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词重叠与不重叠的表现——对“鼓”和“鼓”开头的动词的考察分析

孟彩虹

(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动词重叠与不重叠的表现
——对“鼓”和“鼓”开头的动词的考察分析

孟彩虹

(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现代汉语动词重叠使用的规律需要从具体的动词上面做更全面更细致的考察分析。对从现代汉语词典中截取的12个动词(含17个义项)仔细分析后得出了以下认识：动宾结构的离合动词更易重叠使用；并列结构的动词因为表示的动作行为较为单纯而易于重叠使用；动词的概念意义对动词能否重叠起重要作用；动词的语体风格影响动词重叠的实现，口语词更易重叠使用；成词语素的主观尝试性的强弱影响着由它生出的新词的重叠状况；部分动词因为重叠后会具有形容词重叠后的效用而可以重叠。

动词；重叠形式；动词结构；语体风格

现代汉语动词有很强的可重叠性，根据孟琮、郑怀德、孟庆海、蔡文兰编写的《动词用法词典》(1987)统计，1328个动词中，有重叠用法的动词达到600多个。现今语言学界对动词重叠形式问题的讨论已经很多，但动词数量巨大，故尚未将所有动词考察完毕。本文从《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截取了“鼓”和由“鼓”开头的动词12个，含17个义项，做具体分析，试说明汉语动词能否重叠的原因。

一 “鼓”和由“鼓”开头的全部动词的考察

词典上从“鼓”到“鼓胀”是按照音序排列的，为了讨论问题的方便，按照意义相同或者相近的原则重新排列，其顺序是：鼓，鼓动，鼓劲，鼓励，鼓舞，鼓包，鼓胀，鼓捣，鼓弄，鼓吹，鼓噪，鼓掌。

二 例词

1．“鼓”。鼓有二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1)发动;振奋： ～动︱～励︱～舞︱～起勇气。(2)凸起;胀大：他～着嘴半天没出声︱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①网络检索搜集，单音节词“鼓”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的现代汉语语料库②中有重叠使用的形式。例如：

(1)四中队从来没有认过输，咱们唱支歌鼓鼓劲！(北大语料库 )

(2)小六子鼓了鼓嘴巴。(北大语料库)

例句(1)中的重叠是VV形式。能重叠为VV形式，是因为鼓是一个单音节词，且鼓的两个义项都表示动作行为，重叠使用时单音节词比双音节词要有优势，利于重叠。在例句(2)中重叠为V-V形式，强调“鼓了鼓嘴巴”这个短暂性动作。据邢福义所说，V-V形式与VV形式同义，句(2)中“鼓了鼓”可换为“鼓鼓”，例句变为：

(3)小六子鼓鼓嘴巴。

语义没有变化，还是表示“鼓了鼓嘴巴”这一短暂行为。故鼓有重叠使用的形式。

2．“鼓动”。鼓动有二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1)扇动：小鸟～翅膀。(2)用语言、文字等激发人们的情绪，使他们行动起来:宣传～︱经他一～，不少人都去学习电脑了。”例句搜集发现鼓动有重叠使用的形式。例如：

(1)鸟妈妈鼓动鼓动翅膀，从窝里飞出去为小鸟们寻找食物去了(自拟)。

(2)老曹同志，你也这么说，大家更沉不住气了，还是鼓动鼓动才好。(北大语料库)

鼓动是偏正结构的动词。鼓动(1)是表示动作行为的动词，一般都可以重叠，用来表示短时态或者尝试义。在表示“扇动”意义时，具有明显重复进行的特征。小鸟扇动翅膀是一下一下反复地扇动，而每一次的扇动都是短时间短动量的。动词的重叠形式可以表示反复进行，故鼓动(1)可重叠使用。

鼓动(2)表示“用语言、文字等激发人们的情绪，使他们行动起来”这一意义时，往往带有主观尝试、建议等意味。例句中的“鼓动”就有“动员”、“建议”等意味。当表示主观尝试、建议等意义时，动作具有动量小的特点。而“动员”、“建议”等词语是具有重叠形式的，如：

(3)大家说说笑笑讨论了一阵子，杜平让大家回去好好向战士们动员动员，干部们随后便高高兴兴出去了。(北大语料库)

(4)建议人，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符合党和国家的需要及社会道德规范的，那就应该排除干扰坚持下去；如果自己确有某些不足或缺乏行为艺术的表现，则应严查自己，修正错误。(北大语料库)

3．“鼓劲”。鼓劲有一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鼓动情绪，使振作起来：互相～。”在北大语料库中给出的例句是：

(1)最好到后台给她鼓鼓劲。(北大语料库)

鼓劲是动宾结构的离合词。“鼓”和“劲”可以分开，中间可以插入其他词语。一般可扩展为“鼓一下劲”这样的短语。鼓劲被扩展以后的动语素“鼓”和名语素“劲”都具有单音节词的特征。而单音节词“鼓”是可重叠使用的动词，故鼓劲会形成部分重叠的形式。且在重叠后，语气也有了改变，显得缓和，亲切一些。若将“鼓鼓劲”换成“鼓劲”，如：

