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依菲, 韩戈玲
(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出于礼貌需要或受文化影响,人们在日常交际中往往不直接表达自己的交际意图,而是通过间接委婉的语言让他人去揣摩话语的含义,如用陈述或询问的话语表达请求的言外之力。Blum-Kulka,House和Kasper在其著作《跨文化语用学》中就着重分析了请求类言语行为[1]。对来自七个国家的受试者进行研究后,他们根据各国文化的不同提出了相应的请求类言语行为的表达策略。Márquez-Reiter,Sifianou等语言学家则提出了针对不同语言文化的请求类言语行为的表达模式[2-3]。此外,有些西班牙语学者从语言变体的角度来分析请求类言语行为。他们把标准西班牙语按地域划分为不同的西班牙语变体,如哥伦比亚西班牙语、古巴西班牙语、墨西哥西班牙语等,在深入研究这些变体的语言特点并结合当地文化特色进行分析后,发现了不同语言变体中请求类言语行为的特点。国内有关请求类言语行为的研究主要涉及言语表达策略分析、请求类施为动词研究、实施请求类言语行为的语用能力探究等。
文献分析表明,这些研究大多以成人的请求类言语行为为研究对象,有关儿童请求类言语行为的研究则很少。目前,国内外的相关研究主要侧重于儿童早期言语行为的习得过程以及其对不同言语行为的理解。“Ninio和Goren通过实验得出了早期儿童言语行为的习得顺序和大致出现的时间”[4],他们认为幼儿在 18个月左右出现了请求类言语行为。Bucciarelli,Colle和Bara对160名儿童进行实验,把他们分为四个年龄组(2.6~3岁、3.6~4岁、4.6~5.6岁以及6~7岁),分别研究他们理解不同交际行为(言语行为和非言语行为)所表达的直接言语、间接言语、欺骗和讽刺性话语的能力。研究结果表明:即使语言能力十分有限的儿童也能理解请求类言语行为[5]。韩戈玲参照Bucciarell等设计的交际行为实验过程,结合汉语语言和文化特点对其中一些交际行为的情景和内容做出修改,对某一幼儿园80名中国儿童进行了测试。实验结果表明大多数儿童能够识别请求这一交际行为的意图。与Bucciarelli等人的实验结果不同的是:中国儿童对复杂间接请求和拒绝的交际意图识别能力高于简单欺骗和简单讽刺的识别能力[6]。刘森林在对两名学龄前儿童(3~6岁)进行为期 12个月的个案研究后,针对其言语行为的初步结论是:学龄前儿童已学会使用陈述句、指令句和承诺句,并利用这三类句子之间的意义切换转达交际意图。此外,学龄前儿童对于规约性请求方式(“请……”,“爸爸”,“妈妈”)的掌握随着年龄增大而增强[7]。本文另辟视角,以 Searle间接言语行为理论为基础,分析某一特定年龄段儿童的具体言语行为,以期能对以往的研究进行验证并加以补充。同时,本研究对于儿童早期语言教育和人类言语交际意图的识别具有启示意义。
Austin将发生在言语环境中的言语行为分为三部分:说话行为、行事行为和取效行为。说话行为即“发出语音,说出有意义的话语的行为”;行事行为即“表明说话意图的行为”;取效行为即“话语产生后效的行为”[8]。简言之,完整的言语行为就是一个说话人清楚地表达自身的交际意图,最终取得一定的言后效应的过程。由此可见,说话者最终的目的是产生某种行事行为的效果,而效果产生的前提是听话者能够识别说话者的交际意图。但在有些情况下,如暗示、比喻、讽刺等,其话语意义与句子本身的字面意义并不相符,听者不能马上确定说话者的交际意图。通常,说话者说出一个句子,其蕴涵了两个行事行为:字面意义代表了一个行事行为,即“次要行事要点”;话语意义承载了另一个行事行为,即“首要行事要点”。Searle把这种“通过实施另一个行事行为而间接地实施的一个行事行为”称作间接言语行为[9]。在间接言语行为中,“首要行事要点”,是说话人最终想要达到的交际目的,传达了说话人的真实意图,是听话人真正需要理解的内容。一言以蔽之,Searle的间接言语行为理论是对Austin言语行为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其理论核心是听话人基于说话人话语意义和字面意义的不一致而对说话人的真实意图的推断。为了言语交际的成功,听话人必须结合一定的语境,借助言语行为理论和会话合作的一般原则,准确推理出说话人的最终目的。
