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我思”的幻象
—— 休谟对自我的解构

2013-03-18 14:10
关键词:实体化休谟笛卡尔

陆 通

(吉林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吉林长春 130012)

穿越“我思”的幻象
—— 休谟对自我的解构

陆 通

(吉林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吉林长春 130012)

自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以来,近代哲学便开始以自我为逻辑始端谋求自身的反思和建构。但在近代哲学的发展中,自我并非始终处于显在而无可置疑的位置,休谟就以其对观念关系以及必然性知识的瓦解否定我思实体化和人格化的存在,进而对自我予以解构。正是在休谟的启发下,康德转向先验自我的机能化探究。

自我;实体;观念;休谟

众所周知,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即主体性转向就是由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开启,通过康德的“哥白尼革命”——人不仅为自然立法更为道德立法——完成的。正如弗兰克的观点:自我是近代哲学活动的最小共分母①转引自: 倪梁康. 自识与反思[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2: 2.。但在从笛卡尔到康德的主体性转向中,自我并非始终处于显在而无可置疑的位置,休谟即是对“我思”持怀疑态度并加以解构的代表。基于近代哲学发展的趋向及休谟的怀疑立场,我们有必要追问,他为何怀疑“我思”的存在呢?他又是如何穿越“我思”之谜抑或说对自我进行解构的?实际上在探究休谟问题的同时,我们进一步还能厘清从笛卡尔到康德所发生的“我思”的先验功能化转向。

一、我思之实体化及人格化

笛卡尔是近代哲学的肇始者。如黑格尔所言,笛卡尔是“彻底从头做起、带头重建哲学的基础的英雄人物”[1],他将我思认作哲学的阿基米德点并以此来构建他的形而上学大厦。正是从笛卡尔开始,自我成为近代哲学的基础和中心。笛卡尔虽以“我思”作为其形而上学建构的逻辑始端,但我思并不是他在思想中直接确定的。实际上,笛卡尔的哲学沉思以怀疑一切开始,不仅对以往的一切知识加以怀疑,就连通过感官获得的东西(以对梦境和现实的无异分析为例)也是被怀疑的。但他却通过怀疑这件事确定了正在进行怀疑的我是存在的。笛卡尔怀疑一切,但进行怀疑的我是存在的;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进行怀疑的我是在思维的。在笛卡尔看来,我思维多长时间就存在多长时间,而且,假如我一旦停止了思维,也许很可能我就停止了存在[2]25-26。由此,我思与我在有不可分割的直接关联,笛卡尔也以此推得“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特别强调,“我思故我在”是十分确实、十分可靠的,以至于“怀疑派的任何一条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发生动摇”[3],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其视为“哲学的第一原则”。借用黑格尔的界定方式,“我思故我在”也是第一号的最确定的知识。进一步,笛卡尔从“我思故我在”出发,不仅引出了唯理论的真理标准,即“凡清楚分明地领会的东西都是真的”(这其实也是笛卡尔自己哲学体系的真理标准),也证明了全知全能的上帝的存在以及外部世界的存在。笛卡尔无可怀疑的我思既是他整个形而上学演绎的出发点或逻辑始端,也是整个形而上学的第一原理。正是从我思出发,不仅知识的确定性得以可能,而且上帝以及自身之外的世界都得到了论证。笛卡尔以思维推得自我的存在,即是说思维是判定自我存在与不存在的界碑。但问题恰恰在于,当我思维时,我的存在是确定无疑的,如果我停止了思维呢?显然,这是笛卡尔以他的演绎方式难以回答的问题。思维以其存在来界说自我,可是何时思维才算得存在或不存在呢?至少在洛克看来,思维并非持续不断的。断续的思维或者说非持续性的思维给自我造成了难以同一的麻烦,那么笛卡尔就势必在思维之外为自我存在寻得保证。

