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陆疆人口问题治理模式初探

徐黎丽，王 悦

“边疆”是个时空概念。从历时性角度和地理空间角度来说，它根据人类发展空间的不断开拓，经历了陆疆向海疆、空疆的转变，如陆疆、海疆、空疆是人类生存和发展不可或缺的三维立体空间和一维时间空间;从共时性角度和社会空间角度来说，它又依据人类的生存需要从地理边疆向战略边疆、利益边疆、信息边疆、文化边疆等复合边疆的变迁。最终人类生存在由“硬边疆”与“软边疆”交织的国家边疆范围内。对于中国来说，陆疆作为传统边疆的基本组成部分，边疆安全问题除传统的边界纠纷外，还越来越多地与生态、资源、民族及其文化交织在一起。因为中国边疆多为信仰、语言与文化不同的多民族聚居地，不仅“守边、管边、控边”的分散性和涉外性明显，而且“固边、治边、富边”的复杂性和自治性突出。根据本文作者在中国多处陆疆口岸的调查表明:影响中国陆疆安全的基本问题则是人口问题。

一、中国陆疆人口问题及其成因

要谈中国陆疆的人口问题，首先要了解中国陆疆人口分布状况。“我国陆地边界长达22 800千米，自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口至中越边境的北仑河口，边疆省区有辽宁、吉林、黑龙江等9个。”①王兰辉，吴 瑞:《我国陆地边疆人口空间分布与地形关系》，《地理空间信息》2011 年第5 期。边境县 (旗)、市 (市辖区)136 个，②2010 年各县市数据主要根据《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2011》表4－1 相关信息整理。来源:http://ishare. iask. sina. com. cn/f/23673591. html，2012.11.21。可见陆疆地区是中国硬边疆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这个硬边疆必须由人来守卫才能确保边疆安全和谐发展。因此人口自然成为陆疆安全中最能动的因素。但陆疆人口与内地和沿海人口相比，仍然稀少。我们从2011 年地理科学研究者王兰辉和吴瑞对中国陆疆人口研究结论中可以证明。这一结论有三点:第一，“我国陆地边疆地区人口绝大部分集中在黑河—腾冲线以东的云南、广西及东北3 省，黑河—腾冲线以西的广大边疆地区人烟稀少。50 千米缓冲区内人口总数为1 872.3万，平均人口密度23.9 人/平方千米，其中人口密度为0 的地区占总面积的83.65%，人口密度小于等于55 人/平方千米的地区占总面积的93.06%。总体上看，边疆地区地广人稀，大部分地区是无人区，人口密度远低于全国均值137.1 人/平方千米。”③王兰辉，吴 瑞:《我国陆地边疆人口空间分布与地形关系》，《地理空间信息》2011 年第5 期。第二，陆疆人口空间分布与海拔的关系是:“1. 我国陆地边疆地区人口密度随海拔高度增加而减小，其递减无明显线性关系;2. 人口密度随高程分布极不均匀，跨度很大，低海拔 (0 ～500 米)区人口密度最大，人口总数接近边疆地区一半人口:3. 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分布在高程500 ～3 500 米的海拔地区，3 500 米以上人口分布稀少，密度极低。”④王兰辉，吴 瑞:《我国陆地边疆人口空间分布与地形关系》，《地理空间信息》2011 年第5 期。第三，陆疆地区人口与高程、坡度、地形起伏度及坡向之间的关系是:“1. 平地人口密度和人口数都明显小于其他坡向，说明边疆地区绝对平坦区域很少:2. 除平地外，各坡向人口密度和人口数差距较小，人口分布较为平均;3. 东、东南和南坡的人口密度和人口比例相对较大，东南坡人口密度和人口比例都最大。”①王兰辉，吴 瑞:《我国陆地边疆人口空间分布与地形关系》，《地理空间信息》2011 年第5 期。由此可见，中国陆疆人口的基本情况是:人口密度小，随海拔增高密度更加稀少，多分布于向阳的东、东南和南坡地区。这对国家陆疆安全战略来说则是一个不利的能动因素。即使如此，近年来人口稀少的事实不仅没有改变，又增加了人口结构问题和人口生存问题。下面具体论述:

