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闻系资本暗战第二季

何也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以这句话概括名噪一时的华闻系资产最近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可谓是恰如其分。虽然在2012年4月底，中国人保正式从华闻系资产中抽身而退，从而暂时了结了双方间多桩错综复杂的资本纠葛。但“你方唱罢我登场”，新的资本运作戏码，又开始在华闻系内部连番上演。

虽然这次资本运作的主角远不及中国人保那般声名显赫，但其在财技杠杆运用上的娴熟，却不遑多让。华闻系部分资产未来的运营路径，也因过于繁复的资本运作，显得难以捉摸。

2013年2月28日，华闻系资产中两家上市公司之一的华闻传媒，终于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重大事项停牌，并正式对外宣布其控股股东上海渝富股权结构发生重大变更，新疆锐聚和拉萨观道正式成为上海渝富的新股东，原控股股东国广控股继续保持控股股东的地位，但其所持上海渝富股份降至58.57%。值得一提的是，这已经是人保出手华闻系资产后的短短8个月内，围绕华闻传媒股东及间接控股股东的第四次重大股权变更。

在此桩交易披露后的连续三个交易日，华闻传媒收盘价格涨幅偏离值累计超过20%，从而构成“股价异常波动”。华闻传媒则发布公告称，经过自查，股价异常波动与华闻传媒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无关。

相比之下，华闻系另一上市公司新黄浦在表面上则显得“清净”不少。但作为华闻系核心金融资产的控制方，新黄浦及其控股子公司，在中国人保退出后，同样成为多方觊觎窥伺的焦点。至于人保当初离场时留下的“回购大成基金”的未践之约，更让此间各方围绕华闻系金融资产的暗中角力，显得扑朔迷离。

“人保在的时候，大家觉得人保掌控不住华闻系。如今人保撤了，却更无人能真正掌控华闻系。”一位前华闻传媒高管声称，无论是华闻传媒还是新黄浦，“来自内部的反弹都始终存在”，“因为新接盘者的资金似乎不宽裕，不仅拿不出钱，反倒像是要用华闻系的资产来圈钱”。

从人保手中接盘华闻系资产的北京信托及其专项信托计划的实际控制人，从一开始就选择分拆华闻系，将华闻传媒转予无锡金源产业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无锡金源”）及国广传媒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国广传媒”），而力图掌握包括中泰信托、大成基金在内的华闻系金融资产。但不像人保彼时一接手华闻系资产即注入20亿元资金以求盘活华闻系金融资产，时至今日，华闻系的新东家们尚无实质性的注资举动。

面对昔日传媒地产金融帝国目前“分崩离析”的尴尬局面，华闻系内部有关前掌门人王政“重出江湖”的消息，正变得越发微妙。至少三位相互独立的消息源向本刊表示，王政已经有重新整合华闻系的打算。“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不可能看着华闻系就这样沉沦。”一位华闻控股前董事称，“现在也是最合适的时机。”

一位消息人士则称，华闻传媒此前连番股权变动的背后，正有着王政的身影。

然而，即便是对王政充满期待的华闻系内部人士，也不得不承认：要令此时的华闻系恢复昔日的辉煌，对王政来说也绝非易事。

“折腾这么久，原来的核心运管团队已经散落四方，而且经营环境也和他（王政）出事前截然不同。至于历史债务则比那时更为沉重。一切都变了。”一位选择淡出的前华闻系金融团队成员表示。

金源上位史

作为北京信托竞购华闻系资产包时的唯一对手，在双方激烈的“华闻争夺战”中，无锡金源用以攻击对手的最主要理据，便是“北京信托只是扮演‘白手套角色的代持者，隐身在信托计划背后的正是地产企业沿海集团和联合置地，而这两家企业并不符合人保设定的‘华闻系资产报购买方必须是金融企业的硬性条款”。然而就在无锡金源最终与北京信托达成妥协，并顺利掌握华闻传媒控制权后，华闻传媒的控股股东则出现了6个月内4家信托机构相继进出的“热闹景 象”。

从华闻系创立之初，基于种种主客观原因，繁杂的股权关系几乎成了华闻系资产的普遍现象，而华闻传媒也未有例外。在华闻系资产包未被人保出售前，华闻传媒的控股股东为上海新华闻，新华闻则是由华闻控股和广联投资共同设立，而人保集团正式通过对华闻控股和广联投资的控股，进而掌握华闻传媒这一上市公司平台。

