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
内容摘要:陈染的小说《与往事干杯》,以其独特的女性化叙事构成了作品解读的丰富性。本篇文章主要从叙事主体、叙事视角以及叙事时间三个角度出发,对这篇小说进行叙事行为上的探讨与分析。
关键词:叙述者 叙述视角 叙述人称 叙述时间
陈染的小说总是被冠以“自传体”、“个人写作”等名号,而这些名号对于陈染本人来说则总是处于“被接受”状态,从未深入到其小说真正的文本内容中来探寻作家本人的心理状态和精神世界。在此,我将从小说《与往事干杯》的文本出发,对这篇小说的叙事行为进行探讨。
一.叙述主体
只要提到陈染的作品,所有的读者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私人化”这个名词,何为“私人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作品中的主人公就是作者,主人公所经历的一切便是作者的人生经历。的确,陈染在她的小说中时常有某些事件或情境与她自己的生活是极为相同的。就拿《与往事干杯》这篇小说而言,主人公肖濛在十几岁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后来便和母亲搬入尼姑庵生活了数年。这样的事件,在陈染的日记体作品《声声断断》中曾清楚地告诉我们,她自己家中的变故。但这样的相似或相同事件并不能作为确定陈染的作品是“私人化”的,如果要从文本中找出事件作为证据,那么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小说中肖濛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曾想过在陶然公园投水自杀,这一事件可以明确地与陈染的生活经历排除开来。因此,如果随意地将小说的主人公与作者硬要扯在一起,那是十分不明智的,也会导致对整部作品理解上的误区。
对于一部小说的文本解读而言,叙述者的重要性往往会大于作者。当深入到《与往事干杯》这部作品的文本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叙述者的强大控制力。就叙述者而言,作品中的文本叙述者想给读者讲述一个关于主人公“肖濛”的成长和爱情故事。而故事层面的叙述者正是主人公“肖濛”为自己的一位已经怀孕的友人“乔琳”讲述自己的生活经历。而这两个层面的叙述者总是交叉在文本中,我们可以注意到这样的一个现象,在小说中,作者采用第一人称来指代主人公,但仍然会不间断地将第一人称改变为第三人称,当第一人称出现在文本中,读者就会跟随故事叙述者的讲述来了解“肖濛”的生活,而一旦转变为第三人称时,故事层面的叙述者就会隐身,随即文本层面的叙述者就会为读者服务,继续让读者感受“肖濛”的情感变化和心理体验。正如小说中写到的当“我”知道了父母已经离异后,故事层面的叙述者无法准确详实地描述“我”的心境,于是出现了第三人称的“她”,“她一点也不懂得色彩的含义,但她喜欢黑颜色的衣服,她找到这种属于自己的颜色完全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出于知识。”①这样的一段描述使读者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在父母离异后,所受到的压抑有多么深,而这样的压抑促使女孩产生了选择靠近忧郁的黑色,远离一切明亮的色彩。当然作为叙述者总是不可避免地带有着作者某些创作思想倾向,在小说中主人公“肖濛”对父亲总是不愿意接受和亲近,甚至在离家来到尼姑庵时,“我和母亲就在这一贫如洗、徒墙四壁的小屋里过起了天堂一般的日子”②。“我”的感受是“天堂”一般,那么在有父亲居住在一起的那个家一定就是“地狱”了。根据作品,我们不难看出,叙述者总时不时地表现着作者的某些价值立场,而正是这样,才使得作品与作者产生着一种模糊的关联性。
二.叙述视角
众所周知,第一人称的选用是陈染作品的一大特征,在小说中采用第一人称的优点是不言而喻的,首先,它大大地拉近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距离,作为普通的读者,在他们眼中作者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小说叙述,极有可能是在向大家讲述自己的故事,因而一种窥探式的心理便被激发起来,小说的吸引力迅速提升。在《与往事干杯》这篇小说中,作者不仅采用第一人称来增加小说的真实性,同时还不断地强调私人性和隐秘性,在文本中,“我”与男邻居在纸条上交谈的内容,“我”既不愿意公开在文本中,更不想告诉“我”的密友,因为“我”觉得这纯属于我们私人的事情。再者,为了使第一人称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小说中,还偶尔出现一些具有生命旨意性的“我”的想法“我觉得一个人自身一旦形成,他(她)所喜欢和需要的对象的类型就已注定。”③这样的言论,使得小说具有了普遍的生活经验,继而让读者容易产生共鸣,使小说更具有亲切感。
