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萱
小时候最怕盘子里有番茄,更讨厌有铁锈味的番茄酱,怎么都无法明白这红红酸酸的东西,偏就到处看得见。直到偶遇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人招待家宴,作为地中海烹饪主角的番茄酱滋味好极,才知道我们平时吃薯条的Ketchup番茄酱与地中海常用的Tomato paste 番茄酱,是天壤之别的滋味。这两种不同的东西,为何变成中文就是无法区别开来?美式薯条的调味番茄酱应该改名叫“小番酱”以作区别,免得毁了正宗番茄酱在人们心目中的独特气味。
以前老没搞懂大量用番茄酱的意大利肉酱面怎能好吃,进了地道使用番茄的地中海国家,才明白,真的好好味啊!而我自己用新鲜番茄与日晒番茄干做成的番茄面,原理相同,却总以为自己做的番茄酱更好吃,这个误解,终能在有生之年解开,那十天的伊斯坦布尔之旅如此愉快,恐怕跟番茄酱的印象大有关系。这大量用番茄的原理相当简单,便是从少量提味的配角转为主角,滋味鲜明,就不会委屈了番茄的阳光味。
土耳其主妇们在厨房里,总有一个堆满番茄的篮子,和大罐用桶装的番茄酱。刚见到时颇为纳闷,怎需要这么多的番茄,直到看完整个烹饪过程,才明白,一道菜烧掉十个八个番茄,怎能不用得凶狠?很幸运能遇上好主妇,指点我如何添加少量砂糖提味,糖要后放且量小,斟酌分寸,便能产生立体口感的效果。不爱糖味的我,为了平衡番茄的酸,便用洋葱、土豆、红薯或红萝卜等已有大量甜味的蔬果来增加黏稠度,若遇上吃不完的熟透木瓜,效果更佳。
有回陪同朋友去北京市郊参观有机农场,看见小院里竟然有茂盛的小茴香与各种新鲜香草,忙不迭地找人帮忙采收,走进厨房,做出在舌尖上舞蹈的墨西哥番茄酱。许多人品尝过后跟我要食谱,不是不想给,实在是太随性,而忘记里面到底放了多少东西,最难记住的就是分量。我这种随地取材的烹调方式,遇上什么都要巨细靡遗知道细节的人,当真是周瑜打黄盖,若非经常进入厨房,话无须点明,跟我讨厨技,那真是白挨打。原则性的说明,我很乐意,尤其是遇上一点就明的厨艺爱好者(绝对不会问出让人傻眼的问题),在厨房里紧闭双唇的我,话匣子打开,没完没了。不进厨房的人,千万别吃得高兴就瞎问,让人为难。我做饭,不煎不炸不热炒没有油烟,多半文火慢炖,如此简易,还学不会,的确是不用进厨房,吃现成的就好。在此公布墨西哥番茄酱做法,照样,是原则性,调味自己斟酌,但我可以形容最高指导原则的滋味,你要用“想象力”,做出自己的独门番茄酱,如此就好玩多了。别再逼问我“精准”的分量与细节了,大厨们都说:“想象力,是厨艺的基本功夫。”
锅子不用干透才放油下料,因为不热炒便不怕油锅乱跳。我都是把食材与调味料都加好才开火,这样就不会让锅子的热气破坏我的香料储存。喜欢油煎锅气的人,便要不厌其烦地,将需要的香料放入干净小碟中备用,以免剩下的香料被油烟入侵,很难保存。分别将需要的香料与食材整理好,才下锅,对于厨艺不精的人,虽需多洗碗盘,却增加了思考的过程,而不容易出错。因此,电视上常会看到大厨们展现厨艺时,锅旁堆满小碟子,那不是为了镜头美观,他们平时也这么做菜,免得挂一漏万。这些大大小小的碗碟,是二厨们的工作,下锅,由大厨掌勺。我的方法,最简便,由于备料完毕才开火,便可以不慌不忙,过程足以充分发挥“想象力”,经常会有神来之笔,无须照章办事。厨房里的惊喜,绝对是人人欢迎的妙趣。家庭自备番茄酱,大配角是洋葱,不爱洋葱,或洋葱过敏易胀气如我,就必须运用想象力来取代这“必需品”。
微火香煎洋葱后,才添加番茄与香料,是正规地中海烹调程序。我的方式,则是在锅里层层叠叠放入食材与香料后,盖上锅盖,才开火。大火出味后转小火慢炖,很快便能上桌讨好食客,完全不需要担心。新鲜的香草与干燥香料,最好能各半取用,才能增加舌尖上的乐趣。少量辣椒,绝对是神秘嘉宾,让人吃不出辣,却又有曼妙舞姿的效果。如此一来,这锅番茄酱,做什么都能让食客满心欢喜,就连不吃辣的稚龄孩童,也会要求再来一碗面。
至于是哪些香料,拜托看官,来点实验精神,什么都换着试试看,终能找出自己的独门味道,岂不皆大欢喜?并非我这懒人爱搞神秘,实在是脑子用到别处,记忆力就坏了,饶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