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曲的两种旋律

2013-04-29 00:44王禹丹
青年文学家 2013年9期
关键词:阎连科莫言方言

摘 要:以《檀香刑》和《日光流年》等为例,探讨了莫言和阎连科在死亡叙事中的方言书写所达到的艺术效果的差异。

关键词:莫言;阎连科;方言;死亡叙事

作者简介:王禹丹(1987-),女,黑龙江甘南人,东北师范大学文艺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艺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9-0-01

高密东北乡的莫言和河南山乡的阎连科是中国当代乡土文学不可或缺的两位作家。没有方言就没有了地区差异,乡音是人归属感的重要指标之一。乡土作家莫言和阎连科都采用方言土语写作,每部作品都由此烙上了深刻的乡土烙印。地方戏的精华在于方言,腔调和唱白。山东高密盛产茂腔大戏,于是莫言就写出了一部《檀香刑》把茂腔唱响了大江南北;河南豫剧名满天下,阎连科借鉴豫剧乐感写活了《日光流年》和《丁庄梦》。

一、还原一出茂腔的生死大戏

茂腔是胶东一带的地方戏,莫言是从小在茂腔曲子里泡大的,他曾在《茂腔与戏迷》一文中说过:“茂腔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剧种,流传的范围局限在我的故乡高密一带。它唱腔简单,无论是男腔女腔,听起来都是哭悲悲的调子。公道地说,茂腔实在是不好听。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好听的剧种,曾经让我们高密人废寝忘食,魂绕梦牵,个中的道理,比较难以说清。比如说我,离开故乡快三十年了,在京都繁华之地,各种堂皇的大戏,已经把我的耳朵养贵了,但有一次回故乡,一出火车站,就听到一家小饭店里传出了茂腔那缓慢凄切的调子,我的心中顿時百感交集,眼泪盈满了眼眶……”。为了向茂腔致敬,向高密方言致敬,莫言创作了《檀香刑》,用文字和语言高度还原了整个戏台,以赵甲给小虫子上“阎王栓”酷刑为例,皇上上台观刑,“那些堂官们,磕头,齐喊:‘谢皇上隆恩!然后,再磕头,甩马蹄袖,站起,弯着腰退到两侧。刑部尚书王大人从队列中出来,甩马蹄袖,跪地,磕头。”莫言对茂腔戏里的人物动作进行了细致拆解,并在读者脑中进行还原,为迎接接下来的小虫子受刑而死的情节铺垫了凝重压抑的气氛;描写孙丙全家死于非命之时,莫言的叙述策略不落窠臼,一段茂腔唱白唱尽了孙丙的悲痛怨恨,“俺俺俺倒提着枣木棍~~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哭嚎啕~~走两步怒火烧~~俺俺俺急走着羊肠小道恨路遥……苦哇——!有孙丙俺举目北望家园,半空里火熊熊滚滚黑烟。我的妻她她她遭了毒手葬身鱼腹,我的儿啊~~惨惨惨哪!孙丙作为曾经的茂腔班主在如此困顿的境地唱出的这场大戏格外扣人心弦,铿锵有力的唱白充满了节奏感,对仗和押韵的运用让话语一波三折,余音绕梁;孙丙上檀香刑可谓是《檀香刑》这场死亡大戏的重头大戏,在传统戏剧中这种重头戏都不会缺少响声乐器的陪伴,莫言就人为给整个行刑过程配好了乐器班子,赵小甲给岳父上刑的声音就是死亡的鼓点儿,“油锤敲击橛子的声音很轻很轻,梆——梆——梆——咪呜咪呜——连俺岳父沉重的喘息声都压不住……梆——梆——梆——咪呜咪呜——孙丙的嚎叫再也止不住了,他的嚎叫把一切的声音都淹没了……终于,檀木橛子从孙丙的肩头上冒了出来,把他肩上的衣服顶凸了。”赵小甲的锤子敲得有疾又缓,死亡大戏演的有张有弛,最后鸣金收场,震得个人心惶惶,坐立难安,看客们一个个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将茂腔如此大费周章地还原到文本中,完成了莫言对叙事艺术的又一次突围,一曲《檀香刑》唱罢,留下了一段生死传奇。

二、豫剧进入小说生死场的初探

对于河南人来说,听豫剧就是在聆听乡音,阎连科坦言河南豫剧对他的乡村书写产生很大的影响,认为豫剧和小说之间存在许多不谋而合之处,“豫剧和小说的关系真的特别紧密,它的道白、唱词就完全是河南话, 如果换作普通话, 在舞台上这个戏就完全没有味道了。”在《日光流年》这部作品中他将豫剧与小说做了初步结合,相比于《檀香刑》对茂腔的贯彻始终,《日光流年》只是给村人们的日常生活加上了一点音响效果,“嘭的一声,司马蓝要死了……死亡咣当一声像瓦片一样落在他头上”, “这时候他噼啪一下明白,几年前洋伙们为什么到三姓村住了半月,半月里每个人都不说话,却每时每刻都把头摇得咣咣叽叽响”拟声词的运用给关键性情节增添了紧张气氛,“咣、啪”等词细品之下不难发现是对传统戏曲锣鼓乐器声音的模拟。在《丁庄梦》中阎连科进一步将豫剧唱白与人物语言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絮言体”——“她知道她要下世了,要离开我叔和丁庄,怕因为发烧把病着的我叔弄醒来,也就下了床,穿了衣,躺在地面的草席上,被热病发烧烧死了。活活烤死了。嘴唇如被火烤了一样焦干着。就死了。也就下世了。嘴唇焦干着,也还挂了微微的笑。微微一点笑,想对死前为我叔做的事情满意样,像为这一辈子满意样,挂着一点儿的笑,也就下世了。死去了。也就下世了。”阎连科自己总结《丁庄梦》语言特点时说:“《丁庄梦》这部作品的语言就非常像河南豫剧的唱词“ 一唱三叹” 的那种感觉, 因此实事求是地讲,它与我对戏曲的欣赏是分不开的。”在反反复复对死亡现状和垂死挣扎的吟咏中,阎连科确立了他独特的死亡语言范式——沉痛冷峻。

阎连科和莫言对方言的运用可谓是出神入化的。莫言是灵巧的,他的语言犹如孙悟空的金箍棒,千变万化中却能运用自如,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找到了内容与形式之间绝佳的平衡点,不仅凸显了整个“类戏剧”语言的韵味,更给生死这个冷峻的主题增添了韵味和传奇性。阎连科书写的这两则死亡寓言都拥有绝对的内容压倒语言的意味,豫剧元素的运用给全文都增添了一抹亮色,但同整体氛围相比,无法强烈凸显出语言中戏曲元素的优势,阅读阎连科的小说更像是对死亡的一次预演,每一章每一节都是向冰冷的死亡真相内核更深处地推进,革新的语言是将读者推向严峻的生死两难悬崖的推手。对于死这个问题,莫言喜欢见缝插针、左右逢源地提问,而阎连科则喜欢当头棒喝,一针见血。

参考文献:

1、阎连科,张学昕.文学谈话录∕写作,是对土地和民间的信仰[J].华语文学2006(12):23

2、阎连科,张学昕.文学谈话录∕写作,是对土地和民间的信仰[J].华语文学2006(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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