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闻作协“清理门户”

司马心

近日中国作协公示新会员，算是一条新闻吧——新闻性不仅在于十六名网络写手要登堂入室，更在于五名贪官被除名，清除出中国作协。这五名贪官，文坛上倒是颇有名气，可惜现在均已锒铛入狱，列其大名，有李凤臣、赵立山、王月喜、王剑和王宁云云。

文坛不是高雅之地么，作家更似清高之众，怎么作家当中，也有贪官？有的。近年来，贪官之写小说，墨吏之吟诗作词，竟成一种“现象”。说他沽名钓誉也好，论其以权出名也罢，倒也不能完全抹煞他还有那么一点“情趣”。贪官开衙纳贿，又闭门写作，颇有一点“双重人格”与“两面性”呢！我们总是规劝官员，“业余生活”要健康，“情趣”要雅致，似乎管住了“八小时以外”，他们就不会蜕化变质。现在一看，好像不对了，写书作赋的“雅官”，不是仍然成了日墨万金的腐败人物么？可见靠一点“情趣”，靠一点“文化”，是难以熏陶他们的，这真如名列北宋四大家、写得一手好字的蔡京，原来是个贪官奸相，字写得同样龙飞凤舞的今人胡副省长，虽则“洪城到处古月胡，题字莫非胡长清”，其实只是个贪得无厌的墨吏。

有人说贪官的“文学”，文如其人，必定假伪。这也有道理，比如此次被除名的第一名，曾被称为“诗人书记”的李凤臣，写出的诗不计其数，出版的诗集几可等身，但写了些什么呢？“权系民心聚，姓公不姓私，身为民之仆，必当明斯理”，他就是在写这首诗的“书桌”之上，收取了卖官的巨贿。“佳节将至事纷然，冒雪驱车访饥寒”，这又是李书记的“好诗”，然年年“佳节”，他确是“事纷然”、忙得不得了，广纳“孝敬”、借节聚敛，收钱收到手都酸呢！所以贪官的作品，真善美三字，至少一个“真”字是没有的。

但也有人说，贪官的“小说”恰恰有真实性，因为他有“生活”、有“体验”啊。这同样有道理。比如贪官的“文学”往往喜欢写官场，上下之间的人身依附、争功邀宠，同僚之间的倾轧争斗、招降纳叛，冷对小民的鱼肉百姓、自视“父母”，以及仕途的生死冷暖、官场的明潜规则、内斗的险凶叵测，直到索贿的诀窍、收受的门道等等，无不是内行里手。他们写的“官场小说”，因为“来自生活”，且有“真情实感”，甚至还是“原型”，比起那些看客的窥探和想象来，要“专业”得多——外行看热闹，内行懂门道么，所以贪官的“小说”云云，竟不料还有几分独到的“真实”和意外的“可读”呢。

这五名被除名的贪官“作家”，现在都在牢里，不知他们于囹圄之中，还在继续挥笔吗？但“进去”了，还在写的人，是有的——那个被“一支烟”、一盒“九五至尊”牵出来，又被查出受贿百万的周久耕周局长，一审被判十一年后，不是“不上诉”吗？什么原因呢？因为“忙得很”，忙于“写一部小说”，而且照例是“反腐小说”。羁押周久耕的牢房，条件不行，“连一张用来写作的桌子都没有”，但周局长一边“抱怨不已”，一边却仍然挥笔疾书；至于“五毒书记”张二江，据说在狱中已经写了四本“文学评论专著”；至于在央企事发的贪官曲德臣，入狱之后，也已写出了《人生核算》这样一部决非会计专著的“小说”，洋洋数十万言，厚厚一大本，就更不是什么奇闻了。所以对于此次被除名的五名“囚官”，五个“作家”，人们对他们的“新作”，是可以拭目以待的！

【原载2013年6月30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插图/反腐自传/吴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