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物质性诠释学
——伊德技术哲学的历史意识及其对唯物史观的意义

2013-03-31 14:00陈玉林
关键词:伊德物质性现象学

陈玉林,吴 畏

(湖南科技大学法学院,湖南湘潭 411201)

历史的物质性诠释学
——伊德技术哲学的历史意识及其对唯物史观的意义

陈玉林,吴 畏

(湖南科技大学法学院,湖南湘潭 411201)

从历史意识视角来探讨唐·伊德的历史观和经验研究包括三个方面内容。一是伊德的历史本体论,即从伊德的技术现象学去阐明人-技术-世界复合体;二是伊德的历史认识论,即运用现象学变更来显现人-技术-世界的多元稳定结构;三是伊德的历史方法论,主要是历史变更方法,即多元文化的历史比较研究。伊德的历史意识不仅对当今历史学文化转向及其整合所要寻求的哲学基础及定性研究方法论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而且为从另一种视域阐发唯物史观提供了思路。

后现象学;物质性诠释学;唯物史观;物质文化

伊德是当代著名的技术现象学和科学哲学家,他的技术现象学和工具实在论已为学术界公认,国内外对他这方面的思想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①而在历史哲学领域,自奥特加·伽赛特到当代历史学家卡尔、吕森等,都在吸收现象学方面作了重要工作。但是,从历史意识视角来探讨伊德的后现象学及其对历史哲学的意义尚未展开,而这种展开不仅对更好地理解人(文化)-自然的历史关系大有助益,而且能为阐发唯物史观提供新的视域。

一、伊德的历史意识:历史的本体、认知与方法

伊德的后现象学本身是一个复合体。通过实用主义与现象学的融合,伊德把存在论建立在具身化(embodiment)、生活世界(lifeworld)、实践和变更(variation)等概念的基础上,换言之,即人-技术-世界的多元稳定结构。[1]伊德称之为关系存在论(relational ontology),它超越了现象学的观念论、唯我论,发展出一种历史的、经验的严格分析方法(变更),以达到对具身化、实践和生活世界的现象学理解。

实用主义和现象学确立了一种内在关系存在论,它指的是人类经验者从存在论上与环境或世界相关联,然而发生内在关系的双方都在这种相关性中得到了转化。伊德进一步把技术整合到这种本体论中,认为“技术总是我们生活世界的组成部分”,技术总是处于人的日常生活实践的居间调节位置;人-世界的关系应该是“人-技术-世界”的多元稳定结构。[2](P29,51)它包含四种人-技术关系构成的连续统,即体现关系、背景关系、他异关系和解释关系。在此,人-技术是相互建构着的,共同显示某种潜在倾向性(talent telos)。“技术转化我们对世界的经验、我们的知觉和我们对世界的解释,而反过来,我们在这一过程中也被转化了。转化是非中性的。正是在这里,历史和任何经验转向在有效性上、存在论上变得重要了”。[2](P58)

伊德实际上是要进一步把历史研究、技术哲学经验转向整合到关系存在论中。这一理论复合体为一种物质性诠释学的历史意识奠定了本体论基础和方法论。换言之,我们可以把伊德的后现象学理解为历史本体论的思考,并通过现象学变更方法论引导的历史经验研究来展现人-技术-世界的多元稳定结构。

在进行这种本体论思考的同时,伊德也确立了他的历史研究方法论。为了显现多面的历史中具体的日常生活实践的多元稳定结构,伊德把现象学变更理论与结构主义的文本主义、主体性解构策略以及建构论的多元文化视角整合起来,而对历史进行变更考察。“后现象学既是一种知觉变更理论的实践,也是一种文化变更理论的实践”,我们认为,这种变更方法实际上类似于历史学、社会学的文化比较研究。“我们的洞察主要依赖于密切关注实践的‘历史’。我们所依赖的‘历史’,不仅仅是传统上与欧洲中心主义的主导叙述相一致的‘历史’,而且也依赖于属于众多文化和传统的‘历史’”。[2](P92)那么这里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是,伊德如何把具身化知觉与叙事、文化背景统一起来呢?

