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下建构的结果

谢洛静

（西北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

1 市场新闻业

麦克蒙那斯在《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一书当中，提出当今西方新闻业已经进入一个市场新闻业阶段，这一时期，20世纪50、60年代的“社会责任论”已经逐步让位于声势浩大的市场观.他认为，一个按照市场规律运行的媒介企业，必须在四个市场上采取行动、展开竞争，这四个市场分别是受众市场、新闻来源市场、广告市场和投资市场，即“新闻是四方面的产品”.在追逐这四个市场的同时，新闻业便产生了两种内部规范：新闻规范与商业规范.

在麦克蒙那斯的理想世界里，市场驱动新闻业的兴起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新闻业对受众负责，品质和价值的高低须经消费者认可，而非由生产商和政府决定；在市场的驱动下，新闻能够促进自我修正和持续激励；最后，市场新闻业能够有效促进社会资源的良好配置.

然而，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市场驱动新闻业，而真正的市场驱动新闻业却存在着很大的风险.首先，市场竞争下，新闻业界优胜劣汰，很难保证不产生寡头垄断的局面，导致新闻业报道资源的垄断；其次，资源提供者若占据的份额过大，将导致严重的供不应求或供过于求等市场失控状态；最后，新闻业的新闻规范要求新闻应当能为社会公众提供关于环境变运的尽可能多的信息，使公众知情，进而作出合理决策，推动社会民主的发展.而市场驱动下，新闻业“为了维护媒介产业的“衣食父母”们及其新闻业自身的利益，社会公众的利益有可能被牺牲；公众可能无法获得对于周围环境的真实、可靠、不偏不倚的论述，相反，一些‘垃圾新闻’将其目光移开，使公众沉醉于无甚社会意义的鸡毛蒜皮事件之中.”[1]

麦克蒙那斯全书均在重新思考新闻的本质与新闻生产的三个环节：发现、选择与报道中到底受何驱动而写就.最后，麦克蒙那斯得出结论：当今市场新闻业正逐渐占领新闻业观念，当市场逻辑与新闻逻辑在新闻生产中发生冲突时，市场逻辑常常获胜.对于未来的新闻业何去何从，其提出了五个方案：（1）加强对新闻工作者的教育，使其成为工作人员；（2）唤起媒介老板和经营管理者的社会良知；（3）加强政府规制，提高政府资助；（4）应用新技术，促进媒介融合；（5）重塑公众需求，进行消费者教育和激发公众参考新闻讨论.

用一句话概括，麦克蒙那斯秉承的观点是，新闻并不是真正客观、无偏见的，世界是新闻建构的，新闻是受上述四个方面影响的.

由于国内新闻业与西方新闻业不论在创办还是在经营与发行上，存在着诸多差异，因此，这个市场逻辑与市场新闻业理论在应用到国内新闻业时，需要重新思考该理论的适宜性.在国内，新闻业不止要遵循新闻规范与商业规范，在更大的范围内，需要遵循党性规范.在潘忠党的《新闻改革与新闻体制的改造——我国新闻改革的传播实践制探讨》一文中，提到：“‘党的新闻事业’和‘专业主义新闻’这两大大新闻范式在中国新闻从业者当中并存.前者表现为新闻人员对党的喉舌的称许，后者更多地表现对西方主流媒体的赞扬；前者体现于新闻人员强调媒体的对民宣讲、为民说话方面的功能，后者更多地体现为他们强调媒体的信息扩散功能；与前者相关的是新闻人员希望加强党的宣传工作及官方的新闻的新闻理论等方面的训练，与后者相关的是他们希望加强广博的人文教育.”[2]

因此，在探讨国内新闻的生产过程时，要将党性等特殊因素考虑进去.

2 新闻是建构的现实

早在麦克蒙那斯之前，塔奇曼便提出过，新闻的事实，是新闻从业者采集的结果.也就是说，新闻所建构的事实，是新闻从业者有意选择或无意采集中所塑造的，是一面“哈哈镜”，而非“平面镜”，对世界真实并不是如实反映，中间会有偏差与扭曲.就像李普曼在20世纪20年代便已提到过的，媒介对环境的描写在人和环境之间楔入了一个虚拟环境，新闻能够建构社会现实.

塔奇曼的《做新闻》从组织因素探讨了新闻生产社会学.黄旦老师在《做新闻》的导读中已很详细且很深入地分析了塔奇曼的《做新闻》整本书的构架.黄旦老师认为根据塔奇曼开篇的“新闻是人们了解世界的窗口”，窗口的大小与朝向等窗户性质都决定了我们能看到多少和看到的是什么，可以将《做新闻》分为两大部分，即作为框架的“前窗”（日常发生的事情是怎样被变成了新闻这种具有现实时代的报道）和深层次新闻建构世界原因的“后窗”.在这里，我想着重谈谈塔奇曼提出的新闻建构现实的观点.

新闻业由于人员、经费及版面（播出时间）的限制，再加上新闻本身的时效性与新鲜性，新闻不可能事无巨细，将世界事统统囊括进来.因此，新闻便面临一个新闻如何选择的问题.塔奇曼在该本书中提出，在空间中，新闻是一种网而是一张毯子.新闻版面与新闻播报的新闻采集素材并不是采取全面覆盖方式，而是采用了网络格局.“当今的新闻网络是要捕大鱼”[3]，“网”一词意味着新闻是有网孔的，这个孔放在哪里，孔的大小、网络密度等都会影响到新闻素材的采集与新闻选择和报道.至于这个“孔”的设置，取决于新闻内部机构“口”的设置与新闻惯例等.

