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度回顾
2011年10月,《教育家》杂志初创,一年多的时间里,本刊采编人员走遍全国各地,一路探索,一路学习,力求全方位呈现这一年里中国教育改革的面貌。
感谢《教育家》杂志的读者们十几个月里的支持与陪伴,鉴于很多读者半年起订,在此,我们回顾整个 2012年的封面故事:与老读者共勉,为新读者解奇。
2013,让我们一同迎接中国教育的新年。
中国历史上,常有三五年即“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文化动力,也有周王迁岐“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文明示范。
2011年夏天,《教育家》杂志草创,本刊记者前往云南参加“在家上学”交流会。会后,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院长杨东平先生送大家一把纸扇,上书“学在民间”四字。
年底,我们再赴黄土高原,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深意。
民间的中国,有时是不依逻辑的。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中华文明的发祥之地、黄河中上游的西部地区,悄然发生的变革竟足以恢复我们对基础教育的信心。
宁夏何克抗的“跨越式”教学,甘肃吴鸿清的“伏羲班”,青海的吉美坚赞学校——仅三五人的努力,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将一个区域的文化风气震荡一新。
我们毫不犹豫地称之为“西部革命”。
在中国,公益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乡村教育。
中国的弱势群体,农民,农民,农民。中国的落后之地,乡村,乡村,乡村。城市高速崛起,乡村迅速凋敝。
百年间,中国现代史上,涌发了几次乡村建设热潮,背景,不外乎难遏的现代化大潮,而其落脚之处,不外乎乡村教育。
近代的梁漱溟,晏阳初,陶行知,温铁军……
当代的赵志雄、甘宁、曹旸、耿欣悦、林治美……
乡建百年,乡教百年。乡村教育所存在的问题,大至乡土结构和现代化的冲突,小至乡村的师资、课程、课堂、方法……凡此种种,民间NGO组织之前几乎都在回避,因为那差不多是他们无能为力之处,因为那是教育之常态。
大浪淘沙,坚守下来的乡教工作者开始尝试以更专业的精神、更专业的态度和更专业的技术切入乡村。和10年前相比,他们将视线探向乡村教育更具体更日常更平实之处。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根,即乡土本身。
晚清以降,中国知识分子围绕“读经”问题先后展开三次大论战。
1904年,《癸卯学制》的颁布启动了近代新式教育制度逐步建立的历史进程,新学制在引进西式教育制度的同时规定开设读经讲经或修身课程,引发了第一次“读经”争议。
1912年,蔡元培任民国教育总长,教育部公布《普遍教育暂行条例》规定:“小学读经科一律废除”。时任教育部秘书长、国学大师马一浮以“儒学不可废”的观点与蔡元培展开激烈争论,最终愤然辞职。
1922年蔡元培组织召开北大季刊编辑讨论会,成立国学组,胡适为主任,“整理国故”运动展开,对“国学”进行了又一次的“解构”。读经论战,从二十年代一直进行到三十年代……
针对“读经”,中国人争论了一百年。
1994年,王财贵在台湾首倡“诵读中华经典”,这一次的“国学热”迅速刮到大陆,1997年,大陆第一家读经推广公益机构“中华文化研习中心”成立。
“读经”,又一次在争议中燃起,起伏跌宕,十五年。
在诗人北岛等人主编的《暴风雨的记忆:1965-1970年的北京四中》一书中,导演陈凯歌这样回忆他的母校:
四中地处北京西城,距正门不远就是有名的西什库天主教堂;后门一街之隔就是林彪的住宅。两边的道路都可以直通市中心的长安大街。在我进校时,四中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一向以教育的质量闻名。“文革”以前多年,四中的高考升学率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考上四中,等于进入高校的胜券已经在握,因此,这座学校成为男生竞争的目标,就是很自然的事……
可以这样说:在教育界,人们对于“四中”的想象,就是在中国,普通人对于北京的想象。
这是本刊第一次以一所学校为选题进行大篇幅的封面报道,从她的历史、师资、学生、家长等不同方面做了一次力所能及的呈现,希望可以为中国的中学教育提供一些参考和借鉴。
马小平,湖南人,1982年起先后在湘潭、东莞、深圳等地任教,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
从教30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教学过程中实践着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和英国教育学家汤因比“与灾难赛跑”的教育理念。
他注重培养学生的阅读能力和人文素养,编订《人文素养读本》,对学生和身边的老师产生了深远影响。
2012年1月,马小平不幸因病逝世,他曾教过的学生纷纷赶至深圳吊唁,所在学校也为其举行了追悼仪式。
马小平的故事被报道之后,身在北京的企业家王瑛女士深为感动,她在网上发起了一场“寻找活着的马小平”活动,寻找当今社会里像马小平一样坚持在教学一线的“思想者”。
我们遂前往北京,找到了马小平的女儿马前,找到了王瑛女士,倾听马小平一生,和另一位理想主义者的寻找的故事。
六月是残酷的一月,六月是考试月,很多中国学子一生的命运系于此月。
1978年恢复高考,曾是中国社会走向进步的标志。历经三十多年的泛滥,在高考的指挥棒之下,中国已成为应试教育的头号大国。
中国学子的考试,分布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博士,直至职称、商业证书等人的生命轨迹中,时间长度几乎占据人生的一半。
因此,本刊呈现这一年一度的“考试月”,从北京、江西,到四川。从高考到“小升初”,并盘点古今中外的各种考试,旨在提供两个相反的思考向度:
其一是,中国当下的应试教育还可能“进化”到何等地步?