(一)中国陆疆人口结构问题

中国陆疆人口结构问题可以概括为二多一少。即单身多、老人多和总人口少。在云南中越边境地区，由于家庭生活较为贫困，当地女孩以外嫁或外出打工为多，致使本地女子外流，结果当地不少男子无法娶到妻子而变成“光棍汉”。如2010 年麻栗坡县猛硐瑶族乡的小坪寨的78 户人家中，仅30 ～50 岁的单身汉就有10 人，其中XXX 家的3 个儿子 (分别是32 岁、28 岁和25岁)均没有娶到媳妇。除此之外，还有9 位残疾人。其中1 人先天残疾外，8 人因踩地雷而炸伤致残，8 人中有5 人为男性且3 人未娶妻。②本文调查者李智环于2010 年7 月在麻栗坡县猛硐瑶族乡的小坪寨调查结果。另一方面，由于地处中越边境，当地人与邻近地区的越南人接触较多，越南山区的生活水平又较中国落后，所以许多越南女子愿意嫁到中国来。这虽然为当地单身汉娶妻提供了便利条件，但这种婚姻并不牢固。小坪寨人这样描述中越跨国婚姻:“越南小姑娘嫁过来以后，过一两年就有可能跟有钱人跑了。”③受访人:PYM，男，34 岁，未婚。因此，当地单亲家庭的数量和比例多于其他地区。老人多则是指由于青壮年劳动力基本外出打工，致使村里的常住人口以老年人和残疾人为主。一位村民悲哀地说:“我们这里穷，现在年轻人都到外边打工去了，所以村里老人过世了有时连抬棺材的人都找不到!”④受访人:FWL，男，33 岁，未婚。中国男子与越南女子组成的家庭，不仅因为多数越南女子为非法入境嫁入中国而不被双方国家认可，而且也因中国边境地区相对内地和沿海较为贫困的现实给婚姻的维持带来了困难。因此就造成了老年人和残疾人居住陆疆的格局。这种人口结构及居住格局从根本上影响着陆疆安全。

在东北边疆同样存在此类问题。如中朝边境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龙井、图们、和龙等县、市的人口数量逐年减少，使边境地区出现人口稀少化、空巢化等现象。据2006 年统计，中朝边境重要城市图们市全市总人口为13 2795 人，比2005 年减少637 人，其减少率为0.48%;⑤《吉林新闻》(朝文版)，2007 年3 月19 日。另一重镇龙井市，2007 年全市总人口为25 500 人，也比2006 年减少2 107 人，减少率达0.9%。⑥《吉林新闻》(朝文版)，2008 年2 月20 日。和龙市也不例外。结果，中朝边境地区空巢化现象日益严重，政府不得不对边境地区的行政区域加以缩小或改编。例如，位于图们江边的和龙市勇化、芦果、南坪3 个村，原来在行政区域上分属3 个乡，但改革开放以来这里的大部分农民不是出国就是迁到大城市生活，农村居住人口无法维持乡政府体制，3 个乡只好合并成1 个南坪镇。在流失的人口中以年轻人居多。据2006 年统计，龙井市光新村全村人口为1 030 人，其中232 人已离开此村;新安村全村人口为728 人，252 人已离开此村;胜地村全村人口为1 037 人，其中332 人已离开此村。⑦郑梅花，沈惠淑:《延边朝鲜族农村与建设模式》，延边:延边大学出版社，2009 年，第78 ～80 页。在年轻人中女性比男性多得多。据韩国法务部统计，至2008 年中国朝鲜族女性嫁给韩国男性者达37 126 人，在韩国国际婚姻中占第一位。⑧全信子:《跨国民族的民族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之互动》，《朝鲜族研究论丛》6，延边:延边大学民族出版社，2009 年，第60 页。结果导致中朝边境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朝鲜族出生率低、人口负增长、边境地区民族学校纷纷关闭等一系列恶性循环的社会问题。从五普和六普数据来看，中国陆地边境136 个县 (旗)、市 (市辖区)中，44 个县(旗)、市(市辖区)人口呈负增长，其中内蒙古15 个，辽宁1 个，吉林7 个，黑龙江9 个，云南7 个，西藏2 个，甘肃1 个，新疆2 个。⑨2010 年各县市数据主要根据《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2011》表4－1 相关信息整理。来源:http://ishare. iask. sina. com. cn/f/23673591. html，2012.11.21。2000 年各县市数据主要根据《第五次人口普查分县数据》相关信息整理。来源:http://wenku. baidu. com/view/755f1e7b1711cc7931b7164e. html，2012.11.21。

