,乃是风闻华夏公司誉满中外,故自己专程赴内地来洽谈订货……钟富泉伶牙俐齿,话语滔滔不绝,讲到得意处,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圆圆听得瞠目结舌,暗自赞叹:到底是大世界闯出来的人,要是自己能在香港呆上一年半载,也不负在这人世间走了一趟!心里这么一想,却不由脱口而出:“可惜我圆圆今生没了这种缘分!”

钟富泉闻言一怔,随即接上了话茬:“太太想去香港还不容易,只要有钱,还可以定居下来,届时钟某愿为您效劳。”

“真的?”圆圆喜出望外,却又有点似信非信,双眸含情地盯住了这位年轻港商。

“哈哈,办这种小事情不用吹灰之力!”对方将手一挥,毫不在乎地回应,“太太什么时候想去,钟某什么时候效劳!”

“好!”圆圆兴奋地点了点头,朝金仁吩咐道,“该吃晚饭了,钟先生若不嫌弃,便与我一块进餐如何?”

钟富泉谦辞推让了一番,架不住女主人的这份热情,也便半推半就地进了餐厅。

也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缘故,主宾都喝了个痛快。尤其是圆圆,此刻已是酒酣耳热,心旌摇曳,禁不住和面前的这张小白脸眉来眼去,卖弄风情了……

“金太太,看样子您对我们香港还是蛮有感情的!”钟富泉笑眯眯地盯着圆圆那张娇俏的脸蛋,色迷迷地将身子往前靠了靠。

圆圆毫不在乎,也双眸含情地盯住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在香港没有一个亲人,纵有感情,也是枉然啊!”

钟富泉见餐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便又肆无忌惮地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住圆圆的面孔,淫笑着轻声道:“只要太太赏识,我愿意做你在香港的亲人,任你自由往来。”

“真的?”圆圆抿嘴一笑,更加卖弄风骚。

“说话算话!”对方拍了拍胸膛,猛地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圆圆,那张小白脸便凑了上来。

此刻,圆圆也早已欲火烧身,情不由己了。然而,她毕竟还比较明智,懂得眼下自己的身份,所以,急忙一把推开那张小白脸,颔首微嗔道:“钟先生,你喝醉了,我带你上客房休息去吧!”

钟富泉不由一愣,双眼直瞪瞪地盯着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阔太太,似乎有点怯场了。猛地,他从对方那双流盼多情的眸子里,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急忙点着头:“是啊,我醉了,应该休息休息!”

于是,圆圆起身引着对方离开了餐厅。

夜已深了,一直不见圆圆的踪影,金仁在方芳门外焦急地询问方芳圆圆可能去的地方。听到金仁的询问,方芳心想:圆圆还会上哪儿去呢?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或者重蹈了那一夜的覆辙,岂不……想到此,急忙拉开房门回应道:“她准是陪客人喝多了,在房里睡熟了吧!”金仁急得摊开双手嚷道:“不,今晚的事情太奇怪了。我见她的房门虚掩着,进去一看,连人影都没见。深更半夜,她一个女人家还会上哪儿?”

方芳唯恐真个出意外,于是便和金仁一同楼上楼下寻遍了,果然不见女主人的踪影,方芳不禁慌了手脚。

“哎,我倒忘了,咱们不是还有一间客房,进去瞧瞧。”金仁猛地一拍脑壳急忙提醒道。

“客房?”方芳不由狐疑起来。

金仁“嘿嘿”一笑说:“说不准他们在客房里洽谈生意哩!”

方芳半信半疑,随同金仁登楼,在客房前驻足静听了一会儿。里面熄了灯,黑洞洞的,却不时传出一种奇怪而又轻微的声响。

金仁不知啥时掏出一把钥匙,蹑手蹑脚地捅开了客房的门,伸手一按开关,灯亮了,随着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

方芳随声望去,顿时血往上涌,脸红耳热,羞得急忙将头扭过一旁。

原来,雪亮的灯光下,那年轻的港商和阮圆圆一丝不挂,正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寻欢作乐。

年轻港商像只受惊的耗子似的,弹跳下来,抓起自己的衣服企图夺门而逃……

“哪里逃!”随着一声戏腔,守在门口的丑鬼金仁早已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啪!啪!”两记耳光,将这位港商扇倒在地。

方芳是个黄花闺女,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不由胸口怦怦狂跳,急忙捂住双眼,羞得跌跌撞撞地奔下楼去。

钟富泉穿好衣服,“扑通”一声跪在金仁面前,磕头求饶:“大哥,此事切莫声张,我们私下了结了。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金仁冷冷一笑:“私了?哼,恐怕没这么便宜!老子要告你私入民宅、强奸妇女之罪!让你们这些香港佬也尝尝铁窗之苦!”

钟富泉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反守为攻道:“就算我倒霉吃了场官司,但这桩丑事一旦张扬出去以后,于令兄的脸上有何光彩呢?何况,这现场像个强奸的样子么?弄不好,小心落个诬告之罪哩!”

这番振振有词的反驳,倒真个把丑鬼金仁堵了个哑口无言。他似乎恼羞成怒,转而朝还在床上磨磨蹭蹭穿衣服的圆圆大发脾气:“你这臭婊子,还不给我滚下床来!”

圆圆当场被人捉奸,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眼下毕竟身份不同了,故而有点发慌,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一个又一个如何摆脱这尴尬场面的法子。听得金仁怒喝,便急忙也下了床,跪在地上,挤出了两颗泪珠:“好兄弟,自古道,家丑不可外扬。只怪嫂子一时失去检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先把这钟先生放了,我自有话对你说。”一边哀求,一边又朝丑鬼抛去脉脉含情的媚眼。

金仁略作沉吟,猛地朝跪在面前的港商踢了一脚,厉声喝道:“狗日的,滚蛋吧!”

港商如逢大赦,急忙又磕了一个头,狗逃蛇窜般朝外奔去。

圆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感激万分:“好兄弟,嫂子永远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了!”

金仁“嘿嘿”直笑:“难道就这样了结?”

圆圆瞅着对方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就像吞进了一只绿头苍蝇般难受。尤其是这丑鬼的笑,比哭还难看。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可眼下纵使怎样厌恶丑鬼,也不敢得罪他,还得强装笑脸笼络他:“好兄弟,我会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金仁淫笑着凑近前来。

圆圆一时怔住了。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这丑鬼扭动那狗熊般的身子已向她扑来,将她压翻在床上……

第六章 认恩人金父留客

谋职业方芳脱身

方芳自从撞破了圆圆的那桩“好事”以后,羞涩、惶恐了好几天。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干什么都觉得心烦意乱。仿佛干这丑事的不是自己的干姐,而是她自己似的。每逢与圆圆、金仁呆在一旁时,她总觉得如坐针毡,心绪不宁,怀里像揣着只小兔子,“扑通”个不停。

圆圆和金仁却恰恰相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方芳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里愈是难过。想不到世间竟还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人!

方芳愈是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愈是引起了圆圆的警觉和妒恨。俗话说,冰炭不同炉,一个肮脏的灵魂,怎能容纳一颗纯洁无邪的心灵呢?何况,自己丑恶的灵魂已被对方窥破,圆圆当然也多少有点惴惴不安,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丑女呆在身边总有点碍手碍脚啊!她决计要拔掉这颗“眼中钉”!

其实,方芳也早作了准备,不愿在圆圆身边呆下去了。为了好合好散,给这位干姐一个台阶下,便故意找了个借口,谎称离家日久,恐亲人挂怀,要求回Y市一趟。

这一来正合了圆圆的心意,她当然求之不得。于是顺水推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了。

次日清早,方芳与干姐道别后,匆匆离了金家。她两手空空而来,如今自然也是两手空空而去。毫不遗憾,毫不留恋。

刚刚踏上H市的轮渡码头,刚好一艘大轮船靠岸,旅客们蜂拥而下。方芳眼尖,蓦地发现拾级而上的旅客群中,风尘仆仆的金贵正搀扶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迎面走来。方芳稍微一愣,随即扭过头去,准备交臂错过。

然而,这个动作太迟了。金贵同样发现了她,大声招呼起来:“方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未卜先知,晓得我们今天归来,特意赶来迎接的?”

