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杨(苏州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江苏 苏州 215123)
一部作品能够成为经典,必然经历过后代文人无数次的阐释。在一次又一次阐释的过程中,原作的地位被不断的经典化,而成功的阐释作品本身也有可能晋升经典行列。在这个有机的双向互动过程中,原著和改编作品之间的关系如同灵魂之于肉体,全然不可分离。后者的成功往往离不开创作者在对原著深挖的基础上,进行时代视角、文化反思、表达翻新、哲学批判等多个层面的把握。评弹《雷雨》的成功上演,从文本基础入手,是以上几个方面综合的结果。
曹禺创作的《雷雨》是一个内在封闭的故事结构,它以“回溯的方法”组织情节,将“三年前”“三十年前”和“现在”发生的事情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在原作中,作者用“过去的戏”推动“现在的戏”不断发展,并巧妙利用关键性的巧合设置使得线索纷繁复杂的故事讲起来井井有条。这看似密不可分的闪回结构,为改编增加了难度,因为一旦切入的角度不好,整个环环相扣的情节都会瞬间变成一盘散沙。
改编看似无从着手,但若重新整理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将出场人物一一写下来:周朴园、繁漪、周萍、周冲、梅侍萍、鲁大海、鲁贵、四凤等等,细细品察,会发现,任意两个主要人物的组合搭配,都可能提供一个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叙述模式。
可以从周萍和四凤纯真的年青爱情发展开始,在两人爱情渐入佳境之时,周朴园、梅侍萍、繁漪包括哥哥鲁大海分别以“反对者”的角色进入,由于他们各怀鬼胎,各自背后有秘密,从而展开一场“爱情和反对爱情”的角逐,牵扯出一系列尘封的往事,表现爱情的命运悲剧。
也可以从周朴园和鲁大海的劳资斗争开始,以资产阶级罢工为故事的主线,辅之以时代的大背景,在展现资产家和工人阶级矛盾的基础上,安排梅侍萍、鲁贵、周萍、四凤等角色分属矛盾双方“帮助者”“反对者”或“中间者”,加入爱情戏、亲情戏、伦理戏。角色的错位导致劳资的矛盾双方同时也是暗藏的父子关系,同样可以不断的牵出以前的故事。
还可以从周萍和繁漪之间的乱伦之爱开始,在东窗即将事发之际,将周朴园、梅侍萍、四凤等角色插入,成为这不伦之爱发展过程中的“告密者”“发现者”“两难者”等角色,矛盾围绕不伦之爱的“起因——发展——纠结——败露——毁灭”扣人心弦的层层展开,将繁漪这个“疯狂、执着、可怜、勇敢、自我”的女性锁定成中心人物,讲述一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感纠葛。
甚至可以将焦点放在鲁贵身上,让贪生怕死、见利忘义、少廉寡齿、欺软怕硬、一身铜臭和市井气而又掌握周家大部分秘密的鲁贵,不断地对周萍、繁漪、四凤、梅侍萍乃至周朴园进行滋扰、恐吓、威胁,最终娄子越捅越大,秘密越揭越多。这其中安插的尔虞我诈、冷血幽默、讽刺嘲讽、机关阴谋,同样可以变成一部社会黑色幽默剧。
故事的讲法很多,故事的主题思想也会因为叙事角度的不同而改变,但重要的是如何讲出一个有意义的故事。我们把重心放在梅侍萍身上,可以得出文革时代阶级斗争为纲的主题;把重点放在四凤身上,可以写出当下时髦的爱情肥皂剧;把重点放在鲁大海身上,可以披露资本主义劳资矛盾并对吃人制度进行批判;把重点放在鲁贵身上,可以刻画一个可恨、可憎、可恶又可怜的社会底层泼皮无赖的小人物形象。而评弹《雷雨》却在众多可能性中选择将重点放在繁漪身上,完成了一次艺术的超越。