(二)中国陆疆人口贫困问题

无论在内地或边疆地区，中国贫困人口在政府和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减少速度很快。如“1978 年时全国共有2.5 亿贫困人口，到1995 年减少到6 500 万。”[10]乔晓春:《中国人口问题与人口研究展望》，《人口与经济》1998 年第1 期。到本世纪初，中国的贫困人口比例已经降到历史最低点。但由于中国东中西部经济发展的条件和速度不同，造成了东中部贫困人口相对少、扶贫速度快;西部尤其是老少边穷的陆疆地区，至今许多地方仍然处于生计贫困状态。即生计贫困仍是影响中国陆疆地区人口生存与发展的核心问题，进而影响戍边质量和国家安全。我们以广西、云南和新疆三省区边境地区说明此问题。在广西的边境地区的8 个市县中，靖西、那坡和龙州是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县，其余均为自治区重点扶持的贫困县 (市、区)。最明显的贫困表现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与当地人传统生计方式间的矛盾。如直到2010 年，位于大石山中的广西大新县新丰村因水源匮乏而仍处于贫困状态。雨季，村民的生活用水源于雨水，旱季则靠村中公共水池雨季储存的雨水或附近锰矿厂用洒水车送来的自来水。村民仅能种植耐旱的玉米。因此每户人家的粮食几乎都是政府下发的救济粮。为了改变贫困现状，村中青壮年劳动力不得不离开村庄外出谋生，留守村庄的老弱妇孺使边境地区的安全受到一定影响。这样的村庄仅仅是广西众多边境贫困村庄的一个缩影。①广西民族大学硕士生雷韵于2010 年8 月在广西大新县新丰村调查数据。新疆也有类似问题。如在新疆南疆喀什地区的疏附县萨依巴格乡的阿克提其村，中等收入家庭占61%左右(人均纯收入大约1 500 ～2 000 元)，贫困家庭占35%左右 (人均年收入低于1 000 元)，富裕家庭占4% (年人均纯收入大约2 000 元以上)。据村里的会计讲，贫困家庭的生活很难维持。为此，从2007 年开始实行低保政策，县政府对于没有劳动能力的117 户低保户，每人每年发放120 元低保补贴，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一部分家庭的生活所需，但与其他村民的收入差距依然存在。因此，有手艺的人或做点生意的人，可以拓宽其家庭的生计方式;村干部、小队长和其他有工作的少部分人员等生活相对好过。如小队长200 元/月，基本生活有保障;4 户富裕人家的人均收入均在2 000 元以上，如大队书记1 年工资3 000 元，②本文调查者冯雪红2007 年7 ～9 月在喀什地区疏附县的调查资料。到2012 年10 月底，这一地区的村民年平均收入已经上升到3 000 ～4 000 元，但去掉物价上涨等因素外，村民的生活仍然处于维持温饱状态。③本文作者于2012 年10 月19 日在喀什地区麦盖提县跃进村的调查资料。在云南省，阿昌族、布朗族、基诺族等7 个少小民族和8 个“直过区”少数民族大多数聚居在边境一线，由于贫困面广，贫困程度深，使得政府的新农合政策无法实行。因为“一方面大多数群众无力缴纳个人的参合费用;另一方面，受制于新农合制度的总体筹资和保障水平，农民群众看病自付费用负担仍然沉重，有相当一部分特困群众和边民尽管通过医疗救助参加了新农合，但往往因无力支付自付费用而放弃就医。目前，各县 (市、区)的贫困医疗救助资金大部分用于资助五保户、特困户参加合作医疗，这些参合人群的二次补偿机制尚未真正建立，不能有效解决特困人群和边境一线农民群众的大额医药费用负担问题”。④熊官旭等:《新型农村合作医疗长效机制构建研究——基于云南边疆人口较少民族地区》，《边疆经济与文化》2011 年第7 期。因此贫困是云南边境地区少数民族无法享受政府农村医疗保障的最主要原因。总体来看，中国陆疆136 个县(旗)中，26 个县 (旗)、市 (市辖区)无资料，其中110 个县中有66 个县 (60%)等于或低于全国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水平。⑤2010 年各县市数据主要根据《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2011》表4－1 相关信息整理。来源:http://ishare. iask. sina. com. cn/f/23673591. html，2012.11.21。可以说，当内地和沿海人口问题已转移到人口性别和老龄等其他问题时，陆疆地区的人口问题则是性别、年龄和贫困叠加在一起的混合性问题。

