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话端砚

夏周

唐振香，号宝儿，广东肇庆人。广东肇庆端溪，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端砚的产地。宝儿家富收藏，受父辈影响，也喜欢收集各类古物。宝儿自幼习画，每日与笔墨纸砚为伴，收藏也以文房四宝为多，对砚尤其钟爱。

宝儿藏砚，新旧砚都藏，但只藏端砚，在古今端砚中又尽量挑三大名坑，即端溪老坑、坑仔、麻子坑的收藏。其中，宝儿尤其推崇老坑砚。她认为，砚石品种虽然繁杂、众多，真正能具备众砚之长者唯端溪老坑。

清代钮琇如此描述老坑砚石：理以细而弥泽，温润之色可餐，鲜秀之彩欲滴，口呵而成津，手捧而成液。其受墨也，差差鳞鳞，融洽停匀。石与墨得，墨与石亲。沛然膏流，油然酎醇。磨之无声，浣之无痕。其宜笔，沾濡不留，运转无滞，墨饱固恬。墨竭亦利。再者：盛夏不燥，隆冬不冻，涅不藏淄，涤不留垢，瑕不掩瑜，端凝静默，令人心赏神怡。

古人在砚台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已明确总结出了端石之优，今天我们如何去衡量一方古砚台的价值呢？这是宝儿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凭多年藏砚经验，宝儿总结出四个标准：质地、形制、铭文和装盒。

“砚，以实用和观赏于一体，从古到今皆以质为判定好与差。为此，不管是买卖古砚或是收藏，也不管买卖新砚或是收藏，均以质优为贵。”宝儿说：“材质是鉴别一方古砚优劣的首要标准。”

据她介绍，具优质石品的老坑砚，下墨发墨更出众，也更具观赏性。新旧砚台皆如此。假如你有幸得到一方古老坑贡品砚，那你就收获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因为它的价值空间会随着人们的认识与任何宫廷御用物品的文史价值逐渐拉近距离。

其次是砚台的形制及完美程度：一方好材质的古砚台，得之不易，所以在设计方面更加慎重。或不雕，或以简洁的线条来突出石质之美。在贡砚中，石质石品上都有严格的控制，寓意上以吉祥如意的图腾池雕为上。在文人墨客眼中，砚台如他们的利剑，宝之、爱之、惜之，所以在收藏砚台中，一定要选材质好，品相好的砚台方为贵。

砚台的铭文是鉴砚中最难的一个课题，名人铭文历代有仿，作伪手法更是层出不穷。在鉴定砚台的铭文内容中要结合砚台的石质，石品，与铭文内容是否相符，名人铭识是否与名人的章法、笔法相同，看铭识是否为后加或臆造，刻痕表里包浆是否一致，刀法是否练达，文法是否通理，章法是否合度，字体是否符合那个朝代的字体，并是否与坑口开采年代相符。如一方形制差，质劣的砚台，却刻上赞颂砚台优质的名家铭识，这方砚台就可以直接否定，因为名人在审美、选物上比一般人苛刻多了。再者如一方明代才开采的宣德岩坑口的砚台却刻上宋代苏轼铭，这方一定是后托款或伪铭。

砚盒是砚台的衣裳，一方上佳的砚台通常都有一个精美的砚盒，材质或酸枝、或紫檀、或黄花梨，有嵌玉或嵌金银丝。所以砚盒也是鉴别砚台的真伪的借鉴。古时的砚盒由于年代长久，包浆浓厚，使用痕迹明显，也有浓重的时代特色。在选古砚台中，力求砚台与砚盒完美。

“除此之外，玩古砚者应具古玩之相关知识，较为专业的牵涉更深一层的体会以及鉴定文物杂项的知识面，要么只能见古即收，不顾质品，好丑不分，到头只是一堆标本而已。”这番话也是宝儿对端砚收藏者衷心的告诫。

藏砚数年，通过对市场的调研和与藏家的接触，宝儿深感端砚价值没有被当今社会认识而自己应有所作为。2005年起，她开始不定期在雅昌等各大网站上发些有关于端砚各坑口知识的帖子，希望借网络这个平台宣传端砚文化。宝儿在文房收藏网站设置了一个古砚鉴定交流帖，是网友点击跟帖的热帖，长达300多页，在此帖宝儿对网友提问有问必答，详细讲解网友藏品真赝、坑口、优劣以及一些和古砚相关的知识供网友学习。尽管回帖占用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宝儿却不以为然，宝儿说：“我这样做可以让初接触端砚收藏的朋友少走弯路，认识真正优质端砚。现在劣质砚石充斥市场，很多商家从中牟取暴利，也损害了端砚的市场。”

