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人淮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3)
自1825年英国爆发资本主义历史上第一次经济危机以来,经济危机与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已经存在了近二百年。在此期间,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同人类经济活动如影相随,给社会经济带来不同程度的破坏作用。为回答这一复杂经济现象,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理论家基于不同视角进行了长期研究和艰苦探索。当代世界经济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继续蔓延,世界经济复苏乏力。为了有效应对经济波动带来的负面影响,不仅需要继承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的基本观点,而且需结合当今世界经济变化发展特点和规律进行一些新的认识。
马克思、恩格斯最早注意到经济波动、经济周期现象,并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进行了深入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极其重要的经济危机或经济周期理论观点。马克思、恩格斯理论视域中的经济危机、经济波动和经济周期通常被看作是同一个概念。自恩格斯1844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首先对经济危机问题做出论述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理论家不仅对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经济危机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而且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经济危机也做出了一定的阐述。
马克思、恩格斯坚持唯物史观基本立场,从社会历史发展整体视角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1],不仅从中关注到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而且深入研究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经济周期长度、经济周期物质基础和引起经济周期的原因等问题。
马克思指出:“现代工业才会经常地出现生产过剩和生产不足的现象——由于比例失调而带来的经常的动荡和痉挛”[2](P359),“由于自然规律的必然性,生产一定要经过繁荣、衰退、危机、停滞、新的繁荣等等,周而复始地更替”。[3](P109)因而,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波动是大工业的产物,资本主义经济周期大体上经历危机、萧条、复苏和高涨四个阶段。而具体到每一次资本主义再生产周期,并不一定都要经历上述四个阶段,但危机总是周期性波动的必经阶段,没有危机就没有资本主义再生产的周期性。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具有一定的时间间隔,正如恩格斯指出的,“这种危机就像彗星一样有规律地反复出现,在我们这里现在是平均每五年到七年发生一次。近八十年来,商业危机像过去的大瘟疫一样按期来临,而且它所造成的悲惨现象和不道德的后果比瘟疫所造成的更大”。[4](P614)马克思、恩格斯注意到,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的间隔时间不是固定不变的,“在世界贸易的幼年期,自1815-1847年,大约是五年一个周期;自1847-1867年,周期显然是十年一次”[5](P554),“直到现在,这种周期的延续时间是十年或十一年,但绝不应该把这个数字看作是固定不变的。相反,根据我们以上阐述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各个规律,必须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数字是可变的。 而且周期的时间将逐渐缩短”。[6](P695)
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分析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时,不仅阐述了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的特征,而且进一步揭示了经济周期性波动的物质基础。马克思指出:“这种由若干互相联系的周转组成的包括若干年的周期 (资本被它的固定组成部分束缚在这种周期之内),为周期性的危机造成了物质基础。……资本投下的时期是极不相同和极不一致的,但危机总是大规模新投资的起点。因此,就整个社会考察,危机又或多或少地是下一个周转周期的新的物质基础。 ”[7](P207)需要强调的是,固定资本大规模更新只不过是经济周期的物质基础,而绝不是资本主义经济周期的根本原因。经济周期性波动的深层次原因是利益关系的冲突,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小资产阶级的破产、贫富之间的鲜明地对照、商业的不景气和由此产生的资本浪费的现象,是由什么引起的呢?就是人们的利益彼此背离”。[8](P605)人们利益关系矛盾和冲突必然引起社会劳动分布比例失衡,从而导致经济周期性波动。