他采用了微观知觉和宏观知觉两个概念,前者指身体知觉维度,后者指文化-解释维度。[3]通过一种实验现象学的策略对二者展开变更考察,伊德指出,首先,微观知觉的每一个面相总是与一个故事相联系。由此我们可以说呈现于知觉中的物质符号及其每一个面相,总是与某个情境和叙事整体相关联,而故事本身也就呈现多态性。这是一种本体论解释学循环。其次,人的具身化方式即微观知觉模式是文化习得的。书写和阅读中都包含着某些特定的身体知觉方式,比如某种具身化视角、身体移动方式;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表征宏观知觉的方式不一样,而其中隐含的具身化方式也不同。最后,伊德从利科的新解释学、德里达的书写现象学等出发阐明了本文中包含的知觉现象及其结构,比如太平洋航海者的航海叙事中包含的具身化定位系统(embodied position system),并称之为知觉解释学(perceptual hermeneutics)。

概而言之,他指出:“并不存在不置于解释或宏观知觉背景中的独立的微观知觉;而没有微观知觉(身体感知)经验的实现,宏观知觉也就不可能聚焦。”[4](P77)当然,人们既能够实际经验一种视角,也能采用一种想象的身体位置,不过这后一种习得的视角是倾向于某种特定描述方式的。[4](P86)对事物的知觉总是与叙事内在相关而形成解释学循环。这样,由海德格尔开启的本体论解释学与结构主义的文本主义,就内在地与知觉主义相联系。

综上所述,伊德的后现象学为历史研究提供了一种本体论基础和方法论路径。这种历史意识是物质性诠释学的,正因此伊德称自己为现象学唯物主义者。

二、伊德的历史研究:历史变更方法与史实分析

伊德提出物质性诠释学的根本旨趣在于解构“狄尔泰分界线”即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在模式、方法和研究结果等方面的对立,以建立统一方法论的基础。伊德设想的物质性解释学,就是通过技术(科学仪器和其它物质工具手段)来呈现那些本身不会说话的研究对象(比如考古遗存)的故事。[5]这种方法论与自然科学的视觉诠释学紧密相关,因为自然科学研究对象通常不包含语言的维度,对它们的理解通常是由观察者借助于物质化的手段共同构造的解释。这种借助于技术显现研究对象的方法也是一种知觉解释学,与南太平洋航海者的知觉解释学是同质的。[2](P103)因此伊德认为,自然科学与解释学紧密相关,而自然科学中的物质性诠释学技巧,对于人文社会科学也有重要意义。但是,伊德对物质性诠释学概念并未充分展开,以期深入阐明它在人文社会科学中的应用及其意义。

为了解构科学与人文的分界线,伊德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到历史的起点处去解构现代科学观察(实验)的特权,即说明知觉是社会建构的、历史的产物。为此他对现代公认的西方科学技术开创者展开历史考察,并运用历史变更展开历史比较研究。伊德把达·芬奇置于历史情境中,发现达·芬奇实际上生活在已经延续了两个世纪之久的“技术精神”氛围和业已技术化的生活世界中。而另一方面通过与现代技术设计图的比较,达·芬奇的那些技术设计大多只是想象性的、并不能实现,而且对他的那些虚构技术的着迷竟然只是20世纪20年代才开始的。由此伊德追问,到底后人颂扬的是达·芬奇的什么贡献呢?伊德指出,他的真正贡献在于转换和开启了一种新的知觉模式即“视觉艺术”(visual art)——把解剖学从触觉、嗅觉以及水平视角等知觉模式转换为以文本形式采用透视法则实现的视觉表征。随后发展的还有客观观察者、俯视视角(尤其体现在工程设计中)等观念。[4](P15-19)

同样,通过历史变更把哥伦布置于南太平洋航海者、郑和等多元文化背景中进行比较伊德指出,哥伦布之所以为现代西方历史意识所关注并视为现代世界的开拓者,根本原因在于哥伦布开启了一种鸟瞰视角的知觉模式。这种模式不同于前面两者航海时经验的知觉解释模式,而是通过航海图而采用了一种俯视的知觉模式。哥伦布的贡献在于经验证明了这种知觉模式的有效性。[4](P21-31)

为了进一步阐明技术作为文化工具的性质以及变更理论在历史研究中的运用,伊德讨论了技术转移问题。伊德深入探讨了淘金者侵入新几内亚过程中的技术转移事件。通常历史学家都从经济、效率和现代化视角选择性地关注某些与经济进步相关的技术转移事件并从功能决定论视角讨论技术的运用。但采用变更视角,伊德注意到罐头盒子、镜子和其他技术物品的转移,也看到了诸如斧子、枪等技术在不同文化情境中的使用及其功能的多态性。由此伊德指出,不能把技术抽象地理解为脱离人类具体实践的客体,而应该现象学地看待技术即人-技术共同构造着知觉世界的经验,因此技术是一种文化工具。所以伊德认为,技术转移是技术进入使用者生活世界的过程,它会与使用者结合并改变使用者体验世界的模式;因此技术的功能总是与使用情境、文化相关联而非抽象的功能实体。[4](P34-40)

