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可能性:克尔凯郭尔的重复范畴

2013-04-29 17:00吴亚女
文学教育 2013年9期
关键词:重复幸福历史性

吴亚女

内容摘要:克尔凯郭尔立足于个体,通过与回忆的比较提出“重复”范畴以对生存的可能性进行判断,以求得在一种更新了的形式中重新获得人的直接性。重复问题不仅是历史性问题,而且是关于幸福可能性的伦理问题,而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个体的生存。

关键词:重复 历史性 幸福 伦理

黑格尔之后的哲学都是建立对其庞大哲学体系的批判基础之上,克尔凯郭尔反对黑格尔哲学的“冷冰冰”的思辨性,试图将哲学从思想世界拉回生活世界。本文旨在分析重复范畴的内涵,其中涉及克尔凯郭尔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但本文不考虑其评价是否准确公正,而是将重点放在论战的主要问题上及克尔凯郭尔给出的新的解答维度层面上。

《重复》是一部文学上无比精致,哲学上无比黑暗的作品,假名作者康斯坦丁以一个年轻人饱受爱情的折磨为背景,以复调的方式讨论了“重复”这一范畴,总的来说,“再现是对存在的可能性做出判断的关键性哲学范畴”①。

一.重复体现真正的历史性

人一方面由他的过去所决定,另一方面又通过与过去联系并将自己投影于未来以不断地超越这种被决定性,这引发了历史性问题。从这双重决定中—— 一个人是怎样既是由于过去,又是由于其与未来的联系——矛盾便显现出来。什么才是真正的历史性?

回忆和重复体现了建立在与时间的关系上的两种不同的历史性。在回忆之中,个体所获取的都是对于过去的回忆,其对象是早已存在的理念王国,这意味着,回忆的对象不受时间的流逝或是个体的有限存在的影响,“回忆是一个美丽的老妇人”②。回忆以主观性开始,最终目标是每一个主体,也就是说,每一个主体是和普遍性联系在一起的。认识的运动便是使个体从生存的幻象和相对性进入永恒的理念实在。克尔凯郭尔认为黑格尔所持有的是回忆的历史观。在黑格尔那里,时间以及与时间紧密相关的历史性是没有意义的,而只是概念主体辩证发展的一个外在形式,或者说,黑格尔只是让逻辑自身产生出时间和历史。历史是精神的历史,精神本质上是概念。黑格尔用逻辑与历史一致的方法,扬弃偶然性、杂多性和个别性以达到“世界精神的单一性和同一性”,将偶然变成必然。必然的世界是理念的世界,对于具体的、偶然的当下的把握永远要回到过去,返回不变的必然的曾经的存在之中。

现存的个人始终处于自我解释和理解之中,在这一过程中,个体回顾过去、背向未来。对于这一点,从柏拉图到黑格尔的哲学都解释得很清楚:生活必须向后地被理解。但是,这些哲学都忘记了这个方面:生活必须是向前生活。

在克尔凯郭尔看来,“重复”代表这样一种不把过去认作是封闭的客观性,而是将其认作是仍能被成就的可能状态。假名作者康斯坦丁对“重复”进行了哲学上的表述:重复和回忆是方向相反的同一运动,真正的重复是向前地被回忆,也就是曾经存在的存在进入存在。回忆是知识的样式,唤起以理念形式存在的真理,而再现则是生成的、进入生存的运动。康斯坦丁认为全部的生活是一种重复而非回忆,这使得重复与时间的关系发生变化,重复在时间之中出现。重复尝试在面向未来的运动(如生存)中将新与旧统一起来。对于这点,康斯坦丁举了婚姻的例子。“重复是一个亲爱的妻子,你永远不会厌倦;因为那会让人厌倦的只是新的东西。老的东西是永远也不会让人厌倦的……”③,婚姻关系中的双方始终是一起生活的同样的两个人,每天早上醒来总会发现和他结婚的是最初与他定下盟约的人。婚姻中的要素双方是不变的,但关系总是新的。从形式上看,“婚姻”这一关系基于很久以前的承诺因而是旧的,但从内容上看却总是新的。在双方立下承诺后的每一天,这段关系都在向前延续,以一种坚持发现不变的婚姻表面(除了双方容貌变老)下更大的深度和未知的领域的勇气进入生存。

重复通过证明一个单一的个体在时间中有无限的深度,即与他人的关系保持不变的同时永远处于新的状态之中,将历史的方向从“现在—过去”转换为“现在—将来”。而这在克尔凯郭尔看来才是真正的历史性。

