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忠
“在一起生活久了,除鸡零狗碎的破家务外,剩下的全是没用的渣子。没有爱或者拒绝了爱,活着还有意思吗?女人想得到的东西很多,但容易满足,三两句甜言蜜语,她就神魂颠倒死心塌地,醒悟过来,大家都银发满头,不专一也不行呀!”
男人叫剑,他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出租车司机聊天。
三个月前,男人去跃城出差。那天中午,外面淅淅沥沥飘着雨,街面上车辆稀稀拉拉,女人的车恰好停在不远的叶桥边。男人一路拣好听的故事给女人听,女人一言不发,听到精彩处,只是微微露下笑容。男人知道,大多女人都爱听略带色彩的故事。
到了跃城,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需要来接吗?”女人说。
“到时候再看吧。”
“给,打这个号。”女人给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木棉,这个名字好。”男人笑了笑,把名片装在衣兜里。女人望着男人的背影,也笑了笑。
男人走出几步又返了回来。
“落下东西了?”女人问。
“不,忘记告诉你,我叫剑。”
“有趣。”女人熟练地调转车头。
男人来跃城的次数多,他对城市的细枝末节从不注意。从小在城市长大,对城市多少有点厌恶,大吵大闹,小资小气,阴暗潮湿,可他没有离开的勇气。生活在哪里都一样,关键看是否舒心。“舒心吗?”男人想着,便又摇了摇头。他知道,有些东西需要想象,更需要折腾,可他已经折腾不起了。
半夜里男人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接着他的房门就被打开。
“一个人?身份证呢?”四五个警察像审问犯人似的问他。
男人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瞎了?看不出几个人?”他心里想。
“早点休息,打扰你了。”他们把身份证递给他,转身走了。
楼道里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男人扒在门口,看见几对男女被他们赶着走下了楼梯。“那种事情不自愿怎么开房呢!”男人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几年前,他和松阳去灵宝出差。繁华的灵宝一尘不染,来来往往的人群精神矍铄。他和松阳转过广场,穿过马路,进入地下商城。这些对他来说,是没意义的,但他不得不随行。走了一阵,松阳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停下来。老板是个年轻的妇人,胸脯饱满,声音清脆,她滔滔不绝地给松阳介绍店铺里的东西。店铺只有四五个平米,里面摆放着不多的几箱茶叶。她对茶的历史了如指掌,松阳笑着,偶尔也插那么几句话。
“先生您是想要哪个吧?这里有美国的最新原装货。”那妇人大概是从松阳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心思。
“有吗?”松阳果然来劲了。
“有有有,绝对货真价实。”妇人说着就进了店铺里间。
灵宝确实好,干净,也显得大气,没有一般城市的烦乱和潮湿。它的潮湿隐藏在最底层,不易被人发现,这种隐藏才是一个城市真正有实力的表现。
走过松阳大街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松阳说,“这条街也叫松阳?看来和松阳街有缘分。”说完,他露出诡秘地笑容。
深夜里的松阳街显得更加精神了。学生妹站在马路边,她们给路人发名片。松阳没有接,他接过一张,悄悄装进了口袋。
他们住在离车站不远的天渊新村,进去后,松阳又登记了一间客房,并把自己的包拿到新登记的房里去。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显得有点寂寞。不知道那些名片上密密麻麻到底写了什么!他取出名片,原以为代销什么产品或家教之类的,没想到是学生妹们在代销自己。他的想象刚准备展开时,松阳进来了。松阳笑了笑说,“给,好好放松一下,算我请你。”松阳给了他一颗浅蓝色玻璃纽扣一样的药片。他接过药片,紧紧捏在掌心,直到听见松阳那边锁门的声音才展开手掌。其实不需要这些的,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实力。但他不想,尤其是在今夜。于是他把那颗浅蓝色的药片小心的用纸包起来,藏到随身的一个灰色皮包里。这个皮包是他每次出门必须要带的,如影随形,因为里面有单位公章,有便函,有等待报销的发票……
有人敲门了,进来的是女人。来人穿着古朴,保守,或许是这个城市对特殊行业具有了相对隐形的要求,尽管如此,她还是未能彻底隐藏住张扬的胸脯,它们露出小孩子肉乎乎的屁股一样的边沿。女人坐在床边,有点羞涩,不肯启齿。她的羞涩一半来自虚假,一半来自真实。女人说,她白天在商场售货,偶然出来一两次,赚点零花钱。
松阳很快就被扶正,口碑很好,大家从他身上听不到半丁点有色彩的故事。其实松阳和大多领导一样,也好那一口。
男人想到这里开始有点寂寞了。他取出出租车司机留下的名片,忍不住发了个信息。
“睡了?”
“哪位?”女人很快回了信息。
“剑!”
“现在来接?”