何兆熊教授在“英语中的间接请求及分类”一文中曾提到,间接请求是通过间接的方式对听话人提出请求的语言用法,是语言的间接性在实施“请求”这一种言外功能时的具体表现[10]。他进一步阐释了间接请求,并从语言的间接性和请求类言语行为两方面对间接请求言语行为进行了论述。他把产生语言间接性现象的原因归纳为三点[10]:1) 语言的形式和功能之间的不一致。即陈述句不仅局限于描述事实,祈使句不仅局限于提出请求,疑问句也不仅局限于提出问题,这三种基本句式和其表达的功能可以互相调换,随意搭配,从而产生内涵更加丰富的话语。2) 字面意义和话语意义之间的不一致,如反语,字面意义和话语意义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3) 通过一种言外行为来间接地实施另一种言外行为,即Searle关于间接言语行为的定义。
Searle把请求言语行为归入“指令类”,此类言语行为的言外之力是说话人让听话人去做某事。基于这一分类,何兆熊教授提出了“所有指令类行为都可以通过间接的方式来实施”的观点,并指出“最常见的间接指令是‘请求’”[10],因为请求别人为自己做事是“损人利己”的行为,所以说话的方式越婉转、越客气,就越容易达到交际效果。
其实,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日常生活中间接请求行为无处不在,只是有些间接请求已成规约性表述,就很快能识别出话语中的言外之力,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这些话语是间接请求。比如,幼儿肚子饿了会下意识地叫“爸爸”“妈妈”,其父母根据语境识别出他们的真实意图后,产生言后行为——喂他们吃东西。因此,这些称谓语并非只是简单的指称,它们承载的意义远比字面上丰富得多,其中之一就是表达请求的言外之力。当然,幼儿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如此简单的话语会有如此复杂的内涵。下文将从言外之力的识别和表达模式两方面来对这类间接请求行为进行探讨。
以一名一岁半的幼儿贝贝作为研究对象,该对象语言能力发展正常,无听力和表达障碍,其家庭日常交流语言为普通话。以下例子为该幼儿和父母日常交流的语料,通过对语料的深入分析,笔者归纳出幼儿表达请求类言外之力的模式和对该言外之力的识别。
1. 使用单语词和手势语表达请求的言外之力
幼儿在表达言外之力时通常会借助语言形式和非语言形式两种交际模式。语言形式即指用话语直接表达说话意图,非语言形式是幼儿通过眼神、表情和手势等肢体语言来表明会话含义。发展语用学关于儿童交际能力的发展规律表明,儿童的交际能力和语言能力的发展是不同步的。笔者也发现,幼儿早期的语言交际是伴随着一定的手势语作为辅助手段来表达交际意图的。以下为两则发生在幼儿贝贝和爸爸之间的日常小对话。
例1(交际语境:卖玩具的小贩推着车叫卖,贝贝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子看,她突然跑过去拉爸爸)
贝贝:(指着车)车车。
爸爸:(对贝贝摆摆手)不要。
贝贝:要。
贝贝每次看到卖玩具的小贩都会很兴奋,她会拉着大人到小贩车边,兴致勃勃地挑选车里的玩具,希望大人给她买。此例中,贝贝指着车说“车车”并非简单地向爸爸陈述“那里有一辆堆满玩具的小车”这一客观事实,而是表达了“我想要车车上的玩具”这个请求。爸爸知道贝贝很喜欢玩具,所以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表明了态度,即不给贝贝买玩具。鉴于爸爸的拒绝,贝贝还是一再坚持,也直接表明了自己想要新玩具的态度。
例2(交际语境:快递员送来了爸爸在网上买的新鞋,妈妈签收后把鞋子放到鞋架上)
贝贝:(指着架子上爸爸的新鞋)鞋,鞋。
(妈妈把鞋子拿到贝贝面前)
贝贝:(把塞在新鞋里的报纸拿掉,指指自己的鞋)鞋,鞋,不要。