(三)中国陆疆人口问题产生的原因

国家陆疆作为国与国之间的过渡地带，即是体现国家以人为本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事务的窗口，也是相邻国家以人为中心进行军事、外交、贸易的桥梁。中国陆疆地区担负的连接内外的重要使命必须有足够的人口资源做支撑。但目前中国陆疆人口问题的产生与发展，使陆疆中最能动的因素——人产生了危机，从而给陆疆的安全和谐发展带来了负面影响。要解决这一问题，必须找出问题产生的原因。

本文认为，内地和沿海快速工业化、城市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资源是中国陆疆地区人口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从表面上来看，中国陆疆地区两多一少及其贫困问题与内地有些地区的人口问题相同。而内地人口问题的根本原因则是近几十年来计划生育的结果。正如有研究者所说:“在过去的20 世纪中，中国人口由约4.5 亿增长到近12.8 亿，增长了将近2 倍。但是在8 亿多的人口增量中，只有1 亿左右的增量发生在本世纪的前50 年，而其余7 亿多的增量均发生在后50年。这正是中国人口转变过程的反映:由本世纪上半叶的高出生率一高死亡率一低增长率，转变为50 年代和60 年代的高出生率一低死亡率一高增长率，最后进入以低出生率和低死亡率为特征的低增长率。目前我国人口增长率已经下降到1% 以下，成为人口低增长的发展中国家之一。”①左学金:《新世纪中国人口问题展望》，《人口研究》2000 年第1 期。但陆疆地区的情况不同，大多数陆疆地区的家庭至少有两个孩子。加上新中国成立以来由于内地人口不断向陆疆地区迁徙，陆疆地区的人口虽然与内地相比仍然密度小，但其人口总量和增长率则为历史最高。但如今陆疆地区不仅面临与内地一样的老龄化问题、性别比例失衡问题，更面临人口的生计贫困问题。究其本质原因，则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内地及沿海地区普遍工业化、城市化需要大量劳动力的结果。我们可以从每年的春运流动方向上得出结论。每年春节前的流动人口流动方向总是从北京、天津、上海、广州及其沿海城市向内地和边疆地区流动，而春节后的流动人口方向则从边疆向内地或沿海城市流动。这说明这些城市中有人口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可以容纳边疆的劳动力资源。再从边疆各个省区人口流动的实际情况来看，也印证了多数边疆村庄和牧场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外出打工的事实。如我们在西藏日喀则地区聂拉木县樟木口岸的夏尔巴村、新疆阿克苏地区的阿瓦提县五里桥村、喀什地区买盖提县跃进村、阿图什州的松他克村，不仅看到了到国内沿海和内地打工的许多个案，也目睹了出国打工回国人员。虽然他 (她)们“人口流动行为有可能是不充分理性的”，②王 勇:《改善民生与统筹解决人口问题— —第六届中国人口问题高级资讯会综述》，《人口与计划生育》2008 年第5 期。即边疆人口流动不是靠市场经济规律，而是靠家族、民族或地方人缘支撑的流动，这就注定了只有少数陆疆人在适应市场经济的前提下走上富裕道路，但已经卷入市场经济大潮中的边疆人口，只有适应市场经济才能生存。因此大批陆疆人口流出则是造成陆疆人口问题的根本原因。