然而在无锡金源和北京信托围绕华闻系资产包展开“恶战”之际，一家名为上海渝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渝富”）的投资公司却对华闻传媒股权展开悄然收购，并在2012年4月26日北京信托正式接盘华闻系资产前，以所持的19.65%股权，成为与新华闻并列的第一大股 东。

有意思的是，这家上海渝富同样背负着多层股权关系。在介入华闻传媒时，上海渝富的控股股东为国广环球传媒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国广控股”）。彼时国广控股的股东则是国广传媒和嘉融投资有限公司，两大股东分别持有国广控股50%的股权。国广传媒则成为上海渝富名义上的实际控制人。

可是在北京信托拿下华闻系资产后的2012年5月4日，无锡金源的控股子公司无锡金正源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无锡金正源”）从嘉融投资有限公司手中接盘了其持有的国广控股股权，进而也成为了上海渝富乃至华闻传媒的间接重要股东。这一“适逢其时”的股权变更，亦使得部分市场人士猜测，上海渝富、国广控股乃至嘉融投资有限公司，或许从一开始就处在无锡金源的掌控之中，其用意在于，无锡金源虽无法阻止北京信托接手华闻系资产，却在华闻传媒内预留翻盘的“底牌”。

待同年5月12日北京信托宣布放弃华闻传媒实际控制人地位时，上海渝富及其实际控制人则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华闻传媒的控制权。与此同时，以专项信托计划收购华闻系资产的北京信托，为缓解资金紧张，干脆将新华闻所持的部分华文传媒股权套现，这也成为三家信托机构介入华闻传媒股权转让的开端。

在该笔股权转让中，共有上海倚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倚和”）、无锡大东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无锡大东”）、重庆涌瑞股权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重庆涌瑞”）等三家企业受让了新华闻所持的18.38%华闻传媒股权，其中上海倚和持股7.50%，无锡大东持股5.88%，而重庆涌瑞持股5%。但这三家受让方都没拿自有资金进行股权收购，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以专项信托计划募集资金。由此，三家新股东所持的华闻传媒股权也分别质押给了四川信托、中航信托和重庆信托等三家信托机构。

“这三笔股权转让都是受让方先和新华闻确定购买意向，然后再用信托计划来筹集所需资金。而且根据具体的信托计划书来看，这部分资金的融资成本相当高。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这三家新股东获取华闻传媒股权的意愿非常坚决。”一位接近上述交易的人士指，在三家新股东筹资所用的信托计划中，四川信托“文化产业投资1号”集合信托的优先级投资人预期收益率为8%，而中航信托“天启279号无锡大东结构化投资”集合信托的优先级投资人预期收益率则高达9%。至于劣后级投资人的收益率，则在9%至15%之间。

中融退出的连环局

在三家企业依靠信托资金大举介入华闻传媒后不久的2012年11月底，作为上海渝富第二大股东的中融信托，则选择从华闻传媒抽身而出，将手中24.5902%的股权全部转予大股东国广控股。这次股权受让也直接导致华闻传媒因资产重组重大事项，进入停牌状态。而今，随着这一资产重组的最终结果浮出水面，该事件也开始被部分市场人士视为一场围绕华闻传媒实际控制权的连环资本局。

“中融信托的退出，骤然加重了国广控股的资金压力。也迫使国广控股的控制人需要找到新的投资人，进入上海渝富。但另一方面，在上海渝富的股权结构中，除去国广控股，中融信托是唯一有实力的股东。国广控股的实际控制人对上海渝富的掌控力将进一步加强。”一位华闻传媒内部人士指。

最终，华闻传媒的实际控制人以一种近乎股权置换的形式，在今年3月初完成了华闻传媒的股权重组：一方面，华闻传媒孙公司华商数码的股东西安锐盈向华闻传媒出让手中所持华商数码的股权，而与西安锐盈属同一控制人的新疆锐聚则受让了部分上海渝富的股权。另一方面，华闻传媒收购一家名为澄怀科技的企业100%股权，而澄怀科技的主要股东拉萨观道则同样受让上海渝富的部分股权。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2012年11月初，国广控股两大股东之一的无锡金正源也完成股权结构调整。在无锡金正源大股东无锡金源的主导下，无锡金正源的注册资本金由10亿元骤降至3亿元，无锡金源所持股权也降至40%，但仍保持相对控股地位。

面对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资产重组和股权交易，前述华闻系内部人士表示，这实际意味着华闻传媒控制权由无锡金源逐渐向王政手中转移。