(妈妈帮贝贝把鞋脱掉,贝贝开心地踩到爸爸的鞋里)
爸爸:贝贝穿了爸爸的鞋,爸爸没鞋了(爸爸把贝贝的鞋拿走了)。
贝贝平时最喜欢穿新鞋子,每次妈妈给她买了新鞋,她都无比兴奋。而且,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新鞋,她都要试一下。毕竟,幼儿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烈。因此,当贝贝看到爸爸的新鞋后,很兴奋地指着鞋嚷嚷“鞋,鞋”,这并不是想要告诉妈妈“这是鞋”,而是说“我要看看爸爸的鞋”,她通过简单的陈述间接表达了一个请求。当妈妈把鞋放到贝贝面前时,贝贝又指着自己的鞋说了同样的话,当然,她也不是要告诉妈妈“这是我的鞋”,而是用陈述语气表达了另一个请求,即“把我的鞋脱下来,我要穿爸爸的鞋”。
笔者在日常观察中还发现不少诸如此类的情况。例如,贝贝要看动画片时,她会指指电脑说“倒霉熊”;当妈妈问她要玩什么玩具时,她会点着橡皮泥说“贝贝玩”;贝贝想上厕所时,她会指着小马桶说“妈妈,便便”。以上例子说明儿童约一岁时已开始理解一些词的意思,并能伴随一些手势使用这些词和成人交流。皮亚杰在其认知发展论中也提出,一岁半的幼儿已经具备主动说出和理解自身话语的能力[11]。对儿童语言和行为发展的研究亦表明儿童在交际过程中一般会边说边做:说出单词的同时做出一定手势。由于被试年龄尚小,还不具备完整表达请求的能力,因而肢体语言,尤其是手势语在被试的日常表达中起到重要作用。以上两例中贝贝就利用了“指向物体的手势+指称物体的词汇(单语词)”的结构表达请求的言外之力。此外,在这些儿童最早说出的词中,绝大多数都是表示事物的词汇,而且这些事物大多是儿童日常中可以接触到的、可移动的或有声响的事物(如“车”、“鞋”等)。除此之外,他们也会说一些表示动作和评价性的词语(如“要”、“好”等)以及一些社交用语(“妈妈”、“爸爸”等)[12]。在此阶段,儿童的话语表达形式通常为单语词,多为单语词的简单重复(如上例中的“车车”、“鞋鞋”)。因受语言能力的局限,幼儿还不能连词成句表达意义,所以常常以词代句,向成人表达自己的意图。因而,这些简单的词语就被赋予了语用内涵,表达了远比单词词义复杂的内容。
2. 使用称谓语表达请求的言外之力
处在单语词阶段的儿童,说出的话语本身很有限,因此,与儿童相处的成人自然会认为他们说出的每一个词都有特殊意义,都要表达某种言语行为,需要成人借助语境仔细揣摩。笔者发现,称谓语就是幼儿常用来表达请求的典型词语。例如,贝贝要抱就会叫“妈妈”;当妈妈欲把快睡着的贝贝放入摇篮时,贝贝会突然惊醒叫“妈妈”,请求妈妈继续抱着她睡;当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她时,她会拉着妈妈往外走,并撒娇地叫着“妈妈”,想让妈妈带她出去。以下两例也颇具代表性。
例3(交际语境:晚饭后,妈妈把院门锁了,贝贝站在门口看门外的野猫,妈妈在收拾桌子)
贝贝:(对着上了锁的门不停地拍,然后转头看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没有钥匙。
贝贝:(急躁)妈妈,妈妈。
妈妈:(对贝贝摆摆手)我们不出去。
贝贝:猫猫。
妈妈:不能跟猫猫玩,猫猫要咬贝贝的。
这段小对话发生在幼儿贝贝和妈妈之间。贝贝很喜欢到外面玩,妈妈觉得贝贝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所以就把门锁了。贝贝知道门上锁了,于是嚷嚷着要妈妈开门。此例中称谓语“妈妈”并非仅表示指示关系,指代贝贝的妈妈,而是贝贝想要让妈妈开门,放自己出去玩,这里的“妈妈”蕴涵着“妈妈开门,我要出去”的意思,是一个间接的请求。但妈妈没有开门,于是贝贝再一次请求。妈妈则直接表达了反对的意思。贝贝并没有放弃,她通过“猫猫”这个简单的话语进一步强调了“外面有只小猫,我要跟它玩”的请求,但妈妈怕小猫弄伤贝贝,所以也进一步陈述了反对的理由。
例4(交际语境: 笔者到贝贝家里拍摄录像,妈妈和贝贝坐在桌前聊天,突然贝贝跑到笔者面前,手欲伸向摄像机)
贝贝:阿姨,阿姨。
笔者:你要看吗?
