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传播学诠释

2013-01-22 01:30蒋佳妮马晓坤
关键词:传播者传播学老子

蒋佳妮 马晓坤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老子》的传播学诠释

蒋佳妮 马晓坤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自传播学引入中国以来,我国学者便开始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研究,但对老子及其书的传播研究少之甚少。该文以《老子》为研究对象,从西方传播学理论中的传播活动五要素——传者、受传者、传播内容、传播媒介和传播效果出发,将《老子》一书所蕴含的传播思想分为五大部分:一是慈、俭、不为天下先的传者观,二是真、善、美的传播内容观,三是灵活多变的语言媒介观,四是受众本位的传播受众观,五是多层次的传播效果观。

《老子》;传播素养;语言策略;受众本位;传播效果

自20世纪70年代末传播学引入我国以来,我国的传播学者就积极地吸收西方传播学理论,同时也在不断将传统文化与传播学结合进行传播的本土化探索。道家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其丰富思想是探索我国传统文化中传播理论的智慧源泉。正如被誉为“传播学鼻祖”的威尔伯·施拉姆在《传学概论》中说道:“我们在西方文化背景中学习科学研究方法与理论的人,看见中国长春的文化,和她悠久的传的艺术传统,总免不了会肃然起敬。我们常想,中国人那种深邃的智慧与洞达,要是有一天能用来帮助西方人了解自己的工艺智识,增深我们在实验方面的体会,该是多么好的事。”①威尔伯·施拉姆:《传媒·信息与人——传学概论》,余也鲁译,中国展望出版社1985年版,第Ⅵ页。然而,到目前为止,关于道家传播思想的研究甚少。因此,本文将对道家的开山之作——《老子》②文中所有老子引文皆引自《老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进行研究,以其文本为基础,从西方传播学理论中的传播活动五要素——传者、受传者、传播内容、传播媒介和传播效果出发,逐一分析《老子》的传者观、内容观、媒介观、受众观及效果观。

一、《老子》的传者观

传者,即传播信息的人,《老子》对传者的论述主要体现在传播者应具有的素养方面。正如李敬一在《中国传播史论·先秦两汉卷》中说:“道家在中国传播思想发展史上第一次提出传播活动中‘真’、‘善’、‘美’的概念,并且论述了三者之间的关系,这是弥足珍贵的。”③李敬一:《中国传播史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87页。而传播活动中的“真、善、美”首先就体现在传播者身上。一个具有优秀品德和职业素养、体现出真善美的传播者是传播活动顺利进行的前提:他能对纷繁复杂的信息作出正确选择,对传播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作出理智分析,对传播活动的规律予以把握利用,对不同的传播对象给予关注与满足,能以自我的品行节操在无形中感染传播对象,从而可以顺利达到传播的目的,或起到强化传播效果的作用,正如《老子》所说“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老子》的传者素养观,集中体现在第六十七章的“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这是为“道”者应具备的胸怀,也是传播者应拥有的素养,此三宝亦体现了传播者的“真、善、美”。

(一)慈

“慈,故能勇。”《老子》要求传播者热爱传播活动,宽容善良地对待受传者,甘愿为传播活动、为受众奉献自己的一切。正如《老子》用天地、水、江海作比喻,形象地指出合格的传播者所应具有的素养、胸怀——“天地之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第七章)、“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第八章)、“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第六十六章)。可见,老子主张传播者虚怀若谷,以一颗善良之心、包容之心、无私之心对待所有的受者。

由于受者的学识、修养、环境等的不同,存在着“善者”与“不善者”,《老子》提出传播者应该一视同仁,“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正如美国传播学者梅尔文·德弗勒在他的著作《大众传播学》绪论中说:“传播行为是一个表达团体规范的手段,通过这个手段行使社会控制、分配各种角色、实现对各种努力的协调,表明对未来的期望,使整个社会进程持续下去。”*梅尔文·德弗勒、鲍尔洛·基奇:《大众传播学》,杜力平译,新华出版社1990年版,第12页。换句话说,传播其实行使着指导、教育、控制、管理社会及其成员的职责,面对各种社会成员、受众,传播者要明白“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第二十七章),以自己的“善”去教育感化“不善”的受者,做到“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第二十七章)的传播职责。