伊德以同样的视角考察了自伽利略的影像技术并对当代多元文化现象作出了深具历史意识的思考。早在《技术与实践》、《技术与生活世界》中,伊德就广泛考察了科学仪器作为居间调节构造知觉的历史案例,从而说明科学在制造知识时都是从技术上来体现的,人-技术共同形成被框定的视域即共同构造了看的对象及其背景,因此科学直接或间接地都暗含了身体行为、知觉与实践;[6]而且伊德将这种洞察扩展到大众日常生活与文化领域;并集中考察了望远镜、电话、当代音乐、电脑等影像技术。[7]在《后现象学》中,伊德进一步考察了大科学的发展以及照相机、电影等技术的普及,并指出随着影像技术的发展,人们也形成了一种批判意识即愈来愈关注这些被编辑了的实在(影像)表征的意义及其制作中包含的意识形态,从而呈现当今的多元文化状态及其暗含的“拼装式相对主义”(bricolage relativism)。这个观点在《扩展的诠释学:科学中的视觉主义》中得到深化,伊德更深入地对古代天文学与航海星盘、新天文学与无线电光谱技术、电脑成像技术、医学成像技术、海底全息图技术等进行历史考察与历史变更比较分析,不把现代科学的这种借助技术来体现的现象称为“技术科学”,并在《追踪技术科学》中展示了众多学者从不同视角展开的理论探讨。

通过现象学变更和历史的文化比较方法,伊德指出,近代以来逐渐占据统治地位的书写与阅读,总是内在包含一种结构化的知觉,这种知觉附之以受限的身体运动、客体的固定场所、增强的视觉以及一种俯视视角的特权地位。根据伊德的技术放大-缩小效应,可以认为,书写作为一种技术,也对人类知觉产生了放大-缩小效应,可以说书写作为居间调节方式已经塑造了我们人类知觉世界的方式。

以上我们简要考察了伊德所做的历史经验研究,这些研究有的是他在论证其后现象学的某些理论和观点时,为了提供经验证据而进行的历史考察;有的则是从其后现象学视角出发,对历史现象所作的解释,或者是为了理解当今世界而展开的历史追踪。这些研究都贯穿了伊德的历史本体论立场和历史变更方法论,为我们理解其历史意识提供了清晰线索。

三、评价与拓展:唯物史观与方法论

伊德的目的是要通过由现象学变更方法论引导的历史经验研究来展现人-技术-世界的多元稳定结构。由此,观察历史中人们的日常生活实践、生存方式及其结构的探究方式,可以把历史研究从相互分离的思想史、政治史、社会史等思考方式的困囿中带出来,重点关注一种复合体的展现方式,即具身-解释(微观知觉-宏观知觉)的复合体,突出身体、物质性及其文化-自然环境(背景)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这就为历史学文化转向提供新的哲学基础,也为从另一种历史视角思考社会历史发展问题提供启示。下面把伊德置于当代新文化史语境中作一对照性探讨,说明伊德后现象学指引的物质性诠释学路径为超越文化转向提供了一条可能途径。

历史学文化转向的经验研究始于1970年代,但其理论发展较为成熟的标志是1980年代由林恩·亨特主编的《新文化史》文集的出版。新文化史聚焦于历史中的文化,力图通过文化实践来理解历史,以文化范畴来整合社会史、思想史、政治史等;在方法上,新文化史广泛借鉴了文化人类学、文学、语言学、文化研究等领域的理论与方法,通过对语言、符号、图像、仪式等文化表象的制作和阅读实践展开考察,诠释其文化意义并达到对人们的历史实践的理解。这表明西方新文化史开始时采取的研究思路是表象的解释学,也就是集中关注本文、话语的结构、意义的建构以及权力问题。因此一些历史学家在早期标榜它为“新”文化史,后来则把这种趋向涵盖在语言学转向或文化转向中。而且,随着文化转向的发展及其面临的问题,新文化史家深刻认识到语言、修辞与话语毕竟只是文化的一部分,语言学的解释应涵盖在文化的解释内,语言的解释也不能代替社会的解释,因此,社会文化史这一名称就意味着以文化来理解社会的思路。

随着文化转向的发展,新文化史家也对结构和物质投入更多关注,对物质文化史、身体史、感官文化史进行了大量经验研究。这些研究有的仍然遵循上述符号学范式,把物质制品或身体(部位)作为文化符号来解释(类似于伊德所说的人-技术的他异关系);但也有一些以感官文化、身体技术、疾病、性、药物为主题的历史研究关注了身体对物质的体验、心态与文化意义。[8]这些研究与伊德的后现象学立场及其经验研究,是相互呼应的,它们关注和展现了身体-技术-日常生活世界的复杂多样的关系,从历史经验方面大大丰富了伊德的哲学阐述。