方芳一见躲不开了,装作惊讶的样子:“金经理,你回来了,我是准备回Y市一趟,看看家里人。”

金贵“哦”了一声,接着又向她介绍身边的老人:“这是家父。他在Y市亲戚家呆了大半年,这次我特意将他老人家接回来。”

方芳颔首微笑,甜甜称呼了一声:“金伯父!“

老人一直睁大着那双老花眼,死死地盯着方芳。直到方芳呼唤了几声,他才恍如梦中惊醒,连连“嗯”了两声,突然一把抓住方芳的双手,颤抖着问道:“孩子,我知道你这张脸是今年春上在这轮渡上被大火烧伤的,是么?”

方芳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似乎也回忆起什么来了,顿时感到局促不安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才好。

老人猛地又扭头转向金贵:“孩子,她的名字就叫方芳吧?”

儿子点了点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地大声回应:“爹,不错,她就叫方芳。”

“啊!”老人轻轻惊呼一声:“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话声未毕,双膝一软,竟跪倒在方芳的脚下,老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对儿子道:“孩子,她便是爹要寻找的救命恩人啊!”

这猝然的变故,惊得方芳手足无措。周围的旅客见状,也“呼”地一下围拢过来。方芳急忙一把搀扶起老人,连声否认:“大伯,你看错了人,莫闹笑话!”

“没错!没错!”老人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不放,生怕她跑脱似的。

金贵也凑上前来解释:“方芳,家父遇难,多亏你才能化险为夷。他老人家为了寻找你这位救命恩人,在Y市的亲戚家呆了大半年,几乎访遍了全市每一条街道。想不到你却在我家里呆了一个余月,我真是怠慢了恩人,还望多多谅解!”说罢,又扭头转向父亲,慨叹万分:“爹,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总算苍天有眼,让我们到底找到了这位恩人。”当下,也不管方芳怎么解释和苦苦哀求,金贵父子俩硬是推推搡搡地将方芳拉上了一辆出租车,朝金家驶去。

丈夫远道归来,圆圆当然满心欢喜。然而,使她感到怏怏不乐甚至胆战心惊的是,丑女方芳竟然又返回家来了!而且还是金贵父亲的救命恩人,其地位今非昔比,成了金家的座上宾!这一突然的变化,怎能不出乎圆圆和丑鬼金仁的意料之外哩!这简直不啻晴空一声霹雳,惊得这对狗男女手足无措。他们一反常态,对这位丑女异乎寻常地亲热起来。尤其是丑鬼金仁在方芳面前更是奴才相十足,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仿佛方芳一下子成了他的主人!

原来,今年春上,金父在Y市访亲归来的途中,正好与方芳搭乘同一艘客轮。突遇火灾时,金父年迈体弱,行动缓慢。就在这危急关头,方芳冒险将他推出了火海,而自己却被烈火毁了容。待到金父上医院寻找这位救命恩人时,人家未等伤愈便提前出了院。老人家在医院里打听到她的名字,从医生处得知根据她的口音推测她是Y市人。于是报恩心切的老人便又携带巨款赶回Y市,在亲戚家中呆了半年,寻访恩人,岂料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今天却无意中在此邂逅,金父怎能不惊喜若狂呢!回家后,金父说什么也要收方芳做干女儿。然而,金家父子愈是这般客礼相待,方芳愈是感到不自在,甚至惶恐不安起来。尤其是当她一想起圆圆刚刚新婚不久,便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与他人鬼混时,方芳的心更加感到沉甸甸的。而那丑鬼金仁不时也在耳边悄悄地敲起了边鼓:“方芳啊,如今你的身份、地位在金家虽然不同了,但圆圆毕竟是女主人,凡事要三思而行啊!”

方芳当然能领悟丑鬼这番话的含义。她没有作答,只是苦苦一笑。她一个黄花闺女,犯不着,也不好意思去提及这男女之间的私情之事。不过,每当她一想起善良、仁慈的金贵对妻子的不光彩行径一无所知时,她唯有替这憨厚人感到悲哀和难过!

尽管方芳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做贼心虚的圆圆依然对她防范有加。因为她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呆久了,这号丑事迟早要暴露。尤其是方芳在身边,不亚于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更让圆圆恼火的是,金家父子还向外面大肆宣传了方芳舍己救人的事迹,很快登了报,上了广播。顿时,方芳的名字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H市的千家万户,赞扬她心灵美的信件则像雪片般地飞进了金家,送到了方芳手上。可她不愿哗众取宠,一直闭门谢客,并写信给报社和电台,恳求不要过分宣传她。

这么一来,无疑又给了圆圆巨大的刺激。因为方芳的身价倍增,则意味着对自己的贬低。何况,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丑女手里,一旦公之于众,岂不身败名裂?她又急又恨,又气又恼,决心先下手为强,再次撵走方芳。便与丑鬼金仁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了一个歪点子。

其实,不用这对狗男女挖空心思地捣鬼,方芳也已下了决心要离开金家,她早已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小家庭的存在对圆圆确实不便,至少会使双方感到尴尬。她试着找了许多借口,无奈金家父子执意不许,一直难以脱身。

这天,方芳无意中收到外面寄来的一封匿名信,看罢以后,双颊逐渐浮上了两片红云,喃喃自语道:“是啊,现在正是我脱身的时候!”

她将这封信交给了金贵,恳求道:“大哥,我在你家呆了不少日子了,再长久地呆下去,恐怕你们一片好心倒成了恶意,希望你们从爱护我出发,成全我吧!”

金贵看罢这封匿名信,不禁气得脸色铁青。原来,信中以极其恶毒、辛辣的语言指责方芳是因为看中了金家的万贯家财,才冒险从烈火中救出了金父,却不料毁了自己的容貌。于是,便以此为要挟,赖进金家,企图让金家供养一辈子。本身就不是英雄的行为,更不值得人们去学习和效仿。最后还警告方芳,应当迷途知返,及早离开金家,自谋职业,以免寄人篱下之嫌!

“放屁!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金贵气得将信一摔,转而安慰方芳道:“好妹妹,这是挑拨离间的谗言,赶明儿我直接上报社去,发一个声明——方芳已是我们一家人。这样,任何人都找不到攻击你的借口了!”

方芳淡然一笑:“我过不惯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我不缺手,不缺脚,凭啥不能去自谋职业呢?”

金贵沉思稍顷,点点头:“好妹妹,你要嫌这样过日子闷得慌,就在我公司内随便挑份你喜欢的工作。”

方芳依然摇头:“不,我为什么要依靠别人呢?!应当走自己的路!”

金贵生气了,将脸一板:“不行,就算我答应了你,我爸爸也不会应允的!”

然而,方芳决心已定,她才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最后,她到底选了个机会,悄悄地离开了金家。

第七章 小清河舍己救人

火葬场起死回生

方芳是吃过晚饭后出走的,谁也没注意。翌日清早,才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

金父读罢此信,气得双眼发黑,大骂儿子金贵一定对方芳有啥招待不周之处,故而使得自己的恩人负气出走,不辞而别。

金贵对父亲极为孝顺,且性格又憨厚老实,面对老人盛怒的面孔,只有唯唯诺诺,并不申辩,待到父亲息却雷霆之怒,他才保证一定要寻回恩人。

果然,这位说一不二的憨厚人,除了在广播和报纸上发出“寻人启事”外,还专门组织、聘请专人四处寻访。

然而,两个余月过去了,发出的“寻人启事” 像一拳打在棉絮上——毫无半点反响,寻访的各路人马也纷纷回报,方芳杳无音讯。

金父闻讯,更加显得心情烦躁不安,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恩人,脾气也越来越坏了。这位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老人,深知世间人情冷暖。他现在为方芳担忧的是:毁了容,难以找到合适的对象,搞不好就业都困难。正是出于这层层担忧,善良忠厚的金父非要重新寻回方芳不可。当儿子尽到自己的最大努力,还是让金父感到大失所望时,老人家便决定要亲自出马了!