“明天吧!还在外边?你可真贪。”
“躺下看电视,一个人无聊。”
“他呢?”男人小心地试探着。
“打牌去了。”
“你不寂寞?”男人继续试探。
“习惯了。”
“你现在来接我?敢吗?”男人的试探深了一层。
“有啥不敢?你是老虎?”
“不是老虎,是剑。”男人的试探又深了一层。
“病猫差不多。”女人信息的末尾多了一个冒号和半个圆括号的笑脸。
“耻笑我?不信你来,看怎么戳透你。”男人的试探到了底层。
“明天吧,晚上不出车。”
“木棉!真那么绵软?”男人转了话题。
“不软还叫木棉?”女人顺接了男人的话
题。
“你见过真正的剑吗?尤其是没有鞘的剑。”男人开始给女人挖井。
“倒想见见!”女人的回信很干脆利落,并且已到井底。
男人找不到言辞,他清楚这时候的言辞不但要恰如其分,而且还要讲究时机和方式。
“明天中午来接好吗?”男人又转了话题。
“好。一定来。见见病猫。”信息的结尾处同样是一个笑脸的符号。
“病猫也会欺负人的。”男人顺藤摸瓜。
“不说了,明天见。”女人没有延续。
他合上电话,疲惫地躺在床上。
不知不觉天亮了,男人被吵杂声叫醒。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一家香格里拉音响店不错。男人走进去买了几张喜欢的碟片,然后又去了商场,给自己买件衬衣,给家里的女人买了件首饰。男人回到房间已经到中午了,男人决定回去,于是他就给她打电话。
“来接我?”男人的语气依然带有试探。
“立刻。马上。”女人客气了许多,没有昨晚的调侃口吻。
“老地方。不见不散。”男人却多了份油腔滑调。
女人来了,她没有直接上来,而是在下面给他打电话。
“喂,下来,等很久了。”女人说。
“上来,还没收拾好。”男人说。
“在下面等你。”女人狡黠。
半小时后男人下去了。没啥东西,除了他,就一灰色小包。
车子驶出好远一段距离,双方都没开口。女人打开了音乐,柔柔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静默。
“这里有新买的cD。”男人似乎找到了可以言语的借口,他利索的打开灰色小包。
女人退出她的盘,插进他的盘。
……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凋谢人已憔悴,千盟万誓已随花逝湮灭……
“邰正宵的歌喉真好,经久不衰呀!”男人说。
“想不到你还是追星族!”音乐打开了男人和女人的口。
“1966年11月6日出生于香港,在台湾念书时就很出名,现在中国大陆发展其歌唱事业,出版过《烈火青春》、《理想男孩》、《痴心的我》等专辑。”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女人一边和他搭讪,一边专注开车。
“他的歌声温柔且有男子气,是天生的明星,表里如一的模范艺人。”男人发表自己的高见。
“谁知道呢!现在的明星烂事情多着呢。”
“别这么说,他可是我的偶像。”男人笑了笑。
“还偶像,听着让人呕吐。”女人也笑了起来。男人发现女人笑起来很美丽,很迷人。他们谈论了一阵后,又沉默起来。
男人眯着眼睛,想自己所想。女人张大瞳孔,认真开车。音乐流水一样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荡漾。
到地方了,男人付了车费。女人给了男人一大把票。男人接过票,感激地对女人说,“木棉最懂我的心。”男人有一对虎牙,笑的时候它们像爬在洞口向外张望的兔子的耳朵。女人笑了笑说,“双剑!厉害。”
“记得发信息。”男人下了车。
“记得多照顾。”女人按了下喇叭。
男人走出很远,他回首看了下,女人的车依然停在叶桥旁,远远望去,像一只假寐在草地上等待猎物的野狐。
男人回到家才发现那张CD留在女人车上。他很喜欢邰正宵的歌,那张是他的遴选经典,可已经落在女人车上了,怎么好意思去要。他想一定还有机会,到时候找个借口再拿过来。
男人到家后属于他的工作就是做饭。他的女人是教师,每天下班都很迟,甚至大多时间还把作业拿到家里来批改。男人看着她劳心劳力的,就把早晚饭包了,只要他在。男人有着很强的悟性,女人指点一二,就能拿出手。男人的厨艺渐渐超过了女人,会做很多家常菜,做起来游刃有余。
男人开始做饭。瘦肉、木耳、葱、蒜、姜、泡红辣椒、盐、白糖、醋、酱油、湿淀粉、食用油,像开调料部一样男人把它们一字摆放在案头,然后发木耳,切肉丝,兑汁,葱切葱花,蒜切蒜末,热锅,下油,有条不紊。
男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他接手做饭后,对做饭方面颇有研究,对吃的也越来越挑剔。女人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男人自然感到高兴,有如此口福的女人毕竟是屈指可数的。
“鱼香肉丝之所以能打败尖椒土豆丝,糖醋里脊、红烧肉、溜肝尖等等家常菜能以群雄而独占鳌头,成为家常菜人气冠军,主要靠这几点:价廉物美;有荤有素;色香味俱佳;无高脂肪,减肥爱美人士可放心食用;可以在吃猪肉时对不可见之鱼肉尽情想象。”男人对女人滔滔不绝地说。
“亏你想得出。”女人心里甜滋滋的,“你靠什么打败同类?”女人对她的男人开玩笑说。
