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火的《小时代》

刘潇

继《富春山居图》之后，《小时代》又掀起了华语电影圈新一轮的争论。在郭敬明“45度仰望天空”的过度解读中，在话题女星杨幂娇滴滴的旁白声中，在90后影迷的阵阵尖叫声中，《小时代》的电影票房攀升速度之快、排片场次之多、爭议声音之大，几乎超出所有观众的理解范畴。

《小时代》的出现将中国内地电影的观众划分成两大对立阵营。一方面，知名影评人和学者批评这部影片逻辑混乱、剧情狗血、价值观扭曲，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赤裸裸的物欲”；观影后吐槽的观众称这部电影是郭敬明自恋的产物，抨击其中的拜金观念会影响中国年轻人的价值取向，甚至曾经读过郭敬明小说的部分80后也毫不犹豫地加入到抵制《小时代》的队伍。而另一方面，郭敬明的支持者们却自动扛起了反驳的大旗，一些自认为不被社会理解的90后年轻群体，不爱看主旋律作品，藐视崇高，对自身的审美情趣有着毫无遮拦的自豪，他们骄傲地为自己的偶像摇旗呐喊。一时间，郭敬明再次成功掠夺了大众的眼光，心满意足地成了众矢之的。

就电影类型而言，《小时代》可以勉强归入Chick Flick（即小妞电影，又称小鸡电影）的电影范畴。这一类型来自于好莱坞，多以女性角色为核心，男性退居配角，通常以都市爱情为主题，剧情轻松，风格时尚。“小妞电影”的源头，同样也是几十年来在欧美风靡的青春流行文学，如《绯闻女孩》系列和《暮光之城》系列等。然而，尽管《小时代》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表现都市时尚生活，可浮夸的台词、炫耀的运镜、铺张的布景以及虚假的场景设置，让这部电影只能沦为一部指导少男少女如何炫富的教科书。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电影中的四个大学同学，竟然被清晰直白地划分出了等级，她们本该纯洁的友谊，也被理所当然地蒙上了一层利用和帮衬的铜臭色彩。《小时代》没有《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时代质感，没有《中国合伙人》传奇奋斗史的热血精神，甚至无法与同类型的《穿普拉达的女王》相提并论。尽管这部风靡全球的畅销电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部少女时尚指南，或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女性如何寻找自我的故事，但《穿普拉达的女王》是在真诚有度地揭秘，在恰如其分地煽情，它的表现手段更高明、更自然。

论及《小时代》火爆的原因，不可不谈及它的受众群体。郭敬明的粉丝们，其实和当年看琼瑶、安妮宝贝小说的人一样——正处于青春期，容易被“明媚的忧伤”感染，容易被空虚华美的辞藻打动，也更容易对未知的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片中养眼的俊男美女，激发了少女们的花痴冲动；华丽刺激的校园生活，满足了背负繁重学业的“学生党”的精神空虚；同时，片中闪烁着物质光芒的奢侈品，带着条形码，也亮花了少男少女们的双眼……《小时代》的定位初衷就是一部展示物质生活的电影。它对它的受众群体说，我知道你不满足于你现在的生活，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最美好最华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过不过这样的生活不要紧，你看的时候觉得high就足够了。而这些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早晚也会走入社会，早晚会知道社会不是一个熠熠发光的玻璃房子，成功也不是靠穿着红底高跟鞋就能轻易踩踏出来的星光大道。郭敬明生产的文化产品，注定会随着受众年龄的增长而被抛弃，但郭敬明把市场看得很清楚，他知道上一茬处于青春期的受众离开了，总会有下一茬源源不断地补上，所以郭敬明的成功也只会是商业上的“虚火”。

面对这样的电影文化，特别是电影文化对青年一代的影响保持谨慎态度，是无可厚非的。但在批评与质疑的同时，我们也应对社会本身进行思考。90后之所以会喜爱郭敬明，是因为文艺创作尚没有生产出足够多更通俗、更健康的文化产品供他们欣赏。所以，我们无需用大时代的发展矛盾来苛责一部《小时代》电影，而应该以大时代的胸怀，以谦卑、自省、沉淀的态度，来创作更优秀更健康的文化产品。

（摘自2013年7月18日《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