评弹《雷雨》将中心人物锁定在繁漪身上是独具慧眼的,以往的评论分析总是给繁漪贴上一个“变态女人”的标签,说她是病态环境下一个变态人物。评弹《雷雨》的文学顾问朱栋霖老师曾在苏州大学戏剧理论课上对繁漪这个人物有过一段独到的解读,他认为繁漪这个看似行为变态的女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爱情理想主义者,她甚至比剧中任何一个人都更要吸引人,她对爱情的执着,导致了她在剧中种种飞蛾扑火般的莽撞与冲动。深入这个女子的内心世界,她是爱情路上一个病态者、疯狂者,却更是一个勇敢者、牺牲者。她为了心中的爱情不惜放弃了太太的地位、母亲的尊严、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个人物不只是一个变态这么简单。
评弹《雷雨》正是抓住了繁漪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以繁漪的视角为主,重新编排了整个故事。在讲述层面,评弹以“山雨欲来——夜雨情探——骤雨惊雷”的故事时间轴展开,主要路线是这份不伦之爱的产生、破裂、败露、毁灭;同时这也暗合了繁漪的内心时间轴,与繁漪对这段爱情“存有希望——步步失望——走向绝望”的心理变化过程相契合。她最终的发疯发狂、鱼死网破,正是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后的结果。繁漪并非生来就是一个神经病,她的生活也曾有憧憬、有阳光、有爱情,这些都是曾爱她并被她深爱着的周萍给她的,但当她的爱情理想在现实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她被逼疯了,而逼疯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是她在爱情中万劫不复的伤痛。
正是对繁漪这个人物的准确把握,评弹《雷雨》于是以一个全新的叙事角度展现在观众面前。改编后的剧本,还加入了一些原作中没有的情节,这其中以周萍为繁漪过生日的场景和最后一段繁漪发疯之后唱词争议最大。而理解了繁漪这个角色,就不难意识到,这是深入展现繁漪内心世界画龙点睛的两笔:庆祝生日场景不但把那个时代知识青年恋爱的场面演得令现代的青年都羡慕不已,更是将繁漪为何如此深爱周萍的缘由交代得清清楚楚。毕竟三年的爱情对于繁漪来说不只是肉体上的鱼水之欢,更是对周萍精神上百分百的交托,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段山盟海誓、不离不弃的爱情蜜月,才有了最后繁漪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评弹《雷雨》借由繁漪这个形象鞭辟入里的塑造,将爱情至上这个全新的主题灌注到改编后的《雷雨》中。这一切,都发生在原著的框架内,但又对原著的精神世界有所阐发、提炼和升华。评弹《雷雨》从时代的视角重新审视经典,放弃了阶级斗争的解读观念,选取了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主题,并从人物的心灵世界着手,对人物进行了更加人性化的文化解读,而其在哲学上的反思在于它跳出了二元对立的看待问题视角,将人性这一复杂的多元体至于一个更加丰富多彩的故事结构中,留给观众更多的思考,至于表达方式的翻新,将在下一节中具体阐述。
话剧和评弹都是表演的艺术,但两种表演艺术的不同表演理念决定了它们感染观众的方式不尽相同。传统的话剧表演要求导演营造出真实的现场,将人生的大舞台原原本本的搬到话剧舞台上,逼真的布景、真实的演出,都是为了让观众获得身临其境的艺术享受。话剧是“演”给观众看的,“真”是基本要求。在“演”的形式上,话剧的技巧也远比评弹丰富,比如说,话剧演员可以利用动作身段、灯光舞美、道具布景、切换等评弹没有的元素来实现演出效果。而评弹的表演只限于静坐在舞台上的“说、噱、弹、唱”,基本上只凭琵琶、三弦和一张嘴。
