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国友
21世纪是学科交叉和学科融合的世纪,跨学科研究和教育已经成为获取原创性科研成果、培养高素质创新人才的重要途径,对科学创新能力的影响日益显著。[1]跨学科研究是跨越学科边界,把不同学科理论、方法或范式有机地融为一体的研究或教育活动。[2]跨学科学术组织是以跨学科教育和研究为核心特征的学术组织[3],是跨学科研究的重要平台。美国是开展跨学科研究较早并取得显著成效的国家,在其研究型大学中,众多跨学科研究和教育组织机构与传统学术组织机构并存,共同承担着科研与育人的职责,且其学术地位日益增强。[4]通过分析中美研究型大学跨学科学术组织形式、运行机制以及典型特征的异同,为我们更加科学、理性的发展跨学科学术组织提供借鉴。
跨学科研究一般由代表不同学科或部门的研究人员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跨学科研究组织,进行一个共同课题的研究,受到世界各国广泛重视。我国大学学术组织的传统结构是“校—系—专业”三级结构,这是20世纪50年代模仿前苏联高校模式的结果。伴随着高校结构的重新调整,我国大学进行了大规模的合作、合并,大学内部的学术管理组织结构也发生了一系列变革,如创建研究所、研究中心、分合增建学系、恢复兴建学院等。目前,我国高校学术组织大体上包括“校—院—系”类型、“校—系—研究所室”类型、“校—系/系级研究所-研究室”类型、“校—院—系—专业教研室”、“校—院—系—研究室”等5种结构类型。
我国研究型大学跨学科学术组织的组织形式主要包括跨学科研究实验室、跨系或跨学科研究中心或研究所、独立设置的跨学科(交叉)研究中心等三种类型。[5]跨学科研究实验室,一般依托国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而建立,通常设置在学院或学系一级,以某一个专业学院或学系为龙头,进行管理和建设,根据研究需要,组织相关学院或学系参与。如,清华大学拥有16个国家重点实验室,9个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分别设在5个学院、18个学系当中。[6]跨系或跨学科研究中心或研究所,又可分为国家级和校级研究中心或研究所。国家级研究中心中最常见的就是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如,清华大学共有光盘国家工程研究中心、煤燃烧工程研究中心等4个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校级研究中心或研究所一般包括各个学校内各类跨系、跨学科研究中心或研究所。如,南京大学设有57个校级跨学科研究中心,其中多数是跨系、跨学院设置,还包括一些与校外单位合作的研究机构。[7]独立设置的跨学科(交叉)研究中心,是一个横跨多学科的,以校内现有研究和工作为基础的研发机构,它一般由研究中心统一调度,相关学院或学系联合参与。如浙江大学成立的10个独立研究院,其中嵌入式系统研究与开发中心就是由系统芯片 SOC研究中心、计算机系统研究所、数字技术及仪器研究所联合成立。[8]
在美国,基层学术组织的出现是大学规模扩展和学科进化的双重结果。伯顿·R·克拉克在美国高等教育系统学术权力的分析中,将学系称作为“美国大学组织的最低一级标准单位”。[9]直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后,美国研究型大学在学系之外成立了很多专门的研究所、研究中心等基层学术组织。其组织形式主要有4类: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的各院系实验室、独立科研机构、政府在大学中设立的各种研究中心、工业界与大学合作研究机构等。如斯坦福大学有12个独立科研机构、7个跨学科研究所和研究中心、25个跨学科研究计划、跨学科课题组8个以及14个其他跨学科学术组织。[10]在麻省理工学院,跨系、跨学科学术组织共有53个,包括23个跨学科研究中心、12个跨学科实验室、7个跨学科计划、11个跨学科课题组及其他学术组织。[11]
总之,我国研究型大学科层组织结构将学科的多重任务属性与人为的学术分割交织在一起,使跨系、跨学科研究所或研究中心最终成为各系或学院附属研究机构,且大多仍停留在虚体层面,以至于跨学科/交叉研究机构形同虚设。[12]而在美国,这些学术组织既不完全依附于学系,又与学系存在人、财、物等方面密切合作。
学术组织运行机制,是指保证学术组织内部主要工作有效运行的基本程序与手段,具有维持、推动、反馈、调控、保障和促进学术组织管理系统协调发展等功能。[13]我国研究型大学跨学科学术组织运行机制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是矩阵组织运行机制。这是目前我国高校普遍采用的组织运行机制,适用于同一所高校组织多个学系、学院(包括实验室、研究所或研究中心)参加重大项目的跨学科研究工作。如浙江大学“中国语言与认知研究基地”,实行学术委员会指导下的中心主任负责制。学术委员会是基地最高学术机构。基地主任是中心的行政负责人;各研究所所长、实验室主任由基地主任聘任。[14]
第二类是系统或混合组织运行机制。它一般是根据某一课题需要建立某一跨学科组织体系,分配组织要素,使各类资源条件发挥最大效用。如,北京大学前沿交叉学科研究院,它设立学术委员会和分委会,学术委员会负责本院学术方向和体制建设决策咨询等工作,分委会负责跨学科研究生教育培养和学位工作。其管理体制采用虚实结合、研究人员专聘与兼聘相结合等多种灵活方式。[15]
