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欲力与政治话语的“雪融”

2013-04-29 00:44鲁博林
青年文学家 2013年9期
关键词:雪融精神分析初雪

鲁博林

摘 要:本文旨在以精神分析的手法对《初雪》的叙事性和象征性进行解读,以王德贵和刘强象征“本我”和“超我”形象为中心,解析深埋在作者心中的碰撞与胶着。

关键词:初雪;路翎;精神分析;抗美援朝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9-00-01

前言

在十七年文学里,路翎的《初雪》实在算得一根出类拔萃的苗子。小说是路翎随志愿军奔赴朝鲜共同生活多年,回国以后的作品,讲述的是朝鲜战争中志愿军战士王德贵和刘强开车护送一批朝鲜妇女和小孩穿越封锁区的故事,与其他反映志愿军前线生活的《战士的心》《洼地上的“战役”》等诞生于同一时期。小说创生之初,曾以其鲜明的政治倾向和文学性给作者带来巨大的荣誉。然而很快,随着政治风向极端化,这些体现着原始欲力与政治话语相交融和妥协的文字,已不再能迎合意识形态的要求,于是终于倒戈刺向路翎紧绷而脆弱的灵魂。本文旨在以精神分析的手法对《初雪》的叙事性和象征性进行解读,以此展现深埋在作者心中的碰撞与胶着。

1、王德贵——原始欲力——作者“本我”意识的人物化

王德贵是《初雪》中出场的两位主角之一。从一登场,王德贵展现出的就是一位年轻、不成熟和不谙世事的形象。且看文章开篇一系列对王德贵的修饰词:“焦急”、“羞怯”、“笨拙”等等。再有描写王德贵抱孩子的细节,写他面对妇女们的笑声,“浑身热辣辣的”,可以说是一种十足的稚气的体现。对于代表着爱与生命的象征的婴孩,王德贵最初的反应是“很不高兴”,“很紧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完全是由他的不成熟造成的,实在与作者赋予其的背景有颇多联系。作者在后文交代说,王德贵“觉得这是因为他童年的时候生活太苦,没有父母……”,没有父母的原因,却是“母亲叫债主逼死了”。这位小战士的童年留给他的显然是苦痛、憎恨和愤怒的回忆,如今又投身于战争的“苦痛、憎恨和愤怒”之中,所以对于强烈的爱恨、对于重手重脚的粗粝野蛮十分熟稔,相反却不习惯表达需要细心才能处理的关爱式的情感。

在《初雪》中,人物和背景都经过了政治话语的淘洗,路翎一貫的阴暗、野性、欲望的色彩,代之以成熟的司机、懵懂的战士、和亲切的朝鲜妇女等形象。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看见黑暗的天色、厚重的云层作为路翎风格的存留,此外,经过一段时间政治修整的作者,将自己未经剪裁的原始欲力注入了王德贵这个不够成熟的战士形象之中。王德贵表面上的不成熟,实则是路翎政治上的不成熟;王德贵向刘强的效仿和尊敬,实则是路翎对于政治话语的效仿和敬畏;王德贵因为不会抱孩子而羞愧,实则是路翎面对时代的高压反省和苦闷的象征。

2、刘强——政治话语——作者“超我”意识的人物化

刘强的形象虽然不是样板戏式的“高大全”挂帅,但是作品的核心人物和正面形象无疑。作者在描写过程中加入了颇多的心理描写和细微动作,这是受作者的一贯风格影响。在路翎看来,显然没有什么光辉不是由深沉的内敛所映现的。刘强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决然”、“愉快而活泼”、“严厉”等等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这个沉着稳重的老司机形象。随后一路的描写,刘强也是一路掌握着全局和对王德贵进行引导的角色。可以说,刘强便是当时路翎心目中政治话语的代表。面对与自身立场不尽相同的强大政治压力,路翎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的。他对于这强权从一开始便是敬畏,便是不容置疑,所以相形之下只能怀疑自身,并通过自我修正不断地弥补差距不断地向正统的政治形态靠拢——这和小说中王德贵的选择一致。但是,我们也应当注意到,刘强这个人物本身并非从头到尾一成不变。最初作为全局的操纵者和事关姓名的护卫者,刘强体现出作为一个志愿军战士应有的过硬素质,他处变不惊,舍己为人;而与王德贵换位以后,刘强暂时卸下了担子,便体现出其较为内化和温情的一面。“王德贵忽然看见,老刘低下头去吻那孩子。这不像先前的那种半真半假的、开玩笑的、喜爱的姿态,这是真正动了感情的。”先前还告诫王德贵不要那样“搞他”的刘强,如今也忍不住和王德贵做了一样的动作。这个时候,可以看见作为政治话语代表的刘强,呈现出一点游离于刚强的官方面孔的性质。是否可以说,这是刘强向王德贵所代表的原始情感所靠拢的迹象呢?

笔者认为正是如此。也就是说,在《初雪》的情节链条中,不仅存在着代表“本我”的王德贵受刘强约束的一环,也存在着代表“超我”的刘强被王德贵影响的一环。因此,这两个角色,这两种互为表里的力量始终在相互运动并且交融。于是小说后半部分,王德贵和刘强交换座位的情节就具有了比较提纲挈领的隐喻性意义——交换位置后的两人,分别都对对方的处境和品质有了更加深刻的领会,也意味着原始欲力和政治话语的妥协和雪融。王德贵说“你放心吧,我能行”;刘强则轻拍着孩子说:“乖乖,别哭啦”。可以说,这样一种相互理解和相互妥协,是路翎在写作这篇小说的时候自我反思所达成的最终结果,也是作家本人的美好夙愿。路翎始终希冀着主流的政治话语能够接受自己的创作,而自己也能通过不断地改造成为光荣的新中国的一员。

作品的最后,天亮了,卡车最终驶出了阴暗的背景,到达了通常我们说的光辉的终点——“大雪纷飞……天渐渐地亮起来了”,在初雪之中整篇文章结束在希望的尾声里。伴着破晓出现的“初雪”的纯净的意象寄寓了作者对于光明的期望,既是从阴暗的回忆的摆脱,也是对不利的政治环境的摆脱。而实现这样一层升华的主角,恰是有本我和超我交融在一起的作者的“自我”形象。也许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刘强还是王德贵,都是作者内心不同侧面的拟人化,是作者心灵的一分为二,当他们充分理解并且“交换位置”,才能最终实现对于无路可走的黑暗的突围。

参考文献:

1、《人本主义与政治叙事——重读路翎的几部当代短篇小说》,杨根红,《长冶学院学报》,2004年,06期

2、《初雪》,路翎 著,银川 :宁夏人民出版社 ,1981年

3、《饥饿的郭素娥 蜗牛在荆棘上》,路翎 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

4、《论路翎小说的心理分析特色》,徐俊凯,哈尔滨学院学报,2005年6月

5、《思索着雄大理想的旅行者——路翎传》,刘挺生,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P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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