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因论与词块教学的交叉性研究

李 颖*

(衢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衢州 324000)

近年来，词块教学深受广大外语教师的重视，成为语言学界二语习得的新热点。在各种核心期刊及知名外语学报发表的论文中，有大量有关词块教学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国内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探讨词块使用与英语表达能力之间的关系、调查英语学习者对词块知识的掌握情况、以及以语料库为基础探讨学习者口语和写作中的词块使用特点等等。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这些研究得出的结论都比较一致，即:二语词块知识和能力的增强有助于提高二语学习者的语言流利度和准确性。［1］

近年来另一个研究热点是模因论。模因论，又称模因学(Memetics)，它尝试利用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来解释文化领域的进化规律。语言学家则进一步地将此理论延伸到语言学范畴，借此研究语言的形成和发展规律。模因论与语言学的相互交叉，为研究语言提供了新视角。目前的研究角度比较宽泛，其中既有理论研究，也有实证研究。

在对词块和模因两者进行学习和研究的过程中，可以发现，词块从本质上说就是一种模因，模因论从另外一个视角为词块教学提供了理论基础，词块的教学应该遵循模因的传播规律。

一、词块概述

无论母语还是外语，其习得都是从词汇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学习一门语言其基本内涵就是学习这门语言的词汇［2］。单词是词汇的最小单位，所以，一直以来，单词的教学在我国外语教学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然而，随着计算机科学和语言学的深入，尤其是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人们发现在自然话语中，绝大部分的话语都是由词块结构来实现的，这些高频率出现的大于单词的词块经组合叠加生成了日常话语。John Sinclair在其《线性单位语法》一书中指出:切块(chunking)是语言使用者处理文本时自然的、不可回避的方式。［3］

对于词块的定义并无定论，不同的研究者从不同的研究角度给出了不同的定义。Becker将词块称为预制词块(prefabricated chunks)，人们在语言交际中，只需对这些词块进行细微加工，就可组成比较符合语法的句子，并且变成流利的语言。Wray对词块的定义与Becker非常类似，他认为词块是一个存储在大脑中的整体预制块，在使用时从记忆中被整块调用，而不是按照语法规则产出由词汇构成的词串。［5］濮建忠的定义有一定的代表性，他将词块定义成一个具有一定结构、表达一定意义，容许不同抽象度的、频繁使用的、预制的多词单位。［6］

有研究表明，约70%的日常口语都由词块构成。也就是说，我们的日常交际过程主要依靠词块来完成。母语使用者之所以语言地道、流利、准确程度高，那是因为在他们的大脑中储存着数目庞大的词块，词块提高了他们的社会交际能力。这给外语教学带来了新启示，词汇教学不应该停留在单词层面，而是要注重词块的输入和输出。在掌握了基本的语法规则和句式框架后，二语词块在交际中表现出的效率远远高于单个的单词，从单词开始构句时，它的流利性和地道性会产生很大的缺失。对二语词块的大量掌握和正确使用，能体现出二语交际者的实际能力的高低。正是由于词块的这些特点，词块教学在我国外语教学中正日益受到重视。

二、模因论和语言模因论

模因(Meme)这一概念源于社会生物学，最早见于动物学家Dawkins的畅销书《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7］中。基因是记载生物遗传信息的基本单位，各种生物体的繁衍和生存都是通过基因复制而进行的。Dawkins将基因看作是复制因子，该因子并在此基础上，设想出另一种复制因子，该因子广泛存在于人类社会文化的传承中，Dawkins将它取名为Meme。Meme一词截自希腊字根mimeme(意为模仿)，Dawkins希望这个构词形式类似gene的meme，可以用来描叙文化现象的进化。在中国，它曾有多个不同的译名，现在最被人们接受的译名是模因。

Susan Blackmore师承Dawkins，但她研究得更为深入。在其模因学力作The Meme Machine(《模因机器》)中，Blackmore指出，人类的许多复杂的认知过程，例如语言、阅读、科学研究等等，都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建立在模仿的基础上的，因此，所有这些认知过程都是具备模因性质的［8］。她清楚地看到了模因论与语言之间的密切关系，并指出人类之所以从根本上有别于其他动物，不是因为人类特别聪明，也不是因为他们的脑子容量大或掌握了语言，而是因为人类全面而彻底地掌握了一般的模仿方式。

