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癫师谈
我也是“雷夫”
■ 癫师谈
在公校或许也能做“雷夫”,但至多半个,这里只说一点:雷夫的价值多在“延长的教育时间”里得以实现,但我们的“教育时间”却无长可延——比之美国学生,我们的孩子还是太忙也太累了。
美国一线老师雷夫现在炒得这么热,我想有两个原因:一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二是这“和尚”当真有两下子。我读过许多有关雷夫的文字后,得出一个结论:我也是雷夫。说来不好意思,雷夫的许多想法做法,我其实早就想了做了,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做得不如他好,也不如他顺。现如今,从体制内跳出,做了“自由教育者”后,我敢说,就愈来愈像雷夫了。
雷夫最大的教育玄机,是自主设计课程,诚如他在演讲中说的:
“学校总是要求我们用指定的教材以特定的方式去教学,但这些在我的学校里不起作用。所以,我当时就问自己:我擅长什么?有三件事是我非常喜欢的:棒球、摇滚乐和莎士比亚,于是,在延长的教学时间里,我把这些活动列为教学的一部分内容……”
就在“从教早期”,我已然发现了语文教材的“枯燥乏味”,不从学生实际和需要设计,而从知识系统,确切地说,从教化系统设计的,无怪乎学生说:“上语文课好比开追悼会”。我本人则特别讨厌硬灌意识形态的文章——后读奥威尔,此君称之“语言腐败”。有一回我说:“这篇文章很复杂,咱们采取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读!”还有一回我说:“此文大家要好好看,因为它能教会我们:文章不能这么写!”至于其它的大白话文章,在我看,读过就算了,因为语文如水,哪里都可以游泳——博览群书才是正理。我因此前往宜昌,自费买回两麻袋书,在我带的班里开设了“读书角”。不料一天,所有的书全都不翼而飞!一问,则知学校刚刚派人收去,说是“闲书”。我勃然大怒,跑到教务处大吵大闹,才要回了一部分非“闲书”的书,——其它的书则只好囚在家里。
我当时特别委屈:做点正确的事,何以如此之难?
诸如此类的事我做过很多,诸如带学生野外写作,晚自习看大片,课外活动下围棋,甚至制订了“双百方针”,即读100首唐诗,100首宋词——很遗憾,这最后一点没有完成,因为学校“不放心”,我被迫接连带了8届高一,人戏称“一年级把关教师”。
再后来,初中向镇里集中,高中向市里集中,许多老师都经过种种途径上调了。我则因为“名声不好”,老剩着。我自嘲道:“这就像农民扬小麦,瘪壳的都飞走了,饱粒的都落下来了”。另一方面,考虑到对妻儿的责任,我也希望到环境和待遇都好一点的学校去,故而开始“收敛”。恰在此时,我听到两个同事吵架,主任对老师(他们本是同学)说:“我会当官,你会教书,咱们比谁更有前途!”这更坚定了我“收敛”的决心——从前我老觉得,当官的跟教书的是一伙的,其实不是的。于是我有了自己的教学隐私,或者按雷夫的说法,有了自己的教学“秘密”。一方面,我开始抓“分数”——这实在是很容易的,因为应试的那一套,不是知识,不是文化,不过技术而已;另一方面,我仍然坚持做“正确的事”,只是有点偷偷摸摸。
我现在是家教老师。有人问我为什么出来,我实话实说:买了房,得还账。账早还清了,人却不准备回去了。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像雷夫一样,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自由地设置课程:我喜欢国学、围棋和自由写作,现在以这三者为“主课”,自己教得开心,学生学得开心。有个北京女士撰文《蔡老师,你的天地有多大》,意思是我应重返公立学校,这我不能同意。在公校或许也能做“雷夫”,但至多半个,这里只说一点:雷夫的价值多在“延长的教育时间”里得以实现,但我们的“教育时间”却无长可延——比之美国学生,我们的孩子还是太忙也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