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堂里的罪恶

2013-04-29 00:44:03凯瑟琳·迪夫尼
海外文摘 2013年8期
关键词:教区帕特主教

凯瑟琳·迪夫尼

天主教教会内部性侵、娈童事件泛滥,教会组织的处理态度更加令人震惊。

2013年3月13日是举世瞩目的一天。电视上充斥着喜庆隆重的场面,身穿红白长袍的红衣主教们,穿过梵蒂冈卫兵,步入绚丽的西斯廷教堂,举行罗马教皇选举秘密会议。抛光大理石地砖、金色的天花板及壁画都在宣告着财富、奢华和权力。圣伯多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欢呼着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名字。除了欢呼雀跃外,另一个声音夹杂其中。就在前一天,来自苏格兰的62岁的帕特·麦克尤恩讲述了自己8岁时被一位神父性侵的故事。他的声音淹没在了沸腾的欢呼声中。

两副画面交织在一起:一边是代表12亿天主教徒的强大机构,另一边是受到侵害的儿童,教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一面公开,一面隐讳。2013年2月,英国《观察家》杂志揭露了爱丁堡大主教基思·奥布赖恩被投诉于罗马教皇特使一事,投诉者包括三名神父和一名前神父。他们称,该红衣主教曾公开谴责同性恋是堕落行为,私下却纵容下级神父多年。基思·奥布赖恩只是天主教会病态现实的一个代表:对于道德、财务和性丑闻,天主教会内部一向采取默许、放任和掩盖的处理方式,这就形成了长久肆虐的不堪现状。

令人发指的不仅是娈童癖,更有对权力的滥用。大主教与学生和下属之间的“不恰当性行为”已确定属实,可教会却频频采取“淡化处理”的举措。首先,基思·奥布赖恩对所有指控“进行了驳斥”。但在事件曝光后的第二天,他辞职了。随后,教会大发雷霆,公然进行掩饰和庇护:该主教已经因为30年前的“酒后行为”被去职并做出了忏悔,何苦咄咄逼人?事实上,教会的所有行动旨在将矛头指向投诉者,投诉者反而成为被谴责的对象。这是天主教会多年来解决侵害案件的惯用手段,时间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后期。这些年来,社会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天主教教会在处理性侵问题上的改变却少之又少。

教会这样做原因有二。第一,丑闻会撼动信仰。长期以来,教阶制度认为动摇天主教教徒的信仰是最大的罪恶,要保护他们就意味着隐瞒丑闻,以此保护更大更重要的教会组织。在这种道德立场下,任何事情都会发生,这包括要求他人约束性道德的同时,自己从事并掩盖不端性行为;财政腐败,对捐资者避而不谈;让受害者噤声,以此保护施害者。

第二是“教权”。神父们被赋予了权利,他们必须受到公众的敬重,他们的行为被认为完全符合各类规定和制度。然而私下里他们并不以此来约束自身行为。梵蒂冈是一个独立国,是国际法承认的受教皇统治的主权实体,其使团工作的运作类似于大使馆,可以在免受外部干扰或审查的条件下运行事务,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这种权力结构不仅无法约束神职人员的性道德,而且为他们提供了庇护。堕落自上而下,修道院院长、教区神父和主教都有着活跃的性行为并且相互庇护,这是一种打着圣洁旗号的敲诈。

奥布莱恩离职后,一些神父对奥布莱恩表达了支持,鼓励他重返苏格兰安享晚年。这是同情罪人还是教权主义的掩盖?这是天主教教会的危机吗?单纯一位红衣主教的行为并不能构成危机,世界各地成千上万受到侵害的孩子和让他们保持沉默的机构才能带来真正的危机。

帕特·麦克尤恩谈起第一次被侵犯的情景,他说那是一个娈童癖神父的圈套。一位教区神父要求帕特来探望他,随即对其实施了性侵犯,并且不让他对父母讲。20世纪50年代教区神父在信奉天主教的家庭里是座上宾。神父安排帕特虔诚的母亲去卡琳石窟,让帕特留下来和他的一个神父朋友待在一起。帕特回忆说窗外母亲的身影刚刚消失,那位神父就侵犯了他。

童年时期受虐形成的伤害不仅停留于童年,被虐儿童成年后生活的方方面面,人际交往、就业、健康及两性关系等等,都会受到严重影响。他们可能酗酒、饱受精神问题的折磨或形成创伤后应激障碍。男性受害者最终犯罪入狱的情况并不少见。卡梅伦·伊夫是一名苏格兰律师,他已经受理了1000多件苏格兰天主教教会性侵案件。他说:“没有人能从这样的劫难中走出来,他们的生活已经支离破碎。”

