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我们为棉花而感到幸福
棉花是一种很古老的植物,最早发现棉花还是在蒙昧时代。
发现的故事有这样一个版本:“有个人走路时看见路边有一棵茁壮生长的灌木,枝头挂满了苞蕾。不难想象,这个人会伸手去摸,于是,人类发现了棉花的温柔。”这个版本是一位叫埃利克·奥森纳的法国作家为我们描述的,写在其专著《棉花国之旅》一书的开头。
《棉花国之旅》一书还记载了棉花更多的发现。
棉花籽被带到欧洲,则是在公元前的326年。那一年,亚历山大大帝率领大军渡过了印度河,士兵们发现当地居民穿着的衣物比别的地方更为柔软,更为精致,便找到了这种叫棉花的植物种籽,带回了故乡。
海岛棉是棉花种属中棉绒纤维最长也是韧性最好的,它的发现则要晚许多年,是在1821年。一天,法国一位名叫朱迈乐的植物学家在埃及的开罗公园里散步,出于一种职业的敏感,在一株植物前停下了脚步,植物学家认出了这是一株海岛棉。阿里国王知道海岛棉的价值与潜力,便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种植,海岛棉给埃及带来巨大财富的。直到今天,埃及人还在感谢朱迈乐的发现。
埃利克·奥森纳是当今法国相当走红的一位学者型作家,其小说曾获过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还担任过密特朗总统的文化顾问,现在是法兰西研究院院士。
千万不要被书名所迷惑,《棉花国之旅》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游记,而是一部经济学专著,作家把形象化写作与经济化的理性思辨进行了紧密的对接,学术性化在了形象化的考察写作之中,读来,轻松而且不乏幽默之感。《棉花国之旅》还有一个副标题:“世界化的精妙缩影”,从中不难理解,作家通过棉花路线,贯通了经济、文化、历史以及由此铺陈开来的人与事件的脉络,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辉,而奥森纳则是通过一株棉花或一块棉布,为我们叙述了全球一体化的经济史与现实进程。棉布的棉线纤维织出了一个世界。
本书既出,便受到了读者隆重追捧,曾获2007年度法国“经济图书奖”,甚至有人提出,《棉花国之旅》一书应成为经济学教授们的终身参考书。
棉花的发现,使人类穿上了衣服。人人都需要棉花,棉花给人类带来了财富。棉花便受到了人类的尊重,就此而言,我们应该为棉花而感到幸福。
棉花可以带动相关产业链,甚至可以振兴一方经济。于是,奥森纳开始了全球化的棉花考察路线。考察路线是漫长的,并有过精心选择。全世界目前约有近百个国家种植棉花,奥森纳的棉花国之旅的行走足迹则是留在了西非的马里共和国、美国、巴西、埃及、乌兹别克斯坦、中国以及法国,这是目前世界上最主要的几个棉花种植国家。
让我们随着奥森纳的考察路线,去感受棉花的幸福。
西非的马里共和国是产棉大国,棉花是这个国家重要产业链中的“火车头”。棉花在西非的土地上生长,特别需要有足够的水份予以保证,国家便鼓励大面积种植树木,绿色和树木能带来雨水,可以减慢水份的蒸发。在非洲,马里是树木及绿化覆盖程度最好的国家,有“沙漠绿洲”之美称。棉花生长繁荣,其它作物便可以茁壮成长,包括玉米、大豆、粮食还有咖啡、可可等等。棉花是马里主要经济来源,被是为“白色金子”,还带动了整个农业产业的发达,因而,马里的棉花产业是不允许进行私有化改造的产业,受到了国家的保护与扶持。
拉伯克是美国得克萨斯州下属的一个县,以盛产棉花而著名,“一个县就生产了四分之一的美国棉花。”“强大的拉伯克是棉花的世界首都。”也是靠了一株棉花而强劲地带动了相关工业产业。棉花加工所需的机器制造企业应运而生;汽车制造业也得到迅速的发展,棉花运输离不开长龙般的加长卡车;化工厂拔地而起,为棉花生产化肥、农药、杀虫剂等。杀虫剂的研制成功,是一大福音。因为虫害,当时的棉花经常遭遇害虫的入侵,束手无策,只能面临减产或死棉桃,曾流行过这样一首蓝调歌曲,唱得很形象:
“哦,商人拿走了一半棉花,
剩下的又被棉铃象吃掉。
只为可怜的棉农妻子,
留下一条旧棉裙
裙子都是洞,都是洞”;
棉花加工厂则更是庞大而繁荣,为棉花脱籽,炼棉花籽油等;还有大学以及研究所,专门培养棉花专业人材。顺便说一下,在拉伯克的一个棉花研究所里,有专家专门研究着从中国运来的棉织品,研究着中国棉花的纤维绒,中国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中国是他们不可轻视的竞争对手;超市、影院、医院、银行、保险机构等都在为棉花而提供着服务。可以说,拉伯克即是一座因棉花而诞生的城市,棉花至尊。
埃及盛产金字塔,同样盛产棉花。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海岛棉棉绒出自于埃及,棉花给埃及创造了无限的荣耀。埃及国样也非常尊重棉花,在首都开罗公园,也即是在1821年发现海岛棉的地方,筑起了一座棉花博物馆,十个宽敞的展厅,在此,可以看到世上各种类属的棉花标本,还展出了各种侵犯棉花生活的害虫,以及诸多的防治手段,还有更多关于棉花历史以及传说的考古学珍稀标本。值得一提的还有整座博物馆显得异常清洁,家具、玻璃甚至地面均一尘不染。开罗可是一座沙漠之城,漫卷风沙,成天覆盖着沙尘。棉花博物馆里一尘不染则显得更为卓越,并非是人们简单地擦拭干净的,其中不乏充满着没有对棉花的尊重、敬畏情怀,除此以外是难以做到这一点的。难怪埃利克·奥森纳在参观后说,这座棉花“博物馆是世界上最美最全的博物馆。……棉花似乎应该感到高兴,你们尽可能把最漂亮的房子给了她。”
埃利克·奥森纳棉花国之旅的足迹踏上了被称为“世界袜都”的中国大唐。大唐是浙江省诸暨市(县)下辖的一个小镇。奥森纳的大唐之行,在《棉花国之旅》一书中列有专章记述,即第六章,题目是“中国:一种‘共产资本主义”。全书总共才列七章,250余页,记述大唐便占去了近30页。可见大唐在奥森纳这次棉花考察过程中的重要位置。从中也不难看出,大唐这一江南小镇已经融入了全球一体化经济的进程之中。作为诸暨人,是值得自豪的,这也是我喜欢《棉花国之旅》一书的一个重要原因吧。《棉花国之旅》一书后面的附录二是“地名译名对照”,其中“大唐”一条是这样诠释的:“大唐镇,位于中国浙江省诸暨市,是著名的‘世界袜都。每年生产90亿双,占世界生产总量的三分之一。每年的‘袜子节吸引各国近20万客商来此。”
大唐其实并不生产棉花,只是在进入市场经济以来,尤其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期以来,这个镇的个私企业异常发达,异军突起,而且大多是以织袜为业,原材料基本是从外地引进,经过近二十年的调整与发展,大唐已经形成了以袜业为主的块状经济和强劲的产业链。许是原材料棉纱一类与棉花相关吧,大唐便进入了奥森纳的《棉花国之旅》。
奥森纳到达大唐是在2005年的晚秋,一路高速,从苏州而入大唐,“本旅行者到达大唐镇的第一个感觉,是放松与感激交织在一起。”这个感觉很有点特别。首先映入旅行者眼帘的应该是大幅彩色广告牌,上面有不同字体写就的“袜”字。对这一象形字,奥森纳感到很难理解,还是翻译帮了忙。把一个袜字折成了左右二个偏旁,一个衣,一个末。“末端的衣物是什么?或者是衣物的末端?”这只能是袜子。在“世界袜都”,一个法国人对一个象形汉字作出了富有全球化意味的理解。回到巴黎,奥森纳请著名华裔学者程抱一先生写下了“袜”字,并装裱镜框,挂在了办公室的一壁。
很快,奥森纳进入了大唐镇的核心部位,是“一个由小巷组成的迷宫,小巷两边都是破旧的厂棚和掩藏在黄南瓜花下的小屋。”同时,听到了从低矮房子里传出来的纺织机的工作声音,还看到了从地缝中冒出的蒸气。奥森纳推开了门,眼前一亮,是一处为袜子服务的熨烫车间,看来是找对了地方。奥森纳有些激动,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我正是为了这个才来到此地!……上有金色图案,类似的有几百双,从金属模子中拉出来,挂在一个像锅炉一样的巨大圆柱体的铁丝上。”在大唐以及周边20来个村庄,聚集着数以万计这样的个私企业。奥森纳在考察后得出结论:“总计,光生产袜子的家庭企业就有12000到13000个。”