(二)俭

“俭,故能广。”传播者应该知道“治人事天莫若啬”的道理,合理运用传播资源,坚决不做违反传播规律、社会道德、损害受众利益的事情。

在传播过程中,《老子》要求传播者顺其自然,知足知止,所谓“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第四十四章)、“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第四十六章)就是这个意思。传播活动需要动用许多人力、物力和财力,如挖掘社会信息资源、选取适于传播的内容、编辑整理信息及收集回应受者的反馈等,如果传播者不能合理安排时间、精力及资金,那势必造成资源的浪费,不能长久发展。正如其第五十九章提出“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根深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只有爱惜拥有的资源,未雨绸缪,约束自己的欲望,才能解决传播活动中的突发问题,才能提高传播能力,达到“广大”的境界。

(三)不为天下先

“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老子》希望传播者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做到“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第八章),做到自觉、自愿地“处下”、“处后”,从而达到“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第六十六章)、“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第三十四章)的传播目的。

《老子》主张传播者在进行传播活动时,要有“不敢为天下先”的胸怀。“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第七章)一个善于传播的人,时刻做到“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第十五章)。对已取得的成就不会自满,继续为受众传播新内容,满足受众需求,从而“成器长”。此外,在传播过程中,传播者要做到“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这样才能“明、彰、有功、长”,即明白传播规律、传播原则,顺利开展传播活动。

二、《老子》的传播内容观

传播内容,抽象地说就是传播者通过各种符号(包括语言的和非语言的)所要传达给受众的信息。《老子》第十二章就提出了外在信息的庞杂给人们带来的消极影响:“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因此,传播者必须“去彼取此”,进行内容的筛选。那么传播者应该如何筛选内容呢?《老子》一书中提出了许多内容选择标准,总的来说,就是要符合道德,体现真、善、美。

(一)求真

真,即传播的内容必须是真实的、客观存在的,而不是传播者主观捏造的虚假信息。真,是传播内容的最基本要求。《老子》第七十章中提出“言有宗,事有君”,就是要求传播的内容必须有理有据,不能信口雌黄。讲话要摆事实才能讲道理,而“宗”便是事实,如果没有这个事实,传播者讲什么道理,受众也不会接受。正如《论语·子路》中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6年版。

内容的“真”,除了本身的真实,还需要有“信”,即可以取信于民。《老子》说:“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第十七章)即使传播的内容是真实的,但传播者自身不足够令人信任或其传播方式表现出“信不足”,那受众也是会怀疑其内容的真实性的。传播者一定要谨记“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第三十三章),即传播者在编辑加工信息时,不要改变其本来面目而任意添加删改,要保持原有的东西,这样的内容才会让人相信,才会长久存在。

(二)求善

我们处在信息时代,传播媒介的发达,传播技术的先进使得传播活动更为便捷,传播内容也更为丰富。然而,谣言谎话、色情诱惑等有害信息大行其道,严重危害受众身心及社会发展。这些都是传播者没有扮演好信息“把关人”的角色,没有正确的内容取舍观造成的。“真”是内容的前提,而“善”则是内容的关键。只有“善”的传播内容才会对受众、社会起到积极的作用。

《老子》第三章明确提出传播的内容应该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知者不敢为,为无为,则无不治。”传播者不应该总是传播“贤、难得之货、欲”等这样的内容,因为这些内容只会引导受众去“争”去“盗”,只有“无知无欲”的传播内容才能正确引导受众,让社会更加安定。传播内容可以满足受众各种需求,但并不是人们各种欲望都应该得到满足,否则只会造成“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第五十七章)。相反,老子主张的是“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第六十四章)。另外,老子还提出了“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即反对传播圣智、仁义与巧利的内容,认为它们都是巧饰,仅靠传播这类内容是起不了传播的社会功能的。而只有抛弃了这些,才能实现“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

(三)求美

《老子》第二章提出了“美”的概念——“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什么才是美呢?其第四章便明确了美的传播内容应该是“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的。老子讲求大音希声、大象希形的虚无缥缈之美,并且看到了“美”的传播内容所带来的强大作用——“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第六十二章),美的传播内容可以感染人、说服人,更易让受众接受。