金贵当然不会让年迈的老父四处奔波,更何况眼下已进入滴水成冰的严冬季节。老人家万一在外有个不测,自己岂不要落个不孝之子的罪名!

所以,金贵跪在父亲的面前,苦苦哀求,不让老人家外出奔波,并再三保证:“寻不回恩人决不回来。”

就这样,金贵踏上了寻访方芳的路途,足迹踏遍了附近各地的重要集镇。他根据方芳曾经有想削发为尼的念头,特意走访了各处的尼姑庵堂和一些偏僻村庄。他自信,方芳既然产生了脱离尘缘之心,必然会混迹于这些冷清、偏僻、荒凉的地方,以免世人干扰。这样,一路上,崎岖山道甚多,也就只能以步当车。其间的辛苦、疲劳自然不言自明。然而,名刹庵堂走访了不少,偏僻村落也已涉足,满腔虔诚,换来的却是失望和惆怅而已。

此刻,金贵冒着风雪,又刚从附近一座山上的庵堂下来。

一阵儿童的嬉戏声打断了金贵的沉思,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几个小孩正在刚结过冰的河面上做游戏,打打闹闹,兴趣盎然。

“救命啊!”蓦地,嬉笑声化作了一阵呼救声。金贵循声一瞧,只见那几个小孩站着的地方突然沉塌了一大块冰,似乎有人掉下去了,正在舞着胳膊拼命挣扎……

“不好!”金贵脱口惊呼,急忙飞奔上前,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风衣,奔到裂口处,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抢先抓住一个落水儿童的头发,将他托上了岸。

“叔叔,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沉下去了!”岸上那群小孩吓得脸色苍白,看见金贵救上了一个同伴,又异口同声地央求他继续打捞另一个。

金贵来不及思索,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深水中。在湍急的水流中,他憋着气往下游潜行了好一段距离,总算摸着了那个已经昏过去了的溺水小孩,使劲拖着,往河岸边沿推了上去。而这时,他自己早已筋疲力尽,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刚钻出水面,咬紧牙关,试着往岸上爬了几步,但很快又滑回水中,再也爬不动了,湍急的河水又将他卷入河中心,往下游冲去……

黄昏时分,小清河下游的老表们在一个浅滩处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冻成了个冰人。

因为尸体来历不明,死者身份不清,所以老表们不敢草率掩埋。有人提议,附近有家火葬场,不如搁到那里去,让那些吃“衙门饭”的人去处理方为妥当。大伙都认为说得有理,于是一起行动,七手八脚将这尸体抬进了火葬场。

火葬场的工人这两天正好放假,都回家去了,场内冷冷清清,显得恐怖骇人。老表们将尸体往停尸间一搁,扔下了一句话:“这是我们在河边发现的尸体!”便扬长而去。急得那看门人撵在后面,气呼呼地吼叫着:“你们也得留个地址,办个手续啊!”

笑话,素不相识,谁来领这份闲事?看门人醒悟过来之后,一个劲地跺脚骂娘,急忙从另一房间唤出了一位女职工,向她诉说了这具无名尸体的来历。

女职工听罢,皱了皱眉头,急忙来到停尸间,往这尸体前一站,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

看门人吓了一大跳,慌忙大喝道:“怎么啦?”

女职工赶紧镇定下来:“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看门人狐疑地:“你认识他?”

女职工不再吭声了,目光直定定地注视着死者。

“那就赶快通知他的家属呀!”看门人又急忙催促道。

“别、别忙……”女职工似有难言之隐。

看门人瞧她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这死者尽管身体已经僵硬了,但那俊俏的脸膛依然栩栩如生。难道是他拨动了这女职工的情弦,使她产生了非分之想?于是,便揶揄道:“瞧你这神气,莫不是能使他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女职工双眸一亮,猛地一把抓住看门人的双手,激动异常地说:“大叔,如果他仅仅是冻死的话,也许还真能起死回生哩!”

看门人哈哈大笑:“你呀,真是个憨厚女娃!人都断气了,还能活转过来?除非你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我自有办法!”女职工倔强地回答。

“有什么办法?”看门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女职工欲言又止,双颊浮上了两朵红云,但随即很快又镇定下来,以不容抗拒的口吻吩咐看门人:“大叔,你赶快在这屋里烧上两堆大火,再扛来两床厚被子,让我作个试验,看看能不能碰个运气。”

看门人瞧见女职工的口气这么坚定,便只好半信半疑地一一照办了。

待这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女职工又支开了看门人,关上了停尸间的两扇门,然后,将这尸体挪近火堆旁,溶化了冰块,再脱去了他所有的衣服,接着,便抱进了早已铺开的被窝里。

三堆熊熊大火,很快使这停尸间里暖和起来。这位女职工又分别往火堆中添了两根劈柴,紧接着很快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丝不挂地钻入被窝里,张开双臂将那具僵硬了的尸体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啊!”门外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当看门人在门缝里偷看到这一幕以后,不由得惊慌地跌坐在门槛上,内心发出一阵战栗:“作孽啊,作孽啊!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从来没撞上这号丢人现眼的丑事啊!”

他怒火烧胸,几次想破门而入,谴责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然而,每次他举起拳头总是又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这可是位心地善良、无家可归的姑娘啊,火葬场的职工,就连死者的家属,谁不夸赞她是位心灵纯洁的姑娘!怎么会让人相信呢?这位平日作风正派的姑娘,今晚竟有如此“越轨”之举!

看门人斟酌再三,终于悄悄地离开了停尸间的门口,拖着灌满了铅似的双腿,痛苦万分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发出了阵阵的叹息声。他感到惶恐,自己若是鲁莽地去撞破了这桩事,人家黄花闺女一定受不了,闹不好还会出人命。他唯有选择这条路子,眼不见为净。

看门人也不知自己怎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挨到半夜间,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敲门:“大叔,大叔,快起来!”

“谁?”老人警觉地坐起了身子。今晚整个火葬场就剩下两个人在值班,得提防着点儿。

“大叔,大叔,是我。”窗外是那个女娃的声音。

啊!是她?老人的心中蓦地升起了一把无名火,厉声道:“半夜三更的,你找我这老头子干啥?”

“大叔,停尸间的那个人让我救活过来了!”窗外的她似乎并没有听出老人的话中有话,依然兴奋地说。

“啊!”看门人又吃一惊,真是活见鬼!难道……他来不及思索,急忙推开身上的被子,呼啦啦地下了床,拧亮手电筒,一脚高、一脚低地朝停尸间奔去。

他踉踉跄跄地奔到那具尸体前,伸手往被窝里一探,明显觉察到这具尸体果然恢复了体温,鼻孔里开始有轻微的呼吸……

啊,真个起死回生了!奇迹,奇迹!

看门人激动万分,嘴里连连嚷着:“哎呀呀,真想不到进了鬼门关的人还能打转身!我们火葬场可出了桩大新闻啊!”

女职工自然更加喜盈盈,连声催促:“大叔,人家活转过来了,搁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得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医院继续治疗。他给冻坏了,还需要继续治疗哩!”

看门人点点头,似乎又记起了什么:“闺女,告诉大叔,你是怎样让他起死回生的?”

女职工双颊又是一红,低下头来,不吭声了。

看门人倏地醒悟过来,禁不住老泪夺眶而出,颤声道:“闺女,大叔错怪你了!”