迄今为止，模因论已经渗透到多个学科的研究中，如语言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心理学和哲学等等。在国内语言学界，学者们将模因论运用到语言研究的各个层面上，从社会语用学、翻译学、英语教学等多种领域对模因论展开了研究，其中代表性的学者有何自然、濮建忠、王斌和王立非等。他们把模因论与语言进行了各种交叉研究，为研究语言提供了不同的崭新思路。

三、词块的模因性

在词块的定义和分类中，我们不难发现，词块是具备模因性质的，因为:1)词块是预制的，它们存储在人们的大脑中，就像是存在于语言中的基因，随时供人们在语言交际中使用。2)人们在使用词块进行语言交际时，将词块从大脑中以整体的形式提取，按一定的语法规则组成句子。语言中词块的组织过程就像是基因的复制过程。3)词块是频繁被使用的、形式较为稳定的词串，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词块具有作为基因的稳定性。4)从词块的分类来看，词块还具备一定的开放性，它允许在原有的基础上生成不同的词块，表达不同的意思，从这个角度分析，词块具有类似基因的变异性，它能促进文化的传播。

由此可以推断，词块就是一种存在于语言中的模因，是一种语言模因。自然它就符合模因的基本性质。从宏观的角度看，语言学习从本质上说就是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播的过程，需要依靠模仿与复制的手段来达到与他人交流、达到传播的目的。从另一个微观角度上看，语言的词块性和词块的模因性，词块作为一种模因在语言使用过程中起到了省时、高效的作用。

四、词块的模因性对教学的启示

研究词块模因的复制与传播，有助于我们观察语言自身的表现形式，有助于我们改进外语的学习方式。对于外语教学而言，词块教学应该在教学中得到更大的重视，它还应该遵循模因的复制传播规律。

模因的传播方式是复制。Francis Heylighen认为，模因的复制过程包括四个阶段:同化(assimilation)、记忆(retention)、表达(expression)和传播(transmission)。［9］其中前三者为词块教学带来了启示。

(一)词块的同化阶段

所谓同化，指的是成功的模因必须能感染新的个体，进入其记忆。词块同化的条件是词块模因必须和人或者说人的大脑产生接触。通过人的思考，意识到词块模因的存在，引起人的注意并被人所理解和接受。词块的同化过程就是对词块的认知和识别过程。

词块不是简单的单词组合。它们通常具有不规则性和可变性。它的不规则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指语法不规则，另一个指的是语义不规则。词块的结构不能用语法结构来解释，整个词块的意义也不能用组成词块的单词的意义的简单加法来解释。词块的可变性指的是词块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可以在不同语境下进行相应的变化，在开放或半开放的词块中可插入其他成分。

词块的类型有多种，比较有代表性的是Nattinger和De Carrico的分类方法，他们把词块分成四类:1)聚合词(Poly-words)，它是一种固定短语，功能类似单独的一个词，例如at a loss，by and large等就是典型的聚合词;2)习惯表达(Institutionalized expressions)，它是形式比较固定的惯用表达，可以充当独立的话语，例如:See you later，to make a long story short等等;3)限制性短语(Phrasal constraints)，在给出的短语框架内，根据语境的不同，可以填入不同的内容，它具有一定的生成能力，例如as a result of…，in terms of…等等;4)句子构造框架(Sentence builders)，这类词块相当于构成句子的一个框架，在框架的间隙中可以填入符合语法规则的成分，典型的例子有 This is not because…but because…，It is…that…等等。［10］

二语词块识别能力的高低水平反映了一个人的二语水平。张玉英的实证研究表明:预制词块识别能力和二语水平之间具有明显的关联性，外语水平相对较高者其词块识别能力较好。［11］词块的识别能力并不能自动生成，母语使用者的词块识别能力强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对于二语学习者来说，不断地强化训练是提高词块的识别能力的途径。因而，在外语教学过程中，教师应该引导学生将学习的重心转向对词块的注意，提高对词块的敏感度，有意识地培养学生对词块的识别能力，以实现词块的同化。

(二)词块的记忆阶段

模因论认为，在记忆阶段，模因停留在个体的记忆中。模因在大脑里停留的时间越长，传播和影响其他个体的可能性就越大。对于词块模因来说，它们在大脑中存储的时间越长，它们被掌握和使用程度也就越高。认知心理学家对人类记忆系统的研究成果表明:词块在大脑中是整体储存和提取的，具有心理现实性。

