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严歌苓的小说不仅充满了对女性、自然的关怀,同时也流露出对父权制社会压迫、统治女性与自然的深刻批判,用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方法解读其小说,我们不难体会出作家对女性和自然命运的深切关怀和同情,对女性挣脱父权制枷锁、实现独立自主的殷切期望及呼唤人类尊重自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
【关键词】生态女性主义;严歌苓;女性与自然
生态女性主义作为女性主义研究的一个二级分支,最早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的生态环境运动。随着当时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生态环境问题也随之越来越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重视。
本文采用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方法解读严歌苓的小说创作,剪取女性和自然相结合的双重视角,把文学文本放在自然、环境、性别、文化、文学等诸多语境中进行深入考察,通过分析其小说作品中女性与自然的历史共性及其在父权制压迫与统治之下的受难、异化及反抗的艰难历程,我们可以深刻地认识到崇尚人类中心主义和菲勒斯中心主义的父权社会的狭隘、残酷与专制并充分体会出作家对女性和自然渴望得到关怀和保护的浓厚心声。
一、女性与自然的共性
女性与自然历来都是息息相通、密不可分的。女性和自然在生殖繁衍、抚育后代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自然常常被人们喻为“大地之神”、“母亲”等角色,而女性也可以通过月经、怀孕、生育等特有的经验来体察到自我与自然的同一性。在严歌苓的小说作品中,其笔下的众多女性形象都具有一种特殊的“地母神性”,她们都是那种身材不算高大,但却长着丰满的胸和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生养的女人,比如扶桑、王葡萄等。此外,除却她们身上那种特有的成熟、温顺、木讷、包容、隐忍、善良等雌性特性外,严歌苓笔下的女性还往往和自然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物我不分的精神状态。
在小说《扶桑》中,扶桑经历了被人贩子拐卖、成为出卖肉体的妓女、在排华运动中惨遭蹂躏等一些列悲惨遭遇,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顽强、柔韧、豁达的生命力,把承受苦难当成是一种生存方式。她仿佛就是作家笔下一朵柔顺无依,对任何扑面而来的灾难都低眉颔首、无限顺从却永远挺立的扶桑花;《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泼辣热情、任性而为,仿佛就是一颗在严寒干燥等恶劣环境下长出的甜美多汁的葡萄果子。这些被“自然化”了的女性仿佛从自然中汲取了无限的力量,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命光彩。同样,严歌苓笔下的自然也充满了女性化的特征,自然像母亲一样给予人类一切生存所必须的物质并包容、承受着人类所回馈的一切作为。于是就有了《雌性的草地》中抚育了藏民和知青,与他们朝夕相处却被其无情破坏、摧毁并日益走向荒芜的“雌性”草地及在“雌性”草地上生存着并逐渐兼具了人性特质的动物们:“红马”、“母马绛杈”、“老狗姆姆”、狼“憨巴”、“金眼”等。
同时,女性和自然在严歌苓的作品中常常一道处于被统治和压迫的弱势地位。不论是《扶桑》中的妓女扶桑,还是《雌性的草地》中牧马女兵们,抑或是是《第九个寡妇》中的童养媳王葡萄,这些善良、朴实、隐忍的中国底层劳动女性总是在父权制社会中处于最卑微、下贱的地位,她们没有任何权利和力量去掌控自己的命运,永远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任人宰割。而自然在人类的掌控之下也处于被征服和奴役的地位。《雌性的草地》中的大草原因为众多知青的到来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人类任意践踏、毒打、毒杀草原上的动物,给草原带来瘟疫,使草原走向了向难以挽回的荒芜。
二、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和对自然的统治
随着现代化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及西方理性精神的蔓延,人类的主体意识越来越得到加强,自然和女性逐渐被以文化、精神、理性等为代表的男性所压迫和统治,走向了“他者化”的边缘地步。