第八章 上大当“华夏”倒闭

显原形分道扬镳

金贵完全恢复知觉,已是翌日晚上。

望着四周雪白的墙壁,他觉得很奇怪。自己置身什么地方呢?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晓得这是间病房。冥思苦想了一阵,终于记起自己是为抢救溺水小孩被激流冲到下游的河滩上,很快失去了知觉。以后,大概是被人救起送到这医院来的吧!

这时,一位年轻的护士送药来了。金贵用发抖的手接过药片,嗫嚅道:“我身边……没钱了……过两天再补行吗?

“不用你操心,有人替你垫付了!”护士说完,头一摆,离开了病房。

金贵思忖着,为自己住院垫钱的人一定是那两个遇救小孩的家长。其实,此刻小清河的群众为了寻觅这位舍己救人的无名英雄,正沿着河畔在冰天雪地里苦苦搜索着哩!

这天晚上,金贵自然又失眠了。一会儿想起人没寻着,回家羞见老父面,一会儿又惦记家中的亲人——年迈的父亲、新婚的妻子,当然,还有公司的业务。尽管动身前他都作了妥善安排,可如今两个多月时间了,总得要亲自过问一下。

直至天快亮时,他才昏昏沉沉地进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

蒙眬中,院里两声小车的喇叭声惊醒了他。随之,耳畔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人闯到了他的床前。

“金贵!金贵!”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刺痛着他的耳鼓。他睁开了双眼:“圆圆?你……怎么……赶来的?”

穿着雍容华贵的圆圆猛地扑上前来,倒在丈夫的怀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扑簌、扑簌地直往下落:“亲人,我的亲人!我的宝贝、心肝,你没事吧?”

金贵不禁感到十分纳闷:“谁告诉你们寻到这里来的?”

“嘻,大哥,昨天上午一接到你托人发来的电报,嫂子急得几乎发疯,我们便连夜赶到这里来了。”丑鬼金仁赶紧也挤了上来。

“电报?可我没托人发什么电报啊!”金贵感到愕然。自己随身带着的身份证前几天给弄丢了,在这陌生之地,又有谁知道自己的姓名、地址呢?他急忙要过电报一瞧,上面只有寥寥数字:“H市华夏时装公司经理遇难住院,速来人。P市医院。”

奇怪,拍电报人没留下自己的姓名。又是一位无名英雄!

金贵嘴里还在喃喃念叨道:“奇怪的电报,究竟是谁发出去的呢?”圆圆生气地嘟起了嘴巴:“你发什么神经?这电报管他是谁发的,干吗要问个水落石出?”

丑鬼金仁眉头一皱,接着长叹一声:“大哥,你可知道,叔父自你外出以后,日夜思念你,身子日渐衰弱,近来又卧病在床了!”

“啊!”金贵大吃一惊,猛地抓住堂弟的双手,急促地问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金仁显得神情沮丧起来:“古话说,老人好比无根草,时好时坏。说不准一口气接不上,也会翘辫子的!”

听堂弟这么一说,金贵如何不着急,慌忙从床上一跃而起:“我们这就回家去!”

回家一看,父亲并未卧病在床,金贵的心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急忙上前问候请安。

金父听儿子在外面寻访了两个余月,并未打听到方芳的任何消息,顿时面露愠色,悻悻道:“看来这事还得要老朽亲自出马,方为妥当。”

金贵闻言,又惊又恐,又羞又愧,解释道:“爹,儿子听说您老人家身体有恙,才特意赶回来看望的!赶明儿我再动身去寻访。”

金父扫了一眼旁边冷若冰霜的俏媳妇,心里头又来了气,讥讽道:“老朽托苍天保佑,无病无灾,谁也咒不死我!恐怕你惦记的是别人吧!”

圆圆早就对公爹心怀不满,尤其是对他要挟儿子寻觅方芳一事更是记恨在心。这会儿找到了发火的由头,自然再也忍不住了!便“呼”地一下蹦了起来,冷笑着接上了话茬:“爹,实话说吧,您儿子挂怀的自然是自家媳妇,您想将他往死里逼?犯得着为去寻一个丑八怪卖命吗?您老人家想做绝户头,我圆圆可不愿当寡妇哩!”

“放肆!”金贵见妻子竟如此顶撞自己的父亲,不由怒火中烧,“啪”地给了圆圆一个耳光。

“好哇,我索性让你们父子俩打死算了!”圆圆趁机借题发挥,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金父气得浑身哆嗦,差点背过气去。金贵急忙扶住他,轻轻地捶打着后背。

丑鬼金仁趁机拖走了在地上耍泼的圆圆。

金父本来好端端的身子,给媳妇这么一气,当真卧病在床了。

古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半年前,金贵在香港与外商签订的一项订购原料和设备的合同被骗去上千万的货款。原来,这外商是个买空卖空的皮包公司的国际大骗子,专门采用假合同书、假招牌等卑鄙手段在国际上行骗,使得不少外国商人相继上当。金贵无意中竟也中了这国际骗子的圈套。

消息传来,宛如晴天霹雳,将金贵震得目瞪口呆,差点昏厥过去……

如果在国内,这场官司还好打,可现在是国际官司,牵涉到两个国家,需要通过外交途径,看来是够棘手的了。弄不好,时间一长,便成了一桩无头官司,永远石沉大海了!

金贵自然晓得这层利害关系,好不心急火燎,到处找律师,上法院,求爷爷,告奶奶,可人家的答复只是一句话:“要通过外交途径,即使能打赢这场官司,看样子也得要几年!”

“要几年?!”金贵又给惊得瞠目结舌,不要说几年,就是几个月都等不得了,公司里上百人的工资到哪儿去领?国内各地原先按合同汇来的货款怎样偿还?如果无货发出,人家按单方不执行合同来处理,光付利息就不得了!还有其他一系列问题,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

一夜之间,这位昨日的富翁可能要变成穷汉了!

几天工夫,金贵变得形销骨立,痴若木偶,早已失去了美男子的风度。

金父在病榻上闻得家中遭此大变,病上添病,终日里老泪纵横,长吁短叹。

到了这个地步,金贵自然回天无力了。他只好辞退了所有的职工,典出了厂房车间,华夏时装公司就此宣告破产倒闭!

当天的《H市晚报》以头版头条的显目位置,刊登了这条消息。

祸起萧墙,金家无端遭此灾难,对于圆圆来说,开始不免也大为震惊,继而产生了惶恐。她自知,丈夫和自己现在好比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蹦不掉,自己也跑不了!也就是说,应了那句老古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怎能不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呢?

时穷节乃现。丑鬼金仁眼见得这棵大树倒了,不仅想自己另寻出路,而且还挑拨圆圆弃旧图新:“俗话说,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眼下金家破落到这个程度,你难道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这席话语果然触动了圆圆的心思,她禁不住泪珠滚滚道:“我一个女人家,又有什么法子呢?”

丑鬼冷冷一笑:“腿长在你的身上,说走不就可以马上走!凭你这么一副漂亮的脸蛋儿,我保准替你重新介绍一位有钱有势的丈夫,照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圆圆沉思稍顷,长叹一声,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夫妻一场,在这种时候离开他,我总觉得良心上说不过去!”

“良心?哈,良心值几个钱?爹亲、娘亲,不如钱亲!你不愿走,吃后悔药可就迟了!”当天下午,这丑鬼果然以“外出访友”为由,与金贵打了声招呼,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由于公司的职工已全部辞退,现在就剩下金家父子和圆圆了。这样一来,煮饭烧菜的活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做媳妇的头上。可圆圆从小娇生惯养,进了金家后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过惯了人家伺候她的日子,如今反要她伺候他人,如何肯干?但在这种处境下又无法推脱。她只在厨房里做了一餐饭,便累得腰酸腿疼,饭也烧糊了,菜也炒焦了,气得摔盆砸碗,口出怨言,一腔怒气直朝丈夫发泄:“老娘可不是伺弄人的货色,有本事雇老妈子去,要不,把你那位好妹妹请回来,她会一心一意侍奉你们爷儿俩!”

