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视角看待中英颜色语义对比——以黄色为例

刘志成

一、引言

语言具有明显的文化特征，语言能反映文化，文化能影响语言。语言是包括词汇、语音、语义和句法等的综合体。而语言中的词汇是受文化影响最大的因素。对文化的定义目前被广泛接受的是英国人类学家泰勒提出的:“文化是一种复杂体，它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习俗和其余社会上习得的能力和习惯。”①顾嘉祖，陆 昇:《语言文化》第2版，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73页。可见，文化是多维的，不仅包括个人的生活观念、生活习俗、思维习惯等，也包括一个社会的教育制度、宗教艺术、民族心理和价值观念等。可以说，文化是一个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总和。

(萨丕尔)Sapir认为: “从某种意义上说，某种文明的文化模式的网络是在表现那个文明的语言里得到诠释的 (In a sense，the network of cultural patterns of a civilization is indexed in the language which expresses that civilization.”)②Sapir，“The Status of Linguistics as a Science”，language，vol.5，1929，p112.

萨丕尔 (Sapir)认为:“种族和文化的分界线确有点和语言的分界线相应的趋势。语言的内容，不用说，是和文化有着密切关系的。”③黄碧蓉:《人体词语语义研究》，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第29页。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地反映出它所服务的文化。物理环境、宗教信仰、价值观念、民族心理等文化因素对词义的影响是必然的，只是程度和方式上有区别。而大千世界，五彩纷呈，才呈现出五光十色的客观世界。英美民族对颜色的认知角度、思维特点各是怎样?文化对其认知的差异性究竟如何?本文试图通过黄色为例，来探讨因为文化的差异而导致英汉民族的认知差异性。“由于文化的因素，不同民族语言对颜色的分类可能存在差异;也是由于文化的因素，现代各民族对颜色的看法又趋于一致。”④邵志红:《英汉语研究与比较》，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146页。

二、黄色在英汉语中文化语义对比

(一)相似点

第一，英汉语中黄色都可以表示疾病。由于人类心理认知能力的相似性，对于黄色能引起近似的心理感受，所以英汉民族都用黄色表示疾病。如:中文用“面黄肌瘦”、“黄疸性肝炎”、“小便发黄”、“人黄有病”等形容疾病;在英语中也有近似的表达，如yellow blight(枯黄病)、yellow fever(黄热病)等。

第二，英汉语中黄色都可以表示哀伤和衰败。由于黄色常常和秋天联系在一起，而中国的汉字常常是会意字或者象形字，由“愁”就可以看出，表示“秋天的心”，故秋天是令人伤感的，故“黄色”在中国文化里是衰败的象征。比如，卢纶的诗《伤秋》: “岁去人白头，秋来树叶黄，搔头向黄叶，与尔共悲伤。”又如汉朝刘彻诗句:“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在英美文化中，黄色也是秋天萧瑟的象征，让人联想到死亡、衰败和忧伤。比如莎士比亚戏剧中的阴谋家麦克白斯被自己丧失人性的行为和女巫的诅咒折磨得夜不能寐，他说道:“My way of life is fallen into the sea，the yellow leaf。”①黄兆杰:《莎士比亚戏剧精选一百段》(英汉对照)，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9年，第187页。又如英国著名诗人雪莱在《西风颂》中把黄叶称为“dead leaves”，可见黄色在英美民族的眼中也表示萧瑟、死亡与哀伤。同样，英国诗人Edward·Fitzgerald菲茨杰拉德 (1809～1883)在他的“Old Song” (古老的歌曲)中写道:“When winter winds/Set the yellow wood sighing:Sighing，O sighing!”②黄杲炘:《英语爱情诗一百首》(英汉对照)，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3年，第126页。。