“你不知道?剑呗!一次到位。”男人笑着用筷子在女人胸前比划了一下,女人也很开心地笑了。
男人有个不为人知的喜好,每次睡前他总要把耳朵贴在她的乳房上,那种感觉像是在太空里,又像是在绵包中,枕着它,就仿佛听见千万根琴弦在弹奏优美的乐曲。准确地说,这是他的摇篮曲,是爱的最细小的琴弦弹动巨大生命动力的交响乐,只有听着这些柔软的恰似天籁般的音声他才能够安然入睡。女人每次休息得都很迟,等她过来时发现男人一双手鼓成半圆放在耳朵下睡得香甜,女人很快便脱下衣服,解开胸罩,抽出他的手,把乳房贴在他耳朵上。
这天,男人很早就去了单位。他主管财务,听起来有很大的权利,只有他自己知道,做掩耳盗铃之人已经好几年了。
“还在叶桥假寐?”男人感觉很无聊,他突然想起了她——木棉。
“不喜欢整天在破街上来回转动。”女人很快就回了信。
“你喜欢什么?”男人找到了话题,偷偷笑着。
“长途。载个有情有义的,然后宰割。”女人打字的速度真快。
“我属于吗?”男人又一次顺藤摸瓜。
“可以考虑。不过……”女人给男人设了陷阱。
“因为我是剑!”男人总觉得自己的名字里有一种隐形的霸道和战无不胜的气势。
“聪明。”女人回了一个词。
“不戳你总行了吧!”男人又回了过去。
“你敢吗?”女人反问。
“你愿意?”男人进攻,女人沉默。
男人发现和这个叫木棉的女人在信息上聊天真愉快,分分秒秒在不经意间就堆积成好几个小时。
男人临走前给女人发了信息,女人还是没有回复,男人泄气了。
男人回到家后,开始烧水,切菜,淘米。他热爱这些碎小的每一个动作,这些细节最容易锻炼一个人的稳重和耐心。男人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耐心了。他不再主动给那个叫木棉的女人发信息,他等待她主动,那样才会有周旋和进退的余地。奇怪的是那个叫木棉的女人像蒸发了一样,但他分明看见她的车依然停在叶桥旁。
男人又要出行了,而且需要一周时间。
这天中午,男人提着他的灰色小包刚走出单位大门,就听见了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女人从车窗里探出头喊,“喂,病猫,出差吗?”女人是叫木棉的那个女人。
男人坐在车上,笑了笑,便问,“消息真灵。”
“这不正好撞上了?谁有意打听你的消息呢。”女人说,“病了快半月,吊针需要大半个早晨,完了就不想瞎跑,在车上睡呢,今天突然想沿城转转,这不撞上你了。”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认真开车。女人像长了两个脑子,一边开车,一边闲话,丝毫不马虎,男人喜欢她这种严谨的做法。
女人又说:“看见你手里有包,自然知道你要出门,这还用走漏风声?”
男人发现女人有点消瘦了,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红润。
女人接着又说:“电话放在医院病床上让人顺手牵羊了,这是新的,拿着。”女人给男人递过来一张新名片。
女人的名片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黑色底纹上印了几个大大的红唇,鲜艳,也显眼。
男人这次去很远的塔城,去塔城是要经过跃城的,快到跃城的时候男人才告诉女人他要去的地方。
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怎么不早说?”
“你怕了?”
“怕什么?”
“怕我戳你!”男人笑了。
女人专注的开车,没搭话。
“不是怕你,我怕晚上赶不回来。”女人说。
“那就住下?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男人说。
女人瞪了一眼男人,然后半开玩笑说:“你报销?”
“有问题吗?”男人说。
女人不说话,女人想着万一赶不回来应该对“野鬼”怎么说。女人在晚上是从不出车的。
到了塔城已是下午时分。女人注定赶不回去,但女人还是走了,女人把男人丢在房子里,头都没回。
男人打开电视,倒水洗澡,这是他的习惯,有声音就说明不只是一个,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他保持很久了。哗哗的水流从头上一泻而下,他感到有说不出的惬意。洗完澡,就剩下孤独了。
男人住的地方当然是塔城最高档的地方。出门在外,他从不亏待自己。五楼以上全是客房,四楼是娱乐中心,二三楼是餐厅,一楼是临街铺面。男人住在九楼,安静的环境里,他愈加感到了孤独。男人又想起了那个叫木棉的女人。
“木棉,到哪儿了?”男人给女人发了条信息。
迟迟的女人没有回。
“肯定在路上,没这么快。”男人想。
男人想睡了,他习惯地把灰色小包放在枕边。男人打开包,取出一包烟。男人不抽烟,但他的包里总会有烟。习惯了,这些习惯都是复杂的大千世界教给他的。男人再次打开包,他想取出打火机,想抽两口。男人在灰色小包的夹层口袋里找到了很久以前存放的那颗浅蓝色的药片。同时,他还摸见了前些日子买给他女人的一件小小的首饰。他忘记给她了,不是成心的,因为他很少去翻看小包的夹层。
男人拿着那颗浅蓝色的药片,心火慢慢燃烧起来。
电话响了。是房间的电话。
“先生,打扰了,需要服务吗?”