然而,评弹也有其独特且话剧不及的地方。评弹演员在故事中,不是扮演固定的角色,而是经常根据需要扮演多个角色;不但扮演故事中的人物,而且时常跳出故事回归讲述人的角色并与观众交流。这就引出评弹的两大艺术特点:其一,人物角色的自由转换可以使得演员灵活地调用说、噱、弹、唱四种形式,使得演出时而平铺直叙、时而如临现场、时而插科打诨、时而惟妙惟肖,总体上生动活泼而不至于呆板无聊;其二,演员回归“评论员”角色时,可以随时暂停故事的发展,并不突兀地停下来唱一段、说一段、评一段甚至岔开到另一段,这样的停顿,使得评弹可以在故事讲述的同时刻画人物心理、插入其他情节以及点评故事人物。
曹禺先生曾高度赞誉苏州评弹,将其艺术概括为“说、噱、弹、唱、评”五个方面,这个“评”字,为曹禺先生所加,说的正是评弹独特之处。相对于话剧的“演”给观众看,评弹表演更倾向于“讲”给观众听。话剧《雷雨》和苏州评弹的非常规融合之后,评弹特点对话剧魅力的拓展,寻根溯源,至少有“评”“唱”“说”三点精彩之处。
话剧只能靠精湛的演技让敏感的观众留心察觉角色的心理过程,然而观众真实观察到的只能是表面的动作和语言,始终和角色的内心世界是有隔膜的,而评弹却比较轻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且看评弹《雷雨》周朴园逼繁漪喝药一段:
周:四凤,把太太的药端过来。
繁:不,朴园,我没病,不想喝药。
周:良药苦口,别太任性。
繁:这种苦东西我不想喝。
周:喝了它。一个已经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该替孩子着想,就算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该为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喝了它。
繁:留着晚上喝,不成吗?
周:现在就喝。
繁:四凤,把药给到了。
周:喝了它。
繁:倒了它。
周:你有病。
繁:我没病。
男:边上的周萍急的不得了,想想繁漪啊繁漪,你和爹爹犟什么。爹爹叫你吃,哪怕今天这个药再苦,你当它咖啡喝了。万一被爹看出什么苗头,怎么收场。所以两只眼睛睁大,两道目光,嗖——
女:到现在终于抓到了周萍的目光。你看看啊,你爹三年没回来,一回来就逼着我喝药,他说一句,就逼着我听一句,这就是对我所谓的爱。我现在最最需要你的支持,只要你站在我的一边,我什么都不怕。
两位演员扮演周朴园和繁漪的对话声情并茂,毫不逊于话剧的对白,但是这段喝药对话背后隐含的角色的心理活动,怕是话剧舞台上难以展现出来的。敏锐观众也许可以捕捉到这时周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理状态,但是繁漪复杂的心情如若不是表演者的“提点”,观众怕是不甚明了繁漪此时此刻“脑内剧场”的内容。全篇也正是由于这一系列对繁漪内心的解读,才致使繁漪这个为爱疯狂的形象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样的片段在评弹《雷雨》中还有很多,观众经常被演员“忽悠”到精彩的对白中,行至冲突即到“极点”,气氛欲至“沸点”之时,两位演员突然瞬间顺势将故事“冷却”下来,就像按了视频播放器的暂停键,紧接着,鬼使神差般带着观众抽丝剥茧似的层层进入那被定格了的人物的内心世界。作为观众,再也没有比这种直指内心、酣畅淋漓、亲临现场又超然事外的观赏效果更令人快意的艺术享受了。
评弹的表演形式虽不及话剧丰富,但评弹独有的“唱”却是话剧无法比拟的。话剧中虽然也有音乐的元素,但毕竟不是以唱为主,不然话剧就是歌剧了。当然,评弹和歌剧也有区别,评弹中的演唱是为了增加情感的渲染力,而不在于展现曲子本身的旋律,观众听的重点在于唱腔的悠扬和唱段中饱含的情感。
在评弹《雷雨》第二幕“夜雨情探”中,繁漪亲眼看到周萍和四凤紧紧抱在一起,那个时候的繁漪几近疯狂,所以此处演员选择用唱的形式来表现繁漪心中的绝望和愤怒。演员选用王月香调,整个唱段感情激昂,唱到最后节奏也是非常快,而繁漪内心情感的跌宕起伏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腔愤懑油然而生。这种唱腔的艺术张力,是话剧中的演讲和独白所不能企及的。