“无锡金源的股权重构和无锡滨湖区区委书记朱渭平案的事发有一定关联。无锡金源竞购华闻系资产的资金大多是来自朱渭平安排的滨湖区公共财政资金，这也包括无锡金源曲线入股华闻传媒的资金。”这位消息人士指，“朱渭平出事后，这部分资金也需要回到滨湖区借道账上，这直接导致无锡金源对无锡金正源控制力的削弱。”

与此同时，中融信托的退出，则引致国广控股在上海渝富中所持股权比例的下降。这就意味着，王政无需借助国资背景的无锡金源，即可能掌握无锡金正源的控制权。由于无锡金正源和国广传媒对半持有上海渝富控股股东国广控股的股权，因此无锡金正源的实际控制人完全可以在上海渝富其他股东的配合下，成为上海渝富乃至华闻传媒的实际控制人。

但对这一说法，亦有前华闻系高管表示质疑，并指“无锡金源本来就和王政关系良好，如无特殊原因，王政何必大费周章另起炉灶。”一位接近中融信托的人士则指，中融对退出华闻传媒，“只是一项正常的投资决策，并不涉及其他因素的考量”。

对上述猜测，相关企业也均未予以证实。

王政的潜伏

华闻系资产包中的金融类资产，是人保以及其后的接盘者筹谋化为己用的焦点。然而伴随着华闻系控制权的多次易主以及随之而来的内耗，昔日集信托、公募基金、保险、证券、期货于一体的华闻系金融帝国，同样成为华闻系资产中受创最深的板块。但据多位消息人士指，作为王政曾倾注精力最多、人才团队最强的领域，王政在华闻金融资产领域的影响力也最为根深蒂固。

“比如华闻系金融资产的主要股东广联投资，虽然过半股权长期是掌握在人保手里。但那是王政一手建立起的企业。在看似分散的小股东中，王政的控制力是很强的。”一位前华闻系内部人士表示。

然而人才的散落、人脉资源的丧失以及资金的掣肘，则成为王政重夺华闻金融资产控制权的主要障 碍。

“从人保到现在的北京信托，无法整合好华闻金融资产的关键都是各块金融资产间复杂的股权关系。对这个问题，以前也只有王总（王政）才能解决。”前述华闻系原高管表示，“但现在，恐怕也不一定了。”

据华闻系内部人士介绍，由于人保并购华闻系金融资产后，和原华闻系金融资产运营团队间始终缺乏相互信任，这直接导致华闻系各金融资产自主独立的倾向愈发强烈。而到最后，不仅人保派驻华闻系金融板块的高管面临着来自中层团队的反弹，即便原华闻系内部有股权隶属关系的金融企业间，同样呈现出各自为政的境况。

“比如大成基金和中泰信托，由于人保一直想把大成基金直接并入人保的金融板块中，就曾经想法子把中泰信托所持的大成基金股权，直接转到人保投控的手里。结果这次股权转移没有成功，但中泰信托对大成基金本就一般的影响力也被严重削弱。现在大家就是各干各的。”前述华闻系内部人士指。

另一方面，激烈的人事纷争也直接拖累了华闻系多块金融资产的发展速度。“正常情况下，领导是去抓业务的。可是我们派到华闻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整顿。”一位人保投控高管称，“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中泰信托这样的机构，在行业内的排名持续滑 落。”

上述艰难的局面，并未阻挡王政回归的雄心。在无锡金源正式对华闻系资产包展开竞购时，王政重建了自己的金融核心运营团队，甚至基本拟定了在获得华闻系控制权后，华闻金融资产整合及扩张的整体战 略。

然而，无锡金源最终无法染指华闻金融资产的现实，则令王政的预期化为泡影。而更为严重的打击还在于，多位意图跟随王政重回华闻系的金融人才，也在这次挫败之后，选择淡出金融业或自立门户。“不是王总（王政）的号召力不行，而是大家也耗不起了。王总是个有抱负的人，但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他那样为了一个目标死战不退。”前述华闻系原高管表示。

在华闻系金融资产奠基之初，作为外来户的王政即曾遭遇上海本土金融势力的排挤与打压。这些遭遇直接刺激了王政以或明或暗的途径，在上海政商两界培植自己的人脉资源。这一做法，在为华闻系金融资产赢得高速发展空间的同时，却也为王政此后的牢狱之灾埋下伏笔。

而今，面对全新的经营环境，王政如何为自己回归华闻系的努力，以合法手段赢得更多支持，则是一个与网罗人才同样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