金贵给妻子刺得无名火起,有心要发作,又恐两口子吵架的声音传进父亲的耳朵里,让老人家增添烦恼。于是,只好忍气吞声,耐心开导道:“圆圆啊,俗话说,患难夫妻,寻钱伙计,不能度患难,又怎能共度安乐?何况,猛虎不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难道我金贵就永无出头之日吗?”

圆圆反唇相讥:“说大话,使小钱,反正吹牛不上税。你还想什么困龙上天,等下辈子吧!”

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声六月寒。金贵听罢气得双眼发白,嘴唇哆嗦,话语也变得尖刻了:“怪不得老话说,命强人欺鬼,时衰鬼弄人。我金某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真个是狮子脱毛惹猴笑,猛虎下山被犬欺。罢罢罢,反正当初也是你赖进金家来的,现在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打人怕打脸,揭人怕揭短。圆圆一听到这个“赖”字,顿时愈加肝火上升,大肆发作起来:“好一个金贵,你是虎死一七不倒威,蛇死三天尾还动。有本事与那洋人打官司去,朝老娘神气什么!既然你说我是赖进金家的,我这就滚出金家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金贵忍无可忍,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我成全你了,现在就可请便!”

圆圆蓦地立起身子,朝着丈夫哂笑:“你真以为我离了你就无法生活?笑话——拜拜!”说罢,果真钻进房内,挑了几样值钱的东西,塞进手提箱内,气鼓鼓地走了。

金贵值此危难之际,竟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分道扬镳,心中如何不气愤填膺、心酸难过呢?真个是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羞啊!难道自己真的穷途末路,生活就此结束了吗?

第九章 再施恩患难知己

赢官司东山再起

方芳读罢《H市晚报》刊登的关于华夏时装公司倒闭的消息报道后,十分震惊。她在金家呆了数月,摸透了金贵的性格,生恐他精神脆弱,挺不住这沉重打击而走上轻生的道路,于是连夜赶到了H市。

一进金家的大门,果然发现情况不妙。已经后半夜了,却只见两扇大门洞开,里面寂无人声。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连呼几声“阮姐”,不见回应。于是,急忙冲进房间,拉亮电灯,只见金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似乎睡熟了。她又连着呼唤数声,不见动静。猛然一眼瞧见桌上那只装安眠药的空瓶子,不由惊呼起来:“不得了!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金父在另一间屋里,闻声从病榻上摸下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与方芳撞了个满怀。“大伯,不好了,大哥吞服了安眠药!”方芳惊恐地呼叫着。

“啊!”老人闻声,惊呼一声,软瘫在地,昏厥过去。

方芳见状,愈加手忙脚乱,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慌急间,瞥了一眼台上的电话机,三脚两步奔上前去,拨通了“120”。

翌日凌晨,金贵总算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顺利脱险了。参加抢救的医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涔涔汗珠,无不摇头咋舌:“还算他幸运,晚半小时恐怕就没救了!”

金父和方芳一直守在病床前,待金贵睁开双眼,恢复神志以后,金父才老泪纵横地啜泣着告诉儿子:“孩子,要不是方芳及时赶来相救,我们父子这会儿恐怕要在阴曹地府团聚了!”

金贵紧紧执着方芳的手,垂泪道:“好妹妹,你是怎么赶回来的?

方芳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直言相告:“大哥,我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后,怕你一时想不开,才特意赶来看望你们。不想一进门当真碰上了这号倒霉事……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金贵听罢,更加感动不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儿子这么一哭,自然更加感染了父亲,于是父子俩抱头哭成了一团。

方芳本是一位心慈性善的姑娘,如今眼见得金家父子泪流满面地哭得这般伤心,一阵酸楚突然涌上心头,不由得随着无声啜泣起来……

由于方芳的到来,不仅使金贵在精神上得到了慰藉,使他从悲观失望中重新振作起来,而且金父的病体也康复得很快。

对于干姐圆圆在金家危难之际弃夫出走一事,方芳自然也为之感到气愤和难过。她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接受了金家父子苦苦挽留,义无反顾地为这对落难人排忧解难。

从此,她除了烧茶煮饭、料理金家的闲杂事以外,有时,还捧来一大摞法律方面的书籍和有关资料,进行钻研,为金贵上诉提供有力证据。

金贵也全力以赴,向法院催着上诉,并聘请了两位有名的律师。

光阴荏苒,岁月易逝。弹指间,新春已过,天气依然严寒。

这晚,方芳和金家父子围炉闲坐聊天,金贵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好妹妹,我倒忘记问你,自你离家出走以后,一直在何处落脚,为何杳无音讯?”

方芳淡淡一笑:“我不缺手,不缺脚,天涯处处可安身!等你们打赢这场官司以后,我照样又要离开你们,去自食其力!”

金父勃然变色道:“姑娘的品质令人可钦可敬,当属一代楷模!然而,你可曾想过,危难之际,你拔刀相助;安乐之时,却又悄然隐去。这种做法虽然成全了姑娘的美名,但岂不坑了我们金家父子?谁都会谴责我们忘恩负义,相形之下,我们父子俩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金父这一“将军”,真把方芳堵了个哑口无言。沉思稍顷,她只好别开话头:“这是以后的事了,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

“世上总是好人多啊!”金父突然又记起了金贵在小清河救人落水、又被他人救起的那桩事。旧话重提,更加感慨万端。父子俩互相提醒,等这场官司了结后,一定要重返小清河,寻访那位救命恩人。

金家父子当真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们要寻访的“无名英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原来,去年秋天,方芳离家以后,并没有回到Y市,因为她估计金家父子会追踪寻访她,所以悄悄地潜入P市,在一家火葬场当了名合同工,专门为死者服务。

在火葬场,她同样从报上看到了金家父子刊登的“寻人启事”。她从内心感激他们,但毫不动摇自己准备“与世隔绝”的决心。她自信,自己成天呆在停尸间为死者化妆,金家父子纵有千里眼、顺风耳,也难以发现她会在此间藏身啊!

然而,大千世界,偏偏无奇不有。方芳越是这般自信,现实却越和她开起玩笑。去冬的那个风雪之夜,当她在火葬场发现金贵这张熟悉的面孔时,简直给惊呆了。也就在这悲痛万分之际,一个念头冒出了脑际。

她记得,在一本什么杂志上读到这么一则奇闻轶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某国十名士兵在雪地里冻僵了,成了一具具冰尸。有位科学家别出心裁地作了这么一项试验,让十名身强力壮的年轻姑娘赤身裸体地钻进被窝中,各自搂着一具裸尸,胸口贴着胸口,用青春的异性体温去暖和那十颗僵了的心。数小时以后,那十颗停止了跳动的心脏果然又怦然跳动起来……

病急乱投医,逢庙便烧香,慌急间,方芳为这则轶闻所启发,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来不及思索,更来不及解释(也羞于出口),所以匆匆支走了看门人,如法炮制。也许金贵命不该绝,冻僵了的他果真让这善良的姑娘救活了。然后,她又将他送进了医院,代拍了电报,便又销声匿迹了。

且说金贵的这场国际官司打了半年之久,法院通过外交途径,总算立案审理。殊料,这洋人骗子狡诈异常行踪飘忽不定,故而一直难以传讯。后来,金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碰了个机会,在上海扣下了这洋人骗子的一艘海轮货物,这下骗子只好出场了。在正义的审判庭上,被迫退还了诈骗华夏时装公司的上千万元巨款,交纳了罚金,然后才灰溜溜地滚蛋了。

官司打赢了,千万元巨款追回来了,华夏公司重新开业了!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在公司门前响彻云霄。