但是,目前历史学界在力图确立可靠的哲学基础,以超越文化转向的文本主义、相对主义这方面仍陷困局。而伊德的现象学唯物主义则为超越这种叙事学相对主义提供了可能。伊德聚焦于身体-技术-环境(物质)的结合体所构造的知觉方式及其与文化的关系,强调日常生活实践的物质性、具身化和实在性的理论取向,为我们思考历史叙事的实在性提供了启迪。当今历史哲学之所以被归为极端相对主义,主要缘于历史的语言性质以及叙事的文化相对性。伊德指出,无论是写作还是阅读的实践,其中都隐含着身体的位置和具身,这种物质性实在比利科所说的本文中都内在包含着时间性,更具深层含义。从伊德对梅洛-庞蒂的拓展研究来看,超越唯我论、观念论的内在时间意识的奠基性层面,应该是具身化的身体体验。由此看,虽然伊德指出了文化多元性和自我的不稳定性、多样性,但是这种多样性背后仍然可以找到稳定性,即现象学变更显现的多元稳定结构。换言之,虽然人-物结合体的知觉方式与具体文化紧密相关,但是通过历史变更的经验研究,伊德还是发现了共同的东西,即知觉解释学结构。这无疑为历史叙事的多样性和文化多元性提供了共同的奠基。

鉴于此,我们可以对伊德的物质性诠释学概念在人文(社会)科学中的应用及其意义进行拓展性讨论,因为伊德所讨论的仅仅是人-技术-世界的存在论地位,以及强调物质性诠释学在人文科学中运用当代技术来解释其中涉及的“不会说话”的事物。但从社会科学哲学视角及其涉及的问题域看,伊德在这方面的阐述是不充分的。至少可以就物质性诠释学拓展性地讨论以下方面问题:其一,基于后现象学,人文科学的本体涉及的是人-技术-世界复合体,所以可以像新文化史家那样进一步扩大和深入考察人文科学的研究对象在日常生活实践中与技术相结合产生的各种具身化经验现象及其与认知、审美、政治维度的关系。其二,可以考察人文科学中研究者与工具结合的方式及其对研究对象的知觉方式的影响,特别是研究者-技术-研究对象的多元稳定结构。其三,从定性研究视角探索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主体间性互动的层面。这些视域和路径能够拓展物质性诠释学这个概念。

伊德所指的物质性诠释学还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在现代科学技术语境下,采用现代技术的物质性诠释学正在削弱人的身心感受力。从当代医学的发展可以看出,过于强调仪器检测的中西医都已经使医生和病人对疾病的感受判断力大大削弱了。这是借助于现代技术体现的物质性诠释学的负面意义。为此,强调人的感受力并发展一种可以吸收和拓展人的感受能力的物质性解释学是一种出路。

综上所述,物质性诠释学的历史观的基本特征,即具身化体验的解释和文化的解释的综合。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为了超越或完善马克思的历史观,提出过弗洛伊德马克思主义、文化马克思主义、结构马克思主义等,这拓展了马克思的历史观但却偏离了唯物主义,那么通过以上对伊德后现象学的考察,是否可能以此拓展一种唯物史观呢?进而言之,当今马克思主义的新路向——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正面临技术批判/社会批判、人/技术/文化/自然尚未充分整合的理论状态,后现象学是否为此提供了整合潜力?后现象学已超越了主体性、超越论而展现出唯物主义品质,对我们深入理解生产力概念(劳动者-工具-劳动对象结构被置换为人-技术-世界多元稳定结构)有深刻启发意义;但同时它也整合了文化的解释方式。因此我们认识到,后现象学实际上通过技术中介而把马克思所说的两种生态即身体和自然与文化、社会范畴等整合起来了。从伊德的后现象学可以推论,一个社会,以技术为中介确立了怎样的人-技术-世界结构,那么相应也就确立了怎样的文化与社会结构,而且二者总是相互作用的历史过程。以此立论,我们就应该从复合体视角——而非局限于从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二元对立矛盾发展进程视角——来理解历史的动力与过程。进而言之,当我们深入理解了人-技术-环境的结构,我们也就能够拓展一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研究视角。