大雨倾盆雷隆隆,狂风霹雳天地崩。浑身冰凉心颤抖,炉火熊熊燃心胸。他那里情脉脉,紧相拥。我这里凄惨惨,泪溶溶。真是冰火天地分两重。他们一扇素窗两相隔,却万山来阻心相通,故而乍相逢他们情更浓。看来是月下花前非短日,早已偷磨耳鬓赴春梦,怨苍天弄人太不公。他,另觅新蕊去,迷恋小四凤,顾不得雨夜踉跄步匆匆,只为一吐相思话情衷。冤家啊,既然今朝将我撇,何必救我出牢笼?救我怜我全是你,气我伤我为哪宗,我的痴情换来一场空。疑是梦,非是梦,醒来依然是伤痛。要逼我癫狂逼我疯,纵然两眼已朦胧,难辨高低路西东,然而困兽之斗也要冲一冲,哪怕遍地刀锋,恶浪汹涌,烈火熊熊。哪怕碎骨粉身跌入万丈深渊中。
评弹中说的内容分为三类。(以评弹版《雷雨》为例)
第一类是交代清楚故事的人物和情节,如:
男: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天津,有幢大别墅,主人姓周,叫周朴园。他是一个煤矿的董事长,今年55岁,器宇轩昂。
女:她的太太叫繁漪,文静而漂亮,比周朴园小22岁。他们有两个儿子。
男:大儿子叫周萍,今年28岁。
女:小儿子叫周冲,今年17岁。
男:一个东吴大学已经毕业。
女:一个还在读中学。
男:大儿子不是繁漪所生。
女:二儿子倒是繁漪的亲生。
男:这两个儿子,文静、斯文、人见人爱。
女:这个家庭要是拍一个合家欢的话,这个照片上可以写这样一句话——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
第二类是模拟剧中角色的独白和对话,如:
男(扮演周萍):你是不知道,自从和这个女子有了交往以后,我真是生不如死,有些话我说出来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
女(扮演四凤):信,信,大少爷,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第三类是演员制造出来的噱头和笑料,如:
女:想到这里(繁漪)站起身,洗了一把脸,抹了一点粉,橱门打开,挑了一件湖绿色的旗袍,穿在身上,打扮完毕,镜子面前一站。
男:繁漪啊,真漂亮,特别是这件湖绿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格外显得楚楚动人,正所谓走一步摇曳生风,活生生一支出水芙蓉,这种风度,这种气质,什么章子怡、巩俐,统统弹开(笑声)。
……
女(扮演四凤):大少爷!
男(扮演周萍):四凤!
女(扮演四凤):萍!
男(扮演周萍):凤!
(两位演员起立,相对作欲拥抱状,但未曾拥抱,站立不动)
男(回归讲述者角色):说书的就是这点不爽!(笑声。指不能上前拥抱女演员,评弹表演不需要动作百分百的到位)
这三类中,以第一类为主,后两类偶尔穿插其中。第三类因为其特殊的现场效果,还被单列成和说、唱、弹同等重要的四项基本功之一,称之为噱。
“说”正是评弹表演艺术的一门法宝,它像一台摄像机,既可以全景式的记录整个场景,又可以聚焦到个别细小的片段,甚至可以透视拍摄人物的内心;它也像一个播放器,既可以快速地带领观众浏览主干情节,又可以慢放戏剧矛盾激烈冲突的镜头。它是评弹中难度技术最高的环节,因为演员要单凭一张嘴去征服观众,而且要每时每刻都抓住观众的心,片刻不得闲。这是语言艺术的至高境界,因为它将语言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观众看表演,大体会进入两种状态。一种状态是感染,观众完全沉浸在故事编织的世界之中,随着情节的发展内心情绪此起彼伏,忘记了自我的存在,只觉得故事里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很多年青人喜欢抱着面巾纸,一边看言情剧一边抹眼泪就是处于感染的状态之中。另一种状态是思考,观众会跳出故事所处的世界,思考事件的背景、情节的设置、人物的塑造、故事的寓意等等背后的信息,这种思考的最高层次便是批判。
