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中时空观的美学思考

2013-03-15 10:40王子海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时空观文学创作时空

王子海

(唐山学院 文法系,河北 唐山 063000)

文学创作中时空观的美学思考

王子海

(唐山学院 文法系,河北 唐山 063000)

中国古代的时空观有着清晰的发展脉络,在文学创作中的表现尤为突出。在时空观念和美学思想的影响下,文学创作展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时空观对生命自由的追求深刻揭示出作为艺术重要载体的文学创作的终极目标与本质诉求,对于文学创作理论研究有着重要的美学意义和价值。

文学创作;时空观;美学

在中国古代的文学创作中,文人在时空的美感表现上用墨颇多。在越来越注重人性、人权、个性的当下,与中国古典美学相呼应的现代美学潮流也把文学创作的视角深入到了时空观的运用中,并且,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更高的研究层次: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着一个更高的理想目标。即对于生命自由的无限追求,即我们写作的终极理想和目标。我们现在用一个图表表示文学创作时空观的中美学层面,见图1。

马正平[1]首先提出了时空观在文学创作的学科归属——写作美学,他认为文学创作中时空观的美学层面体现,一是写作的时间之美——节奏美,节奏原来是来自音乐的乐音的高下缓急,落实到具体写作中,不同主体在不同写作文化也即特有宇宙时空节奏统领下,并在自身特定心理节奏驱使下产生不同的叙述节奏,语言节奏。二是体现为写作的空间之美——境界美,这里的境界则指一种心灵状态,一种自我体验,自我超越后渴求无限空间的心灵状态,并且分为思想境界,道德境界,审美境界等。落实到写作中,则是主体的人格,心境达到最优化的心灵空间感,是一种理想的高远空间的出现。其实,两方面的体现都是为

图1 文学创作时空观的中美学层面

无论是中国古典文学还是西方近代文学思想在文学创作中都十分关注时空与文学创作,美学之间的密切关系。

对于时空的关注来自于人们的社会实践。因为时空观念是一个主观的形式,不能从客观世界中得到实物体现。而这种客观到主观的中介便是社会实践。原始人最早的时间观念,大概起源于昼夜的划分。因为他们白天要劳动,晚上要休息。其实,这是有节奏的生活的周期变换,这需要人们划清白天与黑夜。于是,太阳和月亮成为他们的参照物。人们用日表示白天,用月亮和星星来表示夜晚。另外,开始时人们只是把一年分为春和秋两个季节。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春种是一年的开始,而秋收则是一年的终结。所以,“春”字在甲骨文中为草木初生之形,“秋”字在甲骨文中则是一个虫子的形状,既虫叫,庄稼成熟之意。对于时空的认识,首先应该是对左右,上下和前后之类观念的区分。甲骨文中“左”为一人头朝左而伸左臂,“右”则为一个头朝右而伸右臂[2,p67]。可见,这些都是与人们对于世界的初始认识相伴而产生的。

《庄子》中对于时空的认识已发展了不少。“宇宙”在《庄子﹒庚桑楚》中不是从外延上说明时空包括什么,而是从时空的本性来对“宇宙”进行规定,从而使中国固有的时空概念富有了思辨性,也揭示了其哲学的思维水平,作者把“宇宙”定义为: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而《墨子》中对于时空论述更具意义,提出了时间的无限与有限的问题。“久:有穷,无穷”(《经说下》),也提出了空间的有限与无限的问题,“穷:或(域)有前不容尺也”(《经上》),“穷:或(域)不容尺,有穷;莫不容尺,无穷也”(《经说上》)[2,p103]。

到了东晋张湛编注的《列子》一书中《汤问》篇根据古今差别的相对性,说明了物质在时间上的无限性,在《天瑞》中认为一个“细物”并不等于整个宇宙,切不可把我们生活的这个天地的毁灭,当作整个宇宙在时间上的终结。