奥森纳离开大唐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中国还有点懒惰,欧洲也许还有生存的机会。”奥森纳在大唐不但看到了浩翰的袜子产业,更是看到了勤奋的中国精神吧。
通过《棉花国之旅》,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了棉花的不凡。正如奥森纳在书中所言:“棉花长得好,世界就会变得太平和高尚。棉花给人类带来了和平……”
棉花是有福的,我们为棉花而感到幸福。
(《棉花国之旅》,[法]埃利克·奥森纳著,新星出版社出版,2009年3月出版,定价28元。)
优雅的农业
瓦罗(公元前116—前27年)专事著述是在其七十岁退出政坛以后。
在此之前,作为古罗马著名政治家的瓦罗,则先随庞培,后追恺撒,活跃在当时风起云涌的政治舞台上,曾任大法官,曾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论农业》是瓦罗在八十高龄时的著作,作者在全书开篇的“引言”中对此有所交代:“我已经八十岁了,这就提醒我,必须打好行装,随时准备离开这个世界。”
当时,瓦罗的妻子丰达妮娅,在郊外购置地产,建造庄园,打算大兴农事,并“利用它经营获利”,为了帮助、指导妻子实现这一目的,便开手写下了三卷本的《论农业》。也是在“引言”中,对妻子丰达妮娅说得很明白:“我就想写三卷书作为你的指导。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你如果需要详尽了解农业经营方法,都可以拿它来参考。”从语气中感到,妻子要较瓦罗年轻,瓦罗似乎有点担心自己离世后,妻子经营庄园会遇到技术层面上的问题和困难。
瓦罗出身平民,早年庄园农田耕作经历是其最管用的第一手实践经验,还有从经典著作和专家那里获得的渊博学识,还有瓦罗游历各地所综合而成的关于农业的主题材料。三方面的材料或知识,瓦罗成就了具有古罗马经典意味的著作《论农业》。当初的写作背景与后来《论农业》一书的经典意义,怕是瓦罗所始料未及的。
全书写得既经典,又实用,且很细甚至有些琐碎,尤其第一卷“农业”,瓦罗下了细功夫,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从土地、土壤的要素,到农舍的与农地的距离,果树的修剪和果实的采摘手段,庄稼收获与储藏、加工,耕作工具的修理与制作,时令季节与植物果树栽培等等,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当时罗马庄园概是盛行葡萄栽植,瓦罗在“农业”一卷中,独立写下了不少与葡萄相关的章节,细微得很。关于搭建葡萄架,瓦罗居然写到了使用的材料,列出了具体的四种常用材料:“竿子的、芦苇的、绳子的和柳条的。”这应该是当时搭建葡萄架最合适的材料,丰达妮娅只要随便选用其中一种,便能构架好庄园里的葡萄架。修剪葡萄枝蔓,瓦罗也写得很具体,具体到仅仅二种:“一种是使葡萄蔓和树木成直角;另一种则是倾斜的,葡萄蔓是天孔式的。”瓦罗还指出,后一种方法是意大利地区所普遍使用的。看来,瓦罗经过综合筛选多种方法后最后才选定的。
关于时令、季节,瓦罗研究得很深而且细致,根据当时使用的历法,把全年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更为细致的是,还把四季分为了八个分季,具体到了一年中的每一天。诸如第一分季是“从西风吹到春分,四十五天。”为了种植不违时令,瓦罗则对在每一个分季里,应该做哪些农事,进行了详尽而具体的安排,第一分季里“应做下列各事:各类苗床应当播种完毕;架葡萄的小树应修剪好;草地施上肥;清理葡萄的树根;露出地面的根刨掉;除去牧场上的杂草;栽上柳树的苗床;下种地应当锄好。”简直可以说是农事的实用操作手册。不但其夫人丰达妮娅,更为更多农人,省掉了许多没有必要的琐事。一册在手,则便可以耕云播雨。