上世纪90年代后期,帕特着手处理教会问题,他从未提出过经济赔偿。他所寻求的是心理辅导、精神上的平静以及一份声明,这无关钱财,只与寻求正义相关。该教区现任主教听闻这一骇人事件的反应极其平静,对帕特说:“他已经老了,别再让这件事缠着他了。”教会在与帕特沟通协调的文件中充满敌意,而帕特表示,自己只不过希望主教说一句“对不起,我们相信你”。2012年11月,帕特终于收到来信,信中称警方已开始调查此案,但那时,侵害帕特的主犯已经去世,另一个健在。

安·马修斯也是一名受害者。20世纪80年代,11岁至17岁间,她长期遭受一位神父的性侵害,她的父母并不知情。教区主教获悉此事后,悄悄派那位神父接受心理辅导,并借故令其退休。安说她的人生早已崩塌。她患有饮食失调、睡眠障碍、焦虑和抑郁,常常想自杀。她没有工作,有一位伴侣却不想要孩子,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安全感影响到孩子。“有时我觉得很久以前我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行尸走肉。”

在一次与教区神父的会面中,她被质问为什么允许侵害持续发生。那时还是孩子的安一直尝试说服自己这种侵害是出于爱,由此来应对那一切。说到这里时,与会的一位神父打断她道,“拜托!给她钱赶紧打发她走。”她没有得到过赔偿,但得到了教会出资的心理辅导,对此她很感激。但去年教会突然撤回了资助,哪怕安的心理辅导师写信给教会,说安的精神创伤仍没康复,辅导应该继续。安说:“在教会看来,我受了7年的侵害,却接受了12年的辅导,从时间上算辅导早该结束了。对他们来说,我只不过是要求巨额赔偿的人。”

教会有没有心理辅导相关的政策,进行与否全由主教决定。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海伦· 霍兰德还是个孩子,在一名修女的胁迫下,一位神父对她实施了严重的身体和性侵害。受虐带来的创伤始终伴随着海伦,她自费接受过心理辅导。但是最近几年她常常梦魇,并伴随梦游。由于无力负担辅导费,去年六月,她写信给教会求助,但一直未得到回复。那个伤害她的修女是爱尔兰人,她又向爱尔兰政府提出了申请。现在她的治疗费全部来自爱尔兰政府。

查尔斯·辛普森是爱丁堡人,20世纪90年代被教区神父性侵害。他酗酒、吸毒,因不断闯进那座他曾经被强暴的房子而入狱,目前在服用抗抑郁药。“我也希望能在社会中发挥作用,但太难了。他(那个神父)总是让我置身于恐惧和孤独中,让我觉得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查尔斯向教会要求心理辅导,但也没有得到答复。这促使他采取法律行动,向爱丁堡教区索赔10万英镑。在自我辩护中,教会声称没有权力来调动、开除神父,甚至无法左右神父的活动。此外,苏格兰法律规定受害者必须在受侵害的三年内,或受害人16岁生日后提起民事诉讼,大多数针对教会的民事案件都因此败诉。

四个针对红衣主教的投诉者被指控是同性恋阴谋,而神父和教会人士却说同性恋文化在苏格兰教会确实存在,这与任用亲信、教会的私密性以及全男性的文化有关。1996年,苏格兰阿盖尔及其群岛主教罗迪·赖特与一个女子私奔,神职集团认为,比起涉及妇女和儿童的性丑闻,同性恋神父“更安全、更具有隐蔽性”。

频发的性丑闻或许与独身有关。天主教会对神职人员在性道德等级上进行了最高约束,从而造成了行为扭曲。有研究表明,大约70%神父的性心理不成熟。当合理性行为受到禁止,一些人就会转向不合理行为。有些人试图借此为奥布莱恩们开脱,他或许是非正常体制的受害者,但是真正的受害者却无力发声。他们觉得这些人生污点永远无法洗净。一些性侵受害者向警方求助,得到了经济赔偿,据估计,教会已在全球范围内支付了大约30亿英镑的补偿款。

罪恶和耻辱都该由实施侵害者承担。安在一封电子邮件里写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最可悲的是,就算我了结了生命,也只是成为另一个统计数字……”

危机时常能带来改变,推动人们做出新的选择:继续朝同一个方向前进,还是改变方向?马丁·路德·金曾说:“如果我们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公平和正义将加速来临,有如洪水、泉涌一般流遍全世界。”

(文中部分人物使用化名)

[译自英国《观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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