金家父子为提防方芳大功告成又悄悄隐退,于是暗暗商议一番,特意央求方芳在公司内担任了一项较为重要的工作。这样无形中给她拴上了一根绳索,使她难以脱身了。

方芳自然懂得金家父子的良苦用心。她考虑到华夏公司刚刚东山再起,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一些重要环节还需疏通。自己能够助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自己在这关键时刻抽身出走,要是伤了金家父子的心,分散了精力,无异于起了塌台作用。所以,斟酌再三,暂时打消了离开金家的念头,待到华夏时装公司重新振兴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第十章 悔过失羞愧流泪

查旧案无颜坠楼

就在“华夏“公司红红火火东山再起,金家父子笑逐颜开之际,阮圆圆却又意外地卷土重来了。

半年前,这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眼见得丈夫破产,情况不妙,便借题发挥出走了。在外面又被丑鬼金仁拢住了身子,鬼混一团。

金仁是无赖流氓,其看家本领不外乎摸、扒、拐、骗。有了几文不义之财,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饥一顿,饱一餐,而且又无固定住宿场所,东躲西藏。这样的流浪生活,圆圆如何受得了?于是,又起了重返金家的念头。金仁如何肯舍得这块到手的“肥肉”,反正自己也已玩弄够了,便想了一个鬼点子。将圆圆诓进深山老林,卖给了一个人贩子团伙。这个团伙专门在内地物色颇有姿色的妙龄女郎,偷运出境,送到国外去当妓女。因见圆圆美貌非凡,于是便给了金仁一大笔钱促成了这笔交易。等到圆圆发现这场骗局后,已经迟了,手脚都让人家绑得铁紧,给装在麻布袋里,扔在偷渡的小船上。这会儿她可真是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只有跺着脚咒骂那无情无义的丑鬼金仁。

也算圆圆运气好,这个人贩子团伙在国境线上被我公安部门拦截了,所有的成员全部落网被送进了监狱。圆圆作为受害者,自然被有关部门安排送回到H市。

圆圆一进H市,很快获得华夏时装公司东山再起的消息,禁不住心花怒放,暗自庆幸“祸兮福所依”,拔脚便朝金家奔去。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金贵父子的两双白眼和一串喝斥:“你是哪家的女人,竟敢穿堂入室地闯进来?”

圆圆一愣,幸亏早作准备,急忙厚着脸皮道:“爹,金贵,是我回来了!”

“你走错门了,我家没这号女人!”金贵气鼓鼓地说。

“金贵,千错万错是我错,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你也该原谅我啊!”圆圆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说完这话语,便双膝跪在丈夫面前,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金贵生来一副菩萨心肠,最怕女人眼泪。圆圆这一招,真个把他软化了,反倒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金父是个聪明老人,晓得这事不便插手,鼻孔里“哼”了声:“我是鲤鱼吞了断线钩,不死千年卡在喉!”恨恨连声地进到里面去了。

金贵冷静头脑以后,决定对圆圆晓之以理:“俗话说,强迫不成买卖,绑捆不成夫妻。既然我们已经失去了夫妻的感情,何苦又要勉强凑合呢?强扭的瓜儿不甜!”

“我们又没有打离婚证,法律还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圆圆拭了拭眼泪,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

“我们还可以补办手续!”金贵将脸扭向一旁。

“不,我发誓不离开你!要不,我就死在你的脚下!”圆圆紧紧抱住丈夫的双腿号啕大哭起来。“阮姐,你回来啦!”不知啥时,方芳出现在面前。一瞧这情景,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急忙瞪了金贵一眼:“大哥,你嫌弃嫂子啦?”

金贵凄然一笑:“我们夫妻的缘分就此了结算啦!”

“胡说!”方芳生气极了,一把拖起圆圆,“阮姐,他要不认你,咱们一块儿离开金家!”

“不,不,不……”金贵果然慌了手脚,急忙拦住方芳。

“方芳,你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妹妹啊!”圆圆天良发现,猛地又抱住方芳,流下了羞愧的泪水。

“呜呜呜……”突然,窗外传来一辆警车的呼啸声,在金家门前停住。

阮圆圆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个寒噤。金贵和方芳也不由好生奇怪。急忙一前一后地走出来看个究竟。

客厅里,进来了三位警察。宾主落座以后那位刑侦科长开门见山地交代了来意:“金经理,经我们调查落实,前年春上,从Y市驶往H市小客轮上的大火案,你妻子阮圆圆便是其中的肇事者之一,必须拘留受审。”

“啊?”金贵与方芳大吃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侦科长用极其简明的语言介绍了案情——

前年的春天,正值阮圆圆从深圳某大商场被解雇后回到Y市。因为失去了工作,她便利用色相,出卖肉体。

这天黄昏,圆圆踏上了从Y市开往H市的一艘客轮,准备又去做一笔“生意”。刚买好船票,冷不防有人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一掌:“乖乖,好久没见面了。”

圆圆扭头一瞧,是位长得挺帅的小伙子,只是觉得有点面生,于是迟疑道:“你……”

小伙子“嘿嘿”一声冷笑,附在她的耳边悄悄道:“小姐好忘性,两个月前,在醉仙楼我们不就度过一个良宵吗?”

像这样的风流韵事她干得太多了,确实记不周全。不过,她毕竟是风流场中的人物。“哟,是你呀,你叫——”圆圆故意打了个停顿。

“我叫小黄!”小伙子自报家门:“草头黄,名叫小宝,绰号‘草上飞。”

“草上飞?”圆圆哑然失笑了,这是一个惯偷的绰号,想不到竟是这俏皮小伙子。为了辨别真假,圆圆想出了一个恶作剧,她指着不远处一位拎着一只十斤装塑料壶的中年人,呶了呶嘴:“我倒要见识见识一下你的手艺,去,有本事将那壶给拿过来!”

“遵命!”“草上飞”二话没说,打了个拱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不消半个时辰,“草上飞”果然将那壶给盗了过来,一把塞进了圆圆的怀里。

“装的什么?”

“香蕉水。”

“啊!”圆圆正要扔掉,“草上飞”猛地推了她一把:“快藏起来,人家正在找哩!”

圆圆扭头一看,可不,那位中年人正在不远处四下张望着。

圆圆急忙将披在肩上的那件红线衣扯下来,把那壶包了个严实。

“上船去吧!”“草上飞”打个响指,朝前开路。圆圆尾随其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入口处,验票员对旅客的行李盘查得很仔细。旁边,矗立着一块十分醒目的木牌,上书“严禁携带易燃、易爆物品上船!”

圆圆盯了一眼木牌上这几个醒目的大字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大踏步走上前去。

“您好!”她朝那年轻的验票员甜甜一笑,亮出了船票,同时送去一个媚眼。

验票员似乎被注射了针兴奋剂,有点魂不守舍,一直盯着美人的背影上船。

“嘻嘻,我的手段高明,你的技术也不赖啊!”“草上飞”不无得意地搂着圆圆的腰肢炫耀道。

“瞧你这德性,要这玩意儿干啥?”圆圆噘着小嘴,含嗔地瞪了对方一眼,就要将壶往水里扔。

“草上飞”急忙拦住道:“且慢,留着自有用场,H市一位朋友结婚要釉家具,我正好顺手牵羊送给他,不又是一桩人情?”

夜幕已经降临,客轮开始启航。“草上飞”携着阮圆圆摸到一间堆杂物的小舱里。在黑暗的角落里,这对狗男女搂抱在一起……

“哎哟!不好了!”黑暗中,传出了圆圆娇咻咻的喘息声。

“怎么啦?”“草上飞”顿觉惊讶。

“那壶破了,香蕉水全流出来啦!”

