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语言意合与形合现象探索

2013-04-29 17:32常琼陈文安
现代语文 2013年11期
关键词:匆匆词法句法

常琼 陈文安

摘 要:作为我国著名散文家、诗人、学者,朱自清凭借其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为中国现代散文做出了重要贡献。而他早期的作品《匆匆》更是凭借其朴实无华的文风,清隽沉郁的格调,洗练精悍的语言与秀丽简约的文笔成为中国现代散文的典范。本文选取朱纯深先生译文,通过对《匆匆》中英文两个版本的对比,用实例说明意合与形合现象是如何体现在文本中的,从而加深对英汉两种语言的理解,进一步提高翻译水平与审美水平。

关键词:《匆匆》 意合 形合 词法 句法 语篇

一、引言

“西洋语的结构好像连环,虽则环与环都联络起来,毕竟有联络的痕迹;汉语语的结构好像天衣无缝,只是一块一块的硬凑,凑起来还不让它有痕迹。西洋语法是硬的,没有弹性的;汉语语法是软的,富于弹性的。惟其是硬的,所以西洋语法有许多呆板的要求,如每一个clause里必须有一个主语;惟其是软的,所以汉语法只以达意为主,相关的两家是可以硬凑在一起,不用任何的connective word。”(王力,2007)一般认为,形合与意合最早由王力先生提出。王力认为,汉语多是意合,而西文多是形合。西方翻译理论家奈达也曾认为,意合与形合的不同是汉语和英语的最大区别之一。

作为组织语言的手段,形合和意合也是英汉两种语言在宏观层面上的一种对比。所谓“形合”,就是指语言的词语、分句以及句子之间借助语言形式手段实现词语或句子的连接,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所谓“意合”,就是指语言借助内在的意思来传达信息,即“文以意为主”。本文旨在分析《匆匆》与其英译本在意合与形合方面的对比,从词法、句法、语篇三个方面来分析意合与形合现象,探索汉语与英语各自不同的魅力。

二、词法上的意合与形合现象

(一)词形上的差别

词法主要表现在词形和词性两个方面。英语中词形多变:名词有单复数之分,代词有人称、数等的变化,动词有过去分词、现在分词、过去时等形式。而汉语中词形相对稳定,独立成形,每一个汉字的书写形式都雷打不动,不会出现英语中词形的形态变化。

(1)原文: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译文:Swallows may have gone, but there is a time of return; willow trees may have died back, but there is a time of regreening; peach blossoms may have fallen, but they will bloom again.

原文中,“燕子”“杨柳”“桃花”都没有指明单复数,中国读者在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去思考到底有几只燕子、几棵杨柳、几朵桃花,他们只是获得了“燕子、杨柳、桃花”这样的信息。而在英文中,“swallows”“willow trees”“peach blossoms”这些单词都是复数形式,当然这里也只有复数形式才能传达原文的意思,若只有一只燕子、一棵杨柳、一朵桃花,外国读者读之会感觉译文有些奇怪。而英语语言讲求形合的特点也由此可见一斑,读者会明显地感到英语在形式上的明显变化。相比之下,汉语中只要传达意思即可,无需对“形”进行界定。

(二)词性的差异

英语中的词性突出,棱角分明,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代词、连接词等分工明确,词性不能被轻易改变;而汉语中的词性则不如英语中那么突出,说话者可以根据需要调解各类用词的位置,用法较灵活,没有太多限制,只要能生动形象地传达出意思即可。

(2)原文: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

译文:willow trees may have died back, but there is a time of regreening;

初学汉语的外国读者,对这个“青”字会感到困惑,这个形容词词性的词语在这里成了动词,省略了杨柳从“枯”到“青”的过程,生动传神地描绘出了杨柳的绰约风姿。而英语中,“green”这个单词就不能直接作为动词充当谓语成分。英语译文也只能中规中矩地借助名词词组来表达原文的意思,就失却了原文中的韵味。

三、句法上的意合与形合现象

英语中,一个完整的句子必须有主语、谓语和宾语,而像其他句子成分,如补语、状语、定语的存在只是为了修饰最基本的句子主干。句子的每种成分都各司其职,严格按照其职能行事。而正是因为这样的限制,英语中出现歧义句的可能性才比较小。而在汉语中,由于中国文化注重“言外之意”甚于“言内之意”,讲究“天人合一”甚于“唯物论”,故而会采用变换语言形式的方式来为创造“意境”服务,语言结构就显得比较松散随意——或单独成句,或积累式连接。这种现象在散文中尤其明显,由此出现了散文的“形散神不散”,而这种“形散”多出现在句法上。

(一)语态上的差异

(3)原文: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

译文:And I am caught, blankly, in his revolution.