接下来我们对物质性诠释学的方法论作一些探讨。伊德把现象学变更理论转化为历史研究方法——历史的变更,这实际上是一种多元文化视角和历史比较方法,目的在于发现历史中的多元稳定结构。这种方法实际上在比较史学、比较文化社会学、比较人类学和文化比较研究中都已得到了运用。但伊德的方法论有一个突出的重点,那就是他从现象学出发运用的多元文化比较方法,与当前颇受重视的定性研究具有同质性。伊德通过对影像技术和虚拟现实的考察,讨论了当今的多元文化状态及其暗含的“拼装式相对主义”(bricolage relativism)。虽然伊德没有进一步深入探讨这些技术对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影响,但当前蓬勃发展的定性研究却为此提供了延伸思考。定性研究是一种将观察者置于现实世界的,由一系列解释性的、使世界可感知的身体实践活动所构成的情景性活动和解释性实践;它也从现象学视角理解社会现象和事物的质,力图通过运用各种情境性的研究方法(各种定性、定量测量方法和技术手段)展开的研究实践,把世界(研究者-研究对象-具体情境共同构成的经验材料)转变成一系列的陈述,以拼装、深描日常生活图景,比如日常事务、有疑问的环节以及个人生活中的意义,并试图根据人们对现象赋予的意义来理解或解释现象。[9]因此,定性研究正在拓展伊德的现象学方法论,而反过来伊德的后现象学则为定性研究提供了哲学基础;而且通过“多元稳定结构”概念,伊德的思考也为拼装式相对主义提供了解毒剂。

四、结论

所谓历史意识,就是将过去的时间经验通过感知、回忆等转化为当下和未来生活实践导向的文化活动。为了理解人的日常生活的实践结构,伊德对当代技术、科学、文化展开知觉现象学考察,并深入到历史当中进行比较研究。这些思考为理解人类历史提供了哲学基础和开展历史经验研究的视角与方法。通过上述拓展性的讨论,可以解读出其历史观的唯物主义性质和对当今历史学文化转向的重要价值,这对于我们超越后现代历史哲学的历史相对主义、在多元文化语境下拓展唯物史观具有借鉴意义。

[注释]

①国外对伊德思想的评论和继承发展的文献比较丰富,但探讨其后现象学的历史哲学意义的还不多,但多曼斯卡的文章借鉴了伊德的物质性诠释学来思考历史研究“转向事物”的重要意义,参见Domanska,Ewa.The Material Presence of the Past[J].History arid Theory,45(October 2006),337-348。国内对伊德作系统评述的是曹继东的博士论文《现象学的技术哲学》(东北大学文法学院, 2005)及其相关文章,其他研究伊德的文章主要有杨庆峰的4篇,舒红跃、曹观法、王平、吴国林各1篇,以及邵艳梅的硕士论文(西安建筑科技大学,2006)。

[1]Don Ihde,Selinger E.Chasing Technoscience:Matrix for Materiality[M].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3.117-144.

[2]唐·伊德.让事物“说话”——后现象学与技术科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Don Ihde.Instrumental Realism:The Interface between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M].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1.

[4]Don Ihde.Postphenomenology:Essays in the Postmodern Context[M].Evanston,Illinois: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93.

[5]Don Ihde.Expanding Hermeneutics:Visualism in Science[M]. Evanston,Illinois: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1998.

[6]Don Ihde.Technics and Praxis:A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M].Dordrecht:D.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1979.53-65,69-81,93-100.

[7]Don Ihde.Technology and the Lifeworld:From Garden to Earth [M].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0.

[8]陈玉林.新文化史家视野中的技术[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0 (3):39-43.

[9]诺曼·邓津.定性研究:方法论基础[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4-9.

[责任编辑 刘范弟]

Historical Material Hermeneutics——Ihde’s Historical Sense and its Influence on Material Historicalism

CHEN Yu-lin,WU Wei
(School of Law,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Technology,Xiang-tan,Hunan 411201,China)

To explore Don Ihde’s historical views and empirical studies by the approach of historical sense includes three aspects.The first is Ihde’s historical ontology,i.e.human-technology-world hybrid,which was argued from his phenomenology of technology; the second is his historical epistemology,that is to bring multi-stability of human-technology-world hybrid to appear through phenomenological variation;the third is his historical methodology,i.e.mainly historical variation-historically multicultural comprising. Ihde’s historical sense can not only be implied to clarify the recent cultural turn in history and the philosophical foundation required by its integration as well as the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but also to put forward new ways to elucidat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ost-phenomenology;material hermeneutics;historical materialism;material culture

G30

A

1672-934X(2013)04-0029-05

2013-06-04

教育部青年基金项目(11YJC720006)。

陈玉林(1974-),湖南浏阳人,东北大学科技哲学专业博士,湖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技术史研究;吴畏(1967-),湖南湘潭人,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社会认识论和社会科学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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