而唐宋对于时空问题的讨论也有明显不同,柳宗元在《天对》中谈到:“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哉!”,对于神话“遂古之初”作了明确的否定。周敦颐认为,宇宙万物处于无休止的、永恒的生成和变动中,“四时运行,万物始终,混兮辟兮,其无穷也”,这明显受到了佛教轮回观念的影响。

明代王夫之根据自己的阴阳变易、宇宙变化的观点,坚持“阴阳无始,动静无端”,批判了唐宋以来那种神秘的循环论,坚持宇宙时间无始终。

到了近代王国维从审美静观的纬度看意境,消解了传统的时空意识,而他的思想来源是叔本华和尼采。宗白华从节奏和象征的纬度来看意境,首倡空间的时间化,其思想来源则是中国古代周易。

西方近代美学流行着一种艺术的时空观念,即以时间和空间为基本范畴来区分各种叙述样式,并规划它们的基本叙述特征,其中以莱辛、谢林和黑格尔等人最具有代表性,总结这些艺术时空观念,我们可以看出以下三个显著特点:(1)西方中心观突出:即以古希腊史诗,悲剧和雕塑作为诗与画的代表,忽视或轻视东方抒情艺术。古希腊史诗、悲剧是一种叙事形式,其叙述更关注动作及其组构情节的作用和叙事过程的完整性;以之为题材的图像和雕塑等造型艺术也趋于写实,追求事件和动作的典型场景的明晰描绘,由此背景出发,西方学者以偏概全,研究出自认为可以概括一切艺术形式的时空观念。(2)西方语音文字形成了语音中心观念,强调声音叙述媒介的线性传播特征,叙事性强化了语言叙述在时间中展开。因此,在古希腊史诗和戏剧的叙事传统背景下,时间因素显得尤为重要,这一叙述的时间观念不仅影响了西方现代新批评的诗学研究,也在西方结构主义叙事理论研究中达到顶点。(3)在西方历史叙事的大背景下,除了抒情之中的诗画关系成为盲点之外,图像、雕塑等造型艺术不善于表现事件和动作的连续性的缺点也突显出来,诗与画之间的界限也显得难以弥合。因此,早在文艺复兴时期,画论中就开始打破古希腊传统的诗画一致说,开始流行绘画优于诗歌(语言叙述)的观念。

可以看到,无论我国从古至今的时空观念,还有西方的时空理论都体现了人们对于时空的探索和思寻,这些对同时代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直接影响到创作者对于自由感这一永恒命题的理解程度,这些在后面我们要进一步解释。并且,这些都对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可见,任何理论的产生都是在历史的积淀中孕育而成,包括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

其实,在中国古代各种文体创造中时空意识和对时空理想的追求无处不在。首先,我们就从诗歌中来感悟对于时空追求的传统魅力。《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歌最重要的里程碑,所以,它对时空的关注深深影响着以后诗歌的发展。而其中《国风》又是其体现时空意识的重要部分。与现在科学认识的时空不同,文学作品中的时空是主观的,审美的,是经过作者的加工和变形的。《国风﹒邺风》中《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日不月”,用无日无月来言时间的久长。《邺风﹒燕燕》中“渐渐之石,维其高矣。”[3]古人面对时空的辽远和阔大,感到自身的渺小。这说明人们从简单的生产实践中跳出来,适时地从关注人生拓展到了时空,进而到人生宇宙,追求那种未意识到的美的自由与理想。

屈原的《离骚》对于时空的关注似乎达到更加理性,更加成熟的地步。单不讲其对诗歌节奏的把握和设立香草、美人等审美意象的深层含义。从“明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中读出了其对时间的深深思考,对生命意识与时间忧患等内容进行了时间化的描写,当然这与其人生追求是紧密相联的。在《离骚》中似乎空间的隔绝是诗人最大的痛苦,“济源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辞”,诗人在一个很大的空间内竟无处容身,只能突破现实空间的阻隔,超越现实之外进入了更大一个想象的空间里,这里屈原似乎已经从不自觉走到了自觉的时空意识的体现。