“别慌!”“草上飞”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火。

“小心,这是易燃品!”圆圆尖叫了一声,“草上飞”手一抖,那只打火机脱手坠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哧”一声,船板上蹿起一股火苗,随即又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小舱。

“怎么办?怎么办?”圆圆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快跑!傻瓜!”“草上飞”很快地镇定下来,猛地拉开舱门,拖着圆圆钻了出去……

孰料,舱门一打开,外面的江风猛烈地刮了进来。刹时,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熊熊的烈火吞噬着船上的一切。

这场海上事故中不少船员和旅客葬身火海,国家也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自然引起公安部门的重视。他们像大海捞针般地细心捕捉着各种蛛丝马迹……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案犯“草上飞”首先落网,并供出同伙阮圆圆。

“天啦!她竟然是这么个女人!“金贵听罢,痛苦万分。

就在这当儿,只听得外面有人惊悸地呼叫起来:“不好啦!有人跳楼了!”

三位警察敏捷地站起身来,疾步闯进内室,只见两扇窗门大开。他们急忙趋前俯身细看,只见楼下的街道上卧着具女尸,身边一摊鲜血……

第十一章 牵红线父做子媒

为老人违心允诺

按照法律程序,阮圆圆死后被免去了起诉,其丧事自然由金家料理。方芳免不了又要操劳一番。

不觉又过去了半年,挨近年底,金父受了风寒,卧病在床。医生前来诊断,发现患的竟然是喉癌。因为年事已高,不宜动手术。

金父自知在世的日子不长了,只是一桩心事未了结。什么心事?儿子的婚事!

金贵正值“不惑”之年,怎能一直孑然一身?

这天晚上,待侍奉他的方芳离开以后,金父让儿子坐在他的病榻旁,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未了的心事:“孩子,你如今正当中年,怎能没个伴儿?趁爹还有一口气,能亲眼看到你重新有个家,我才会含笑九泉!”

金贵沉吟片刻,缓缓放言道:“爹,您放心,儿子会处理好的!”

“不,这事宜急不宜缓!我早已替你物色了一个对象!”

“啊!”儿子大吃一惊:“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芳?”

“不错!你同意么?”父亲步步紧逼。

“这……”儿子似有难言之隐。

“孩子,你莫不是嫌弃方芳容貌丑陋?可她是咱们父子的恩人且不说,就凭她那金子般纯洁的心,打起灯笼寻遍天下也难找到啊!”

儿子见父亲动了怒,急忙解释道:“爹,正因为方芳待我们父子恩重如山,所以这事更不能由我们说了算,还得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儿子本是续弦,人家可是黄花闺女,会被笑话填房。从内心来说,儿子若能娶这贤德女子为妻,也算得是三生有幸!岂能嫌弃她容貌丑陋?”

翌日,当方芳来到病榻前时,金父果真推心置腹地将此事和盘托出,恳求道:“方芳啊方芳,如你不嫌弃我儿子,你就答应我这个老头子在入土前唯一的请求吧!”

“不……不……”方芳压根儿没想到老人家会提出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方芳,你是个好闺女,金贵他不配……”“不不不,大伯,是我高攀不上!”方芳急忙辩白道。

“是真话么?”老人家双眼紧紧盯住面前的姑娘:“如果真是这想法,你就不必推脱了。金贵说,若能娶上你算得是三生有幸!”

“不不不……”方芳羞红了脸,将头耷拉到了胸前,沉默了半晌,才像蚊子似的哼出了一声:“我……已……许了……人家。”

“什么?”老人家大吃一惊,狐疑地盯着对方:“许了人家,是哪一家?小伙子叫啥,为什么一直不见他来过,又从未听你提起过这桩事?”

这一连串的盘问,迫使从来不曾撒过谎的方芳露出马脚,支吾了半天,找不出对答的词儿,那张疤脸更加涨得通红……

是的,此刻她已芳心全乱。说实在话,对这位美男子的人品,她同样倾慕不已。然而,面对现实,方芳又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副丑陋的形象,她配做一位才貌双全的企业家的妻子么?她只好婉言谢绝。

金父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一有机会便缠上方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企图打动这姑娘的心。

金贵也私下向方芳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决不嫌她容貌丑陋,愿意与她共结连理,白头到老。

无奈,方芳仿佛变成了铁石心肠,不论金家父子怎么苦苦哀求,她却不曾动摇半分,一口咬定,只能与金贵以兄妹相称,决不存在任何奢望,并声称,如果再提及此事,她便要离开金家。

“好事多磨,急事缓办。”金贵只好这样安慰病榻上的父亲。

老人家的病越拖越重了,到了后期,嗓子疼得说不成话,连水都咽不下去,只能发出嘶嘶的哨音。由于发不出声,他便只好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爹,我晓得您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弃方芳妹妹!”金贵失声恸哭,并恳求方芳,“好妹妹,你答应爹吧,了结他的一桩心事,也好让他含笑九泉!”

方芳泪流满面,执着金父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她的心情矛盾极了。方芳是位实心眼的姑娘,她从不愿说违心话,干违心事。所以,眼下她也压根儿不愿欺骗老人,让他白白地空欢喜一场后告别人世,这样,将会在她的心灵上留下终生悔恨!

不过,当方芳一眼瞥见金贵哀求的目光和老人家绝望的神情时,她的心便又碎了!只好以泪洗脸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老人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一直难以闭合,而鼻孔里只剩下一丝游气了。

“大伯,您安心去吧,我会帮您了却大哥的心事,给他重新物色一位能干的好嫂子!”方芳哽咽着,给老人说上这么一席安慰、宽心话。

然而,行将断气的老人似乎依然不满意,艰难地摇了摇头。

“方芳,您就答应爹临终的要求吧!”金贵“扑通”跪在方芳的脚下,泣不成声。

旁人也都一齐感动了,无不纷纷落泪,众口一词地催促:“方芳,你快点头吧!要不,我们都给你跪下了!”

方芳的身子猛地抽搐了几下,终于“扑通”一声跪在老人的病榻下,颤巍巍地喊出了一声:“爹!”

一丝笑意掠过老人的唇边,他的双目终于合拢了。

第十二章 上大当恶奴欺主

成眷属千古流芳

金父的丧事料理完毕以后,自有旁人撺掇要为金贵、方芳举行婚礼,但被方芳以死者尸骨未寒为由,婉言推托了。

寒来暑往,光阴荏苒。转眼间,一年又过去。方芳依然没有和金贵结合在一起的意思。尽管她被逼在金父临终前违心地点了头,但至今仍内疚不已。这会儿想要反悔,恐非轻而易举。不过,如果长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使自己愿意老死闺房,可金贵毕竟近四十岁了,总不能让人家等着自己到胡子发白吧!

方芳翻来覆去,斟酌再三,最后总算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报考了一所成人高校,而且很快被录取了,学制为四年。

金贵爽朗地答应了方芳升学的要求,并以不容置辩的口吻宣布,要承担她的四年学费和她本人的生活开支。这样无形中巧妙地将这根红线拴在方芳的身上!

方芳入学的手续快要办妥了。就在这时,丑鬼金仁突然又在金家出现了。这个十足的恶棍、流氓、骗卖了阮圆圆后,又重新溜回了H市。打听到华夏公司东山再起,阮圆圆又已坠楼自杀的消息后,不禁以手加额,暗自庆幸:“天助我也!”以为自己的劣迹无人知晓,于是又斗胆杀了个回马枪,重新闯进金家,编造了一套假话,又用一把眼泪,两串鼻涕,唬住了金贵,终于又被收留下来。

对于这丑鬼的重新出现,方芳总感到有点忐忑不安。不知为啥,她从金仁那诡异阴暗的目光中,总觉得这人不安分,迟早会出事的。可碍于他们之间是堂兄堂弟的关系,也就不好向金贵直言相谏。

果然,方芳担忧的事情很快发生了。数天后,金仁手持某中外合资经营公司的一份请柬,邀请金贵次日赴“醉仙楼”酒家洽谈一笔大生意,并争取当场签订合同。金贵考虑到方芳正在打点行装,准备近日启程上学,所以不便和她商量。翌日早饭后,便带上金仁驾车走了。

方芳等了一天一夜,不见金贵的影子,心中不免惊讶万分。细细向人一打听,才得知总经理带上金仁昨天便到“醉仙楼”与人洽谈生意去了。方芳心中不由顿生疑团:“什么生意,竟然谈了一天一夜?”于是,急忙挂了个电话到“醉仙楼”。对方答复:“根本没见到华夏公司经理的影子!”

