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中共三大代表再考证

李蓉

[摘 要]中共三大是党的历史上的一次重要的代表大会，但是关于出席这次大会的代表人数一直以来没有统一的说法。作者经查阅资料考证研究，认为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总人数45人，其中正式代表为40人，列席代表、尚未完全确定代表资格人员3人，还有2名共产国际代表。

中共三大；出席代表；考证

[关键词]

[中图分类号] D23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3）09-0008-04

1923年6月，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是党的历史上的一次重要的大会，也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大会决定实行国共合作、共同进行国民革命，对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对推动中国革命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出席这次代表大会的代表是多少？历来说法不一。有的说是30人，有的说是30多人，还有的说40人。为了更准确地反映历史真实的全貌，深化研究、弄清真相，进一步的探讨十分必要。

一、中共三大代表应为40人

关于中共三大代表的人数，有着几种不同说法，而不同的说法又来自不同的材料。

1.保留在俄罗斯档案中一份名为《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俄文资料记载：“出席这次代表大会的共有三十多位代表，其中有表决权的十九人，有发言权的十余人。来宾和非正式代表十余人。参加大会的除了北京，上海，湖北，湖南和广州各地的代表以外，还有浙江，山东，满洲和莫斯料的代表。”[1]

2.1928年中共六大时绘制的中共历次大会党员成分比例表中，指出：出席三大代表30人，有代表权的代表27人，都是知识分子。而列出的代表名单实际为22人。名单如下：张太雷，李大钊，刘天国，陈○涛，林育南，张德惠，独秀，和森，秋白，国焘，泽东，王俊，章龙，孟雄，仁静，仲一，王用章，徐梅坤，平山，冯菊坡，刘尔松，陈天[2]。

名单中的陈○涛，应为陈洪涛，这是陈为人的曾用名。而刘天国，则没有任何回忆和别的资料提及此人，如同被蒸发了，令许多研究者深感纠结。外地到广州来开会的代表，大都是有相当职务和一定影响的人物。当地也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其他线索。因此，早有学者怀疑[3]，不是“刘天国”而是“刘天章”。笔者专门查阅过这份档案，刘天章则确有其人。应是笔误或记忆有误造成的。

3.出席中共三大的有表决权的代表为40人。陈独秀起草的《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决议案》规定：“中国共产党须与中国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员应加入国民党”。对这个决议的讨论有记录在案，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以21票赞成、16票反对、3票弃权而通过。这一方面说明当时对国共合作问题争论的激烈程度，一方面也为大会的代表人数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证据：中共三大的投票人亦即有表决权者刚好为40人。同时，瞿秋白1930年2月的报告中也列出了大会选举的得票数，其中陈独秀得票数为40张[4]。

从这里可见，中共三大有投票权即表决权者为40人。而陈独秀是大会上唯一的得到全票的人。根据有关资料和张国焘、徐梅坤、罗章龙、于树德、杨章甫等人的回忆，参加大会的人员，不仅有拥有表决权的代表，还有来宾和非正式的代表，以及担任会议记录等人员。这样算来，参加中共三大的代表、来宾和非正式代表，应为40人以上。

二、关于两位有争议的人员

根据罗章龙的回忆，出席中共三大代表中有一位叫史文彬，他是京汉铁路总工会党委代表。史文彬，1887年11月生。山东高青人。1912年入长辛店铁路机厂做工。1921年1月起任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在长辛店铁路机厂创办的劳动补习学校校务委员。1921年秋加入中国共产党。1922年至1923年2月任长辛店铁路机厂中共支部书记。1928年当选为中国共产党第六届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但有资料说明，史文彬1923年2月当选为京汉铁路总工会副委员长后，同月被北洋军阀逮捕，关押于保定监狱。经营救，直到1924年11月出狱。因此，中共三大召开时，史文彬不可能到广州，自然就不会是出席代表了。