“啥服务?”男人装得特像。
“足疗、按摩、洗浴……你需要什么?”
男人心里痒痒的,那颗浅蓝色药片在包的夹层里时间长了,没有起初那么光洁。他没有使用过,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男人服了那颗浅蓝色药片,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男人开了门,他点名消费的女人来了,小巧玲珑,圆实好看,他喜欢这种类型。
女人的话很少,她坐在床沿边,拉住男人的手,头靠在男人肩膀上。男人在等待感觉,他不想轻而易举了事。
男人的感觉是瞬间的,瞬间的感觉彻底击碎了他的自持和等待。很快就完事了,男人很失望,它给他没有带来想要的力道,反而大大降低了他的尊严。
电话又响了,这次响的是他的手机。差不多凌晨了,谁还有兴致骚扰!男人打开手机,心里咯噔了一下。信息是那个叫木棉的女人发来的。“不会有事吧?应该到家了?她的野鬼不在?”男人瞬间在头脑里闪现了多种想法。
“一个人?知道你在干什么。”女人的信息好像和安稳开车的她无法统一起来。
“到家了?平安吧!”男人这次没有顺藤摸瓜。
“先说你干什么呢?”女人似乎感觉到什么了,毫不放松地盘问。
“当然睡觉啦。一个人不睡觉还能干什么?”男人反问女人。
“一个人干的事情可多了。难道你让我说出来?”女人继续。
“睡觉呗。”男人说,“你猜疑我干坏事?”
“不打自招。”女人变得狡黠多了,“现在几点了?睡觉怕是早进梦乡,还能这么快回信息?”
“你的野鬼不在?”男人重开了话题。
“不在。”女人的回答非常爽快。
“来接我?”男人想引逗女人。
“就在你身边。”女人的话令男人费解。他沉默了一阵,他在猜测女人的心思,女人的信息又来了。
“其实我刚走出塔城,野鬼就来电话,让我别回去,怕出危险。”
“你在哪里?”男人直接进入简单而复杂的主题中心。
“塔城。”女人的回答同样简单。
“干什么呢?”男人问。
“睡觉。”女人答。
“我来看你?”男人开始试探女人的另一面。
“迟了。”女人用一个词把男人挡在门外,男人又一次沉默。
已经到凌晨了,男人一点都感觉不到疲惫。
“穿白色的内衣睡觉?”男人想深入一步探探女人的心理。
女人沉默了。男人焦急地等待。
“生气了?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男人见女人不回,开始解释。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信息来了。
“刚在洗手间。你猜呀?”女人的信息让男人有了感觉,这感觉来得虽然慢,但却气势凶猛。男人倒了一杯水,继续聊。
“粉色?不,黑色对吗?”男人选择的颜色是性感加沉稳的那种。
“你的鼻子挺吗?”女人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你猜?”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猜不出。”女人的回答总是很简单。
“很挺的,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挺。”男人的野心渐渐外露了出来。
“我不喜欢挺的。”女人的回信有点直接。
“那就扁的。”男人随机应变。
“你真幽默!可我真不喜欢扁的。”女人的想法像天边的云朵,让他难以捉摸。
“不挺不扁呢?”男人假装幽默。
“快没电了。”女人的回信刹住了男人无尽止的深入。
“你真好。”男人用最快的速度回了过去。
“剑!”女人只回了一个字。
“你怕吗?”男人的手指有点僵硬了。
“怕!”女人还是一个字。
“怕什么?”男人的手指出汗了。
“害怕……”女人的回信后面跟了一串尾巴。
男人终于拨通了女人的电话。男人的呼吸有点儿重,他听见女人的呼吸轻微而漫长。通话只保持了短短几秒,接着便成“嘟嘟嘟”的声响。男人再次打过去,传过来的却已是一个陌生且僵硬的女人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你的来电将以短信方式通知对方,谢谢使用。”男人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像山崩前的寂静,又像决堤前的挤压,同时还有着暴雨前的燥热,他听见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响。他坐不住,一口气喝了三杯水。
男人醒来时已经中午了,拉开窗帘,阳光射在房间里,暖暖的,他感到乏困无力。匆忙洗簌完毕,就去了他必须去的那个地方。报名,注册,领取学习卡,然后坐在宽大的教室里,形同僵尸。《财务管理》、《管理会计》、《成本会计》、《会计电算化软件应用》等等,这些对男人来说已经是耳目能熟了,每次培训大致如此,没有新花样,只有厌倦。男人开始想起那个叫木棉的女人。男人发了信息,但却没有回音。男人感到很失落,很空荡,这种感觉一直陪伴他直到下午。