以实体化的方式观自然是自古希腊开始的一种认识方式。既然实体化方式可以用来观自然,那么用来观世界背后的人自身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在近代之前的实体化思维方式影响下,笛卡尔自然看到了解决矛盾的方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找到了掩饰矛盾的方式——以实体化来界定自我。“就是因为我确实认识到我存在,同时除了我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之外,我又看不出有什么别的东西必然属于我的本性或属于我的本质,所以我确实有把握断言我的本质就在于我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或者就在于我是一个实体,这个实体的全部本质或本性就是思维。”[2]82笛卡尔把我认作是思维的实体,而思维就是我的唯一属性,或者说,思维作为实体自我的唯一属性。自我作为能思维的实体,以思维为其属性,显然不能再被说成是断裂的,因为世界背后的本体作为实体的存在是不可能断裂的,或者说实体化的存在本身就不存在断裂的问题,自然作为实体也不存在非同一的问题。这样,笛卡尔就以实体化来界定思维着的自我,并以此保证自我的始终同一。

洛克作为笛卡尔之后的哲学家,他将推得自我存在的思维进一步加以研究。他认为思维并非如笛卡尔所言是天赋观念,因为观念作为思维的材料或思维的对象虽在心内存在,但其却是通过人的感觉或反思得来的,所以说,在洛克看来,当我们揭开观念的纱幕观见到的是,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观念背后的心灵其实没有任何先在的标记,不过空如白纸而已[4]68。罗蒂认为,心灵之白板在洛克的哲学中不断退去后,白板背后的自我认知机能——知觉、判断、意识等则不断浮现[5]。这也就意味着洛克从解构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走向了肯认自我的天赋能力,进一步从心理描述的角度对自我的能力进行了剖析。他认定自我有人格同一性,进而能确认自己是有理性、能反省并且是同一能思维的东西。在思维自身时,借助于意识它能知觉到自己是在思想的,而且意识与自我当下的感觉和知觉是永远地相伴随的。所以洛克说:“只有凭借意识,人人才对自己是他所谓自我。”[4]310正是依靠意识认定自我具有人格同一性,他才对自我的实体基质做了不可知的分析。洛克认为,自我基于人格同一性而存在,并非基于实体[4]310。现在的自我同过去的自我或将来的自我之所以能是同一个自我,只在于自我的意识。意识对自我的行动或思想追忆到多远的程度,人格同一性亦就达到多远的程度。所以说,对自我存在的确认乃至保存都依赖于对自我的意识,无论自我的实体变化与否。由此,洛克对自我之确认非依靠于实体基质,而是完全取决于人格同一性。只要我们能指认间断的意识为同一意识,则人格同一性就是存在的。在洛克看来,自我之所以不取决于实体,是因为实体作为自我的基质是不可知的。所有的实体观念都只是由实体中那些简单观念的集合体所形成的,以实体之名称之,实则是我们假设的支托,没有明白的或清晰的观念。在洛克看来,不论是精神实体的观念还是物质实体的观念,我们对它们的明白程度都是同样的,都只是假设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种支持所谓附性的东西[4]276。

笛卡尔发现了我思,但他并没有推进我思的研究,恰恰是在我思的偶然拾得中止步了,他把上帝放置在了我思之上,把原本该揭开的我思之谜通过上帝遮蔽了。洛克从反对笛卡尔的天赋观念出发,拆掉了他所指认的虚伪的实体化基础。进而他认定自我有人格同一性,以此能确认自己是有理性、能反省并且是同一能思维的东西。这样,在休谟之前,存在两种观点,一种是笛卡尔的实体化自我观,一种是洛克的人格化自我观,而休谟正是在对两者的质疑中开始解构自我的。

二、休谟对自我的解构

休谟是近代哲学发展的坐标式人物,之所以这么说,不仅因他的思想将康德从独断论的迷梦中惊醒,还因为他的怀疑哲学不仅使经验主义的理想破灭也使唯理论的理想陷落困境[6]。更进一步的是,他的怀疑哲学将以往的形而上学推向了无底的深渊,而休谟的怀疑正是从解构知识的必然性开始的。休谟作为英国的经验主义哲学家,与洛克、贝克莱一样都致力于将人类知识追溯到最原初的经验之源,而休谟无疑是其中做得最彻底的。他既不像洛克那样给知识设定感觉和反省两个来源,从而陷落在二者的矛盾之中,也不像贝克莱那样在感觉经验的限定中投到上帝的怀抱,从而陷入宗教神秘主义。休谟执著于经验,在其中苦苦寻觅最原初、最基本的知觉,即印象和观念。在他看来,只有将知识建立在最原始的知觉之上,真正的科学才有可能[7]3。但他对观念或印象之外的世界则抱有不可知的态度,这就是休谟著名的怀疑主义观点——“知觉以外皆不可知”。