不同社会制度的人们利益关系矛盾和冲突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资本主义利益关系冲突集中表现为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以及资本家之间等利益关系的对立,特别是资本家与雇佣工人的利益关系对立。马克思认为,“一切真正的危机的最根本的原因,总不外乎群众的贫困和他们的有限的消费,资本主义生产却不顾这种情况而力图发展生产力,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5](P548)资本家与雇佣工人利益关系对立的根本原因是本主义基本矛盾。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作用,使 “市场的扩张赶不上生产的扩张。冲突成为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因为它在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炸毁以前,不能使矛盾得到解决,所以,它就成为周期性的了”。[9](P300)危机的爆发只能使利益关系的冲突得到暂时的缓解,供求关系暂时趋于平衡。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逐步恢复和进入高涨后,各种利益关系的矛盾必然重新激化,从而导致新一轮经济危机的爆发。如此往复,资本主义再生产呈现出扩张和萎缩交替出现的重复性。马克思、恩格斯设想,只有共产主义社会里人和人之间利益是一致的。因为那时生产力高度发达,不存在竞争,因而就不会再有商业危机。
列宁根据资本主义发展的新特点提出了帝国主义理论,进一步揭示了帝国主义的经济危机问题。列宁去世后,斯大林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关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理论,进一步明确提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根源“在于生产的社会性和生产成果的资本主义占有形式之间矛盾”。[10](P214)另外,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也从不同角度研究和分析了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问题,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和见解。比较有代表性的理论学派有,以波兰经济学家米哈尔·卡莱茨基(Michal Kalecki)为代表的政治经济周期理论,以比利时学者欧内斯特·曼德尔(Ernest Mandel)为代表的利润率波动周期理论和以美国学者戴维·戈登(David Gordon)为代表的社会积累结构周期理论。[11]
20世纪40年代初,卡莱茨基就预言战后资本主义经济周期不会因为有了凯恩斯的药方而消除。他认为,经济周期与经济政策的行为紧密相关。资本主义国家的政策总是代表大企业利益,政府为了资本家利益,需要扩大总需求,维持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由此导致通货膨胀。为制止通货膨胀和降低工人讨价还价能力,政府唯一方法是有意制造衰退。当经济出现衰退,政府不得不再次执行充分就业政策,推动新一轮高涨,结果就不可避免出现第二次人为衰退。曼德尔赞同前苏联经济学家康德拉季耶夫提出的长波理论,认为资本主义发展存在大约50年长度的经济周期,而导致经济长期波动的原因是利润率的上升和下降。虽然资本主义社会的平均利润率始终呈下降趋势,但一些然、发因素作用会使剩余价值率急剧提高,平均利润率下降和上升……如此反复,造成了经济的波动。戈登在1978年首先提出社会积累结构 (The Social Structure of Accumulation, 简称SSA)概念,并将其特指有利于资本积累的特定制度环境,认为经济长期波动是由社会积累结构的形成和衰败决定的,而阶级关系的变化则是社会积累结构形成和衰败的主要原因。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及左翼经济学家掀起了新一轮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问题的热潮。他们通过举办研讨会,利用其控制的报刊、网站等媒体从不同角度阐述和解读马克思主义经济危机理论,并一定意义上扩大了马克思主义的国际影响。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活动是2008年11月21至23日在圣保罗召开的第10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此次会议由巴西共产党主办,出席此次会议的有来自美国、印度、俄罗斯、白俄罗斯、保加利亚、西班牙、葡萄牙、瑞典、南非、阿根廷等55个国家的65个共产党和工人党的代表。中国、越南、朝鲜、古巴、老挝五个执政的共产党派代表出席了此次会议。会议最后在“http://www.vemelho.org.br”网站等媒体发表了 《第10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新闻公报》、《第10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决议》和 《第10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圣保罗宣言》三个重要文件。[12]强调这次横扫全球的金融危机具有全球性、全面性特征,是自1929年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以来面临的最为严重的一次危机。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固有特征,是资本主义制度深刻的内在矛盾激化的必然表现。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自身的本性决定的,是资本主义自身无法解决的矛盾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国家实行新自由主义的金融自由化政策是国际金融危机的直接根源,它宣告了新自由主义的彻底破产和失败。