二、中国陆疆人口问题治理模式

人口问题与人类历史相始终。因此古今中外的人对此都进行过研究，也形成了一些解决人口问题观点和立场。总体而言，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以新老马尔萨斯主义为代表，坚持认为人口增长是导致人类贫困和苦难的根本原因;第二种是以新古典经济学派为代表，认为人口增长不是问题而可能是进步的一个原因，因为历史纪录证明当世界人口增长时，人类的福利就会提高;第三种是以结构主义为代表，认为人类贫困和苦难与其说是人口增长引起的，不如说是由社会制度和经济安排的运作引起的。正因为对人口增长带来的问题有不同的认识和看法，所以，也相应地产生了三种解决人口问题之道。这就是西方学者总结的“减少刀叉派” (即马尔萨斯主义主张，即控制人口)、“增大馅饼派”(新古典经济学派主张)和“ 制度改进派” (结构主义主张)。”③李建新:《三种认识和解决人口问题的途径——以中国人口问题的认识与实践为例》，《人口研究》2002 年第6 期。中国近几十年来解决人口问题的主要方法则是计划生育。这是完全符合中国国情的正确人口政策。但即使如此，目前我国仍有13 亿人口，约占世界总人口的21% ，相当于亚洲总人口的1/3，比世界上所有发达国家和地区人口总量还多1 亿。因此有人预测:21 世纪中国将先后迎来劳动年龄人口、总人口和老龄人口三大高峰。④张艳红:《人口因素对可持续发展的影响》，《中国国土资源经济》2006 年第5 期。在这种情况下，有学者提出在确立控制人口这样一个最基本的战略前提下，以“ 控制、提高、调节”相结合的方针为指导把解决人口问题纳入可持续发展的视野。⑤田小波:《人口与可持续发展是解决中国人口问题的第三个飞跃——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所所长田雪原访谈录》，《人口与经济》1995 年第5 期。也有人提出以“三派”合流来解决人口问题。 “即控制人口数量、搞计划生育，是遏制人口规模过快增长以减轻对社会经济发展、资源环境的压力;发展生产力、发展市场经济，是‘增大馅饼’创造更多的财富以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制度结构改进，是强调分配公平、消除贫困以实现人类共同富裕。”⑥李建新:《三种认识和解决人口问题的途径——以中国人口问题的认识与实践为例》，《人口研究》2002 年第6 期。还有人认为:“现在应当考虑是否将计划生育工作推向新的阶段，开始在全国普遍实行奖励生育一个子女、允许生育两个子女、禁罚生育两个以上子女的第三阶段。维持人口数量简单再生产，总量基本稳定，应该是中国今后人口计划生育模式的最佳选择。马寅初当时力言计划生育(我国人口多，耕地少，最好是一对夫妇生两个孩子)，⑦《马寅初在北京大学说我国人口问题》，《北京日报》1957 年4 月27 日，载《马寅初经济论文选集》下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 年，第370 页。也主张最好生两个孩子。”⑧胡培兆:《中国的人口问题》，《中国经济问题》2008 年第5 期。以上解决之道，对于解决整个人类和中国宏观人口问题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中国陆疆作为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其人口问题与中国宏观人口问题和人类面临的总体人口问题有共性，也有差异。共性之处表现在无论边疆和内地、无论中国或整个人类的人口问题，都与人生不同阶段有关，正如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乔晓春教授从生命历程的角度指出的那样:“人口问题是有密切联系的，人在一生中每个阶段的问题是不能割裂开来看的，否则将不利于解决人口问题，甚至会带来更严重的人口问题。”①王 勇:《改善民生与统筹解决人口问题— —第六届中国人口问题高级资讯会综述》，《人口与计划生育》2008 年第5 期。如老龄化问题均是内地和边疆面临的同样问题。早在2000 年，我国65 岁以上的老年人口“为8 811万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96%”;②郭继严，王永锡:《2001 ～2020 年中国就业战略研究》，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01 年，转引自刘家强《21 世纪中国人口问题透析》，《人口研究》2002 年第6 期。到2004 年底，中国60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到1.43 亿，占总人口的10.97%。③张艳红:《人口因素对可持续发展的影响》，《中国国土资源经济》2006 年第5 期。更为严重的是，据联合国有关部门预测，今后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内，中国老年人口的负担系数将呈不断上升的趋势。到2050 年，劳动年龄人口与65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比例将达到100:30。④马 娟:《生育水平下降后中国人口问题与对策》，《广西社会科学》2003 年第10 期。中国将彻底步入老龄化国家行列。差异问题就是中国陆疆作为中国的边疆地区，人口问题直接影响着中国陆疆的安全。具体来说就是人口少、老、贫困问题直接影响中国陆疆戍边人口的生存与发展，从而影响戍边的质量、边疆领土和主权的安全。要解决这些问题，本文认为必须从指导思想和具体模式两方面入手。