还有一位尚未完全确定代表资格的代表，名叫江浩。他生于1880年。直隶省（现河北省）玉田县北刘家桥村人。1908年东渡日本自费留学。在日本东京结识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加入了中国同盟会。1910年毕业回国。在遵化省立第五中学任学监，传播反清思想，秘密组织反清活动。1911年武昌起义后，去职赴天津参加建立同盟会北方支部机关，参与策动天津小站、韩家墅等地驻军的天津起义、第二十镇驻军的滦州起义。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当选为直隶省议员、第一届参议院议员。1913年又被选为国会参议院候补议员。1915年因反袁世凯被通缉。1916年恢复国会时，担任国会议员。同年在家乡创办了农民业余学校、女子小学、读报社等，对贫苦农民进行启蒙教育。1917年段祺瑞执掌政权后拒绝《临时约法》，追随孙中山高举护法大旗，同大批议员南下广东，1918年通电全国“护法救国”。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江浩同广州的国会议员发表通电，要求军阀政府释放被捕学生，严惩卖国贼。1920年回到北京，在李大钊的帮助下，参加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成为中共早期党员。入党后，继续以议员合法身份从事革命活动，把当议员每月收入的400元银币，大部分交给党做活动经费，而个人和家庭生活仍很清苦。1921年到保定育德中学任学监并授修身课，宣传民主、科学和社会主义，介绍俄国十月革命经验，积极赞助学生各种进步社团活动。1922年回北京，在国会上大力宣传“劳工神圣”思想。二七惨案后，和进步议员愤怒抨击军阀屠杀工人的罪行，要求释放被捕工人，抚恤死难工人家属。1923年曹锟贿选总统时，愤怒拒绝。继之和180余名议员愤然离京南下，发表《离京宣言》，抵制曹锟贿选阴谋。

1923年6月，江浩在广州。有人说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但江浩家乡的河北玉田地方党史部门否认其是三大代表[5]。其肯定和否定他代表资格的依据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因此，笔者暂将其列为尚未完全确定代表资格人员。

1924年1月，江浩出席在广州举行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不久奉命返回天津，参与组建中共天津地委和国民党直隶省党部，发展党员。1925年1月天津国民会议促成会成立，被选举为总务委员长。因支持五卅运动遭追捕。回家乡创建国民党玉田县党部，指导建立起中共玉田县第一个党支部。

1926年，江浩在广州出席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当选为中央候补监察委员。会后回天津。同年夏奉调前往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工作。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江浩同毛泽东、宋庆龄等22人以国民党中央委员名义发表了《中央委员宣言》，号召全国人民“与一切假冒本党革命名义者坚决斗争！”为此被国民党开除党籍，并下令通缉。中共中央派其任两湖特委书记。

1928年，江浩和林伯渠等到莫斯科中山大学老干部班学习。毕业回国途中，因患重病留海参崴疗养，曾在海参崴远东工人列宁主义学校任教。1931年在海参崴逝世。[6]

三、还应列入名单的几名代表

有证明出席过中共三大的人还有：罗琦园、杨章甫、梁复燃。

罗琦园，1894年生，广东番禺人。1921年参加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不久回广州。中共一大后加入中国共产党，为1922年9月冯菊坡、谭植棠创办的《珠江评论》的主要撰稿人之一。这份刊物应该是属于青年团广东区委。[7]1923年5月，青年团广东区委改组，罗琦园担任了区委候补执行委员，他和阮啸仙、刘尔崧等一起参加了中共三大的筹备工作，也出席了中共三大并作会议记录。

1923年10月，罗琦园担任了青年团广东区委执行委员、编辑。1924年8月后，罗琦园担任共产党人倡议和主持下创办的第二届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主任、中共广东区委委员、区委农委书记。1926年5月担任广东省农民协会常务委员。1931年7月罗琦园在上海被捕，8月被害。

关于罗琦园的身份，徐梅坤在回忆时说他不是三大代表[8]。但仅凭这个回忆来否定罗琦园的代表资格，似乎太简单化了。

首先，罗琦园参加了中共三大并在现场，这是徐梅坤也没有否认的。罗琦园担任会议记录，但同时也可以是大会代表。这在党代会制度还不十分严格的情况下时常可见，如中共一大上，毛泽东就既是代表又担任了会议记录。

其次，徐梅坤和罗琦园，工作地点不同，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广东，且没有组织上的隶属关系。徐梅坤怎么具体了解到广东的情况并否认罗琦园的代表资格呢？这需要有可靠的根据才能说明问题。