感染和思考并没有欣赏层次的高低之分,感染属于人的感性层面而思考属于人的理性层面。但从操作角度上讲,做到前者容易,后者较难,因为让观众感动只需要在经验层面对生活的场景进行艺术性的处理和加工,但让观众思考却需要在抽象层面对生活的哲学进行智慧性的启发和引导。
评弹《雷雨》的雅俗兼容性就比较好的兼顾了观众的感染空间和思考空间,这得益于繁漪的解读和评弹的特色两方面的原因。对繁漪的解读是否合理有待于观众检验,能否被普通人接受、被专家认可,都需要通过不断地反馈来完成,对《雷雨》稍有了解的观众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进入对繁漪这一角色的审美批判之中,这就是评弹《雷雨》带给观众最基本的思考。而评弹独有的“评”的特点,会让故事停下来,带领观众剖析人物复杂的内心变化,这一过程往往伴随着强烈的感染或批判,是折服于说书人丝丝入扣的心理分析还是有相左的意见与之对抗,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但是观众的内心一定不是风平浪静。
观众的文化程度、思维习惯和审美格调决定了观众个体本身会不会自发的由感染层面进入到思考层面。朱栋霖先生说,评弹《雷雨》要过三关:北京关(指文艺界的专家)、高校关(指当下的青年大学生)、苏州关(指年评弹的老戏迷)。这三类观众恰恰覆盖了三种不同的接受心态,也是评判评弹版《雷雨》能否获得全面成功的标准。
“北京关”主要是考察的是改编之后剧本的文学性,曹禺百年诞辰之际评弹《雷雨》在京成功上演,并得到戏剧界专家的一致好评,说明这个改编基本是成功的。“高校关”主要考察的是改编之后故事的感染力,评弹版《雷雨》在各大高校的连续成功演出,说明它在当下也足以感动很大一部分青年观众。“苏州关”主要考察的是新编评弹剧目在挑剔的老戏迷中反响,要得到这部分人的认可往往比得到专家认可还要难,因为他们的口味之刁,足以让他们被称为评弹艺术最忠实的观众,而在苏州开明大戏院的成功演出证明了这个新编剧目是成功的。
艺术的感召力脱离不开一定的社会背景,评弹《雷雨》的成功也是时代精神的产物。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思想的解放,相较于传统单一的将人看做阶级斗争符号的观念有所弱化,却而代之的是对人自身的认可。文学是人学,以人为本,注重人的认识,阐释人的本质,尊重人的价值,争取人的权力,树立人的地位,回归人的自由,关心人的发展,弘扬人性,坚持真善美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审美格调。评弹《雷雨》是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一个缩影,在对人性发掘蔚然成风的艺术舞台上,它的成功和时代的发展交相辉映。
经典的改编问题是当下文化工作的热点,评弹《雷雨》“雨”势汹汹般席卷国内各大剧场,其背后的所引发的文化价值令人回味深思。评弹《雷雨》是双重意义的经典,她沟通了地方曲艺的魅力和现代话剧的经典,融合了通俗文学的趣味和严肃文学的审美,结合了古典中国的意象和现代人性的思考。这样的作品也只能诞生在苏州,不仅是因为苏州历史上孕育了无数感人至深的千古爱情佳话,也不仅是因为评弹这种经文人加工的雅致的艺术表现方式,更是因为“五四”以来这篇土地上的作家从没有停止过对爱情和人性的深层探索。当然,这样的作品还需要一位深谙现代话剧艺术,又熟悉苏州文化的学者才能将这种种完美结合。评弹《雷雨》,对我们的启示很大:她从一个别致的视角,以一种不同于“五四”的方式,实现了中国传统美学的现代性追求。
1.朱栋霖.心灵的诗学.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2.朱栋霖.曹禺:心灵的艺术.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