东汉诗人的代表作便是《古诗十九首》,“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诗人们探求着时空的奥秘,并且为之心旷神怡。如《明月皎夜光》中“明月皎夜光”、“众星何历历”,充分表现了人们对“日、月、夜”等因素的心理感伤,这说明诗人对自然时光的敏锐体察。如《东城高且长》中“秋草萋以绿”,表达春的景象,说明诗人用表示季节变化的物象来表示时间,构筑诗境。又如《明月皎夜光》中“白露沾绿草,时节忽复易”具备了时间的内涵。在空间和空间意象上,《古诗十九首》多是采用多种多样的空间表现形式来创造诗歌的空间意象,从而产生了深层的意境美,如《西北有高楼》中是“曲终人不见”与“闻歌驻足听”两个场景的空间排列。另外,凭时间的穿插将空间意象组合来表情达意也是一种形式,如《行行重行行》。《古诗十九首》在时间的往复和空间的移位中构建了特殊抒情模式,影响了许多后代的诗歌创作。

魏晋时代,由于社会较为动荡,诗人们接受到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挑战和考验。所以,他们的时空意识发展到自觉的时代,对文学审美特征去主动探求,且具有对独立人格和完美人性的不懈追求。在曹操的《观沧海》中有“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光灿烂,若出其星”的广阔视野感觉,融时空于一体,此时的游仙诗更是一种向往仙境的时空追求,对现世光阴的超越以及对现世有限空间的拓展。如曹植《杂诗﹒仆夫早严驾》中“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名句。陶渊明更是把屈原的时空意识提升到更高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是最好的印证。

唐代诗人辈出,是中国诗歌发展的最高峰。李白这一代表人物对于时空的关注在其洒脱的性格中得以完美体现,他更不拘束于此时此地,把时间推向无穷,把空间推向“九重天”。如《江上吟》中“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4]。达到了忘我的境界,并且深蕴人生哲理。在《梦游天姆吟留别》中更是纵横时空,想象夸张,令世人向往而绽放自由美之神气,完全超越了现实的时空拘束。王维与李白同是盛唐奇才,但王维更是一个全才,诗画琴乐皆通,所以在他身上对于时空的感悟和追求更是明显。如《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于现实空间中牵着视野无限延展,体现自然的生命气息。又如《汉江临泛》中“群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由视境形象合成一个阔大的空间形象。在时间观念的表现上,因王维受禅宗的影响,故其存在宗教式的时空意识,即对禅宗的感悟。《五灯会元》中“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让人在瞬间寻找永恒,当然是一种时间的空间化。

宋代虽是以词而称一代文学,但是诗的成就也不可小视,只因盛唐在前,略显单薄罢了。但是苏轼的诗的时空观念及对美的追求就像其被归为豪放派一样豪放。时空的转换与想象的拓展在其诗及词中颇为明显。《题西林壁》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时空距离与景物所呈现的不同尽显于此[5]。在苏轼这里,广阔的时空为其提供了对自由追求的条件,且能够更深层次地展现深邃的意境。

中国诗歌的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体现上是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从零星到系统,从表层到深层次的过程,特别是诗歌本身就是用有限的空间和时间来展现无限的时空。所以,诗人们在有限中尽力展现对生命自由追求这一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最高理想。

任何现象都有其最高层次的分析,那就是哲学层面的思考。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本质是生存的鲜活,生气和生命的自由和永恒这个人类审美的终极关怀问题。那么,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哲学性在那里呢?如果作为部门美学——写作美学,其上层面肯定是写作哲学,而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呢?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西方流行的“时空”观及三个特征。并且,西方时空观在自然科学那里被规定和阐释得很完整,很值得我们去借鉴。何中华、易希璋和文晨曾撰问指出:“时空观决定着人类对宇宙自然的认识方法与认识的程度,时空观的革命,必然会导致科学的革命。”我们可以看到时空观在人类文明史上,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古老的东方时空观,一种是近代西方时空观。而前面的一种仿佛具有神秘色彩,只有大彻大悟才能真正理解。而西方时空观以牛顿、爱因斯坦为代表,应该讲他们的时空观对现在的东西方时空理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6]。