第三，英汉民族用黄色均可表示警告。英汉民族都使用黄色表示警告，这是因为在所有的颜色中，黄色的可视度最高。比如在比赛当中使用的yellow card(黄牌)，交通信号灯中使用的黄灯表示警示，提示车辆、行人通行时注意瞭望，确认安全后才能通过。此外，驾驶车辆时不能压马路上的黄线，黄线为隔离道等。另外，建筑工地的工人佩戴安全帽的颜色也为黄色表示警示。

(二)差异性

第一，在西方，黄色可以代表思念，但在中国没有这种含义。在西方，黄色可以表示思念、期待、怀念和祝福。所以英语中有“yellow ribbon”，比如George A.Norton在1917年写过一首诗歌:Round her neck she wears a yellow ribbon/She wears it in winter and the summer so they say/If you ask her“Why the decoration?” /She＇ll say: “It＇s for my lover who is far，far away.”③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Yellow_ribbon。

第二，黄色在英语中还可以表示背叛和胆怯，但是汉语中却没有这样的含义。因为根据《圣经》记载，为了金钱的犹大出卖了耶稣，因为犹大总是穿着黄色的衣服，所以黄色常用来形容胆小、卑鄙。如:He has a yellow streak in him.他胆小，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文化对词义的影响。此外，yellow－bellied和yellow－livered均可表示“胆小的”

第三，在汉语中，黄色可以表示淫秽色情的含义。但是在英语中，yellow journalism表示的是“任何歪曲事实的报道，或是故意想引起轰动而夸大其词的报道。”④张镇华:《英语习语的文化内涵及其语用研究》，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年，第66页。这是由于19世纪中叶，报业界的竞争导致办报人想尽一切办法促进销量，于是报纸上就刊登了一则漫画叫The yellow kid，办报人尝试用黄色对报纸的部分地方进行处理，结果获得巨大成功，后来yellow journalism取代了yellow kid代指夸大其词以求引起轰动的报道。在英语中，表示“色情、下流”常常用“blue”来表示，如:a blue movie色情电影，a blue joke黄色笑话，blue revolution性解放运动，a blue gown妓女等，但是从这个习语可以看出文化对词义的影响。

第四，汉语中的“黄”还可以表示“过时的、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意思。比如:“昨日黄花”、毛泽东的“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 “黄粱美梦”等;此外， “黄色”在汉语中还可以表示“失败”，比如:他的计划黄了。

第五，中华民族对黄色的崇拜离不开黄河文明和黄河流域。几千年的农耕文化让我们的先民崇拜土地，黄河文明是中华文明的摇篮和发源地，先民对黄土地的崇拜和敬畏演化出人类都是通过女娲用黄土而孕育的传说;同时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观念也是导致以黄色为尊的原因之一。东西南北中分别用青白红黑黄来表示，而黄位于中央，为中央之色，其神为皇帝，故“黄色”成为中国历代帝王的专用之色。所以中国人喜欢用黄色表示高贵和王权。这一点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帝制紧密相关。

第六，在英美国家常常用Yellow Pages或Yellow Book来指代公用电话簿，翻译成汉语时被译成了“黄页”，因为电话簿中的用纸全部是黄色的，在黄页上面可以查到当地的饭店、公司等;而私人电话簿常常被译成the White Pages或the White Book。而在中国，封建社会编写的大历书常常是黄色的，同时据说中国的历法也是由黄帝创制的，所以有“黄历”、“黄道吉日”的说法。中国的很多文明，比如文字、医药、音律、舟船等据传说都起源于黄帝时期，比如《黄帝内经》据说是黄帝和贤哲共同编写而成的，所以中国的国粹中医又称为歧黄之术。

三、结 语

词语的语义受到人类文化习俗的影响，文化习俗可以影响人类的认知习惯，色彩词中积淀了不同民族的民族文化心理。语言是社会性的，是一定文化环境下人类认知习惯和认知思维的反映。人类的身体结构基本相似，但是由于文化的差异导致了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性大于相似性。学习语言就要学习这种语言的文化，这对于语言的教学，而且对于语言的研究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