(2)最好到后台给她鼓劲。

很明显会感觉语气很生硬，有一种命令的语气在内，这不符合语境所需要的语气。故鼓劲有重叠使用形式。

4．“鼓励”。鼓励有一个义项，词典里给出的解释是：“激发;勉励:车间主任～大家努力完成增产指标︱大家的赞扬给了他很大的～。”

李老师，以前遇到困难都是您鼓励我们，今天让我鼓励鼓励您吧。(北大语料库)

鼓励是联合结构的词语。鼓励带有褒义的感情色彩，它表示的动作行为是指发出者用语言、行为去激励别人。用话语去激励别人一般不会长久地进行，故动作具有时量短的特点。在重叠使用的时候可以表达说话人的情感，体现着动作发出者的自主性与能动性。重叠使用可以强化这种能动性，强化动作发出者的情感和心态。故鼓励可重叠使用。

5．“鼓舞”。鼓舞有两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1)使振作起来，增强信心或勇气: ～人心︱～士气。(2)兴奋;振作:令人～︱欢欣～。”例句检索发现鼓舞(1)有重叠使用的形式，例如：

(1)来，姊妹们，让我们鼓舞鼓舞他的精神，用做好的歌舞替他消愁解闷。(北大语料库)

鼓舞是个动宾结构的词语。鼓舞(1)所表示的动作行为带有尝试意味。例句(1)中说“让我们鼓舞鼓舞他的精神”，就是指说话人建议通过“歌舞”去试图鼓舞“他”的“精神”，有着一种建议的语气和尝试的态度，可以用动词的重叠形式来表达。若把例句(1)中的“鼓舞鼓舞”换成“鼓舞”，如：

(2)来，姊妹们，让我们鼓舞他的精神，用做好的歌舞替他消愁解闷。

换掉后句中的建议语气就不复存在，变成一种命令式的语气，不符合语境所需语气。故鼓舞(1)可重叠使用。

鼓舞(2)不可重叠使用，因为它是一个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这类动词一般不能重叠使用。

6．“鼓包”。鼓包只有一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物体或身体上鼓起疙瘩:他的脸上鼓了一个包儿。”例句搜集发现鼓包是没有重叠使用形式的。

鼓包是动宾结构的离合词，可扩展为“鼓了一个包”这样的短语。根据结构来看，是可重叠使用的，但是却没有。这说明词的结构并不是决定词能否重叠使用的唯一因素。鼓包不能重叠使用是由其词义决定的。按词典给出的释义，鼓包是个表示动作结果意义的动词，这类动词一般也不能重叠使用。

7．“鼓胀”。鼓胀有一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凸起;胀起;手背上暴出几条～的青筋。”例句检索发现“鼓胀”有重叠使用的形式，例如：

眼前这个女人至少40岁了,脸上和身上的肉鼓胀鼓胀的,怎么也应该算个肥胖型的啊！(搜狗搜索)

鼓胀是补充结构的词语。鼓胀在重叠后具有了形容词的特征，加强了描写作用。句中鼓胀是在表达“这个女人”很胖，是“肥胖型”的，突出对一种状态的描写。故可重叠使用。

8．“鼓捣”。鼓捣有二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方〉(1)反复摆弄: 他一边同我谈话，一边～收音机。(2)挑拨; 设法支使:一定是他～你去干的。”例句检索发现鼓捣(1)有重叠使用的情况，而鼓捣(2)没有。例如：

再换一个有能力的来，让他鼓捣鼓捣试试看。(北大语料库)

鼓捣是个主谓结构的词语。根据词典的解释，鼓捣(1)是个方言词，口语色彩较浓。口语化的词语具有重叠使用的优势，一般都具有量少的特征。从词典的释义“反复摆弄”可以看出该动作具有反复进行的特征，也进一步表明其量少的特征。故鼓捣(1)可重叠使用。

鼓捣(2)不可重叠使用。是由其词义决定的。鼓捣(2)的意思是“挑拨，设法支使”，是不能导致好结果的行为，也是说话人不希望发生的，在诉说事情时也没有缓和的语气。

9．“鼓弄”。鼓弄只有一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摆弄:这孩子就喜欢～积木。

相信很多电脑爱好者在接触PC一段时间后，总想没事鼓弄鼓弄机器，从而对爱机做更深一步的了解。(百度)

鼓弄是个偏正结构的词语。词典中明确注出它是个口语词汇。它的语体色彩决定了它可以被重叠使用。它与鼓捣是近义词，表示的动作行为都有反复进行的特征，故可重叠使用。

10．“鼓吹”。鼓吹有二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1)宣传提倡: ～革命。(2)吹嘘:老在别人面前～自己。”例句搜集发现鼓吹(1)没有重叠使用的情况，而鼓吹(2)有。例如：