晚上,来自不同地方和单位的所有培训学员一起聚餐。开席前,院领导的讲话必不可少,俗套,高调。
男人坐在大厅最里面,他不喜欢显目的地方。男人的身边是一个胖墩墩的男人,胖男人身边是一个不胖不瘦的女人,刚坐下来他们就热烈地谈论起来。
饭菜丰盛,觥筹交错。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但却无法躲避。男人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他觉得有点醉了,有醉意的男人往往能酝酿出最丰富的想象。离他不远处,一个女人和他一样,独自猛灌。他走到她跟前,说,“来,干一杯。”女人很爽快,一饮而尽。
“怎么不去跳几曲?”男人问。
“不爱。”女人微带醉意,迷着眼睛,显得可爱而娇柔。“看来你和我一样。”女人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能送我回去吗?”女人说着就爬在桌子上,杯子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扶着她走出大厅。女人住的地方是塔城最西段的蓉花饭店。男人把女人扶进房间,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床头的柜子上。女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没一个好东西。”女人言语了一小会儿,突然爬起来,“哇”吐出一大口。男人皱了皱眉。“水!”女人伸出无力的手。女人山一样倒在床上,并且大声说,“你走,走得远远的,我不想见到你。”接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男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那个叫木棉的女人来信息说,野鬼又去外面了,还没有回来,她真寂寞了。
男人躺在床上给那个叫木棉的女人打电话,可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男人感到很空虚。
男人见到那个猛灌自己的女人时已是第二天了。那女人很大方,走过来对他说,“谢谢你送我,要不昨夜要睡大厅了。”男人客气的点头微笑。
培训很快就要结束了。这天大家一起出发,去黑河沙滩游玩。天气很好,沙滩上人群涌动。男人和猛灌自己的女人坐在一起,聊得开心。女人穿一身乌黑的紧身衣,线条分明,凸凹有致,一览无余。他们说起单位上的事儿,说起聚餐,还说起了领导,最后却回到生活。女人说,“出差的机会多,搞得家里那位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瞎折腾这么几年。疲倦了。”女人没有顾及,她和他并不熟悉,但她所说的都是大实话。男人也这么想,可是有些事情不会沿想法去发展,它需要付出,需要加倍的付出,没有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目标。男人接手单位会计以来,学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心酸过,也快乐过。但是,他把自己的后方把得很好,他时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因为细小的哪怕微尘一样的失误使自己一败涂地。
男人和猛灌自己的女人一直坐到晚饭时分。但他们不在一个饭桌上,情形和那天晚上差不多。男人开始喝酒,女人也开始猛灌自己,最后是男人送女人去房间。
“啥叫婚姻?”女人劈头盖脸地问男人。男人从来没有考虑具体的婚姻的含义,他显得很尴尬。
女人笑了笑,说:“男人都一个德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也有这样的女人。”男人显得底气不足,说话和动作都有点儿猥琐。
“你遇到过?或者你的女人?”女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女人和那个叫木棉的女人有点相似,笑起来都好看。
男人也笑了笑说:“那倒没有。”
“你觉得我像那样的女人吗?”女人盯着男人的脸,似乎非要找到答案。
“不像。”男人的声音很小。
“真的不是那样。”女人的神情在突然之间暗淡了下来,“可他怎么老是那样说?”