贝贝:嗯,嗯。
笔者:等阿姨拍完了再给贝贝看好不好?
贝贝:(跑到妈妈处,把妈妈拖到摄像机前)妈妈,妈妈,阿姨。
妈妈:你跟阿姨说“给我看看”,阿姨就给你看了。
贝贝:给我看看。
这是发生在笔者和贝贝之间的对话。笔者在拍摄期间,贝贝对摄像机很好奇,对拍摄内容也颇感兴趣,多次跑到笔者面前欲拿摄像机。所以,在此交际语境中,贝贝口中的“阿姨”不仅只是个称谓,还具有请求的语用功能。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阿姨,我要看看录像。对于笔者的回应,贝贝不甚满意,于是向妈妈提出请求,希望妈妈能让笔者把摄像机给她。
这两个例子同时说明,称谓语除具有社会指示功能,用来指称交谈对象的名字,保持一定的人际关系外,其语用功能也十分重要。言语交际所要表达的许多意义,往往不是通过语句,而是通过称谓表达出来的。早期儿童不具备生活自理能力,必须借助成人的帮助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在与成人交际的过程中,他们逐渐认识到,要想准确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意愿,获得物质帮助或满足生理需求,需要借助一定的交际手段,特别是要有一个便利的交际工具”[13],而这个便利的交际工具就是儿童最初习得的称谓语。研究表明“在所有称谓语中‘妈妈’和‘爸爸’最早出现”[13]。因此,早期儿童的称谓语必然和一定的交际意图联系在一起。例3中贝贝所说的称谓语就行使了请求的功能。此外,单语词阶段的称谓语还有“呼应、叙事、叙意、惊疑、自娱、模仿”的功能[13]。
幼儿对言语行为的识别也是衡量其语言发展和语用交际能力的重要标志。笔者通过观察发现,幼儿对间接言语的表达和识别之间的能力发展是不同步的。儿童虽能用简单的话语表达请求类言外之力,但因认知能力的局限,他们无法识别成人的间接言语行为。当大人用复杂的话语向被试表达请求时,她有时置若罔闻,有时理解错误。例如,当爸爸说“玩具怎么摆得到处都是啊”,贝贝会继续全神贯注地玩玩具,不理睬爸爸要她整理玩具的请求。当妈妈说“我渴了”,贝贝不是去倒水,而是拿个玩具给妈妈;稍微大一点时贝贝会指着玩具问“妈妈,是这个吗?”当妈妈摇头时,她又会指向其他东西,试探性地理解妈妈话中的含义。当被试一直无法猜透妈妈的意思时,她会放弃努力,直接转移话题。再看两例发生在幼儿贝贝和父母之间的小对话。
例5(交际语境:贝贝和爸爸在玩积木,妈妈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包喜糖,她给了贝贝和爸爸各一颗糖,贝贝要去拿爸爸手里的糖)
妈妈:这个是爸爸的糖。
贝贝:糖。
妈妈:爸爸的,你的在自己手上啊,爸爸的不拿。
贝贝:(想拿爸爸的糖)爸爸。
爸爸:爸爸的糖没有贝贝的好吃。
妈妈:我们自己有,不拿爸爸的。
贝贝很喜欢吃糖,只要看到糖就想据为己有。因此,当妈妈给爸爸糖时,贝贝想让爸爸把糖给自己。此例中妈妈的第一句话描述了一个客观事实,即糖是爸爸的。妈妈想通过这句话告诉贝贝“爸爸的糖不能拿”这一命令。贝贝没有听懂妈妈的话,她以为妈妈只是在告诉她“这个是糖”,所以她重复了“糖”一词。为了让贝贝明白,妈妈又再次强调了“爸爸的”和“不拿”,直接告诉贝贝“不拿爸爸的,自己有”。贝贝还是不甘心,她叫“爸爸”是想请求爸爸把糖给他,爸爸说“自己的糖不如贝贝的好”实际上是想让贝贝吃自己的糖,不想把糖给贝贝。妈妈为了把贝贝的注意力从爸爸的糖上引开,再次强调了贝贝有糖这个事实,拒绝了孩子的请求,但贝贝不能理解拒绝这一复杂的言外之力。
显然,从例 3中也可看出贝贝并没有理解妈妈说的“没有钥匙”的含义。妈妈不想让贝贝到外面玩,通过说“没有钥匙”表达了“不能开门”的拒绝言语行为。贝贝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开门,所以她才做了进一步的请求。
例6(交际语境:贝贝帮爸爸擦完鞋子)
爸爸:嗯,好了,擦好了吗?