《雌性的草地》描写了一群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女性是如何在严苛的自然环境及男权话语规劝下一步步沦为没有感情、没有生命力的甚至泯灭了母性特征的“雌性”存在,凸显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残酷与迫害。小说中的“英雄人物”沈红霞,从小受父权制社会代表人物——“将军”的思想教育,视政治信条为信仰,严格要求自己。她把成为一名优秀的牧马女兵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一条腿,这种奋不顾身的虔诚显得愚昧而恐怖。在她身上我们看不到她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任何认同,取而代之的只是作为一种简单、苍白、机械、毫无人性的“雌性”而存在着,这一切是那么的令人触目惊心。
《少女小渔》中的小渔,善良、纯真、温顺,她听从自己未婚夫江伟的安排出国与一个穷困潦倒的意大利老头假结婚,以换取江伟在国外长期居留的合法资格。然而不管是江伟还是意大利老头,都将小渔作为一个可利用的女性工具来满足自己的种种私欲,粗鲁、野蛮地对待她,甚至在脆弱、潦倒之时还需要小渔的安慰与帮助。
《扶桑》中的女主人公扶桑,在经历了一系列苦不堪言的屈辱与迫害后,依然以一种“跪”着的姿态宽容世界,以母性的博大宽容男人。小说中的男性角色不是克里斯般的软弱无力,就是大勇般的血腥残忍,而女性角色则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神性”特质,显得那么高贵、美丽。《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甚至在丈夫早死、公公隐匿的场景下演绎了一出秉持自然人性、拯救男性存在的神话。
在严歌苓的小说中,父权制社会总是无视女性与自然的个体存在,以性别歧视、等级压迫等将其看成是原始、物质、肉体的代名词,并牢牢控制在极其低下、卑贱的地位。然而,自然和女性却总以接纳一切的胸怀包容并承受所有,从而使得整部作品显现出一种悲剧美学的深刻内涵。
三、女性与自然的异化与反抗
正是在父权制世界观的偏见和歧视下,女性成为男性统治的社会秩序框架内的一种装饰品、附属物,被排斥于主流文化之外,成为缺乏灵性的、被动的、机器似的东西,遭到严重的贬抑并受到无情的控制。同时,自然作为女性的化身被置于人类的服务者和受奴役者的位置,日益遭到人类的破坏和毁灭,走向了异化。为此,女性和自然应当结盟,共同反对父权制社会的压迫与反抗,实现二者的解放与独立。
《雌性的草地》中的女兵们一方面顽强地抵抗着在草地生存的艰辛和困难,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像男人们一样活着,一方面在革命意识的规劝下遮蔽其特有的女性意识、泯灭掉个人欲望,彻底丧失了女性的一切本能和生命价值,成为被异化的雌性存在。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小点儿美丽、淫邪,充满了原始生命活力,瞒着生病的姑姑与姑父保持着一种不被世俗伦常所容的罪恶情缘。然而当她遭遇到真正的爱情,对解救过自己的骑兵营长产生出一种神圣的爱恋时,她便逐渐抛却了庸俗的肉欲渴望而得到了精神上的升华,实现了自我人格的完善与净化。但同时她也被毫无个性可言的牧马女兵班同化,丧失了最本真的自我,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残忍的蜕变。
《少女小渔》中的小渔一直坚持用母亲般的疼爱和包容对待自己时而软弱无力时而任性暴躁的未婚夫江伟,然而在与洋老头的接触、沟通中,小渔逐渐认识并实现了自我意识的觉醒,终于不再无限制地顺从江伟而选择了新生。《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更是至寻常伦理于不顾,任其雌性自由扩张,坚持追寻最本真的原始欲望与热情。严歌苓笔下的女性总是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这种美超越了生活的苦难并在苦难中升腾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战胜了父权制社会强加在她们身上的种种不公和压迫,最终达到一种完满人性的展现。
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为严歌苓小说解读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在这种视野的关照下,严歌苓的小说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透过其笔下的复杂女性世界和流露出女性主义自然观,我们可以努力建构起一种男性与女性、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新型社会关系,从而促进一种新的生态伦理观念和环境道德的建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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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杜若松.严歌苓小说动物意向的生态女性主义旨归———以《雌性的草地》为例[M].名作欣赏,2010(32).
[3]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4]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刘鑫(1989—),女,河南南阳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