列宁领导俄国十月革命取得胜利后,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设想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确立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后来相继建立的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也都建立了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因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理论家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主要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
列宁去世后,斯大林进一步阐述了社会主义经济危机问题。斯大林不仅承认社会主义存在经济危机问题,而且指出了社会主义国家发生经济危机原因和解决办法。斯大林指出:“商业和生产中的每次严重停滞,我国经济中的每个严重失算,都不会只以个别危机来结束,而一定会打击到整个国民经济。每次危机,不论是商业危机、财政危机或工业危机,在我们这里都可能变成打击全国的总危机。 ”[16](P248)同时强调,计划经济的失算是造成社会主义发生经济危机的重要原因。因此,只要有效纠正“失算”问题,就可以避免社会主义发生经济危机,“在资本主义国家那里所发生的经济危机、商业危机和财政危机,都只是触及个别资本家集团。而在我们这里却是另一种情况。商业和生产中的每一次严重停滞,我国经济中的每一个严重算,都不会只以某种个别危机来结束,而一定会打击到整个国民经济。每次危机,不论是商业危机、财政危机或工业危机,在我们这里都可能变成打出全国的总危机,因此,我们在建设方面就应当特别谨慎小心,应当具有远见。因此,我们在按计划领导经济方面,必须做到使失算的情况减少,使我们领导经济的工作极为明智,极为谨慎小心,极其正确无误”。[17](P412-413)
苏联实行高度集中计划经济时期,为克服经济危机,尽管历任政府总在不断地试图改进和完善计划手段,但由于计划信息的不完全性、高昂的信息成本和制度成本等因素,苏联经济总摆脱不了危机——恢复——停滞——再次危机的周期性波动问题。到了20世纪60年代,由于苏联经济增长后劲不足,经济增长的速度开始降低。而到20世纪70年代,则开始了长达15年的经济“停滞时期”,期间只有短暂的小幅度增长。根据苏联学者阿甘别疆的计算,1962-1984年间,苏联全要素生产率除了柯西金改革阶段提高1.2%外,其余时间一直在-0.9—0.5%之间徘徊。[18](P28)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按照斯大林模式相继建立了高度集中的经济经济体制,但不久这些国家都先后陷入经济停滞或衰退。20世纪50年代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为摆脱经济困境,几乎都走上了不放弃计划经济体制的改革道路。通过计划经济体制内的调整和改革,尽管这些国家经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增长,但国内经济发展仍然没有摆脱掉危机——恢复——停滞——再次危机的周期性波动厄运。期间,有关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或周期性波动问题引起了东欧许多马克思主义学者高度关注。他们不仅承认社会主义存在着经济周期,而且从不同视角对社会主义经济周期进行了深入研究和探讨。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以波兰的A·卡宾斯基(A·Karpinski),前南斯拉夫的A·巴耶特(A.Bajt)和B·霍尔瓦特(B.Horvat),捷克的K·库巴(K.Kouba)和J·戈德曼(J.Goldmann),以及匈牙利学者J·科尔奈(J.Kornai)、K·A·舒茨 (K.A.Soos)和T·鲍尔(T.Bauer)为代表的“行为——制度”学派。[19]
“行为——制度”学派的周期学说由投资冲动理论、瓶颈理论和周期阶段理论三个相互联系的理论构成。他们认为政府及企业的扩张和收缩行为是导致经济波动的根本原因。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为迅速摆脱经济后状态,赶上和超过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常热衷于制定追求高速经济增长的发展计划,由此引发狂热的投资冲动。但投资常受到资源、消费和外债等瓶颈制约,从而导致投资品的严重短缺,造成消费品生产严重滞后。在此情况下,社会主义国家既要进口大量的原材料和机器设备,同时又要进口大量的消费品,从而导致国家外债累累。这样,在投资冲动和三大瓶颈作用下,经济发展就会经历复苏、高涨、停顿和衰退等几个阶段,呈现出一定的周期性。“行为——制度”学派把政府和企业的扩张和收缩行为归结为计划体制产物,只要消除了计划体制,就能够消除经济的周期性波动。
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主要基于内生性因素的分析,不仅其理论对不同时期、不同背景和不同环境下的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具有较强的解释力,而且其应对经济周期性波动的政策主张也有一定的适用性。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既不能否定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的基本原理,但也不可机械地照搬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的个别观点和结论。我们需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基础上,善于运用跨学科的理论知识,不断汲取理论精华,努力拓宽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研究视野。