在指导思想方面:第一，必须树立边疆生态环境资源与人口承载率相适应的意识。马克思说:“事实上，每一种特殊的、历史的生产方式都有其特殊的、历史地起作用的人口规律。抽象的人口规律只存在于历史上还没有受过人干涉的动植物界。”⑤［德］ 马克思:《资本论》，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年，第692 页。即把人本身作为自然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再从人与自然界的认识与被认识、改造与被改造的关系认识人口问题，认识人口问题对于国家或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⑥徐丽卿:《可持续发展的“瓶颈”——从自然辩证法角度透视中国人口问题》，《理论学习》2002 年第2 期。而不是将人的主观能动性扩大到人可以通过自己创造的技术和文化战胜自然的地步。正如美国经济学家埃德温·坎南指出:“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在任何一定时期，或者在任何一定条件下，或其他条件都保持不变，总有一个可以称之为获得最大收益点。此时人口数量刚好恰当地适应环境，以致无论人口是多于或少于此时，人口收益 (劳动生产率)都会下降(或‘递减’)。这种人口则被定名为‘适度人口’。”⑦徐丽卿:《可持续发展的“瓶颈”——从自然辩证法角度透视中国人口问题》，《理论学习》2002 年第2 期。由于我国陆疆地区多为生态环境恶化相对快速的地方，因此更应注重人口与生态环境之间的适度关系。第二，必须考虑人口的文化因素对人口问题的正反两方面的影响。人口学一般将总体人口划分为0 ～14 岁少儿人口，15 ～59 (或64)岁成年或生产年龄人口，60 或65 岁以上老年人口三个基本组成部分。⑧田雪原:《论人口与国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中国人口科学》1995 年第1 期。如果人为控制人口出生数量，势必会影响人生其他阶段的人口性别问题、老龄化问题等等。除此之外，人类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文化素养也会反作用人口出生、成长及死亡等问题。如亚当· 斯密就曾说过:“贫困会使人不想结婚，但未必就真的不结婚，贫困还有利于生育。苏格兰高地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妇女常生20 以上的子女，虽然能养活的不多。而奢侈的上等社会妇女，往往不能生育，一般只能生两三个。”⑨［英］ 亚当· 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上册，郭大力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2 年，第72 页。社会不同阶层的生活方式也会影响人口。如“不妊症，虽为上等社会所常患，但在下等社会，却极少有。女性的奢侈，虽然能刺激享乐的欲望，看来往往会削弱，而且常常会彻底破坏生育能力。”[10]［英］ 亚当· 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上册，郭大力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2 年，第72 页。文化因素也如此。如中国传统文化因素中的农耕文化、宗教文化、儒家生育观是中国人口数量过多问题产生的根源之一。[11]李红梅:《中国的人口问题与可持续发展战略》，《理论导刊》2007 年第2 期。游牧文化则因经常迁徙而降低人口的出生率。因此人的文化性因素影响人口的发展。

