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职业教育思想探析

2013-01-31 16:36
职教通讯 2013年13期
关键词:梁启超趣味职业

李 静

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别号饮冰室主人,广东新会县茶坑人。他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和学者。他主要活动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那是一个危机四伏、国难重重的时代,也是我国志士仁人励志救亡图存的时代。其中,甲午战争中清政府的惨败和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的签订,促使许多有志之士从对民族危机的反思与觉醒中发出了实业救国的呼声。在这种形势下,梁启超在全国率先提出“智农工商”的职业教育思想,而后又参与创建了黄炎培发起成立的中华职业教育社,并曾经任教其中;1922年,他应邀到上海中华职业学校发表了题为“敬业与乐业”的关于职业教育的著名演说。可以说,梁启超为我国职业教育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有比较丰富的职业教育思想,这些思想对于当前职业教育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一、养“智士”、图国强——职业教育的教育目标

梁启超曾多次强调教育的宗旨在于广开民智,养成特色国民,培养能自立于社会的才智之士。他一生致力于探索救国图强之路,等身著作皆不外乎对国政民生问题的殷殷关切。早在甲午战争过后,梁启超便在《请变通科举折》中沉痛地指出,“凡国之民,都为五等:曰士、曰农、曰工、曰商、曰兵,士者学子之称,夫人而知也,然农有农之士,工有工之士,商有商之士,兵有兵之士,故美国每年农产值值银三千一百兆两……而中国只值三百兆两……今夫有四者之名,无士之实,则其害且至于此。”[1]因此,特别强调要提高农工商兵的智慧和培养相关的才智之士。他指出西方国家正是靠制作器械以威慑诸国,借通商以开疆拓土,从而达到国富民强。认为在我国,“欲富国,必自智其农工商始,欲强其兵,必自智其兵始。”[1]他还指出:“泰西民六七岁,必皆入学,识字学算,粗解天文舆地,故其农工商兵妇女,皆知学,皆能阅报。吾之生童无专门之学,故农不知植物,工不知制造,商不知万国物产,兵不知测绘算学,妇女无以助其夫。”[1]认为我国应当汲取外国经验,以培养“才智之士”为先,并认为只有依靠各种教育培养出各种实用的人才服务于各行各业,才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才能立国家和民族兴盛于不败之地。为培养“才智之士”,梁启超提倡兴办各种学堂,他指出“将率不由学校,能知兵乎?”“矿务学堂不兴,矿师缺乏……能尽利乎?”[2]为此,他曾奏请“自京师以及各省府州县皆设学堂”[2],学堂课程包括“格致、制造、农、工、商、兵、矿”[2]等,其范围涉及诸多以培养职业素养为主的实业或职业性的教育。梁启超曾有四年时间执教于长沙时务学堂,在校期间他教导学生中西兼习,鼓励努力钻研各种学科,尤重实用之学。

二、倡成教、兴女学——职业教育的教育对象

梁启超职业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注重人权。他认为,教育宗旨应当是注重教育的对象,以提高人的素质,并指出教育旨在培养有思维、有才德、有独立人格的完整的人,而非古来即有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等根深蒂固的“功利性”的读书观。他强调教育应当真正开始服务于人,而不是人做教育的奴役,时时日日单为教育而活。梁启超在游历西方各国之后,深深认识到,“生计界之竞争,是今日地球上一最大问题也。各国所以亡我者在此,我国之所以争自存者亦当在此。”[3]梁启超还从经济学的角度,对国计民生、国民职业与民德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论述,指出生计困顿、人民生活困苦不堪是造成民德不兴的根本原因,亦是影响国家生产力进步的关键。梁启超曾大力宣扬著名的“生利分利”说,提出要使分利之国民变为生利之国民。由此,欲使全民皆为生利者,需发展全民教育,使人人皆受教育。在生利与分利者的转化之间,成人劳动者及女子无疑是一个极端重要的团体,于是,梁启超开始将职业教育的对象投注到成人及女子。

在成人教育方面,梁启超指出成人们早已踏入社会,不在校,不就学,其生利潜力及受继续教育的可能性最容易被忽视。所以在《中国国会制度私议》一文中,他主张为成年人设置法政简易科、师范简易科、农工商学等各种简易科。以使那些早年因各种缘由错过读书学习的成年人,有机会接触新式教育,以提高自己的生产力,从而为国家和人民创造更多的财富和价值。梁启超曾说“凡一国之人,必当使人人各有职业,各能自养,则国大治”[4],意在说明职业教育的重要性。凭靠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必能使受教育众人人人得有职业,人人皆能自养。这一点为今天的非学历教育提供了典范,启示我们,发展职业教育,不仅要从青少年抓起,更要大力培养早已流入社会,且有一定工作经验的成人,积极开展夜校及函授教育等,使术业有专攻者更上一层楼,使学无所长者娴熟一技。