方芳愈感不安,于是又赶紧跑到街道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一位女民警告诉她:“你们金经理落入坏人圈套,被绑架到山里去了。幸亏我们对这个团伙的动向早有掌握,目前正在围捕这群恶狼。你放心吧,估计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方芳闻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云天雾地,也不知怎么回到金家的。原来,金仁推荐的所谓中外合资公司又是一家皮包公司,董事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打输了官司的外商。这个狡诈的洋人不甘心到手的肥肉又丢了,于是绕道香港,带来了两名黑社会的杀手,又在内地物色了几个亡命之徒,同时收买了恶奴金仁做内应,再次向华夏公司伸出了魔爪,企图将金贵绑架后,逼迫就范,签订假合同,重新夺回那笔资产。等到金贵觉察上当后,已经迟了。然而,不幸之中的万幸是,H市公安机关早已对这个团伙布下了天罗地网。在追捕中,金贵趁乱逃脱了魔爪,闯过铁路弯道时,却又冤家路窄,撞上了金仁。金仁为杀人灭口,竟用石头将堂兄砸昏在地,拖上铁轨,刚好这时一列火车疾驶而来。金贵惊醒了,急忙爬出铁轨,可双腿未挪出铁轨,列车就呼啸着碾了过去……

当方芳赶到出事地点时,金贵早已被人抬走了,而那两截腿却依然搁在铁轨上。方芳像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满身血污地举着这两截断脚,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车站附近的那家医院。金贵正在这里进行急救。方芳披头散发,精神恍惚,见人就跪下磕头,头在地上磕出了血,血和泪流在一块,涂满了脸颊,声嘶力竭地喊着哀求着:“医生,救救他吧!他不能没脚,他才三十多岁,还要走好远的路哇!快把我这双脚砍了给他,快砍哇!快……”

这情景,这哭叫,撕心裂肺,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金贵总算抢救脱险了,接着转移到H市一家大医院,继续进行治疗。方芳自然跟在身边。她现在的思想又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金贵断腿那天起,她便抱定了要跟着他一辈子的信念。

然而,方芳做梦也没想到,这回却又轮到金贵婉言谢绝了。从他出事以后,他便一直在设法摆脱方芳。理由正是方芳过去的观点:同情不等于爱情。金贵说什么也不忍心让这位善良的贤妹妹为他作出不必要的牺牲。所以金贵千方百计想“驱逐”她。他曾经教人暗中让校方发出了督促方芳入学的通知书,但方芳很快作出了抉择,向校方断然宣布:“我已决定取消求学计划了。”

金贵又让医院派护士取代方芳护理,但方芳义正词严地表示拒绝:“作为病人的家属完全有权利照顾自己的亲人,何必让他人代劳!”

金贵只好公开摊牌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双腿,成了残废,决不能让你陪伴我痛苦一辈子!”

方芳毫不含糊地坦诚相告:“我会陪伴你工作和生活!并且还要帮助你重新站立起来!”

金贵生气地吼叫着:“不,这只是你的同情、同情,懂么?正如你所说过的,同情并不等于爱情,难道你都忘了?”

方芳“扑哧”一笑,她早已想好了反驳的话语:“不错,我曾经说过这句话。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地变化之中,过去,你曾经同情过我,今天,我又同情着你。同情加同情,不就产生了爱情!”

金贵被对方的能言善辩给堵住了,沉默半晌,气呼呼地吼出了一声:“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坚决不答应!”

方芳生气了,正色道:“那你为啥在你爹临终前跪在我面前,逼迫我应允婚事呢?”

金贵被揪住辫子,倒抽了口凉气,嗫嚅道:“尽管这样,并未木已成舟,决不会损害你的声誉!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照样以兄妹相称。”

方芳赌气地一扭身子,泪珠儿夺眶而出……

后来,尽管方芳软硬兼施,但金贵咬紧牙关还是那句话:“只能以兄妹相称,不能以夫妻相处!”

方芳绝望了,气得一跺脚,便撒手而去,临走之前搁下一句话:“不成情人,便成仇人!”

金贵泪流满面,痛苦万状地仰天长叹:“这太残酷了,天啦!”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绿了柳枝,红了桃林,白了梨花……整个世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通过精心治疗,金贵安装了假腿开始在双拐的帮助下迈开了步子。新的生活又在向他招手,使他对前途充满了无限的信心。“人生就是一场搏!”他记取了这句名言,并将继续搏下去!

这一年多来,华夏公司的一切事务他已委托给了已故前妻的弟弟。这位内弟不负众望,按照总经理设计的蓝图,将公司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每次前来医院汇报时,总是不无炫耀夸赞公司新近聘请的一位女职员,说她业务熟练,工作能力强,而且心地善良,会体贴人。这一次,言谈之间,内弟还流露出要为金经理牵线搭桥的意思。

“不准胡扯!”金贵一听这些字眼,似乎反感极了,很粗暴地打断内弟的话语,严肃地叮嘱,“以后在我面前只准汇报公司的工作,不准涉及其他问题!”

内弟执拗地反诘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你的恩人方芳着想吗?”

“方芳?”金贵一惊。一年多时间她没有再来看望他,而他也一直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他感到痛苦极了,内心总觉得欠下了一笔无法还清的人情债!而今,猛然听说方芳有了下落,金贵如何不惊喜万分,一把抓住内弟的双手,打破砂锅问到底:“快告诉我,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么样了?成了家没有?”

内弟瞧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奚落道:“人家可是位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自从你将她赶走以后,其实她并没有走远,依然呆在H市,有时还暗中来医院看望你。当然,她的行为是极其隐蔽的,不会被你发现。看到你日渐有了好转,她为你高兴得一次次流泪。而且还宣称,宁可让你负她,她决不会负你!一定要等你完婚以后,她才考虑成家。你说,人家的思想境界够高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金贵听了这席感人肺腑的话语,如何不热泪涟涟。他悲怆地呼唤了一声,然后抽泣着,喃喃自语,忽又神经质地吼叫着:“行,只要有谁心甘情愿陪伴我,我答应了,马上举行婚礼!决不能让我的好妹妹苦苦守着我了!我要赶快为她介绍一个理想的意中人。”他思忖,如此破釜沉舟,方芳也就只好死了心。

婚礼由精明能干的内弟一手操办,自然很快办妥了。

金贵出院之日,便是结婚典礼之日,众人齐声赞贺:双喜临门。

在欢天喜地的鞭炮、器乐声中,当司仪宣布“新郎新娘就位”,新郎金贵拄着拐杖刚刚立定,新娘也在几位姑娘的簇拥下落落大方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和新郎并肩站在一块儿。

“啊,方芳——新娘是你!”望着面前喜气洋洋、身着结婚礼服的方芳,新郎金贵惊得呆若木鸡。他终于明白了方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良苦用心。

“噼噼叭叭……”爆竹喧天闹地,洋洋喜气。

录放机里正播送出一曲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歌词唱道: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如同路,翻山越岭;如同水,九曲回肠……没有暗礁,怎能激惊涛骇浪?不登险峰,怎能览四海风光?须乘风扬帆,做擒龙好手;须泣血而歌,吐子规情肠。恃风雨雷电,鞭人间丑恶,沥胆而吐丝,做殷殷蚕娘……人生就是这样……

众人都夸这歌词写得真绝,仿佛写的就是这对新婚夫妇曾经亲历过的坎坷磨难。人生果真就是这样么?

责任编辑 徐 娜

插 图 王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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