古罗马时代,当是奴隶制社会,依靠原始手工作业,完成农事,自然需要有家畜参与,其实,是需要家畜粪便的参与。有奴隶们完成体力作业,没有大量粪肥则庄稼无法健康生长,无法结下丰硕的果实。而“牲畜的粪肥对农作物是最适宜的。”农事则离不开家畜。瓦罗在《论农业》的第二、三卷中,写的便都是关于家畜的事情。第二卷写“家畜”,写了绵羊、山羊、猪、牛、驴、马、狗等。第三卷写“小家畜”,写了鸟与鸟类、鸽子、鸡、鹅、鸭、兔、蜂、鼠等。因为家畜在农事中的参与内容,便决定了家畜的食用性及其它属性在瓦罗笔下则显得微不足道,更多的是写了家畜的饲和养。写得同样的具体,还生动、亲切。
绵羊是最古老的一种家畜,“是被人类捕获并加以驯养的最早的动物。”便拿绵羊说事。
瓦罗的“绵羊”一节,可以说是绵羊的养育生长小史。先是从修建羊圈说起,避风很重要,朝东而不是朝南,那时概是南风多于东风的缘故吧。建在平坦的土地上,便于清扫,绵羊喜欢干净,羊毛也干净。同时,圈内特别要紧保持干燥,瓦罗认为:“湿漉漉的环境不仅毁坏羊毛,对蹄子也不相宜,还容易得疥癣病。”放养绵羊则最好是去刚收割后的庄稼地,吃落下的谷物,易长膘,更重要的庄稼地需要绵羊蹄子的践踏,可以改良、优化土壤的质量,来年的收成会更好,而此过程中,绵羊会拉下粪便,对土壤则更有利,土壤肥沃,庄稼丰收。
绵羊交配时间的选择,对优化、改良后代很重要。瓦罗选定绵羊交配时间很具体,是每年的5月13日到7月23日之间。有讲究,这个时间段内受孕,绵羊怀胎约在一百五十天左右,正常小羊羔出生,正好应该是在晚秋,而晚秋季节,多雨,气温温和,野草丰裕,母羊衣食无忧,小羊羔雨露滋润,茁壮成长。瓦罗不愧是一位经典作家,其笔下绵羊的成长史无疑也是经典的。
《论农业》中经典的东西随处可见,比如一些农事知识,直到现在,仍一直在沿用着,在发挥着经典的作用。瓦罗当年对“畦”“田塍”等农业名词的定义,与现在的民间说法简直别无二致:“用犁在地上拉出来的沟槽,便叫做畦。两道畦中间,高出的土地,叫田塍。”关于对土地的耕作及使用,瓦罗当年的见解,不但科学,而且实用,是这样写的:“土地应该每隔一年休耕一次,或者播种少一点,即是让土地歇一歇劲儿,不要用得太狠。”现在的农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农事常识的,但不可能知道,这一常识出自于古罗马的《论农业》。《论农业》一书成书在二千多年前,相当是在我国的西汉时期,比我国最早的一部农事著作,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还早了近四百年。什么是经典,被漫长的历史所接受且始终不弃的东西便是经典。
与瓦罗一样,其夫人丰达妮娅也是出身于平民家族,因祖上从政而步入官场,而进入贵族生活。也许是受瓦罗或者是家族的影响,或许是受到了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丰达妮娅竟一直对农事怀有深深的情意,以致后来专门在乡下购置庄园,经营农事。其实当时古罗马,对谷物怀有敬意,对从事农业生产的从业者和劳动者也怀有敬意。当时,罗马人分成了二等,城里罗马人和乡下罗马人,认为,整天不干活的城里人,就比从事耕作的庄稼人体力要弱。而乡下从事农事的劳动者,通过耕作而使土地丰产,同时他们可保持自己的身体强壮。古罗马时代,崇尚力量,以力量论英雄。把乡下的罗马人置于城里的罗马人之上。瓦罗在《论农业》第三卷第一章的“引言和献词”中曾写到:“要知道,神的本性创造乡村,而人的技巧创造城镇。”尊重农事,竟具有了强烈的宗教意味。在古罗马,农业因此也就成为了一桩优雅的事业。