贝贝:擦好了。
爸爸:干净了吗?
贝贝:干净了。
妈妈:那你的手脏不脏啊?
爸爸:你的手脏了怎么办呀?
贝贝:(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爸爸:去洗一洗,好吗?
贝贝:好。
爸爸和妈妈的间接请求“手脏不脏?”“手脏了怎么办?”同直接请求“去洗一洗”具有相同的言外之力,都请求贝贝在擦了鞋之后去洗手。当父母用复杂的话语表达请求时,贝贝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相反,对于爸爸的直接请求,贝贝能很快做出回应,马上跟着妈妈去洗手。
上述例子说明儿童对间接言语的表达和理解之间存在不一致性。根据皮亚杰的发展阶段论,儿童的认知发展可分为四个阶段,即感知运算阶段(0~2岁)、前运算阶段(2~7岁)、具体运算阶段(7~11岁)和形式运算阶段(11~15岁以后)[11]。本研究的对象——幼儿贝贝的认知还处于感知运算阶段,主要靠感觉和动作来认识、适应周围的世界,推理能力还未成型,对事物的判断大多依赖于直觉而非推理。她已经完全能够使用单语词和称谓语表达自己的请求意图,并能从父母的行为中体验请求的言后之效。但是,贝贝却完全不能理解父母的拒绝言语行为意图,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复杂言语行为较简单言语行为难以识别的实验结果。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贝贝不能理解妈妈的拒绝言语行为,却能从父母的行为中感知到“不能出去”和“不能要爸爸的糖”。可见,交际行为的认知早于言语行为。
通过观察实验和理论分析发现,幼儿请求类言语行为具有其特殊的语言模式,使用单语词和称谓语表达言外之力,而且能识别简单的请求言外之力。但是,他们虽能说出带有言外之力的简单话语,却对成人话语中的言外之力难以理解,更不能做出回应。
间接言语行为的表达和理解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需要说话人和听话人共同享有背景信息,以及听话人具备的推理能力[9]。其中,语境信息是基础,听话人的推理是关键。“推理是第一步,如果听话人没有推理能力,不能发现首要行事要点不同于字面行事要点,他就无法理解间接行事行为。”[9]本文的实验对象缺乏一定的推理能力,无法理解成人的间接拒绝言语行为。
为了让幼儿更好地理解成人的请求行为意图,成人应尽可能模仿儿童的表达模式提出请求,多用简单直接话语,必要时用手势加以辅助。对成人来说,要识别幼儿的请求意图,达到交际效果,应多跟幼儿交流,熟悉幼儿表达请求的模式,并对幼儿请求类话语归类,筛选出其应用频率较高的请求话语,以做到有的放矢,从容应对。
此外,儿童语用能力的发展深受其文化影响,中西文化的不同导致西方幼儿和中国儿童表达请求的方式之间存在差异。那么,西方儿童的请求类言语行为有何特点?他们表达请求的策略有哪些?除文化因素外,还有哪些因素可以造成中西儿童请求类言语行为的差别?这些问题还有待我们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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