记忆可分为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短时记忆只对当前的信息进行加工和储存，它的容量极其有限。长时记忆保存着我们对世界的已有认知，其容量巨大。人们如果在长时记忆中事先储存了大量的常用词块，在需要进行语言加工时，可以很轻易地提取和使用这些词块。在这一过程中，可以不需要考虑选词，不需要考虑运用何种语法规则。这样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把交际的重点放在内容和意义的表达方面，使交际变得更流畅、更高效。目前很多对语言处理和产出的研究都证明，母语使用者经常不断地重复提取大脑中储存的已有的词块，来流利并准确地表达自己，极少使用自己创造出来的结构。

因而，在外语教学过程中，教师应该帮助学生改变机械记忆单个单词的学习方法，把词汇的记忆单位改成词块。加大阅读量，鼓励学生有意识地寻找词块，并背诵词块。日常教学过程中，增加词块的输入。这样可以让学生了解词汇搭配形式，学习地道、正确的语言表达方式，从而大大提高学生学习外语的效率，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词块的表达阶段

模因的表达阶段指在与其他个体交流时，模因从记忆储存中被提取出来，作用于被感知的事物，进入能被他人感知的物质外形这一过程，其实质就是模因的复制。词块模因的表达，也就是词块的模仿和复制过程。

成功的二语学习者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衡量，一个是接近本族语的选词能力，另一个是接近本族语的流利程度［1］。成功的二语学习者能够说出符合语境的地道的语言，相反，不成功的二语学习者虽然能说出语法正确的句子，但表达方法与本族语者相差甚远，而且往往意思表达不清。在交际过程中，使用一定量的词块确实可以改善交际者的流利程度，也有助于学习者达到本族语者的选词能力。

教学过程我们发现，有些学生的词汇量很大，但难以表达简单的意思;也有些学生虽然也掌握了一定量的词块，但却很少使用，或使用时总显得生搬硬套，不够流利顺畅。原因有多种，其一是国内外语教学，尤其是大学阶段，强调的更多的是输入。教学过程中输出比输入更难以展开。另一原因是在输出过程中疏忽词块的输出表达。

根据模因论，词块的输出表达就是一个模仿和复制的过程。词块的输出包括单纯的、完全的复制和具有一定变异、创新性的模仿。这个过程建立在词块的同化和记忆基础之上，在完成同化和记忆的阶段后，外语教师应鼓励学生多说多练，提倡在语篇中尽量使用词块，在使用中强化词块的记忆，以便于词块的积累。在口语和写作教学中，教师应给学生提供更多的锻炼词块输出的机会，例如在授课过程中，教师可以给出词块让学生造句，也可以提供含有词块的例句，要求学生仿造例句，在这些词块中填进其他合适的词语或句子。这不仅加深了学生对词块的理解，还有助于促使他们提高外语表达的地道性、逻辑性和条理性。

五、结语

对模因论和词块教学的交叉研究，让我们看到了词块具备的模因性，词块的教学应遵循模因的传播规律，可以从同化、记忆和表达三个阶段展开。本研究仅限于理论方面，在词块教学中，三个不同阶段的作用还有待进一步地实证研究。

［1］王茹.中国英语学习者词块习得现状研究［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9):129－131.

［2］张韵斐.现代英语词汇学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3］SINCLAIR J，MAURANEN A.Linear unit grammar:integrating speech and writing［M］.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

［4］BECKER J.The phrasal lexicon［A］.NASH W B，SCHANK R.Theoretical issues in 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C］.Cambridge，Mass:Bolt，Beranek ＆ Newman，1975.

［5］WRAY A.Formulaic language and the lexicon［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2002.

［6］PU J Z.Learner behaviour of verbs:colligation，collocation and chunk［D］.Kaifeng:Henan University，2003.

［7］DAWKINS R.The selfish gen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1976.

［8］BLACKMORE S.The meme machin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1999.

［9］HEYLIGHEN F.What makes a meme successful selection criteria for cultural evolution［C］.in Proc.16th Int.Congress on Cybernetics，1998:418 －423.

［10］NATTINGER J R，DECARRICO J S.Lexical phrase and language teaching［D］.Oxford:Oxford University，1992.

［11］张玉英.二语学习者预制词块识别能力与二语水平的关联性研究［J］.外语界，2008(3):6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