休谟将知识限定于知觉以内后,进一步将目标锁定到生活中大部分问题所表现出来的实际事情的知识上。他将这种知识划归为七大类。但无论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在休谟看来都不过是建立在因果关系上的。他认为因果关系既非源于直观,亦非源于理证,而是从经验得来的。在经验过程中,所谓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必然关系和本性也不过是两个对象之间的恒常结合。休谟在此做了大胆的推想,由这种对象间的恒常结合而引发的必然性信念,不过是人的习惯性联想而已[7]105。至此,他不仅将知识限定在人的知觉内,而且即便是所谓知识的必然性也不过是人的习惯性联想。在解构了知识的必然性后,他进而对自我进行解构。休谟首先质疑我思之实体性。他认为,若认为我思为心灵实体,必先追问实体观念从何而来?在他看来,无论是源于感觉印象还是源于反省印象都不能使其有任何意义。这样,实体观念不过是想像中的集合观念,更进一步,不过是由想像虚构出来的。以实体之名来指称观念的集合,不过是形而上学的一种虚构,也即是对思维本身权利的一种僭越。对休谟而言,心灵实体不过是人心内特殊知觉的集合体,像笛卡尔那样指认心灵以实体化的方式存在,不过就是虚构。从观念起源角度否定了实体观念的存在后,休谟又从定义的角度反驳了实体作为知觉的寓托。在他看来,知觉之间是互相差异、互相分离、各自独立的,这样的知觉便无需实体来支持。休谟断言,除了知觉以外我们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个完善之观念,实体与知觉是完全差异的,所以我们并没有一个实体之观念,实体是虚构的[7]247。

休谟在解构了我思之实体性后,他又进一步将我思的人格化拆穿。洛克在质疑笛卡尔思维的非连续性进而难保我思之同一性后,提出了人格同一性来保证自我之同一的观点。在休谟看来,以洛克的思维方式便能驳倒其人格同一性之说。以观念源于印象为根据,自我观念若存在,就必有一个自我的印象与之相关,但是自我或人格并不是任何印象,其只是我们假设许多印象和观念与其相关的一种东西。即使有任何印象能够生成自我观念,那么该印象必在我们一生都保持同一不变,因为自我就是以同一方式存在的,否则便与自我观念和人格同一性相矛盾。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印象是恒定不变的,不论是我们的苦与乐还是悲与喜,这些印象都是互相接续而来,从来都不能同时存在。所以说,自我必定不能从任何一个印象得来,自然,也就没有一个自我的观念。

在休谟看来,所谓的自我不过只是以不能想像的速度互相接续着,并处于永远流动和运动之中的知觉的集合体,或一束知觉而已。休谟认为,知觉是彼此独立的、互相分离的、转瞬即逝的,整个的知觉系列都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7]283。这样的心灵只能是一个舞台,各种知觉在这个舞台上接续不断地出现,这些知觉来回穿梭,悠然逝去,混杂于不同的状态和情况之中。这样的话,在同一时间内,心灵没有单纯性;在不同时间中,心灵也没有同一性。在休谟看来,只有接续出现的知觉构成心灵,对于表演这些场景(知觉)的那个地方(自我),或构成这个地方的种种材料(自我之结构),我们连一点概念都没有。休谟在经验观察的基础上发现,所谓的同一性也不过是我们虚构的。在诸多对象的接续变化中,只是以同一性概念代替了相关对象的接续性概念,也即是,经过多次观察后,把相关的接续对象的可变性和间断性认作是不变的和连续的,这样就以对象关系的同一性代替了相关对象之接续性。他认为这样得来的同一性不过是一种错误的倾向,而且为了掩饰错误还虚构出对象之同一性的假象原则,并建构了灵魂、自我以及实体等概念,用以文过那种变化。这样,休谟就把人格同一性的问题看作永远不可能得到解决的、只是语法上的难题,而非哲学上的难题。休谟在否定了心灵实体的存在后,又揭示了人格同一的虚构性,那么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有立足的空间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三、解构之后——自我为何?

综观休谟的认识论思想,他从追问观念的缘起开始,进一步探究了观念间的关系,并由此建立了因果必然性。休谟正是以此为基础解构了自我的实体观并消解了自我的人格同一性。他看到自我之实体化不过是掩盖同一性难于达成的矛盾。这样,他不仅揭露了实体化的伪装,也进一步追击到所谓人格同一性的虚构。但在休谟的怀疑和否定中我们更加不寒而栗,必然性的知识不过是心灵的习惯性联想,继而,否定了我思的实体化和人格化后自我真的只是浮云掠过吗?