瓦罗的《论农业》同样优雅。科普性的著作,读起来竟饶有趣味,尤其一些关于动物、植物的描述,简洁而明快,许多章节,散文笔法写成,文字特别干净,客观而现实,还富有诗意并生动。瓦罗写的“睡鼠”一节,写到了一种叫“瓮”的东西,“睡鼠是在瓮里育肥的。”我不了解睡鼠,但我觉得瓦罗对睡鼠及其瓮的描述便很有意味:“陶工制造的这些瓮,其构造同别的瓮差别很大,因为瓮边的小沟,还有一个洞,以便里面放食物。瓮里边放橡实、胡桃或栗子。瓮上安一个盖,见不到太阳的睡鼠长得肥。”是不是还有点公安的味道。
《论农业》一书的英译者在“译者引言”中对瓦罗及其《论农业》充满了敬畏,似乎也有了宗教意味:瓦罗笔下的“城市和农村田园生活的一幅幅小小的画图是如此的生意盎然,不由得使人感到没有一部写得更好的作品也可以了。此外,瓦罗的文体有其本身的某种风趣、生动,人们读了就会喜欢它。”
很早的时候便已经喜欢上了瓦罗及其《论农业》,一直放在案头,时常会拿起来翻翻,在过去了二千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还可以从瓦罗的文字中,领略古罗马的田园风光以及优雅的农业。想想,也是一桩优雅的事情。
(《论农业》,[古罗马]瓦罗著,商务印书馆出版,“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一种,2006年3月一版四印,定价15元。)
美丽的该娅是不可改良的
因为食品安全、环境污染等问题,便下意识地想起了何塞·卢岑贝格及其《自然不可改良》。
何塞·卢岑贝格后来成为全球著名的环保主义者,并于1988年,“因其在拯救热带雨林斗争中作出的突出贡献”而被授予诺贝尔环保特别奖,离不开早年所受的教育。
卢岑贝格在《自然不可改良》一书,对此有详尽的记述,是这样写的:“大约是四五岁,我可以整天待在家中半野生的花园里,和园子里的小狗、小猫、小鸡和家兔,以及蜗牛和蝴蝶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我熟悉每一朵花从含苞欲放到枯萎凋谢的全过程,我也认识每天拜访它们的各种昆虫和蜂鸟。……父亲帮助我挖掘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在那里我们可以观察青蛙或是癞蛤蟆,从卵到蝌蚪,直到发育成形的全过程。”
父亲是一位农学家,卢岑贝格从小便受着生态学的影响,常常还会跟着父亲在放大镜或显微镜下观察昆虫和微生物的千姿百态,从中了解到了“生机勃勃的土地上万物共生的和谐。”
大学毕业后,卢岑贝格开始在一家跨国的化学公司供职,做起了“一名肥料经纪人”。同时又受聘于一家生产叫滴滴涕农药的公司,从理论上说,这是一种无害的农药。后来卢岑贝格发现,喷洒了滴滴涕后,死去的不仅仅是那些所谓的害虫,同时死去更多的还有其它昆虫,以及水中的鱼类,诸如:蟾蜍、青蛙等,还有天上飞着的鸟类也要受到伤害。于是卢岑贝格便离开了那家生产滴滴涕的公司。他认为:“我不想依靠这种卑劣的手段来维持自己的生计。”
卢岑贝格着手研究葡萄园原始的生产规则,以解决肥料、杀虫剂、植物之间的生态关系。在古老的葡萄园里,种植主便会在葡萄架下保留或者种植一种叫三叶草的植物,作为葡萄来年生长需要的腐殖肥料,葡萄园选址在山体一隅,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雨水和风化,自行解体的岩石会不断给葡萄提供足够的微量元素。卢岑贝格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天然的矿物肥料较价格不菲的氮肥要环保得多。葡萄种植园的另一种现象也令卢岑贝格兴奋,葡萄架架得很高,一人多高,让葡萄的藤蔓顺着架往上攀附,以便让羊群在架下闲在地觅食……。在这样的葡萄园里“几乎没有昆虫纲的害虫,人们也从没听说过什么病毒性疾病。”卢岑贝格以为,人类是可以通过自然的方法,不使用或者控制少使用化肥和农药的,这样的土壤充满生命力的。
充满生命力的土壤是害虫的天敌。二片土豆园,一片是具有规模的土豆种植园,一片是间有杂草并位于森林边缘的土壤。通过卢岑贝格的观察,那片土豆种植园里“群集着各种各样的有翅或无翅的蚜虫。”而那片森林边缘土壤里的土豆,虽产量不是太高,但没有蚜虫光顾,也就不需要喷洒农药,保证了土豆的安全,而前提是需要足够的植被、森林,还有充满腐殖质的土壤。说得直白一点,人类需要的是一片充满生命力的土壤。而前提的前提,卢岑贝格以为,更需要人类具有“绿色良知”。