女人流泪了,她的眼泪亮晶晶的沿脸颊滚落下来。男人分明听到她的眼泪里有着许多委屈,有着仇恨和抱怨,有着自戕和伤感。正当大家高歌狂舞的时候,女人和男人在房间里打开了生命的另一个通道。
“你后悔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女人摸着男人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他。
“不。”男人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他把她当成了那个叫木棉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你会看不起我?”女人的言辞带有质问的语气,这是男人所不喜欢的。男人会把一次次的猎艳当成旅行途中的应有的享受,可女人却把偶尔的出格视为生命中难忘的记录。性质不一样,男人和女人一样快乐,但男人的快乐在瞬间,快乐是为了忘记,女人的快乐持久,快乐是为了更多的怨恨。猛灌自己的女人似乎无法平静和安稳下来,她的不安分地手指再次在男人身上游动,男人却拒绝了她的动作,他不想把她当作替代物,男人的心理此刻变得有点复杂。整天面对数字,面对枯燥乏味的账单,它们像无形的恶魔不断咬噬他的心灵。这份职业悄悄改变了他的个性,既不能和群众站在一起,又不能完全和领导达成一片。他怕,而他又舍弃不下。那些细小的汤汤水水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面,但他却时常感到空虚和害怕。他把那么多空虚和害怕掩藏在内心深处,甚至和女人做爱的时候都是遮遮掩掩的。他想放松自己,而放松里却经常隐藏着心惊肉跳的害怕。但他渴望放松,渴望用这种心惊肉跳的害怕来掩饰内心的自责和不安。男人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叫木棉的女人,那个女人至于他有种难以言明的冲动和渴意。男人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男人躺在房间里,他不再去想一些令他不安的事情。平淡寡味地活着是真实的,可平淡寡味的生活会使生活本身把你甩出很远。男人的心彻底乱了。
“剑!”女人的信息来了,男人的心更乱了。
他觉得那个叫木棉的女人正在向他长久虚掩的心门发出激烈的挑战。这个女人给他的最初感觉是优秀的,他抱着挑逗的心态,抱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想法一步步深入她的内心,但他没有想到,反而让自己掉入寂寞孤独的囹圄。
“一个人?”男人还是没有按捺住他烦乱的心情,他想和她聊。
“嗯。”女人的回答基本是固定的格式。
“想你。”男人回答她。
“我也想你。”女人用同样的言辞来回答男人。
“来接我?”男人渴望她即刻在他身边。
“已经很晚了。”女人似乎抱怨男人的不爽,“每次寂寞才想起我。”
“你也不这样吗?”男人也有点抱怨女人的小心和谨慎。
“剑……”又是一条尾巴。
“真想戳你。”男人的胆子够大。
“嗯。”女人的大方令男人吃惊。
“明天好吗?”男人的渴意慢慢缓了下来。他想把更多的精力寄存到明天,或者,遥远的明天。
“好。”女人的回答如此简单。
俗套的格式:讲话,合影,道别。猛灌自己的女人和男人过来握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忧郁,也多了一份柔情。男人的心里很空,可他说不出来。为什么要说出来?这样不好吗?
那个叫木棉的女人迟迟到下午才来。
男人也没有打算走。女人来信息说,她有事情要办,注定今晚回不去了。她还说,野鬼知道她今晚不回,恰好豪赌一夜。
男人拨通了女人电话。女人接听了电话,很久没有声音,接着双方都笑了起来。
女人住在城郊的桃源饭店。门虚掩着,男人进去了。女人不肯转过头来,她站在窗前,面朝窗外。男人从后面抱住女人,他潮湿的呼吸流到女人的面颊上,女人的脸蛋红了,但还是不肯转过身来。
“木棉——”男人的声音缓慢,持久。女人微闭双眼,男人的唇在女人的脸上轻轻地画着半圆,女人像转动着的木偶,在男人柔缓的半圆里渐渐转过身来。男人的手不断下滑,女人拒绝了。男人望着女人,有点失落。女人望着男人,柔情无限。
女人说,“剑,不要那样?”
“遇到你我的寂寞更多了。”男人语意深情。
“别那样好吗?我怕。”女人轻轻依在男人胸前,闭上眼睛。
男人停了下来,男人对尺度的把握极其到位,他更加懂得收放的重要性。女人是水里的柳条,喜欢被泡,当抽掉水分的时候,她就会竭尽全力地寻找水源。
男人和女人都平稳下来了,他们回归到最初的那种美好的感觉当中去。
塔城的夜色很美丽,塔城的这种深藏不露的美丽让他想起灵宝来。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像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妻。女人小小的惯于寂寞和孤独的心灵被他荡得满满的。男人也是,多日困扰他的众多琐事连影子都不见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如。橘红的灯光下,他们的身影时长时短,时胖时瘦,他们说着笑着走着,幸福着,爱意暖暖。
男人把女人送回房间后,就回到自己住宿的地方去了。男人开始用冷泡的方法把女人吊在无尽想象的高空中。
女人来信息了,这是男人意料之中的。
“睡了?”
“想你。”男人学会了女人的简单。
“不能。”女人向来不遮掩自己,“我不方便。”
“怎么不早说?”男人很心疼女人。
“想你。”女人想缠绵。
“睡吧。”男人匆匆收了尾,留给女人长夜无眠。
女人一大早就来了。男人还没有起来,他躺在床上。女人一进来就说,“还写‘大字?”
男人诡秘地说,“你来试试?把我的‘大字改成‘太字吧。”
女人顿了一下,说,“坏!”接着顺势躺在男人身边,把自己也写成了“大”字。
男人爬起来,对女人说,“你像个‘干字?‘丰字?不,是‘平字。”男人在女人的两个乳房上各点了一下。
“坏。”女人本能地想坐起来,但却被男人压在了身下,“我们叠在一起就‘太平了。”
男人和女人又一次疯狂起来。女人真来了!男人有点后悔,一朵一朵娇艳的牡丹盛开在床单上。
男人和女人回到叶桥边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多,女人有点舍不得离开男人。女人说,“想你了怎么办?”
