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俊浩
过去,日本人为了获取木材与柴火,将所到之处全部伐为荒山。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没有人再上山砍柴,现在的山林郁郁葱葱,野生动物的食物增加了。再加上温室效应的影响,降雪有所减少,这样的自然环境更适宜野生动物的生存。鹿和野猪不断增多,动物开始在人类的生活圈与人发生冲突。
2012年,日本野生动物导致的农田受损额达到239亿日元,山间村落因此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农产品受损,家庭菜园被彻底破坏,农民失去劳作与生活的动力。动物农害呈现出扩张趋势。
更为严峻的问题是猎人数量的锐减。1975年,日本的狩猎从业者超过50万人,截止至2010年,猎人总数减少了六成。此外,剩余的猎人大多是60岁以上的老人,老龄化现象严重。
富饶的山地,大量的野兽
在有兽害的地域,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为环保与狩猎的平衡发展进行着努力。岐阜县郡上市有一个NPO组织叫作“水杉森林的伙伴们”,理事永吉刚今年30岁,组织的主要业务是为地方代设机关陷阱。“我们在农田和居住区设陷阱,如果捕到猎物,当地居民就会联系我们。”在农户的院内,永吉将手探入冰冷的土壤,一边埋机关一边为我讲解:“要与动物比谁更聪明,用树叶和土伪装陷阱,达到人也分辨不出的程度。”兽害的减轻让永吉刚获得成就感,当地居民也会因此萌发守卫家园的意识。要取得设陷阱的资格其实并不难,永吉希望将来能让农户本人做这些工作。
永吉出生在神户市,25岁的时候,永吉加入了目前所在的NPO组织,他的工作内容是开拓和农业相关的新业务。为了让大家了解深山的魅力,他也组织野外活动,其中一个环节就涉及到狩猎。工作初始他遇到了重重困难,从狩猎前的准备到野兽行踪的辨认方法,永吉一一向猎人请教,终于能够独立捕获鹿了。
兽害严重的日野町位于铃鹿山系西侧,约有2.3万居民。2012年,野生动物农害给当地造成了2436万日元的损失。活跃在捕猎一线的年轻猎人齐田由纪子与同事在一年间捕获的鹿和野猪多达700头。齐田深切地体会到了行业现状的严峻,她认为首先应当让大家了解狩猎。她通过Facebook发邀请,组织了一场“狩猎体验会”,猎人与猎犬配合,为近20名观众展示了捕猎。
当初,齐田由纪子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猎人。她曾经是一名保险公司的职员,四年前,她在网上看到了日野町公所的招聘启事,随后便被农林科录用了。处理农田防护网捕到的鹿是齐田的职责,她从此走上了猎人路。她先是在四年前取得了设陷阱捕猎的资格,两年前又取得了猎枪使用资格。
寻求人与兽的共处方式
山梨县的猎人山本圭介今年31岁,他认为单纯捕杀有害野兽并不可取。目前他正在NPO组织“野生根源”的对策支援部专心应对野猴灾害。
到2011年为止,山梨县各市筑起了有害鸟兽防护网,范围扩大至距离农田475公里处,高高的栅栏把住房也保护了起来。在欧美,为了隔离外来者,人们构建了围着高墙或有门卫把守的封闭式居民区。在与野生动物抗争的地域,也应当建起封闭式村落。不过,山本圭介指出,防护栅栏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举个例子,如果栅栏靠近山坡斜面,或者附近有枝叶繁茂的高大树木,猴子就可以通过树枝跃入村落。
有村民对山本说:“无论如何,给我把那些动物都杀了。”山本随身带着猎枪,却并没有回答“好”。无计划地驱赶动物会导致动物群的分散,农害也就随之扩散。山本说:“我们会在每个动物群的一到两只动物身上安装发信器,如果掌握了它们的动向,就能制定有效的对策。”我与山本驱车在山间小路前行,车载探测器忽然发出了有规律的警报声。山本说:“带着发信器的猴子离我们不到15米。”下车以后,山本朝猴子所在的方向掷出用以驱逐动物的焰火。“我在告诉它们这里是人类的领地。”山本充当着协调“兽”与“人”行进交通的角色。他说,比起野兽,人给他的工作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精力与体力到达极限
山本曾经花费三年的时间在山梨县某町跟踪猴群的动向,只有熟知动物的生活习性,才能截断它们侵入村落的路径。然而,当他向当地递交处理对策时,对方却中止了来年的经费,理由是他“只做调查、不驱除动物”。
事实上,去年山本捕获了33只野猴,但是考虑到村民可能会更加支持盲目猎杀野生动物,他没有完全公开信息。今年4月,山本与朋友成立了拥有冒险精神的新NPO组织——“高值野兽社”。
人口老龄化与人口过疏化的问题同时在山梨县出现。山本说,在这些地区,人们对抗野兽的精力与体力达到了极限。人口向大都市集中,边远地区则渐渐人烟稀少。人与动物、与大自然的连接弱化,野兽灾害便由此产生了。
年轻的猎人们与野生动物对峙着,他们看到了老朽化、愈发紧缩的日本社会。
[译自朝日新闻《AERA》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