当然上面讲到的是自然科学内的时空观念,而真正的直接影响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哲学思想应是康德等人的哲学和美学思想。康德在《判断力与批判》中对美的分析中提出了四个契机,得到了四个美的说明:(1)鉴赏是通过不带利害的愉悦或不悦而对一个对象。(2)美是那没有概念而普遍令人喜欢的东西。(3)美是一个对象的合目的性形式[7]。(4)美是没有概念而被认作是一个必然愉悦的东西。在这里充分阐明了美的本质:愉悦即自由,无功利即生命鲜活。而这些恰恰能在真正的时空意识中的得到更好的体现。所以,康德的哲学与美学思想是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产生的西方思想根基。

从胡塞尔的现象学理论来看,时空论美学所关注的生命自由,是真正的本质还原,是从现象还原中回归到写作主体的本质即对生命自由的终极追求[8]。并且,针对写作行为的实行,排除或超越现实时空对其的束缚,寻求更为广阔的审美空间,并把周围域(即写作行为所处的当下时空的全部影响因素)推向无限,实现超越,最终得到的便是在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领域内真正美的自由。

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的理想与追求是千万个写作主体深层心灵时空感的真正体现。而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即能体现写作主体的心灵时空感,又能在文本中分析出那种对美的追求是如何实现的。

正如马正平所说:“在后工业化、信息化社会以前,人类把精神审美活动和实用功利活动作了二元对立的区分,把实用功利活动作为审美活动的障碍,成为审美活动要超越和否定的对象。但是,随着后工业社会、信息社会的到来,艺术和非艺术,精神审美与实用功利之间的界限变得日益模糊起来。另一方面,实用的物质产品的生产越来越‘按美的规律’创作,这样,实用的功利的物质世界同时兼容了审美世界。在当代,实用的功利化物质产品对象同时也成为人们的审美的对象,这样审美与功利的矛盾被消解。并且,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同样可以解释传统的纯粹美学、精英美学、经典美学中所体现的艺术空间与时间、艺术的境界与节奏之美的审美本质问题,因而,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又是一种超越经典美学又包容经典美学的新的美学理论体系。”[1,p85-87]

可见,无论在写作学内还是在美学。文艺学领域内,文学创作中的美学思想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和重要的存在价值。

[1] 马正平.高等写作思维训练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

[2] 刘文英.中国古代时空观念[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2002.

[3] 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76-80.

[4] 张红运,论唐宋诗词的时空结构形式[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2(2):70-74.

[5] 岳丽颖,中国古典诗歌时空结构新探[J].涪陵师范学院学报,2003(6):42-45.

[6] 于德山,中西艺术时空观探析[J].江海学刊,2004(1): 207-212.

[7] 康德.邓小芒,译.判断力批判[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2:89.

[8] 王岳川.现象学与解释学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120-124.

(责任编辑、校对:任海生)

The Aesthetic Thinking of Space-time Concept in Literary Creation

WANG Zi-hai

(The Law Department, Tangshan College, Tangshan 063000, China)

Ancient China had a clear development skeleton of time-space which was particularly shown in the literary creation. With the influence of time and space concept and aesthetic thoughts, the literary creation showed its unique artistic charm. The profound pursuit of free life reveals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the ultimate goal of literary art and nature. It has important aesthetics meaning and value for literary creation theory.

literary creation; time-space view; aesthetic

I01

A

1009-9115(2013)06-0027-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3.06.007

2013-03-05

王子海(1982-),男,河北衡水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基础写作、应用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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