男人的那一套又来了,“花心练大脑,偷情心脏好,想了就偷呗。”
女人噗地笑了,“我是说真的想了,会睡不着。”
“暗恋心不老,相思瞌睡少。”男人一套又一套。
“我知道你只为一时快乐,根本不爱我。”女人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就算你是那种人,我也愿意。”女人流泪了。
男人没有去单位,他直接回家了。男人开始他最本分的工作。带鱼、葱丝、姜丝、蒜片、酱油、醋、糖、花椒油一字摆开,他的女人喜欢吃鱼。
晚上女人洗簌完毕,男人已经睡着了。她叹了一声,很心疼地把男人的头放在自己的乳房上,也睡着了。
男人很长时间不沾自己的女人。男人把自己的电话收拾的很紧,信息删得一条不留。女人没有猜忌,她找不到背叛的理由和出轨的痕迹。女人的梦香甜无比。
有那么一段时间,那个叫木棉的女人没有和叫剑的男人有过丝毫联系。男人不敢随意给女人发信息,更不敢贸然打电话。他猜测女人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和野鬼闹矛盾?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男人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之后,就翻来覆去地捣腾手机。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很安静,计算机蜂鸣似的声音令他厌烦。报纸上花花绿绿的新闻,挨挨挤挤的广告,密密麻麻的征婚启事,他看见就头疼。
叶桥那边好几天不见女人的车,男人心慌了。男人用公用电话给女人打电话,电话也是关机的。
一个月过去了,二个月过去了,三个月都过去了,男人找不到女人的任何消息,男人死心了,他回归到安稳和平静,回归到繁杂的数字和他所热爱的饭菜里去。男人的女人被困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很饿,短暂的瞬间难以填饱她空空如也的渴望。男人乏困无力,女人如狼似虎。男人梦见了那个叫木棉的女人,那种感觉如细丝,一点一点捆绑着他浑身的细胞。
中午的阳光明媚刺目,男人下班后没有立刻回家,他看见了她的车停在叶桥旁边。
“木棉。”男人难以克制自己,他又给她发了信息。女人没有回。
男人继续了一条重复的信息,“木棉。”
男人没有等到女人的回信,于是就直接走了过去。
女人慵懒地躺在车上,男人敲了敲车门,女人没有反应。男人拉开车门坐在前排。女人不说话,也没有看男人,突然开着车飞似得离开叶桥。
女人一下车就扑到男人怀里,然后用她娇小的双拳使劲捶打男人的胸膛。男人紧紧抱住她,他的手指不断在她长发里来回梳理。女人和男人一阵激动过后,便开始说话。
“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男人说。
“我想忘掉你,可我做不到。”女人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男人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女人继续说:“我病了一场。”
“野鬼欺负你了。”男人问。
女人静静依靠在男人胸前,轻轻摇了摇头。
“从塔城回来,他的性情变了,晚上很少回来。一个人呆在家很孤独,不想和他过了。”女人很伤感,但却冷静了许多。她接着又说,“痛了一阵,结果一咬牙还是做掉了,不知道是野鬼的还是你的。书上说例假期间怀孕的几率是很小的,但也不完全否定,反正已经做了,我不后悔。”
男人神情黯然。
“那天你为什么要坐我的车?还讲那么多笑话给我听,是不是蓄谋已久?”女人仰起头问男人。
“我是那样的人吗?”男人反问女人。
占了便宜后的男人总会很狡猾地绕开一些自己不敢面对或回答的问题。
“我真不想过了,野鬼知道我堕了胎之后和我打闹了好几天,平常连家都不回的人,却那么看重孩子,爱果子不爱树。”女人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会和我一起过吗?”
男人已经想到话的尽头一定会是这样,他很茫然,因为他知道,就算和她一起过,也不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之所以这么苦,就是在不断地追求着错误的东西,这个错误的追求是因为人的欲望本身就是错误的,是深不见底的一口陷阱。
婚姻是什么?害怕、担心、心神不宁、心烦意乱、恼怒、厌烦、不耐烦、不高兴,甚至失望、困惑、茫然、寂寞、筋疲力尽、疲惫不堪?男人很早以前就想到过这么多词语,他无法得到完满的解答,太复杂了,婚姻里的东西太多,看不见的更多,潜在的隐形的很多东西往往是危险的,不可触及,但他已经触及到了,男人沉思着,似乎很痛苦。
男人和女人的约会次数多了起来。男人的故事大多带有诱惑力,女人听着很受用。
他说,“周先生结婚两年,总感觉妻子有些异样,怀疑妻子有外遇。一日,周先生发现妻子的手机上有一则陌生人的短信,而且每次短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赵兄托你帮我办点事。晚上十一点,周先生将出轨的妻子和那个正在苟合的男人捉拿。你说这是为什么?”