让我们来给庄家们鼓吹鼓吹。(百度)

鼓吹是偏正结构的词语。鼓吹(1)没有重叠形式是由它的词义决定的。鼓吹(1)表示的动作行为并不具备时量、动量短的特征，故不可重叠使用。鼓吹(2)表示的动作行为具有量少这一特征，在说话人心中这个词语是可以重叠的。故可重叠使用。

11．“鼓噪”。鼓噪只有一个义项，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古代指出战时擂鼓呐喊，以壮声势。今泛指喧嚷: ～一时。”例句检索发现鼓噪有重叠使用的形式，例如：

大连足球确实需要用一些吹鼓手们来鼓噪鼓噪了，要不自米卢时代以来他们太憋屈了。(百度)

鼓噪是个偏正结构的词语。鼓噪能够重叠使用是由其词义决定的。鼓噪泛指喧嚷，喧嚷这一动作行为并不是时量大、可持续性动作。而是表示量少，且在口语中使用，故可重叠使用。

12．“鼓掌”。鼓掌只有一个义项，在词典中给出的解释是：“拍手，多表示高兴、赞成或欢迎:当贵宾们进入会场时，大家热烈～。”

大家为这位售票员鼓鼓掌！(北大语料库)

鼓掌是动宾结构的离合词，可被扩展为“鼓了鼓掌”。根据杨庆蕙主编的《现代汉语离合词用法词典》，离合词“鼓掌”在分离时，“鼓”可以重叠使用，而鼓掌所指的拍手这一动作，具有反复进行的特征，故可重叠使用。

三 结语

1．动宾结构的离合词一般具有部分重叠的形式，如鼓劲、鼓掌等词语。该结构的词被扩展后动语素具有单音节词的特征，而单音节词在重叠使用时具有优势。

2．并列结构的动词易被重叠使用，如鼓动，鼓励等词语。并列结构的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一般比较单纯，易于重叠使用。复杂结构的词语表示的动作会有先后顺序等问题，不适合重叠使用。

3．在动词所表现的概念意义基本相同的条件下，语体风格决定动词能否重叠。如鼓捣(2)，受其词义及说话人语气与心理限制，故不能有重叠使用的形式。

4．口语化的词语易于重叠使用。口语化词语在说话人心理上所体现的特征是时量短，具有量少这一特征，具有重叠使用的优势。

5．部分表示事物变化的动词用重叠形式，可起到形容词重叠后加强描写的作用，如“鼓胀”，可以有重叠使用的形式。

注释

①文中对所考察动词的释义均来自《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后面不再标注。

②“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在下文中均简称为“北大语料库”。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2]邢福义. 说“V一V” [J].中国语文，2000(5)：420-432.

[3]张寿康,林杏光.现代汉语实词搭配词典[K].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年

[4]林杏光,王玲玲,孙德金.现代汉语大辞典[K].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

[5]杨庆蕙.现代汉语离合词用法词典[K].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6]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7]王力.中国语法理论[M].北京：中华书局，1954.

[8]范晓,杜高印,陈光磊.汉语动词概述[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7

[9]叶子雄.语法修辞[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9

[10]吕叔湘,朱德熙.语法修辞讲话[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79

[11]朱景松.重叠式的语法意义[J].中国语文,1998(5)：378-386.

[12]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13]李敬国.现代汉语动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研究解析[J].甘肃社会科学，2002(1)：28-31.

[14]陈蕴秋.从多义项词看现代汉语动词重叠的意义[J].文学界(理论版),2011(6)：93-95.

[15]潘国英.论汉语动词重叠的主观性表达[J].修辞学习，2007(1)：34-36.

[16]华玉明.主观意愿和动词重叠及其语法行为[J].语文研究，2010(4)：41-45.

[17]杨平.动词重叠式的基本意义[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3(2)：8-16.

[18]李人鉴.关于动词重叠[J].中国语文，1964(4)：255-263.

ClassNo.:H146.2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DiscussionofOverlappedandNonoverlappedMoveofverbs

Meng Caiho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 730070，China)

The law of employing overlapped verb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needs more comprehensive and more detailed analysis from the aspect of concrete verbs. After careful analysis of the 12 verbs (containing 17 items) extracted from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 the paper reaches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 the employment of separated and recombined verbs in verb-object structure and colloquial words are more easily overlapped; verbs in coordinate structure are also easily to be overlapped for their indication of simple action; the concept meaning of verbs is important in deciding whether the verbs can be overlapped or not; the stylistic style of verbs influence the overlapping of verbs; the subjective attempt frequency of word-forming morphemes has impact on the overlapping situation of the new words derived from them and some verbs can be overlapped for their acquir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adjectives.

verb; overlapped mode; verb structure; style

孟彩虹，在读本科，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1672-6758(2013)11-0137-4

H146.2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