从实质上看,在认识论中休谟并不是完全否定自我的存在,抑或说他所肯认的是,我们通过接续着的知觉系列无论如何不能发现实体化的自我或具有人格同一性的自我。因为他从笛卡尔、贝克莱等人的哲学中走出来,他所怀疑或否认的只是他们所赋予自我的同一性、单一性以及实体性。如休谟所说,心灵是一个舞台,不同的知觉在其上接续不断出现,而且心灵观念只是一些特殊知觉的观念,其中没有任何实体的概念,不论是单纯的实体还是复合的实体[7]283。在《人性论》附录中休谟提及:“当我们谈到自我或实体时,每个观念都是由先前的印象得来的,可是我们并没有作为单纯的、个体的东西的一个自我或实体的印象。因此,我们就没有那种意义下的自我观念或实体观念。”[7]671这句话真切地表述了休谟对之前的自我观的否定,但这并不意味着休谟完全否认自我。可以说,他根据经验一一驳斥了自我的诸种性质,但自我本身并没有被他否弃。如果说自我本身并没有真正被休谟所否认的话,那么休谟未予否认的自我到底是什么呢?问题仍旧遮蔽着,并未呈现出真正的答案。

在认识论中,休谟反复地强调将自我作为“知觉的集合体”或“一簇知觉”。依此思路追想下去,如果没有自我自然也不会有知觉之所属,显然一个非我之物的知觉自然也不会是我的知觉。如此说来,当休谟谈论知觉时,已经设定了知觉之属我性。休谟在《人性论》附录中也涉及到,既然知觉或观念能够构成自我,知觉是构成心灵的而非属于心灵的,那么知觉或观念必定具有自我性[7]671。也就是说,知觉本来就是“自我”的知觉,“无我”的知觉又怎么可能构成心灵呢。显然,说自我是无中生有也不可能。那么自我从何而来呢?恰切地说,自我就在我们的经验观察中,就在我们的每一个知觉中,就在我们的每一个观念中。其实,一切知觉向来都是“自我”的知觉,一切观念都是“自我”的观念,知觉和观念向来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如若撇开“自我”来谈知觉,那是不完整的,因为我们来谈知觉时,已经把“我在知觉”或者说“我的知觉”涵盖其中了。休谟在涉及自我时,也多次提到“亲切地意识到”这类话,这不也正表明了对于知觉背后进行知觉的“自我”之把握了吗?由此可见,既然“我在知觉”及“我的知觉”,那么“自我”当然就在“知觉”之中了,“自我”必然与每一个知觉、每一个观念同在。深而观之,虽然这些知觉或观念打上了我所属的性质,可是我们无法于某个或某些知觉或观念中察知到自我的形象。显然,这种自我不具有可观的形象也不具有可察知的属性,这个自我乃是“真实的自我”,是存在于经验之中的深层的自我,各个知觉或观念都属于这个真实的自我,但是真实的自我却不见于每一个知觉或观念中。由此,我们开始与休谟未与否认的自我照面了。这个自我就是真实的自我,于经验中无所观见,但却是知觉或观念所属的自我,是“躲在”知觉或观念背后的主体。