“看不出什么呀?”女人的确没看出哪里不对。
“笨,倒过来读,十点半我帮你脱胸罩!”女人被男人逗得开怀大笑。
女人轻轻打了一巴掌男人,说,“就不能来点正经的。”
“那换个?”男人的脑子像专门储存满段子的硬盘,此刻他已经打开了它。他继续说:“修女搭乘神父的车,途中神父把手搭在修女雪白的大腿上,修女微笑的对神父说,你记得圣经第129条说的是什么吗?神父脸红的把手拿开了。回到家神父急忙打开圣经129条,见上面写着,再深入一点你会得到莫大的快乐!神父大呼,上帝啊,业务不熟害死人呐!”
“又来了。”女人问男人,你的业务搞得很熟吧。
男人笑着说:“你觉得呢!”男人的手开始在女人胸前滑动,女人制止他的手。
女人说,“不行,防线在最愉悦的时候往往会被击垮。”女人从男人的怀里逃了出来,坐在床边,和男人保持了距离。
男人说:“有一个谜语故事,你猜出我就饶了你。”
“说。”女人始终是简单的。
男人说:“从前有只小白兔,它在森林里玩耍迷了路,它走呀走,走到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走那条路。正好这时候过来一只小黑兔,小白兔就问小黑兔,黑兔哥哥,你能告诉我回家的路吗?小黑兔说,能呀,先让我欺负下你我就告诉你。小黑兔欺负了小白兔,然后告诉了它。小白兔又走呀走,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个岔路口,它还是不知道该走那条。正好旁边有一只小灰兔,小白兔就问小灰兔,灰兔哥哥,你能告诉我回家的路吗?小灰兔说,能,先让我欺负下你。小灰兔欺负了小白兔,然后告诉了它。后来,小白兔回到家后生了一只小兔子,你知道那个小兔子的颜色吗?”
“什么颜色?”女人砸吧着眼睛问男人。
“先让我欺负下你。”男人笑了出来。
“坏死了。”女人站起来,满脸是少女一样的羞赧之情。男人再次紧紧抱住女人,唇落在女人的耳朵上,“事前说好的。”
男人和女人运动完之后,又稳重起来了。男人最怕女人稳重起来,女人一旦稳重起来,就会直达问题的中心。女人果然是那样,结局往往是不欢而散,但他们的约会依然是隔三差五。男人似乎迷失着自己,他不知道了最初的想法是什么?仅仅是想释放自己的寂寞?或者是意外的艳遇?女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消失不见,男人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女人的信息。回到家后,男人照样很认真地做他应该做的,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但是具体实在的生活细如牛毛,直到有天他回家看到可怕的事情发生。
男人的女人没有回家,男人在桌子上发现了女人留给他的纸条。他和那个叫木棉的女人的事情彻底败露了。女人说,一向老实憨厚的男人是最危险的,所以她用昂贵的代价复制了他的电话卡。早就发现了他的所有秘密,但她一直等待他回心转意,然而没有。她也开始喜欢上轨道外面的生活了……
女人的信息还在继续。他关了电话,茫然地躺在沙发上。他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女人会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他,他的心里开始痛恨这个世界。他把所有错失归结到信息的飞速发展上来,也归结到人心的险恶和贪欲上来。万劫不复的贪欲呀!实际上,任何人在钱面前那有私密而言?一向谨慎的他不住拍打脑门。如果这一切隐藏到底,会不会持久?不会。男人看过很多类似的故事,结局都一样。男人真正感到了婚姻的确是一条单行道,是由许多隐形线条组织在一起的单行道。那些隐形线条不宜触动,危险!他站在危险的顶端,才顿悟了生活与爱之间微妙的关系。他和木棉之间有爱吗?经验和感觉告诉他,有过爱。但经验同时也告诉他,他和木棉不会在一起。他们之间的隐形线条已经透明化了,绝对不会牢固。木棉乃至和他发生过关系的所有女人都能在心里长久的隐形起来该多好,那样,生活的安全系数才会达到应有的高度。
男人的女人一直没有来,他们之间的隐形线条已经断成寸节。
男人依然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做饭,只不过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孤独了。
女人又来信息了,女人给他的感觉从头到尾只有简单。
“我们快要离婚了。”
男人没有回答她,他知道,很多时候,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男人打开窗户,外面很热闹,那张曾经给他带来过快乐的电话卡,也给他带来了此时的茫然。那张电话卡从六楼上飘落下去,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很快被灰尘悄然淹没了。
“婚姻也能够像想象的那样隐形起来,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该有多好!”男人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面,突然想起小皮包的夹层里还有一件首饰。那是给他女人的,可连日来的烦恼和快乐让他忘记了给她。那是一枚质地和光泽都很好的黄金戒指。男人此时取出来,捏在手里,端详着,思考着。他决定要把它重新戴到她的手指上,可会不会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