关于经济周期性波动或周期性经济危机问题,过去的传统观点常片面地把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或经济危机)理论等同于经济周期的一般理论,认为经济周期性波动或经济危机是商品经济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必然产物,它的深刻根源就在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因而,只要全面消除商品、货币和价值交换,用计划配置资源的方式取代市场配置资源的方式,以及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取而代之社会主义公有制,就自然而然地可以消除和避免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的发生。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等经典作家不仅详尽论述了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问题,而且关注到经济周期性波动是现代工业的必然产物。现代经济条件下,无论是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无论是资本主义经济和还是社会主义经济,都无法避免经济周期波动
首先,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周期性波动必然如影随形。关于这点,不仅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进行了深入详尽的理论阐述,而且古典经济学之后的几乎所有西方经济学流派都承认了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的现实,并从不同理论视角进行了研究和探讨。而从1825年爆发的第一次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到最近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事实充分证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不可能避免周期性波动。
其次,社会主义计划经济避免不了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前苏联、东欧国家以及中国等许多社会主义国家都先后实行过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设想,实行计划经济后可以结束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并可从根本上消除经济的周期性波动问题。然而,实行计划经济体制的社会主义国家却无一例外地出现了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列宁、斯大林等不仅承认了社会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的客观现实,而且从理论上进行了深刻反思。
最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同样必然伴随周期性波动。面对计划经济存在的低效率问题,不少社会主义国家都先后进行了市场经济道路探索。其中,中国的探索显得尤为突出。中国不仅确立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道路和目标,而且目前已初步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可以极大程度地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但同时仍然避免不了经济周期性波动问题。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运行中反复出现的经济过热和市场疲软相互交替现象,就充分印证了这一点。对此,需要有一个清醒和正确认识。
现代经济的运行之所以不可避免地发生周期性波动,这里涉及到如何认识经济周期性波动成因问题。一直以来,我们把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的成因简单地归结为商品货币关系和资本主义制度,因而是不可避免的;而社会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主要原因是经济政策失误和计划手段不足,因而只是偶然的或暂时的现象。这一认识显然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综合马克思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理论的基本观点可以推断,任何经济周期性波动现象的发生都离不开以下三个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一是资源稀缺性导致的人们利益关系的矛盾和冲突;二是社会分工的发展引起的经济活动社会化程度的提高;三是经济活动中存在的信息不完全性或不对称性。
资源的稀缺必然导致人们在占有、分配和使用资源等方面发生矛盾和冲突,使经济的周期性波动成为可能。人们或许会问,为什么自然经济或简单商品经济条件下同样存在资源稀缺问题却未出现经济周期性波动,而当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出现了经济周期性波动?为什么同样资源稀缺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未发生经济的周期性波动,而进入资本主义后却发生了经济的周期性波动?这是因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时期的社会分工还不够发达,经济活动的社会化程度较低,经济的存在形式只能是自然经济或简单商品经济,各经济主体的活动范围和联系程度十分有限。此种情况下即使因占有和分配稀缺资源而发生利益冲突并由此影响经济正常运转,也只是局限在有限范围之内,难以演化为整个社会的周期性经济波动。虽然大规模战争、自然灾害等非经济行为因素也会引起整个社会的经济动荡,但这只是偶然的而非而周期性的经济波动现象。
