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苍耳断肠草

玻璃沐沐

一般来说，一个高挑漂亮的美女身边，一定有一个眉眼平淡穿着平凡的“霉女”。茉莉和苍耳就是这样一对黄金搭档。

寄宿高中入学第一天，苍耳去宿舍比较晚，她为难地看着贴着自己名字的上铺。有两个女生已经亲亲热热地仿佛认识了几百年，漂亮淡漠的茉莉被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修着指甲。苍耳太胖，不仅爬上爬下不方便，关键还恐高，她小心翼翼地刚要问下铺的茉莉能不能换下铺位。茉莉忽然站起来，很善解人意地主动对苍耳莞尔一笑，说：“不要紧，我和你换。”

后来苍耳说，自己就是被茉莉那一笑给降服的，活了十五年终于对如沐春风这个词有了切身体会。此后第一印象根深蒂固，即使茉莉脾气超坏，苍耳也本能地觉得这个女生天性纯良。但茉莉不这么认为，她有洁癖，而下铺通常会有其他同学坐在上面。所以苍耳一张谦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的笑脸，正好给了茉莉台阶下，她马上选择住会相对“安全”的上铺。

这么说来，苍耳和茉莉这一刻乃至以后的相识相知，是个美丽的错误。

在学校里，找茉莉搭讪的男生总是很多，他们总会出其不意，不分时间场合地出现，无论在食堂，或是通往教室的路上。茉莉习以为常，不说什么，苍耳却忍无可忍。有次她们在水房打完开水，苍耳拎着两个热水瓶，一个倒霉鬼凑上来问：“同学，请问物理实验室怎么走？”苍耳被吓一跳，右手里茉莉的热水瓶就炸了，于是苍耳也“炸”了。

苍耳斜眼看着对方，故意放开嗓门喊：“啊，你就是上次问十块钱是不是你掉的那个人啊，感谢你的十块钱，我想你下次是不是会问男厕所往哪里走啊？”大家循声望过来，男生脸涨成一只茄子，灰溜溜地走掉。

苍耳和茉莉在图书馆看书，茉莉想起苍耳的莽撞和英勇，突然莞尔：“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吗？你就像一只大蘑菇，我就躲在蘑菇伞下，安逸无比。”

好吧，瘦子们要相依为命，胖子们要惺惺相惜，要让胖子和瘦子从内心深处相亲相爱，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苍耳真正认识那个男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他叫吴桑，刚转到这所学校来。他上次去实验室是去找教导主任开小灶。教导主任以前是教物理的，吴桑正是他的得意门生。另外，那次他是真的不知道物理实验室该怎么走。

苍耳连着一星期恍恍惚惚的，茉莉连喊她几声都听不见。“怎么了，有心事？”

茉莉第一次看见苍耳眼睛漾着亮亮的光，大嗓门也变得和缓温柔。“那个，我在想，要不要向吴桑道个歉。”茉莉说：“没事，他肯定早忘了你是谁。”苍耳不高兴：“怎么会？！”茉莉格外冷淡又直白：“吴桑是专注的尖子生，他不会在高中阶段喜欢任何一个女生。”源于羞涩并且捍卫自尊，苍耳觉得血往头上冲，头一次和茉莉翻脸：“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肤浅地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吴桑和他们不一样。”

苍耳的成绩本就很好，但近来她一向值得骄傲的语文、英语降落到谷底，唯有物理宛如一匹黑马。茉莉在角落里看着苍耳，她看见吴桑和苍耳日渐熟络。他耐心给苍耳讲题的样子，他对苍耳微笑的样子总是特别迷人，他们一起走向物理实验室的身影甚至让人有些嫉妒。

茉莉不由地有些失控。她在课间人多拥挤的走廊上装作不经意地，放大了音量对苍耳说：“你对吴桑是喜欢呢？还是非常喜欢呢？”仿佛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不是开玩笑哦，你觉得，他会对你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好感吗？”

周围人都在看苍耳，那些窃窃私语像炸弹，在苍耳站立的地方升起一朵蘑菇云。她们是最了解对方软肋的人，曾经坚定以为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谁料想后来竟然变成了这样，你插我一刀，我插你一刀。

苍耳理直气壮：“你又做作又虚伪，孤僻鬼，女生除了我没人愿意理你！”

茉莉尖酸刻薄：“你又胖又蠢，大笨猪，男生也没人愿多看你一眼！”

场面混乱，苍耳终于被骂得哭了，而茉莉也终于因为刻薄而收获了来自周遭的很多鄙视。眼泪共指责齐飞，怨恨共咒骂一色。

后来，吴桑获了奖，他想找苍耳分享喜悦，苍耳却非常冷淡。她那颗喜欢吴桑的心渐渐淡了下来，到最后了无痕迹。她同时失去了倾慕的男生和要好的闺蜜。

不久后，苍耳与一个看起来和她同一阵营的平凡女孩成为好友，看起来不再那么神采飞扬。女孩间的友情是闭锁排外的，她彻底远离了茉莉。而茉莉也失了元气，再没找到一个能和她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茉莉确实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可以在硬下心伤害一个对自己最无害的人之后，依然毫发无伤。茉莉不知道怎么向苍耳解释，她看见苍耳宛如看见过去的自己，鸿蒙初开，心里眼里全是一个人。

女孩最初的恋慕多么像电视剧里的断肠草，成长期是脆弱有毒的，成熟之后毒性消弭，才会甜润丰美。

茉莉多么想趕在苍耳沉溺之前给她一个当头棒喝，刺激她，唤醒她——恋爱很美好，但也不是事事都要趁早。可她的方法拙劣，简单粗暴，像一个封建大家长。

虽然很久之后，茉莉终于向苍耳道歉，苍耳也红着眼眶原谅了她，但她们变成了点头之交，彼此都有点怀念那些嬉笑打闹的日子。很遗憾，能让两个女生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雷区并不多，男生不重要，嫉妒也不是问题，但生活不是演戏，戏里戏外清楚明白，那一幕太生猛热辣，那些言语延伸的伤害是真实存在过的。

没有闺蜜的生活多么苍白无力，以爱为名来伤害的蠢事虽蠢，但也并不是完全无药可医，那些遗留问题就交给时间来治愈，也许有天，她们会找回美好如初的彼此。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