原文采用主动语态,“我”在时间流过时的无力感、茫然感被表现出来,是“我”选择这样做的,但“我”却很无奈。在译文中,被动语态的采用给人一种被迫的感觉:“我”被时间抓住了,反抗不得,“我”都不明白是如何被抓住的。英语的严谨在这里倒是将“我”那种复杂微妙的心理牢牢抓住了,甚至胜过原文的表达。这个被动句“以形摄神”,充分展现了“形合”的魅力。

(二)句子结构上的差异

(4)原文:我不禁汗涔涔而泪潸潸了。

译文:Already sweat is starting on my forehead, and tears welling up in my eyes.

原文是以“我”为主语的,“汗涔涔”“泪潸潸”用来形容我的恐惧心理。叠词的使用一方面加强了语气,另一方面正契合作者的心情。总体而言,这句话干脆利落,传达了作者的一种恐惧无奈又悔恨的心情。在译文中,先是作为主语出现的“sweat”和“tears”削弱了“我”的主体性体验,而后两个表示动作完成过程的句子稀释了原文中的情绪。再者,英语中没有对应的叠词,更是没办法传达叠词本身具有的音韵美与重叠美。结构严谨的英语遇上散文这种文体,自是比不过讲究“以神驭形”的汉语。

(三)语序上的差异

(5)原文: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译文:Thus--the day flows away through the sink when I wash my hands, wears off in the bowl when I eat my meal, and passes away before my day-dreaming gaze as reflect in silence.

原文中,三个排比浩浩荡荡,使读者读来有急切匆忙之感,暗合文章主题;把“洗手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默默时”放在每个分句的前面,能让人产生一种就是这些琐碎平常、最不惹人注意的事情偷走了我们的时间的感觉。英文习惯把修饰语放在被修饰语之后,将“时间流过”这一事实放在前面,这就削弱了原文的艺术魅力,读来平淡无奇。

四、语篇上的意合与形合现象

“到了句以上,英语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再用如此强的形式来限制自己了,为了造成变化,因而才用了意合手段,同义词、上位词、统称词、代词,基本上都是词汇手段,把它们联系起来的不是形式,而是意义;汉语的情况正好相反,到了较大的语言片段里,为了保持‘神不散,就要用适当的‘形合手段来增强凝聚力,而重复同一个词是最好的办法,可以使读者、听者的意念中心不至走散。”[6]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的规律不是绝对的,有时是兼而有之的,有时是恰恰相反的。尤其是在语篇方面,汉语要做到“形散神不散”,也需在“形合”上下功夫;英语要想传达自己的意思,也需在“意合”上做文章。在《匆匆》及其英译本中,这种现象就非常普遍。

文章的题目是“匆匆”,原文“匆匆”一词共重复出现了五次,作者不断强调这个主题,旨在保持“形”的不散,拉住读者的思想缰绳,将他们拉至“匆匆”这个“意”处。这样的重复确实能让读者、听者的意念中心不至走散。而英译本中则出现了“rush”“haste”“hesitate”“hesitating”这些表示“匆匆”的同义词,使得原文不至于单调,也使译文所要传达的“意”变得丰满起来,暗合汉语的意合用法。

单从“匆匆”一词中就可以看出汉语与英语在形合与意合方面的相互交叉与渗透。汉语是软的、隐的,英语是硬的、显的。当然,汉语与英语在意合与形合方面要做到完全的泾渭分明,是不大可能的。汉语和英语存在一种中间地带,让意合和形合统一起来,让语言能恰如其分地展示出自己的魅力。

五、结语

从《匆匆》及其英译本可以看出,汉语重“神”,“以神驭形”,行云流水,以“传神”为目的,形式多变,结构松散,余味无穷;英语重“形”,“以形摄神”,中规中矩,以“形合”为目的,形式固定,结构严谨。正如王力先生所说,汉语是富于弹性的,英语是环环相扣的。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意合与形合也不例外。在翻译过程中,能注意到汉语的意合与英语的形合是好事,但若过度拘泥于此,则会被这些规则束缚住手脚,译出的译文可读性就会降低,语言原有的风采也会失去。不管是在赏析比较中英文的时候,还是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译者都应字斟句酌,使语言不至于在翻译的过程中变味儿,让汉英两种语言都能在异域大放异彩。

参考文献:

[1]陈艳粉.形合和意合的视角看《春晓》与其英译的对比[J].吉林

省教育学院学报,2012,(12).

[2]刘宓庆.汉英对比与翻译[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2.

[3]潘文国.汉英对比纲要[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

1997.

[4]王力.中国语言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5]王扬.语篇形合与意合及其文化阐释[J].外语研究,2002,

(6).

[6]张迪.英汉翻译中的形合与意合对比研究[J].科技信息,2011,

(11).

(常琼 陈文安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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