从塔奇曼的“新闻网”这一概念也很容易得出新闻构建不尽现实的观点.新闻业大多将新闻网设在区域的权力中心和制度化的机构，强势集团的声音比非强势集团的更容易被传达与被听见.在新闻网设立时，新闻组织内部更容易倾向于依赖那些容易定位、容易看见的主体，比如消息来源，比如政策决定者，比如投资商，而非对象模糊的受众群体.

由此，新闻构建的现实，更多的是消息来源需要的现实，是决策制度者的现实，而不是受众需要的现实.这种现实，是由消息来源、投资者与拥有者、公司等的利益相挂钩，受众需求被排到这些之后，成为替补选项.

3 强势消息来源和效率对新闻选择的影响

《做新闻》为我们从大而全的方面，全面理解新闻业建构现实，怎样建构与建构了倾向哪一方的现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而甘斯的《什么决定新闻》则是从具体而细微的层面：新闻从业者新闻选择角度，重点梳理了新闻从业者选择新闻的框架与新息来源等对其的影响，使我们能够从小而细的方面深入探讨新闻业内部生产新闻的过程.

甘斯在本书的第二部分提出，影响新闻的最重要的两大因素是来自具有政治社会权力的机构的消息来源（或者通俗地说便是强势消息来源和权威消息来源），即权力对新闻的影响和新闻机构对效率的重视[4].

甘斯在探讨消息来源时，主要探讨了新闻从业者与消息来源的互动关系和消息来源提供新闻的适用性与目的性.强势消息来源在占有资源方面天生拥有比弱势消息来源有更多的优势，在接近媒体上更有一种近用性.消息来源更多的也希望能够通过接近媒体来提高自己的利益，能够在进入媒体后拥有定义事件的权力，使事件走向对自己有益的一方.甘斯在书中便讲到，“当消息来源拥有足够的能力与智慧可以创造出那些其存在的唯一或主要目的就是被新闻媒体报道的活动时，他们也就在争夺新闻从业者的渠道方面占据了先机.”

而另一方面，新闻从业者由于截稿时间的限制和对新闻效率和成本最小化的追求，在采集新闻素材时，强势消息来源更容易接近，时间成本与机会成本都相对较低，因此，强势消息来源也自然而然地成为新闻从业者的第一选择.消息来源与新闻从业者成为一种互动、互利的关系.因此，“新闻很大程度上是由消息来源生产适合新闻的权力决定的.”

记者按甘斯的分类，大致可以分为专业记者与综合记者.专业记者由于长时间采访报道某一领域的新闻，在这一领域已与消息来源等建立了长久联系，在新闻选择上更容易受到消息来源的影响.而综合记者由于可能只是临时派到新闻现场进行采访，没有时间进行提前的准备与联系，大多也会选择一些权威消息来源来保证新闻报道的可靠性与真实性.“综合记者通常都会借重同样的消息来源，并且可能会因为采访过程短暂和缺乏相关知识而受到消息来源的操纵.”[5]

新闻从业者虽然力图追求客观性，并将客观性作为“行业准则”，他们认为自己已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客观性，摒除价值和意识形态的干扰.然而，甘斯却不这样认为.他在第六章中并明确提出，摒除价值与价值卷入是永远相伴随的.“由于恒久价值内嵌于新闻判断之中，大多数价值与观点被无意识地纳入进来.”每个新闻从业者越是想表现得“客观”，就越可能将这些价值设想隐藏到更深的地方，新闻从业者也无法离开价值行事.正如甘斯在书中所讲到的“新闻选择的首要任务是告诉读者们，他们所读到的，正是我们认为重要的，而且我们希望他们也赞同我们的判断.”而“我们的判断”如上述所讲到的，很大程度上是受消息来源与赞助商等强势集团所左右的，因此，这个判断可以概括地说是某些特定利益集团所形塑的世界，而非真正的世界.

4 结语

综合上述新闻生产学重要著作来看，新闻生产学认为，世界是由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下的建构的结果.班尼特在《新闻：政治的幻象》里说到：“新闻选题部分是由记者自己决定的，但也要受到新闻机构里编辑和管理层的影响，而这些新闻机构还要受到经济压力、公众反应箕他一些因素的影响，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共同影响日常的新闻报道.”[6]

不止在新闻选题部分，在新闻报道与新闻编辑成文部分，也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黄旦在《传者图像：新闻专业主义的建构与消解》里综合上述多人的观点，明确提出，新闻生产关隘重重，在新闻生产过程中存在着多种控制.怀特的“把关人”研究的重要贡献是揭示了个体主观偏见在把关中的作用，然而，这种个体主观偏见在新闻生产中的作用比起其它来其实是微乎其微.如黄旦所说的，“这位把关人的主观性很有限，更像是在一个被允许的范围内实施自己的自由选择权，以适应标准的、普遍认同的新闻类别和通常的（期盼的）合适比例.”[7]

新闻从业者所报道的世界更多是权威机构，如政府和利益集团、广告商所需要呈现的世界.休梅克在《把关人》一书中，绘了一个他所认为的新闻生产图式，可以作为这篇读书报告的一个总结，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完整的研究框架.

〔1〕胡正荣.《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导读[M].新华出版社,2004.5.

〔2〕潘忠党.新闻改革与新闻体制的改造——我国新闻改革实践的传播社会学探讨[J].新闻与传播研究.62.

〔3〕盖伊·塔奇曼.做新闻[M].华夏出版社,3008.45.

〔4〕李立峰.《什么决定新闻》：新闻室观察研究的经典之作,《什么决定新闻》序[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1.

〔5〕赫伯特·甘斯.什么决定新闻[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82.

〔6〕兰斯·班尼特.新闻：政治的幻象.[M].当代中国出版社,2005.4.

〔7〕黄旦.传者图像：新闻专业主义的建构与消解[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