二.重复是与幸福相关的伦理范畴

康斯坦丁认为,回忆和重复分别以忧伤和幸福的方式和他人相联系。重复让人真正变得幸福,对于这一点康斯坦丁首先从重复的对立面——回忆使人忧伤来加以说明:其一是年轻人饱受爱情折磨的故事,其二是康斯坦丁的柏林之行。康斯坦丁清楚地看到年轻人饱受折磨的原因在于他以回忆的方式对待爱情:以理念的方式和他的“亲爱的”相处,而不是以另一个存在的生活主体的方式相处。具体来讲,年轻人在爱情的最初阶段就开始回忆自己的爱情,这从根本上终结了整个爱情事件,那个女孩被牵入年轻人的整个存在,关于女孩的回忆永远都是活生生的,女孩成为“他哀伤的寡妇,只生活在关于他以及他们的爱情关系的记忆之中”④。柏林之行同样陷入了回忆的哀伤中,一场旨在调查研究重复的可能和意义的旅行最终证明了重复根本不存在,并且是以“唯一重复的事情就是一种重复的不可能性”⑤的闹剧般的方式。康斯坦丁认为重复让人幸福,比如约伯。在上帝夺去他的子女、财富和健康时,约伯保持忠诚,没有诅咒上帝。在对上帝这一绝对他者的信任之中,约伯重新获得了一切,并得到加倍的祝福。

两者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差异,其原因在于这两个范畴的基本特征。回忆假定着思想和存在的根本性的联合,思想所要做的是将所有的差异还原为最初的存在的统一。也就是说,在回忆之中,主体和他人是认识的两个要素,他人根植于自我的同一之中,主体仅仅通过将他人看作生活在个体“我”的现实之中建立起与他人的关系,他者的存在在认识主体的存在的同一性中被扬弃。因此,他者和自我的区别在思想和存在的统一中被消解。这最终导致了忧伤。在克尔凯郭尔看来,回忆所代表的是从古希腊到黑格尔的哲学思考的方式。这种传统哲学实际上是一种以自我为主体的哲学,伴随着而来的是对他者的忽视与压制。笛卡尔以“我思”为起点,确定了“自我主体”的不可怀疑性,自我成为哲学的阿基米德点。在笛卡尔之后的洛克、莱布尼茨一直到康德,自我主体始终是哲学的全部内容。康德哲学将“我思”转化为一个具有感性、知性和理性能力的先验主体,主体将经验杂多通过先验自我的统觉能力加工为一个统一的知识体系以保证知识的有效性。在这种以自我同一性为基础的主体哲学中他者始终是不在场的。在康德之后的黑格尔,在其主奴关系辩证法中虽然意识到了“自我意识只有在一个别的自我意识里才获得它的满足”,但是黑格尔对于自我意识发展同一性的追求最终还是导致了他者仅是自我意识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相反地,重复所代表的新的哲学思维将主体的内核从自我转向了他者。如果说在回忆中自我的同一性是他者的差异性的真理,那么在重复中他者的差异性是自我同一性的真理。他者作为自我的绝对相异存在,正是在他者的绝对存在中自我的同一性才得以确立。由于他者无法被自我同化和吸收成为对象性的存在,因而他者与自我的关系只能是经验意义上的,也就是伦理生活上的关系,真正的主体也就成为了关注他者的伦理主体。在重复中,主体与他者不是认知关系而是伦理关系,他者的差异性避免了自我同一性的消解,在这一意义上重复是对人的实践的生存维度的展开和个体意义与价值的强调。重复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伦理范畴,它使得幸福、美好的生活成为可能,其原因在于人的生存本质上就是重复,重复是生活的结构。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克尔凯郭尔立足于个体,提出再现范畴以对生存的可能性进行判断,以求得在一种更新了的形式中重新获得人的直接性。再现问题不仅是历史性问题,而且是关于幸福可能性的伦理问题,而所有的解答都指向了个体的生存,这也成为了存在主义在19世纪的前奏曲。

参考文献:

[1]索伦·克尔凯郭尔.重复.京不特,译.东方出版社.2011.

[2]康德拉·保罗·李斯曼.克尔凯郭尔.王彤,译.鲁路,校.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3]李荣.列维纳斯他者视阈中的伦理主体.学术研究.2011(08).

[4]张文喜.历史性:活着而不是存在——海德格尔与黑格尔的历史性思想比较.江汉论坛.2003(03).

注释:

①康德拉·保罗·李斯曼:《克尔凯郭尔》,王彤译,鲁路校,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82页.

②索伦·克尔凯郭尔:《重复》,京不特译,东方出版社,2011年,第4页.

③同上,第4页.

④同上,第12页.

⑤同上,第50页.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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