其二则是,假如改变这大一统的高考体制,回复多元化之后,教育工作者和家长们怎么应对?
或者,如何为未来做准备?
华德福21世纪之初在中国的蓬勃发展有其更深刻、更内在也更神秘的原因。它更像是一场使命,一项任务,一个启示,一场东方与西方相遇的大戏的一幕。
东方与西方遭遇上百年了。此前它们各成系统,从共同之源出发向着差不多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
一两百年间,主要来自古希腊传统和古希伯来传统的西方文明,与来自古印度传统和中华传统的东方文明相遇,发生了巨大碰撞,结果以西方文明压倒性胜利告终。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终点,毋宁说它只是一个起点。
东西文化还将继续对撞下去,直至产生一个全新之物。
《史记·甘罗列传》载甘罗12岁拜入秦国丞相吕不韦门下,小小年纪,谋一奇计,为秦立功,被秦王拜为上卿。
甘罗祖父甘茂,为战国名臣,甘罗创造传奇,一因天才,二因生活中父辈人物的言传身教,即家庭教育。
传统的中国家教,其家学、家风、家法的流变,是中华文明得以传承的重要方式之一。
而五四运动以来,乐教、礼教、诗教已渐渐消失殆尽,从而让两三代中国学子失去了重要的教养与通识。
传统中国的家庭教育早已失败。
近年来,“在家上学”运动在民间的蓬勃发展、有良知的职业塾师的涌现,以及部分体制内学校的素质教育探索……
这种种尝试,能否重现中国家庭教育的历史辉煌?
现代教育史上,有两种典型的教育模式,一种是学术模式,以学习为中心,以获得知识为目的,倡导学术的学习。一种是变革模式,即以社会为中心,反对脱离社会生活实践,倡导社会的学习。这两种教育模式在现代中国教育史上轮番上演。
1952年的“院系调整”是一道政治分界线,将整个20世纪的中国教育一分为二。
上半叶,废科举、建新学,于民国30年代最终确立中国现代教育制度。
下半叶,在为经济建设培养专门人才、提高教育效率、改变教育布局等动机之下,全国性的“院系调整”开始,整顿和减少了综合性大学的数量,建立了以单科院校为主的大学体制,促使大学由“欧美式”的通才教育向“苏联式”的专才教育转变。
中国的现代教育制度被重建。
自此,淡化科研、唯分数论、数理化崇拜、去家庭化教育等教育的“怪现状”一 一显现……
这次“以俄为师”的“院系调整”至今已过去60年,这场浩大的运动仍然发挥着巨大的能量。反观今天中国的基础教育以及一次次的教育改革,其中有苏式教育的影子,也有对苏式教育的突破与创新。
梅贻琦先生在《大学一解》里说:大学期内,通专虽应兼顾,而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换言之,即须一反目前重视专科之倾向,亦足以语于新民之效。
中国的“通识教育”,从此升起。
所谓“君子不器”,一方面,通识教育向大众提供的是关于道德、健康、修养、智慧等一系列的“核心价值”。另一方面,向上,“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通识教育也将是少数人接受精英教育的敲门砖。
通识教育在今天所面临的主要困境,并不完全是制度困境,而在于有太多教育管理者和家长们没有将一个人生命的成长视为整体,从幼儿园、小学直到上大学,他们更像是工厂作坊里只负责自己这一道工序的操作员。
因而,通识教育的重任更多交托给了高校。
为此,我们走南往北,采撷了几个通识教育实践的优秀示范和样本:既有东北财经大学“跨学科”项目的整体推动,也有三本类院校教师的个人努力……
以期为基础教育界的同仁与家长们参考。
每一学年,在美国学习的中国学生人数均以25%到30%的增长速度激增。
目前,中国留学生数量已占美国全部留学生数量的19%,除了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法国,甚至日本、韩国等国家也莫不如此。
在国内,“教育国际化”是很多发达城市的一项重要政策和指标。
1850年,容闳入读美国耶鲁大学,迈出中国人留学西方的第一步。在中国近代、尤其是民国历史上,中国留学生在政治、经济、科学、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均发挥了巨大作用,出了钱穆、梁漱溟等极少数本土成才的先贤,人文和自然科学的大师级人物大多是学兼中西的留洋学子。
一百年过去了,中国教育再一次迎向西方,而这一轮更为热切地拥抱西方的“教育国际化”,却与近代中国的留学潮不一样。
现代“公民”概念是18世纪以后,顺应着现代国家政治制度的建立和政治哲学的发展而逐步完善起来的,与古希腊时期的“公民”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公民”与“私民”相对,“私民”成为“公民”并不是主动的选择,而是公共事务不断渗入私人生活的历史境遇决定的。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被打破以后,“民”就不能“自扫门前雪”了。
公民教育应运而生,其意义就在于,要让权利和义务被代管的“私民”,通过教育,成为独立的权责主体。公民教育的两条路径:一是关注权利义务与社会秩序构建的政治教育;二是关注历史人文与道德素养培育的全人教育。
公民教育在中国,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在这条崎岖坎坷的教育之路上,不断凸显着中西文化的不可通约性。西方的政体决定了,他们“公民教育”的最终目的在于培养“刁民”,以个人自由权利的保障为基,通过公民对政府的监督来达到对政府权力的制衡;而中国最初的选择则是以公德、奉献为公民教育之基,以培养“忠顺之民”为目的,以期达到政府与民众的和谐状态……
公民教育在现今中国,是否能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特殊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