随着生产力不断发展和经济活动社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经济活动主体之间的经济活动范围不断扩大,经济联系的密切程度不断加深,经济活动的复杂程度不断提高,加上人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矛盾和冲突,各自追求着不同的利益目标,以及经济行为主体的有限理性,各经济活动主体就不可能拥有充分信息,各自掌握的信息也难以对称,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某些经济主体或经济领域的经济活动与社会需要发生偏离,从而不仅使其自身的正常经济活动受到影响,而且还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波及到整个社会经济领域,引起经济周期性波动。随着经济区域化和全球化的发展,一国特别是经济强国的经济波动的星星之火,还会进一步发展为区域或全球性经济波动的燎原之势。当然,现实中以上三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具体形式比较复杂。二战后出现的以“滞涨”、“泡沫经济”和“中等收入陷阱”等为新特征的经济周期性波动[20],便是上述三方面因素不同作用的具体结果。
就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而言,不同历史时期以及同一时期不同地区或国家的生产过剩危机,其表现形式往往不一样。比如,工业经济时期(包括目前新兴工业化国家)的生产过剩主要表现为商品生产过剩的危机,这种危机直接表现为“生产过剩,生产的商品不能实现,找不到需求”。[21](P139)大量商品的滞销和积压,是这时期经济危机或萧条的最显著表现形式。经济危机的第一张骨牌通常开始于流通领域,出现大量商品滞销和积压,然后进一步波及到商品生产领域,出现产品积压、工厂减产和减员甚至停工倒闭,由此导致信用关系破坏进而传递到银行领域,导致银行破产和倒闭,由此引发社会经济的全面危机。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历史时期恰好是资本主义工业经济时期,列宁所处的时期,虽然当时资本主义国家的金融资本得到较大程度发展,但主要还是工业经济时期,因此他们研究和探讨的主要资本主义商品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理论。
随着经济全球化、金融化和信息化趋势的不断加强,发达国家经济结构中的实体经济所占比重不断下降,虚拟经济所占比重不断提升,传统工业经济特征不是很明显。这时依靠金融创新和扩张可使财富发生裂变,几乎不需要进行资本积累就可使得到财富迅速膨胀,消费者也不需要通过储蓄来获得财富和扩大消费能力,于是消费主义盛行,商品生产过剩现象似乎不再突出。这时,经济危机的最普遍现象表现为周期性的国际或区域性金融危机或债务危机。[21]从整个世界范围来看,这时爆发危机的第一张骨牌通常开始于金融资产领域,表现为楼市、股市等泡沫的破灭,企业资本和个人财富大幅度缩水,由此导致支付关系链条断裂,无论金融大鳄是一般居民好景不再,投资和消费能力大幅度下降,实体经济领域企业减产或停工倒闭,过去被掩盖的商品生产过剩现象得到充分显现,整个社会经济陷入深渊。可见,这时期的周期性经济波动,虽然直接表现为国际社会特别是发达国家的金融等资产过剩的危机,但深层次仍然是产品生产过剩的危机。
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必然给经济发展带来破坏乃至灾难性影响,因而尽量降低经济周期性波动给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需要采取相应的治理举措。由于周期性经济波动成因和表现形式比较复杂,因而平抑经济波动就不可能有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政策措施。经济波动的产生,通常既有市场机制作用的因素,也有政府作用的因素,甚至可以是政府和市场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撇开社会制度因素,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之前出现的经济波动,可以看作是放任市场机制自发作用的结果;实行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社会主义国家出现的经济波动和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国家出现的经济“滞涨”现象,更多的则是由于有限理性政府对经济干预的结果;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则应当看成是市场特别是金融市场的过度放纵的结果。
在应对和平抑经济波动方面,市场的自发调节和政府的干预,既可以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各自也存在一定的缺陷。为此,应对和平抑经济波动需要避免出现两种极端的原教旨主义思想,一是过度崇尚市场机制的市场原教旨主义,二是过度崇尚政府职能的政府原教旨主义。避免和消除经济波动给经济带来损害的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要促进社会劳动在各产业部门之间按比例均衡配置。由于存在“市场失灵”问题,依靠市场自发作用难以做到这一点,而依靠政府作用则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政府调节生产活动和生产关系的能力,尤其是消除人们之间利益关系矛盾和冲突的能力。按照马克思的设想,“随着对生产实行共产主义的调节以及这种调节所带来的人们对于自己产品的异己关系的消灭,供求关系的威力也将消失,人们将使交换、生产及它们发生相互关系的方式重新受自己的支配”。[22](P87)但在当前人们还无法达到这种能力的情况下,就要求我们综合发挥市场和政府的功能,对市场的“看不见的手”调节作用和政府“看得见的手”的调控作用即逆经济风向行事的宏观调控进行相机抉择。
究竟是依靠市场调节的作用多一些,还是依靠政府调控的作用多一些,以及政府所采取的货币、财政等具体调控措施如何配置使用,同市场机制作用如何搭配,还需结合经济波动的具体原因和表现形式来确定。若经济波动源于市场机制的自发作用,则需适度强化政府的调控作用;若经济波动是政府过度干预的结果,则需要减少和完善政府的干预政策,同时强化和发挥好市场机制的作用;若经济波动是因市场不完善和政府政策不当引起,则需要完善市场调节机制和政府调控政策,实现市场机制与政府调控的有效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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