休谟这一真实的自我是隐含于知觉或观念中可意识却无有形象的深层自我,其与笛卡尔和贝克莱等人的自我也不同:笛卡尔的自我是理性自我,或代表思想一般的自我,作为实体性的心灵存在;洛克的自我是人格自我,以意识的同一保证着自我的同一;贝克莱的自我具有主动性,是感知观念的自我,是精神性的非理性之自我,但这种自我却以上帝为中心,没有独立性可言。休谟的真实自我则是非实体化的具有主观能动性的非理性的自我,深而究之,休谟的这一自我其实已经含有功能化的方面了。这样来看,休谟在解构实体化自我的同时已经触及到了功能化自我的内核,而功能化的自我正是康德在其先验哲学中着力探究的。只不过在休谟的哲学中这种真实的自我还是未被明确肯认的。尽管休谟并未承认其存在,可是知觉或观念之所属以及因果必然性之主观倾向却是对真实的自我存在的最好明证。在西方哲学的发展中,休谟的自我学说以否定的形态对在他之前的自我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仅穿越了我思实体的幻象,即解构了思维断裂背后的实体化自我观念的存在,也拆穿了自我的人格同一性,所谓的人格同一性对休谟而言不过是观念的联想原则的虚构而已。在休谟对自我的否定中我们仍旧领悟到了自我的肯定所在,这就是知觉或观念之所属的自我,抑或赋予观念之因果习惯性联想的主观倾向,这其实是休谟无法否弃的自我。休谟将经验主义彻底化后必然走向怀疑主义,这样,在知觉之外无所认知的结论背后,他难以承认真实的自我之存在也是可以同情的。归根结底,如果将近代哲学看作是自我之网下的发展,那么休谟自始至终难逃这个迷网。正像图根哈特所认为的,即便在近代哲学中存在着反主体性的哲学,其探究问题的视域仍旧由自我延伸而来①转引自: 倪梁康. 自识与反思[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2: 39.。

“休谟以严格的经验观察,有力地反对了从知觉或观念之外寻求精神实体的方法,道出了自我或心灵就在知觉或观念之中的至理,指出了应该从经验活动本身来理解自我存在的方向。”[8]休谟以批判的视域穿越了自我实体的幻象,拆穿了自我的人格同一性,这可以视为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发展。在休谟之前,心灵实体不过是一种有关自我思维断裂的弥补,当自我被挖掘到知觉背后的所属主体时,这种断裂自然不再困扰,实体化的外衣也就不再成为必需。休谟对自我的透析和诊断可以看作是康德自我学说的影子。他的哲学以彻底化的经验主义作为逻辑终结,尽管他把这种哲学作得自相一致,但其自身却成了难以相信的东西。说它是怀疑主义的使因也好,说它是不可知论的结果也罢,总之,罗素的观点不无合理之处,从某种意义上讲,休谟的哲学代表着一条死胡同:沿着他的方向,不可能再往前进[9]。所以说,在认识论领域内,要想重新确立自我的地位,必然不能再走休谟之前的道路。这样,在休谟对自我的攻讦下,康德于功能化的发展中重新扛起确立自我的大旗。休谟可谓是哲学史上有关自我学说的一个转折点,在他之前,实体化的思维方式被认为是显见的,实体化的幻象被休谟揭穿后,自我开始踏上了认识机能之途。康德正是被休谟从独断论的迷梦中惊醒,开始了全新的先验自我发展之路。不仅哲学以自我为中心开启了认识论的新征程,而且自我的地位也在哲学的发展中得到不断的提升;哲学因自我而焕发了新的生命力,自我也因哲学而彰显出卓绝的魅力。

[1] 黑格尔. 哲学史讲演录: 第4卷[M]. 贺麟, 王太庆,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78: 12.

[2] 笛卡尔. 第一哲学沉思集[M]. 庞景仁,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6.

[3] 笛卡尔. 谈谈方法[M]. 王太庆,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0: 11.

[4] 洛克. 人类理解论[M]. 关文运,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59.

[5] 理查·罗蒂. 哲学与自然之镜[M]. 李幼蒸,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3: 7.

[6] 张志伟. 西方哲学十五讲[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 6.

[7] 休谟. 人性论[M]. 关文运,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0.

[8] 维之. 试论休谟的自我概念[J]. 南京社会科学, 1995, (11): 52-58.

[9] 罗素. 西方哲学史[M]. 何兆武, 李约瑟,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63: 9.

(编辑:付昌玲)

Going through the Illusion of “I Think”—— Hume’s Deconstruction of Self

LU Tong
(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Party School of the Jilin Committee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Changchun, China 130012)

Taking self as its logical beginning, modern philosophy has been seeking for its reflection and construction since Descartes proposed “I think, therefore I am”. Whi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philosophy, the self is not always in a significant and unquestionable position. Hume negated the existence of materialization and personification of “I think” with its collapse of concept of relationship and inevitable knowledge so as to deconstruct self. It was just under the inspiration of Hume, Kant turned to functioning inquiry of transcendental ego.

Self; Material; Concept; Hume

B561.291

A

1674-3555(2013)02-0086-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3.02.012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2012-03-21

陆通(1981- ),女,辽宁阜新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西方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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