梁启超在遍游欧洲之后形成了重视女子职业教育的思想,认为欧美之所以国强,就是重视教育,重视开放女子教育。通过教育手段,使女子能就业自养,同时也可使女子具有国家、民族的观念,自觉地为社会尽自己最大的义务和责任。梁启超曾不止一次公开发表演说提到,妇女并不是人们眼中的完全分利者,妇女们养育后代,主持家中生计都是生利之事。只是,相比于欧美,中国妇女缺少实业知识,而较少有机会外出谋生,参加社会职业。但是,通过教育,妇女可以担任学校教师、商务会计之类的工作。他介绍泰西诸国“农、商、医、律、格致、制造等,国人无男无女,皆可各执一业以自养。而无或能或不能之别”。[4]由此说明,我泱泱中华亦十分有必要重视女子教育。他还根据妇女特点,为女子学校设计与职业有关的课程,把教育与妇女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一点启示我们在现在职业学校的兴办中,可以为女子量身定做一些类似于家事、室内教育的女子职业课程,甚至开办专门的女子职业技术学校,根据女性特长,特设专业科目。

三、开师范,奠师资——职业教育的师资培养

早在1896年,梁启超发表《变法通议》系列文章,曾专文论述师范教育。在梁启超看来,实施实业教育必须有坚强的师资作保障。他指出“师范学堂不立,教习非人”[5],更明言“中国之衰弱,由于教之未善。亡而存之,废而举之,愚而智之,弱而强之,条理万端,皆归本于学校。”[5]也就是说,只有广兴学校,大力培养“才智之士”,才能摆脱民族危机,达到国富民强。尤其是在教育事业亟待改革的紧急时刻,各级各类师资的培养显得至关重要。他还从日本明治维新时期首先设立师范学校,然后再在国内广设大学,并取得兴学成功的案例中,认识到师范教育是“群学之基”,即各级各类学校的基础。梁启超亲自设计《教育制度表》,制定了从“寻常师范学校”到“高等师范学校”直至“师范大学”的比较完整的师范教育系统,还在《教育政策私议》一文中指出教育管理和师资评估、考核办法:“今中国不欲广开学校则已,如其欲,则必当依如下之办法:……每省置视学官三四员,每年分巡全省各学区,岁遍。视学官之职,当初办时,则教授办法;既立校后,则查察其管理法及功课。教师之良者,学生之优等者,时以官费奖赏之。”[6]并在主持湖南时务学堂期间,提出教师教学的组织及态度方法。“七曰乐群,乐群之功课,俟数日以后,每月以数日为同学会讲之期,诸生各出其札记册在堂互观,或有所问,而互相批答,上下议论,各出心得,其益无穷。凡会讲,以教习监之。”[7]梁启超在师资培养方面事无巨细,一一论述,可见其对师范教育之重视,师范教育大兴为各级各类实业教育提供良好的师资保障,更为当今职业教育的蓬勃发展奠定了牢固的师资基础。

四、重爱国、扬乐业——职业教育的德育思想

梁启超一生善变且多变,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颗永远赤热的爱国之心。他在学校教育中,首先强调的就是爱国教育。他认为学生在为学之初,就应该树立正确的爱国人生观。他曾教导学生说:“今二三子俨然服儒者之服,诵先王之言,当思国何以蹙?种何以弱?教何以微?”[8]意思是说,我们应时时刻刻将国家大义放在第一位,要常思国贫国弱之因,把自己的满腔热血贡献给国家,以此来激发青年人担当爱国救国的先锋。除了爱国教育之外,梁启超还教导学生要常思报社会之恩,青年学生应该审时度势,担负起对社会的责任,应该深入了解社会,了解自己的境遇,“做现代一个有价值的人”。[8]即勉励学生树立对人类社会的责任观。在对学生进行就业指导时,梁启超认为,“凡职业没有不是神圣的,所以凡职业没有不是可敬的”。[9]要求学生要有敬业精神,同时,要养成一种对所从事职业的责任心,形成一种长久的乐趣,还要有乐业精神。梁启超尤其强调乐业,他认为教育事业全在唤起趣味,一定要乐在其中才能学有所成。梁启超一生都在致力于将“敬业与乐业”精神融会贯通于各级各类的学校教育中,尤其以职业教育为甚,更是时时注重对所习专业的“敬”与“乐”。

