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数据玩家

凯西·朱斯蒂（Kathy Giusti）在1996年被查出患有多发性骨髓瘤。作为一家大型制药公司的全球运营主管，这种绝症缺乏治疗药物的事实让朱斯蒂害怕极了。从那时开始，她着手创立了多发性骨髓瘤研究基金会（Multiple Myeloma Research Foundation）。约翰·奎肯布什（John Quackenbush）是丹娜·法伯癌症研究所（Dana-Farber Cancer lnstitute）计算生物学中心主任，同时是提供基因研究工具的GenoSpace公司的CEO。本刊资深编辑琳达·蒂斯勒（Linda Tischler）就他们两位在癌症研究方面的最新合作事宜进行了采访。

FC：凯西，病情好些了吗？

朱斯蒂：很庆幸，我现在处于病情缓解期。你知道，“缓解期”对于癌症患者来说意义非常，尤其是对像我一样患了多发性骨髓瘤的人。不过，也不能轻视复发的可能性。

FC：基金会的工作对你抗击病魔是否有所帮助？

朱斯蒂：15年来，我们筹募到225亿美元资金，完成了骨髓瘤基因组的测序，还对23种药物进行过45项试验——其中有6种已经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的批准——我们的研究成果使多发性骨髓瘤患者的生存时限延长了一倍。我现在服用的万珂（Velcade）和雷利米得（Revlimid），便是我们协助开发的药物。更庆幸的是，我的同卯双胞胎妹妹为我捐献了匹配的干细胞，这样的结合治疗确实很有帮助。

奎肯布什：其实还得益于你曾是制药行业人士，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有。很多时候，关键就在于能够找到问题所在，然后有针对性地去解决。

朱斯蒂：不过，首当其冲的难题仍是，研究数据不会向研究中心和公司之外的人公开。

奎肯布什：研究行业里有条“潜规则”，就是大家不愿意分享研究数据，不愿意数据让能有效利用它的人得到。大家并不是共同寻求解决方案的伙伴。朱斯蒂：患者们要是知道内幕，可能会极度担忧。这个行业里的激励机制可以说是彻底崩坏了。

FC：激励机制指的是什么？

奎肯布什：在学术研究领域，激励机制包括发表和宣传成果，以及拥有研发资金，所以，共享数据会削弱你的权益和名声。而从商业角度来说，就看是谁申请的专利、谁能先把药物推上市场和谁的专利权时限最长。大家心里都明白，自己研究的患者数量不够多——尤其是对于罕见的癌症——但就是害怕分享数据。结果就是，发表出来的一大堆垃圾文章在临床治疗上根本毫无作用。研究范围已经够小了，加上你无法接触到其他研究者的研究对象和数据，所以想要借鉴成果十分困难。

朱斯蒂：在开展CoMMpass研究项目时（该项目为期10年，由50家肿瘤医院采集和分析来自1000名多发性骨髓瘤患者的基因数据，同时基于每位病人独特的基因标记对他们实施靶向治疗）最大的困难是，如果想要参与的话，你得愿意放弃知识产权。因此，在寻求同意合作的医学研究中心时，我们碰到很多麻烦。不过，社区的研究中心倒是不用发表和出版成果，他们已经开始登记。

FC：与此同时，约翰也在建立研究组织，让研究人员可以安心地分析基因和临床上的原始数据。

奎肯布什：我们和凯西初次接触的时候，正好碰到两个难题。一是人类基因序列的数据太庞大了——一个人的基因包含了30亿个碱基对（DNA螺旋的组成模块），如此庞大的数据可不是Excel表格能够搞定的。二是基因有独特性，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这就体现了生物学研究的吊诡：我们需要匿名者的数据，可是，一旦我有了你的基因，你就不再是匿名的了。当然，如果我知道你是谁、接受着什么治疗方案、能追踪患者若干年，那么基因的价值就更大。所以，我们需要对数据加密，以便研究人员只提取他们需要的信息，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就像在银行里那样。

朱斯蒂：我们花了两年时间，积累了极好的原始数据，可是如果大家用不到，有什么意义？我们需要将数据集中到一个系统里，让研究人员、临床医师和生物信息专家都用得着。最后，当我们找到GenoSpace公司时，他们的人晾奇地说，“老天，你们所做的一切真是不可思议。”

朱斯蒂：约翰总是以病人为中心，也很乐意探讨我们面临的障碍。这太重要了，我们相信力量正转向患者—方。奎肯布什：我们现在还只是测试版，庞大的数据还在处理中。

朱斯蒂：这个夏末或是初秋，项目将正式启动。

FC：需要怎样的机制去鼓励肿瘤中心的参与？

朱斯蒂：纽约西奈山医院多发性骨髓瘤项目主任认为，我们的举措能帮助形成更有利、更公平的科研环境，让许多研究中心有希望达到丹娜法伯或是梅奥诊所（Mayo Clinic）那样的高水平。

奎肯布什：另外，我们还发现，癌症不只是特定组织的病变，它是分子水平的病变。如果能得到正确的突变，那么对付骨髓瘤的药物也将可能用来对付结肠癌，或是乳腺癌。

朱斯蒂：在骨髓瘤里我们发现了BRAF基因（正是它的突变引发癌症），让人惊讶的是在黑色素瘤里也发现了它。这立刻掀起了关于骨髓瘤基因组和黑色素瘤基因组的讨论。这是肿瘤研究的一大进步：问题已不再囿于癌症种类，关键还在于基因。

奎肯布什：两三年后，全国将会有成千上万的患者变成庞大数据库的一部分，成为推动创新研究的力量。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扫屋迎客，激励更多的疾病研究者参与进来，不是么？朱斯蒂：没错。想想我们正在打造的网络，不断开展的交流，真是让人激动万分。

FC：有遭遇过挫折吗？

朱斯蒂：噢，太多了，简直是噩梦。我一直说，先行者最大的付出就是把道路铺平。

奎肯布什：回顾历史，每次科学革命背后都有一个驱动力，那就是数据。从哥白尼到量子力学，数据一直在推动着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