卢岑贝格立志要为呼唤“绿色良知”而往前走下去。
当时,位于卢岑贝格故乡巴西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正因外国资本加入而面临被砍伐的情急形势。政府需要贷款,政府已经开始与日本、韩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家的大型木材公司进行开采的洽谈。在此以前,“热带雨林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最为宝贵的财富。”“百分之九十八的雨林保持着原始状态。”具有环保意识的亚马逊河州的州长,孤掌难鸣,想到只有卢岑贝格具有支持他的可能。于是聘请卢岑贝格出任该州的环保秘书。
卢岑贝格开始在亚马逊河流域实施保护性捕捞鱼类的措施,并制止了由跨国公司操纵的“对鱼类资源的掠夺性捕捞”。还推出了本地居民有享受从这片土地获得必需生活给养的优先权。卢岑贝格被巴西总统任命为国家环保部长,卢岑贝格一度想大刀阔斧地在自己的国家实现自己倡导的“绿色良知”,宣布停建了一大批污染环境的项目,包括开采矿产、砍伐森林、建造高速公路等。巴西依然需要巨额贷款,“绿色良知”与经济发生了冲突,总统只好放弃了环保的梦想,与环保主义相悖的一些工程又重新上马了。何塞·卢岑贝格便提出了这样的质问:“当你砍倒了最后一棵树,杀死了最后一个动物,捉去了最后一条鱼,当你污染了所有的河流和海洋,你能靠吃钱活下去吗?”
卢岑贝格的质问起码在当时是显得有些苍白的,因为不到二年,卢岑贝格便被总统解职。卢岑贝格清楚,自己其实是被外国资本赶下台的。
卢岑贝格意识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在当今这个社会,已经显得特别重要。如果经济发展意味着需要减少或影响人类生存机会作为代价的话,经济发展还有什么更大的意义?卢岑贝格很崇尚弗朗西斯·培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们要统治自然,那么我们必须学会,听命于自然。”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人类要健康、安全地在地球上生存、繁衍下去,要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如一味地以人为本而不及其余,最后人类是要自食其果的,自然是要惩罚人类的,这是法则。
我们不能忘记前面提到的土壤生命力问题。地球其实也是一个有机的生命系统,依靠山川、大地、河流、森林、动物等缺一不可的元素,在精密地循环着,保持着平衡,给人类提供着赖以生存的美丽环境。就好比人类的生命需要血液、细胞、神经、肌肉、器官等元素一样,缺一不可。地球一旦失去了生命,或者失去了生命系统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元素,其生命循环链条便会断裂,“没有它,生命系统的存在就难以为继了”(卢岑贝格语)。生态学家将此界定为“该娅定则”。
该娅是古希腊人赋予大地女神的充满诗意的名字,环保主义者则是把这个美丽的名字赋予给了地球,这是颇具匠意的,似乎是在善意地告诉人类,地球实实在在是有生命的,人类要像尊重自己的生命一样尊重地球,这其实是个伦理观念,对此,特别需要人类重新予以认识。卢岑贝格在《自然不可改良》中说:“这也就意味着,对于美丽的、生意盎然的该娅,我们必须采取一个全新的态度来重新看待她。”
美丽的该娅是不可改良的。
(《自然不可改良》,[巴西]何塞·卢岑贝格著,三联书店出版,1996年6月出版,定价7.5元。)
【责任编辑 黄利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