寶儿在网络上名声渐响，随之便有各地艺术大学慕名邀请她做端砚知识的讲座。“现在学习国画专业的学生，为图方便使用墨汁，墨汁浓而难化，胶重，不易被纸张完全吸收，停留于纸的表面，易走墨，易造成字画保存时间短。磨出的墨可以充分调和，墨色比墨汁的丰富，不会出现上述情形。”讲座时宝儿也会用不同石质的砚石研墨，比较它们之间的下发墨效果。

宝儿说：“用好砚磨墨，犹如热锅塌腊，反之用其它粗石质去磨墨，就没有这种效果了。有些下墨虽快，由于石质粗细不均匀，墨粒磨出粗细不一，砚台自身被磨带出来的砂质粒度也粗糙，无法有效地与墨粒混合和水解，所以书写时纸上的墨迹会留下未水解的墨粒。墨色也不发艳亮。还有如石质过于坚密，只刚不柔，墨粒粉末一下子就把砚面锋蕾糊住，无胶着感，这就会感觉打滑，无法下墨，墨磨出来不稠艳，稀淡无色。”这些就是各种石质磨墨的各种效果，也是下墨与发墨的原理。为此在端石中，三大名坑品质好的砚台，下墨和发墨的功能为最好。从砚者不研非知砚矣。

同学们通过讲座直观地看到优劣砚石其间的差异，墨色反映在纸上的不同效果，渐渐从不解到饶有兴趣。很多同学惊讶于好砚研出的墨在宣纸上表现出的丰富层次，能使笔墨增加厚度为画作增色，慢慢他们放弃使用墨汁而开始使用端砚磨墨。

宝儿藏砚十多年，一个人行走于江湖的砚途中，游荡在每个城市的古玩肆市，辗转数千里，有时一无所获。为此，宝儿常深深感叹：普砚常见，精品之砚难求。且总是要讲究机缘的，属于你的，它总会静静地等着你。

宝儿在网上对端砚知识的宣传帮助了需要了解这方面知识的人，因此也结识了很多朋友，在朋友那里获取了不少古砚收藏家的信息，好砚缘由此开始。

2006年初夏的中午，宝儿正在午休，有朋友登门造访。朋友闲叙之后表明来意，说有几方古砚想请她掌眼，随后捧出三个锦盒置在案台之上。打开锦盒，三方佳砚赫然映入眼帘，令人怦然心动。宝儿赞不绝口。有朋友自远方来，自是不亦乐乎，况且是同道中人，一下午的时间，话题从这几方砚的材质到目前端砚市场的动向展开，直到日落西山朋友准备告辞，仍意犹未尽。临行时朋友要将三方砚半卖半送，以谢盛情款待，朋友说：“因为知道宝儿懂砚、惜砚、爱砚，故不想这三方砚流入他人之手，找一个爱它们的主人，比什么都好！况且宝儿之性情如三砚中的竹节砚，砚如其人，交给你我很放心！”感动朋友所为，宝儿将砚留下，当然随后按市场价把款打给了那个朋友。

三方砚中，宝儿最喜爱就是那一方老坑竹节砚，此砚颇具大明之古朴自然之风，竹之坚直，空虚之度通过洗练之工，跃然而出，做工线条练达，干净利落，砚背上下两处竹棱相互呼应，把国画中的点、线、面的绘画技巧融于砚雕设计，巧中见雅，朴素大方，是材质与工艺的完美结合。虽在砚上不琢一字，却把中国文人清华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之气节风格用简约的艺术表露无遗；同时又有“一节呼龙万里秋，数节垂海六鳌愁”的气概，此观不仅代表了大明时期的艺术风格，也把持砚人的心声通过砚艺表述出来。

每当拿出这方砚把玩观赏，宝儿便心生感慨：“此砚辗转数百年，经历各种风霜仍完好无损地来到我手中，谁说它不是在等我？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却在灯火阑珊处静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