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金
她叫缪琳,但我一直叫她缪喵。她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像猫一样妖媚的女孩,我知道用妖媚形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是不好的,但是正如她所说:“我觉得妖媚很适合我啊,而且我喜欢猫咪。”后来,和宿舍人熟稔了,她便很得瑟地告诉我们,她是天蝎座,一个有魅力的星座,而“妖媚”正好也是一个有魅力的词儿,所以她喜欢。然后她拿出一本本花花绿绿的星座书,挨个问我们的星座,问到我时,我告诉她是天秤座,她便开始大呼小叫:“王韦念,我们很不适合做朋友啊。”
我扯过书来看,书上说,天秤与天蝎不适合有友谊,即使有,最终也会无疾而终。但是,谁会想到最不适合有友谊的两个人不久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呢。
高一的日子还算清闲,那应是青春时期最好的时光吧,没有高考的压力,不似初中稚嫩。我们战战兢兢地追求着时尚,买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帽子,却谁也没勇气戴在头上。我们小心翼翼地与男孩们打着交道,玩着不咸不淡的游戏,唯恐笑得太欢引来别人的流言蜚语。但是,即使这样,缪喵还是送我一个很流行的木头发卡, 并强迫我即便遭到嘲笑也不能摘下来;即使这样,缪喵还是在三更半夜钻进我的被窝,轻声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她无比悲伤地说,那个男孩是射手座的,星座书上说射手男对天蝎女是不利的。不过缪喵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喜欢着那个被她称为“鱼”的男孩。那真是让人心酸的喜欢。她为他偷偷地做很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那个男孩或许不知道或许装作不知道。总之,他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缪喵为他做的一切,而缪喵甘之如饴。
如果日子一直像这样下去也是好的,但是未到高二,东窗事发了。
班主任疾声厉色地叫了那个男生去了办公室,班上沸沸扬扬传言他喜欢一个女孩,写好的信件还未送至女孩手中就被老师发现。男孩子惊慌失措,从办公室出来后便开始沉默。和他一样难过的,还有缪喵。
那天晚上我们没去自修,在学校的中心花园,缪喵抱着我说:“韦念,我相信星座,我相信星座书上说的其余一切,唯独不信我们的友谊会不得善终,你会永远陪着我是不是?”友谊大概就是那时候得到升华的吧。根深蒂固的友谊让我们都误以为会永远如此形影不离。只是永远有多远呢?我们只记得自己不舍得丢了这份友情却都忘了珍惜。
什么时候午饭第一次没在一起吃?什么时候英语听力第一次没在一起听?又是什么时候缪喵上讲台找作业本第一次忘记拿我的?等我发现时,我们都不戴木头发卡好长时间了,我们已经开始互相说“谢谢”,开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依旧笑嘻嘻地和缪喵说话,但不再谈心,她依旧会把笔记借给我,但不再主动拿给我。我一直苦恼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没来得及问缪喵,我便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天下午,教室又到了一月一次难得沸腾的时候,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一张贴在墙上的成绩单心焦如焚,缪喵的手指按着成绩单,从第一个名字一个一个指下去,最后停在我的名字上,轻轻嘟哝一句:“又在我前面。”多小的声音啊,但还是很清晰地落在我的耳朵里,像锥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我默默地从缪喵身后挤出人群,我接受不了虚伪的朋友,接受不了和自己暗自较量的朋友,那刻,我将她从朋友的行列里除名。
我开始故意对缪喵不理不睬,故意在她面前和别的女生玩得火热。缪喵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越来越沉默,每时每刻都在埋头做大量的习题。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班里流传起同学录。我故意没给缪喵同学录,但是同学录再次回到我手中时,缪喵的字迹还是跳进我的眼睛。白白的纸张上边只写了一行蓝色的字:在我心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朋友。
我始终不肯低头,我们的关系僵持到高考结束。志愿提交上去后,她打电话问我,报了哪所学校。我说,烟台大学。她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电话里传来“嘟——”的挂机声。我握着听筒终于哭了。曾经多叫人羡慕的友谊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高中同学最后一次聚会,缪喵没来。坐我旁边的女孩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你报了烟台啊,缪琳不是说和你商量好去苏州吗?”心在那刻紧紧地抽了起来,恍惚忆起高一时我们约定三年后一起去苏州做似水般温婉的女子,我一直以为她忘记了。
星座书上说天秤与天蝎不适合有友谊,即使有,最终也会无疾而终。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無疾而终的,年轻气盛,我们都太过要强,是争强好胜逼走了友情。而终有一天我学会了宽容,但那个值得珍惜的人已经不在。
时不时会想起缪喵写在同学录上的那句话:在我心中,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朋友。时至今日,我也不曾遇见过一个如缪喵般似猫的女子。时过境迁,无论如何,愿苏州的你幸福。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