从解决中国陆疆人口问题的具体模式来看，本文认为，依托口岸促使陆疆以文化产业为基础走城镇化道路，应是治理目前陆疆人口问题的有效模式。有人提出的西部地区城市化的发展模式，已经给边陆疆人口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很好的建议。如“一是如何培育区域经济中心，特别是在西部地区，需要把城市作为一个经济增长点、作为一个增长极来建设，把城市化和区域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把城市化和乡镇企业集中结合起来进行综合研究;二是需要把城市建设作为农民企业家的创业基地，作为外出打工者的回流基地来对待，注重小城镇的发展对贫困落后地区、劳动力资源富集地区的经济带动作用，重新强调发挥小城镇对周围地区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和信息中心地位;三是需要探讨城市化过程中的投资运行机制。”①刘家强:《21 世纪中国人口问题透析》，《人口研究》2002 年第6 期。中共十八大报告中也指出:“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良性互动、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促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②http://wenku. baidu. com/view/058be745a8956bec0975e37f. html，2012 年11 月28 日。对于中国陆疆而言，城镇化需要考虑的因素如下:人口数量、自然与文化资源依托、国家边疆安全、口岸积累的地理与文化传统。从人口数量上来说，现在陆疆两多一少的人口问题显然不能满足大城市人口数量和质量的需要;陆疆大多数地区的生态和文化资源贮备也不具备建立大城市的条件;但国家在陆疆地区设立的口岸不仅满足了国家政治、外交、经济及文化需要，也是依据陆疆地理、生态、资源、人口的实际情况汇聚成的适合边疆各族人民居住、交流、合作的场所;再从国家陆疆安全的角度来说，陆疆需要不同群体的人来守卫。因此依托口岸走陆疆城镇化的道路，则是解决陆疆人口问题的可行之道。目前我国对外开放口岸分为一类口岸和二类口岸。所谓一类口岸是指由国务院批准开放的口岸，允许中国籍和外国籍人员、货物、物品和交通工具直接出入国(关、边)境的海 (河)、陆、空客货口岸，设有边防检查、海关、海事、出入境检验检疫等检查检验机构，以及国家规定的其他口岸机构。二类口岸是指1998 年8 月28 日前由省级人民政府批准开放的口岸，仅允许中国籍人员、货物、物品和交通工具直接出入国 (关、边)境的海(河)、陆路口岸;出入境检查检验手续需依靠其他口岸派人前往办理。到2003 年，全国一类口岸245 个，其中海 (河运)口岸132 个，航空口岸52 个，铁路口岸17 个，公路口岸44 个。二类口岸清理整顿后保留的共计149 个，其中水运口岸130 个，边疆口岸19 个。③海关总署办公厅口岸处:《中国口岸知多少》，《中国海关杂志》2003 年第3 期。其中绝大多数铁路口岸、公路口岸和部分水运口岸都设在陆疆地区。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共有对外开放的一类口岸16 个，二类口岸5 个。一类口岸中航空口岸2 个，陆路口岸14 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对外开放的5 个二类口岸是新疆国家二类口岸、边疆宾馆国家二类口岸、乌鲁木齐经济技术开发区口岸、新疆商贸城国家二类口岸、新疆旅客运输公司汽车站口岸。④《新疆的开放口岸》，《中国改革》2004 年第2 期。这些口岸均是各族人民在长期与陆疆地区的生态环境相适应的过程中形成的交通枢纽地带、物产汇聚市场、商品交易场所等等。目前这些口岸不仅成为各族人民出卖劳动产品、交换商品的地方，更是他们会见亲戚朋友、进行文化交流合作的中心。加上这些地方也是国家边疆地区的重镇，因此他们的发展得到了国家层面的关注，发展速度很快。如内蒙古自治区对外开放口岸已从2 个发展到18 个。其中，对俄开放的口岸7 个，对蒙开放的口岸11 个。按运输方式划分，铁路口岸2 个，航空口岸2个，水运口岸3 个，公路口岸11 个。国务院批准开放的一类口岸11 个。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二类口岸7 个。结果绝大部分边境旗市都有自己对外开放的口岸。特别是呼伦贝尔市已实现9 口通商。目前，全区已初步形成铁路、公路、航空、水运等多种运输方式的全方位口岸开放格局;在全区4 200 多千米的边境线上，形成了以口岸为依托的沿边开放带，成为我国向北开放的前沿阵地。⑤张长虹:《内蒙古口岸建设与存在问题》，《前沿》2005 年第5 期。但与沿海口岸相比仍有差距。如早在2006 年东海沿海地区的水运口岸已经发展成为“以中心城市为核心，以产业关系为纽带，国际与国内资源迅速向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与环渤海地区集中。……东南亚自由贸易区与中日韩自由贸易区的积极推进，也给这些地区物流发展增加了新的空间”。⑥何黎明:《我国口岸物流发展现状与趋势》，《市场周刊》2006 年第4 期。

因此我们认为，既然陆疆口岸大多是铁路和公路口岸，就以铁路和公路为基础，促进口岸城镇化建设，吸收当地各族人民和各种职业群体就业当地、服务当地，以文化产业逐渐促进口岸城镇化，进而促进陆疆所有口岸向文化产业化发展。这样不仅使当地各族人民通过口岸城镇的经济文化交流、走共同富裕之路、建立和谐融洽的民族关系、巩固陆疆安全与稳定，而且发挥口岸在国与国经济、政治、文化交流中“通”大于“堵”的功能，促进国与国边境地区民众的理解和认识，架起友好交往的桥梁。最终达到以口岸为依托，建设边疆小城镇，确保陆疆安全和谐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