在整部小说中,虽然主要采用第一人称作为主人公的指代,但是也出现了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转变。这种转换主要发生在“肖濛”观察自我、体味与他人情感或者自我遐想时,在“我”与男邻居发生关系后,文本中有这样一段描写主人公自己的心理感受:“她希望自己变成他的食物,永远被他啃噬,被他吞咽。”④此时的主人公“我”瞬间变成了“她”,她的体验成为了故事中人物的直接感受,继而产生一种叙述者和主人公彻底的分离。“小说家可以通过改变人称来调节叙述者与故事之间的距离,某些作者弃第一人称而用第三人称,一个似乎可以成立的理由是,作者不愿沾上自我暴露的嫌疑,不愿让作品中描写的生活内容与自己拉上直接的关系。”⑤采用第三人称叙事正好为叙事者脱离小说中人物的身份,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透视提供了条件。
《与往事干杯》这部小说中,由于主要采用第一人称叙述作品,使得文本的叙述焦点也集中于内部聚焦。虽然小说主要根据主人公“肖濛”的成长和爱情故事为主要内容,但在叙述进程上却是以“我”的心理情感路线为始终。“我”从小就不喜爱父亲,对父亲的情感除了陌生就是厌恶,这就导致了“我”在少女时期对于如父亲般的男人产生莫名的好奇与依恋,而与男邻居的接触反而让“我”在心里底层对男性产生了更大的不满,“我”以为和老巴是刻骨的爱情,但乱伦的结果,导致“我”更大的悲痛,继而“我”的内心产生了无止境的失望。内部聚焦往往可以把故事中人物的原生态的心理状况和精神世界展示在读者面前,使得读者更清晰地理解人物。
三.叙述时间
陈染对《与往事干杯》这部小说中的叙述时间上,做了较为精心的安排。整部作品由于是回忆性的,因而在整体上属于倒叙。用热奈特的话来说“倒叙就是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一切事后追述”。⑥陈染采用整部作品都倒叙的叙述手法,当然是希望通过这样的倒叙来吸引读者阅读小说,同时也符合她自己一向的创作思想——作品更多的是心理的经历。作者是完全地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喜欢采用内在心理和情绪来推进小说的进行。但整篇文章采用倒叙,也只是为了使文章整体结构上变得完整,并不能因此忽视文本内容和文本的情感表达。陈染在叙述时间上采用倒叙,其实就是自己对肖濛故事进行着情感上的体味,同时在创作她人的生活故事中,作者也在进行自我的反思和判断。
如果简单地认为倒叙统摄了整部小说的叙述时间,那是不正确的。在整部小说中共有六处地方用到了预叙,当然最明显的即是有如“这些是后来的事了”、“这些,当然是后来的事”等标志性的预叙话语的出现。预叙的作用不仅是让读者事先知道将来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叙述者想要让读者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以便在将来详细叙述事件过程时能让读者更深刻地体味叙述者的心境和情感。正如小说刚一开始叙述者就表明“我”对于男人的温馨和美好的了解,都源自于“我”遇到了那不该算初恋的初恋。这样的话语,让读者不仅了开始期待起“我”的初恋,但又对于这个初恋产生极大的疑惑,毕竟“我”认为是“不该的”。带着这样的心情,读者在认识到了“我”的初恋——“我”与男邻居时,定然会对“我”在小说一开始定下的结论非常赞同,同时由于“我”所认为的“不该的”结论,使得读者在认识到了“我”的第二段恋情时产生了更多的期待和失落,读者在这样的情感体会中才可能跟随作者对文本内容进行思考。
作者在整部作品中安排了两条叙述线索,一个是浅层的故事情节的正常发展轨迹,另外的一条是叙述者的情感流动推动着故事的发展。这样的安排,使得读者在阅读中,都能随着叙述者的讲述进行自我的情感定位和客观评价,同时还能深刻地感受到作者丰富而独特的内心世界。
注释:
①陈染:《与往事干杯》,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第18页。
②同上,第19页
③同上,第88页。
④同上,第50页。
⑤罗钢:《叙事学导论》,云南: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72页。
⑥热奈特:《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第17页。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