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

馋人

活得越老，跳出来的疑问就越多，很多不是新问题，而是问题一直摆在那儿，就是你没注意而已。比如对我来说，用了大半辈子的尼康手动镜头上面，有一个带缺口的半圆形金属装置，用两个螺丝拧在镜头上，既不“美观大方”，貌似也没啥“实用价值”，即使把它拆了，也不影响我拍照。我问过N多用过老镜头的人，没一个能说出它的功能，但我坚信在资源短缺的日本，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浪费金属资源。

好吧，就算我上面的疑问，疑惑得有点儿太专业了，那就问个不专业的。今天过了三四十岁的人，应该都到邮局寄过钱，也一定都收到过汇款单，那为什么很多年前的汇款单都是一个信封，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是正反两面印刷的一张纸片？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以为钱是放在那个“信封”里汇进汇出的，但那个“信封”里其实从来也没装过东西。既然不装东西，那做成“口袋”岂不是多此一举，何必浪费纸张？

我相信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就像我有一回去医院看病，做了很多细致的检查，医生也没诊断出我到底是什么病，但她依然果断地给我开了一堆药，我问：“既然不能确诊，怎么还要吃这么多药？”医生的回答是：“这药吃了没坏处。”不等我再问，人家就叫下一个候诊病人了。我只能相信，医生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是对我的病有道理还是对别的东西有道理，我也说不清。

我曾经工作的单位，每天有大量人在外面出差，因此报销差旅费成了财务的负担，也是我们这些出差人员最头疼的麻烦事儿。每次出差前要写出差申请报告，回来后还要把各类发票一张张分类贴在报销单上，然后请各个领导签字，最后再送到财务处，好久以后才能报回钱来。终于有一天，我们被通知：今后报账在内部网上填写报账单，领导在网上签字，最后财务在网上审核。多好呀，现代化数字办公的光辉终于照到了我们头上。但高兴了没几天，传来消息，报销除了网上申报，我们以前做过的事情，一样不能少，我们依然要贴发票，依然要找领导签字。原来，我们的工作量不但没减少，反而多了网上申报的程序。为什么要多这样一道手续，我们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对外而言，我们使用了先进的数字化办公管理系统。

很多年前听一位广告摄影大师讲课，因为他曾经为可口可乐拍过广告，所以课堂上就以拍摄可乐为例，为我们做拆分讲解。难得近距离听大师讲课，我边听边细致地做笔记，忽然我发现，大师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很多步骤是重复的，或者是完全不必要的，而且在时间分配上又极其不合理。讲课快结束时，有个胆儿大的学生站起来向大师提问，他的问题和我想问的一样。大师听完他的提问后得意地笑了，说他本想最后说的，既然有人提前发现了问题，那现在就告诉大家拍广告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明明能在二十分钟拍完的照片，你至少要用三个小时来完成，能拖时间尽量拖。如果你咔嚓一下就拍完了，那么客户会觉得他的几万块钱花得太冤，付你钱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快……

这堂课是我听过的摄影课里让我收获最大的，除了学会怎么把瓶子里的可乐用水稀释后再拍，以及怎么使用喷雾剂把可乐瓶喷上“凝结”的水汽等小技术以外，更重要的是，人家教会了我如何了解客户的心理，怎么更好地赚客户的钱。

【原载2013年7月8日《北京晚报·闲事》】

插图/这药怎么开？/赵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