五、崇趣味、尚自学——职业教育的教学方法

梁启超常言“教育事业从积极方面说,全在唤起趣味;从消极方面说,要十分注意不可以摧残趣味”。[10]他曾经做过一个很诙谐的比喻:“倘若用化学化分‘梁启超’这件东西,把里面所含一种原素名叫‘趣味’的抽出来,只怕所剩下仅有个0了。”[10]在梁启超看来,“趣味”就是“快乐”“乐观”“有生气”,他甚至将“趣味”上升到民族生死存亡的高度来看待:“一个人麻木,那人便成了没趣的人;一个民族麻木,那民族便成了没趣的民族。”[10]由此可见梁启超对趣味主义学习法的极力推崇。为了促进学习者的效率,梁启超在《趣味教育与教育趣味》一文中,大谈趣味法,更明言“趣味是活动的源泉”。[10]鼓励职业教育者去探寻自己的趣味所在,并由趣味去深入学习。对于如何保持趣味,梁启超认为,这需要通过趣味教育来解决。也就是说,人们的生活趣味和审美感觉并不是自发产生的,而是要进行有意识的培养训练,通过相应的手段,引导人们正确地进行审美活动,使生活充满情趣,使没趣也变为有趣。在梁启超看来,“趣味”的有无和高下都与趣味教育息息相关。在职业教育的过程中要注意培养学生养成一双敏于发现的眼睛、一对善于倾听的耳朵和一颗永远充满热情的心。只要趣味常在,学习的动力便不会减,学习也便能收到更好的效果。作为“五四”时期思想启蒙运动的一部分,梁启超极力推崇的趣味法起到了启发民智、拯救人心的作用。

除去“趣味法”之外,梁启超在时务学堂、清华大学等地执教时,一直强调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他坚持认为,“凡能真正成才者必赖于自学”。[8]他在教学中指出,学生读书须“博约结合”、“读思结合”、“精读与泛读结合”,认为这是培养自学能力的重点。只有自学能力得到提升,职业教育的成效才会愈发显著。另外,梁启超还多次指出,要注重理论联系实际。他把学问分成两类,一类是纸上的学问即书本知识,一类是事的学问即实际应用的知识。他提倡将纸上学问和事的学问结合起来,使学生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运用的本领。他的这种知行统一、学做结合的观点也正是我们现在的职业教育最为需要和保持的。

反思我们现在的职业教育,所学非所用的现象滔滔皆是,对于实用之学的认识和践行都还有一定的偏差,而梁启超对“才智之士”及“实学”的极力鼓励和提倡,教导我们要十分注重对职业优秀人才的挖掘和培养,并去伪存真地专研切实可用的学问。他的师范教育思想则为我们提供了兴办专门培养“职业学校教师”的师范学校的可能。另外,他的成人及女子教育对象观,则启示我们要不拘一格开办多种形式的针对性较强的职业学校。趣味法及自主学习观的提倡,更是教导我们在今天的职业教育活动中时时注重以“生”为本。

梁启超生于忧患,一生孜孜探求实业救国,为我国职业教育事业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但是由于时代和个人视野的局限,他的教育思想也不可避免地蒙上了功利性和激进性色彩,更是由于完全效仿西方,而充满了“拿来主义”意味,于中国实际多有不符。尽管如此,他的职业教育思想还是大大丰富了我们的职业教育宝库,为后人提供了极高的借鉴价值。

[1]梁启超.公车上书请变通科举折[A].朱有献.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一辑(下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79.

[2]梁启超.代李端芬拟《奏请推广学校折》[A].《戊戌变法》丛刊(二)[C].上海:神州国光出版社,1953.

[3]粱启超.新民说[A].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四[C].北京:中华书局,1989.

[4]梁启超.论女学[A].罗炳良.梁启超变法通议[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88.

[5]梁启超.论师范[A].饮冰室文集:之一[C].台北:中华书局,1978.

[6]皮连生,刘杰.现代教学设计[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7]梁启超.湖南时务学堂学约[A].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二[C].北京:中华书局,1989.

[8]张品兴.梁启超全集[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14.

[9]梁启超.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二[C].北京:中华书局:1989:189-195.

[10]梁启超.趣味教育与教育趣味[A].易鑫鼎.梁启超文选(下册)[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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