再次，当时是否严格区分代表和正式代表、列席代表？徐梅坤是否认为罗琦园不是正式代表？据徐梅坤回忆，杭州的于树德、金佛庄是作为列席代表向中央提出得到同意后，自费买船票从上海到广州的。这件事他具体经办，所以有印象。但在广州，参会的代表则不存在路费的问题。所以，除了正式选举的代表外，其他人都可以旁听，这就可以称作旁听代表或列席代表了。何况在会议期间，有时代表的身份也可以有些调整和改变。

所以，罗琦园的中共三大代表身份，应该是可以成立的。

于树德是否为中共三大的列席代表？让人有些存疑。李大钊通知于树德到广州开会，他有可能不是上海的而是北京的代表。因为他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就担任了青年团天津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部主任，1923年春到杭州任教，又担任了中共杭州支部书记。所以，他作为正式代表也是没有问题的。中共三大闭幕后，于树德和李大钊、谭平山一起参加1924年1月召开的国民党一大，并当选为国民党中央委员，而林伯渠、毛泽东、瞿秋白当选为候补中央委员。可见，于树德当时的地位非同一般。而金佛庄则是中共三大代表中唯一的军人，具有比较特殊的代表性。即使最初如徐梅坤所说是作为列席代表到广州，也不排除以后身份有变化的可能。

按中共广东党史的记载，广东地区党组织推选谭平山、阮啸仙、刘尔嵩、冯菊坡4人为出席中共三大的代表。同时，广东区委还派出一些党员到会旁听，并派罗绮园担任大会记录[9]。也有资料记载：广东代表谭平山、阮啸仙、刘尔嵩、冯菊坡等出席了大会[10]。这个“谭平山……冯菊坡等”的说法和严格的“四人说”相比，就有很大的灵活性，完全可以理解为不止四人、比四人更多。

梁复燃回忆说，广东选出的代表是6名，除了谭平山、阮啸仙，刘尔崧、冯菊坡（曾担任廖仲恺的秘书）外，还有杨章甫和谭植棠。当然他的回忆也不一定准确，但完全可以作为参考。

依据以往的研究成果[11]，加上新的考证，中共三大代表的名单为43人：

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张国焘毛泽东瞿秋白张太雷何孟雄邓培王荷波谭平山阮啸仙冯菊坡刘尔崧项英林育南陈洪涛（陈为人）刘天章孙云鹏张德惠王用章王俊徐梅坤于树德金佛庄朱少连张连光邓中夏罗章龙高君宇刘仁静陈潭秋向警予王仲一陈天沈茂坤恽代英袁达时江浩罗琦园杨章甫梁复燃谭植棠

按梁复燃的回忆，谭平山在筹备会上曾宣布：不是正式的代表，可以作为列席代表参加大会。上面提到的罗琦园、杨章甫、梁复燃、谭植棠都有可能属于后一类。

当时，罗琦园是青年团广东区委候补执行委员，杨章甫是青年团广州执行委员会宣传部主任。梁复燃是广东佛山青年团的负责人。他们3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青年团干部。共同为大会服务同时也参加大会，不是不可能的。而且，罗琦园参加会议并作记录，杨章甫、梁复燃留有关于中共三大的回忆，都是有证可查的。但谭植棠是否出席大会，则很少有人提及和说明。

四、一位不应被忽略的人物

谭植棠，1893年生，广东高明人。1917年夏，考入北京大学文科，开始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参加五四运动。1920年3月，谭植棠与谭平山、陈公博在北京大学创办《政衡》杂志。同年夏从北大毕业回到广州，在国立广东法政学校任教。8月，与谭平山等在广州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1921年春，他和陈独秀、谭平山等成立广州共产党早期组织，是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成员。

中共一大后，中共广东支部旋即在广东成立，谭植棠担任了支部的宣传委员，并任《广东群报》经理。

1922年3月，由中共广东支部书记谭平山等重新组建的广东社会主义青年团在广州成立。谭植棠担任了学生运动委员会副委员长。4月，担任了财政部主任。

1922年6月，中共广东支部扩大为广东区委（又称粤区委），谭植棠仍负责宣传工作。6月发生粤军首领陈炯明背叛孙中山、炮轰总统府的重大事件。广东党组织的领导人开始对事件的性质认识不清。广东区委书记谭平山赴上海请示中央，负责组织工作的陈公博却发表文章支持陈炯明。在党中央明确支持孙中山反对陈炯明之后，陈公博仍继续支持陈炯明，并私离广州赴美留学，因而被开除党籍。据说，谭植棠和陈公博一样受了处分。但他和陈公博有所不同的是，他仍然留在广州并于同年9月和主持广东党的工作的冯菊坡等创办了《珠江评论》杂志。