第三类是松散联合组织运行机制。这种方式多为独立设置的跨学科研究中心所采用,一般以校内现有研究和工作为基础,由自愿参加的研究机构为主体,联合进行跨学科研究。它有统一制定的内部运行规则,鼓励各合作成员争取项目、经费和效益。如复旦大学生物医学研究院,该机构实行平台管理委员会领导下的首席科学家负责制,管理上遵循国际通用的主要调研员管理模式。平台基地管理委员会是学校管理科技创新平台基地建设和运行的机构,负责全校科技创新平台建设和运行过程中的宏观规划、资源整体配置等工作。平台管理办公室为管理委员会日常工作机构。[16]
美国研究型大学跨学科学术组织运行机制有其独特的逻辑。当前,美国正在通过两种可能的方式来建立新的跨学科学术组织,一种是渐进变革模式,即基于跨学科的矩阵式学术组织模型。如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横向预算结构,和华盛顿大学的环境研究计划;另一种就是采用基于跨学科的无边界学术组织模型,这种组织模式是没有围墙的机构,体现了基于学科整合式的高度灵活性和流动性,它是按照实验室或研究方向来组织的。如,美国常青藤州立学院用计划或规划代替课程和专业。这些研究计划由若干个不同领域的教师团队共同开设相关课程,为学生带来多学科的知识和学术思想,规划单元的教师团队为学生提供他们所关注的领域的研究方法。
美国国家实验室的管理一般实行 “政府拥有,大学代管,实验室相对独立”的运行机制。联邦政府职能部门对所管辖的实验室进行评估,实验室建立质量保障机制,实行高效率的资源共享制度。[17]在学校内部,独立跨学科学术机构均直接向校级行政人员汇报,它们的外部管理体制是相对独立于高校内其他研究和教学组织的。大多数跨学科学术组织内部实行的是主任责任制下依托部委进行管理的结构,主任一般都由聘请的首席科学家担任,各分项目负责人对主任负责。[18]但也有例外,有的组织将其内部管理事务交给组织以外的相关机构负责。如哈佛大学对外理事会和文理学院常务委员会辅助参与管理哈佛精神、头脑和行为首创组织的运行,前者提供该组织研究项目的反馈及援助,尤其是经济和外联的援助,而后者负责监督其本科生项目的实施。但这两个组织都不隶属于哈佛大学任何学术组织。[19]这些在学术组织以外,又协助管理学术组织的机构和部门在独立的跨学科学术组织运行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在跨学科学术组织管理校级层面,一般都有副校长行使相应的管理权。如哈佛大学跨学科学术组织的战略规划、统筹管理以及经费资助等工作由主管教务的常务副校长负责,另有两名副校长分别协助其管理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领域的学术组织。[20]在麻省理工学院,所有与教学和科研相关的学术项目都由常务副校长负责管理,学术组织的常设办公室,以及学院和独立跨学科学术组织都要直接向常务副校长办公室汇报日常工作情况。[21]
在组织运行机制上,在美国以“分权、竞争、区域性”为主要特征[22],学术组织自主,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共同主导。正如杰拉德·卡斯帕尔所说,“研究型大学实际是在教师的控制之下,大学工作室自下而上的,而不是自上而下的”[23]。而在我国,多数高校没有形成适合重大跨学科科研项目的工作体系,以行政权力为主导,各级行政组织都在行使相应的学术管理权,导致处于基层的跨学科研究组织受制于上层行政体制的多头领导,在引进、培训、晋升和奖励等人力资源政策上又未能对跨学科学术方向进行支持和倾斜,从而大大降低了高校学术组织成员从事跨学科学术研究活动的热情和积极性。[24]
我国大学长期以来沿用苏联高校的“院—系—专业”学术组织结构模式。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大学调整与合并重组的改革过程中,我国部分研究型大学顺应跨学科学术研究的发展趋势,采用渐进创新的组织变革模式,其典型特征主要有:
第一、学术组织逐步改变以往单学科“孤军作战”的研究模式,转向多学科“联合作战”,以发挥学科群人、财、物和信息会聚的优势,但这种联合尚处于初级阶段;第二、在传统学术组织发展的基础上,多种类型跨学科学术组织并存,“虚实结合,实体为辅”,学科之间和组织之间的联合较为松散;第三、组织建设和发展的主要动力来自外界,包括行政力量和国家政策的推动,而不是源自组织内在的需求,即知识生产的需求;第四、在跨学科学术组织结构、管理政策、教学与研究、资助模式、成果评价以及利益相关者的激励机制方面仍处于探索和模仿学习阶段,缺乏自适应性的灵活创新。[25]
20世纪90年代后期,美国研究型大学广泛采用跨学科教学和研究模式,这被看成是一种高等教育体制改革或战略变革,其典型特征主要有:
第一、跨学科学术组织已经走出多学科合作的初级阶段,开始进入多学科融合和创新的成熟阶段,多学科交叉和会聚已经成为跨学科研究的常态;第二、跨学科学术组织的成立、发展的形式不限,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相结合,学术权力主导。可“自上而下”成立正式跨学科学术组织,也可“自下而上”成立非正式跨学科学术组织;第三、国家与大学层次的跨学科研究战略明确,成为推动跨学科学术组织发展的外生性动力。同时,基于动态学科组织和学术治理结构,内生性学科会聚、自由组合的研究者、跨学科学术团队成为跨学科学术组织发展的内生性动力;第四、跨学科组织形式灵活、多样,运行机制、评价体系、管理体制等日臻成熟,基本适应跨学科研究的需求。[26]
和美国相比,无论是在发展阶段、发展动力,还是组织实体化程度、管理体制上,我国跨学科学术组织都存在一定差距。我们应探索建立一套适合国情的形式多样、层次广泛且相互交叉的,能保障跨学科研究体系顺畅运转的运行机制,促进跨学科学术组织健康发展,以不断提升知识生产和创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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