冯菊坡是在谭平山调离广东后，负责主持广东区委党的工作的。谭植棠和冯菊坡任《珠江评论》编辑，可见他仍在从事区委的宣传工作，并没有因受处分而影响工作。

1923年三四月间，谭平山调回广州主持广东区委工作，不久，中共中央局迁来广州。所以，到6月份召开中共三大时，谭植棠作为原中共广东区委的三名负责人之一，很有可能参加大会。当时参加三大的广东代表阮啸仙、刘尔崧，都是广东最早的一批共产党员，谭植棠也是如此。有所区别的是，阮啸仙、刘尔崧在1923年5月广东青年团改组后，分别担任广东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书记和执行委员，而谭植棠没有再担任青年团的职务。但是到1925年春，中共广东区委设立主席团时，谭植棠为成员之。5月，谭植棠担任国民党中央主办的广州第四届农民运动讲习所主任。在此前后，他在讲习所中多次讲课。后来还担任了中共广东区委国民运动委员会书记。因此，关于谭植棠受处分甚至开除党籍之事，目前只有张国焘的回忆提及。而从谭植棠后来还在党内任职的情况看，张国焘的回忆不能作为依据。

因为有梁复燃的回忆为据，谭植棠也应列入代表之列。

五、初步结论

前面列出的43名代表中，自称是列席代表和被作为列席代表，或被否认有代表资格的，共有8人，他们是：刘仁静、于树德、金佛庄、罗琦园、杨章甫、梁复燃、谭植棠，以及江浩。

如果徐梅坤的回忆不够准确，则于树德、金佛庄、罗琦园是正式代表；如果梁复燃的回忆比较准确，则杨章甫、谭植棠也有正式代表资格。这样一来，列席代表就剩了3名：刘仁静、梁复燃、江浩。其他人均为正式代表。

上述43人中，除去3名列席代表，还有40名正式代表。而列席代表中，刘仁静和梁复燃属于是自己承认为列席代表[12]，江浩则是因为其代表资格暂时不能确认。但实际上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即会前的列席代表，到会上转成了正式代表。以刘仁静为例，他是参加中共一大的代表，即使以列席代表身份出席中共三大，也不排除在会议期间变换身份的可能。

按此前的分析，出席大会的正式代表40人，他们是：

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张国焘毛泽东瞿秋白张太雷何孟雄邓培王荷波谭平山阮啸仙冯菊坡刘尔崧项英林育南陈洪涛（陈为人）刘天章孙云鹏张德惠王用章王俊徐梅坤于树德朱少连张连光邓中夏罗章龙高君宇刘仁静陈潭秋向警予王仲一陈天沈茂坤恽代英袁达时罗琦园杨章甫谭植棠

列席代表、尚未完全确定代表资格人员：

刘仁静梁复燃江浩

还有马林和沃林两位共产国际代表。

因此，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总人数45人，其中正式代表为40人，列席代表、尚未完全确定代表资格人员3人。

也许，随着档案文献的开放和深度挖掘，还会有新的收获。

参考文献：

[1][4][12]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中共“三大”资料[A].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93.208.214.

[2]中共历次大会代表和党员数量增加及其成分比例表[Z].1928.

[3]何虎生，李耀东，向常福.中华人民共和国职官志[A].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1993.

[5]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等.中共三大学术研讨会论文集[M].广州：广州出版社，2006.540.

[6][1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中国共产党第一至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名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39-240.

[7]广东省档案馆，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委员会办公室.广东革命史料丛刊·广东区党、团研究史料（1921—1926）[M].广东人民出版社，1986.21；李坚.杨匏安史料与研究[M].中共党史出版社，1999.208.

[8]九旬忆旧——徐梅坤生平自述[M].光明日报出版社，1985.27.

[9]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广东地方史（第一卷）[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80.

[10]中共广东省委组织部，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广东省档案馆.中国共产党广东省组织史资料（上册）[M].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8.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

责任编辑：周奕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