除了追求缥缈之美,老子也主张传播“柔弱”之美。“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第四十三章)、“弱之胜强,柔之胜刚”(第七十八章),具有“柔弱”之美的传播内容往往比“刚强、强硬”的内容更容易令受众接受,也能产生更好的传播效果。就拿“硬新闻”(源于西方新闻学的一个名词,指题材较为严肃,着重于思想性、指导性和知识性的政治、经济、科技新闻)与“软新闻”(人情味较浓,写得轻松活泼,易于引起受众感官刺激和阅读视听兴趣的社会新闻)来说,前者就不具有老子所说的“柔弱”之美,而后者则是“柔弱”之美的传播内容,相比受众更愿意阅读后者。这也就是老子说的“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三、《老子》的传播媒介观

所谓传播媒介,是指介于传播者和受传者之间,用以负载、传递、延伸、扩大特定符号的物质实体。老子处在春秋战国时代,当时的传播媒介并不发达,传播只能通过人与人之间的语言,所以探索老子的传播媒介观,即探索他的语言媒介观。

(一)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由于信息在传播过程中会受到噪音的干扰,因而存在着“冗余信息”(redundancy)。作为最常用的传播交流工具——语言,其本身也存在冗余现象,英国应用语言学家哈特曼说过:“所谓语言就是利用冗余信息。这是因为,在正常情况下,为了保证理解,总是给出比实际需要多得多的信息。”*哈特曼·斯托克:《语言与语言学词典》,黄长著译,上海辞书出版社1981年版,第172页。而老子却与之相反,他认为传播者在用语言传播内容时,必须把握好度,不要传播过量信息,因为过多的冗余信息不仅不会帮助受众理解内容,反而会分散其注意力,造成受众的迷惑与怀疑。《老子》第二十二章中说“少则得,多则惑”就是这个意思。

不赞成传播“冗余信息”并不代表老子认为语言传播内容越少越好,而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第五章)。既不要说太多话,也不要说得太少,要适中。换句话说就是要“希言自然”(《老子》第二十三章),前面提到过老子追求的是自然之美,体现在语言媒介则是要求语言表达自然、合乎语言运用规律。

(二)言善信,言有宗

在讨论《老子》的传者观时,我们发现老子要求传播者具有诚信之心,要取信于民,而这种诚信不仅体现在传者对受众的态度及自身的素养上,更是《老子》的语言媒介观。

《老子》主张“言善信”(第八章),即说话要善于恪守信用,传播内容不能胡编乱造,语言表达要体现出真诚。另外还需要确保传播的信息有依据,即“言有宗”。说话不能无中生有,不能没有“宗”,否则就会缺乏说服力。留心身边的传播活动:商品广告传播,广告词中往往引用科学依据证明其产品的效用;消息、通讯、时评或其他作品都有其中心、主题。这些具体事例、科学依据、中心主旨等都是老子所说的“言有宗”在各种传播活动中的具体体现。

(三)善言无瑕谪

老子要求“希言自然”并不是说语言绝不能加工,而是要做到“善行无辙迹”就像没有加工过一样。正如《老子》提出的另一条媒介观——“善言无瑕谪”(第二十七章),真正善于说话的是不会发生病疵的。

语言是一门艺术,传播者掌握了语言的使用技巧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老子针对“无瑕谪”的语言策略,提出了具体的方法,即“去甚,去奢,去泰”(第二十九章)。其主张把太甚的、极端的、奢侈的东西去掉,“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第三十八章),舍弃那些浅薄虚华的内容而留下朴实敦厚的语言。这样才能实现语言的“无瑕谪”,做到“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第五十八章)。

(四)正言若反

《老子》是一部充满辩证法思想的哲理书,而其辩证思想也体现在语言媒介观中。其第七十八章提出了“正言若反”的语言观——“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老子说的正言若反是指,从内容上看说真理像是违反了常理,从形式上看说正话像是说反话一样。使用语言就要做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第四十五章)。

语言作为一种传播信息的符号,它并不是完美的工具,它不能把一个人的全部感觉和内部的所有活动表达出来。正如温德尔·约翰逊在《左右为难的人》中强调的,我们永远不能肯定我们“知道”另一个人是怎样想的。*③威尔伯·施拉姆、威廉·波特:《传播学概论》,李启、周立方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5页。因此,“正言若反”的传播策略也许是老子对“言不尽意”最好的弥补。

四、《老子》的受众观

受众,就是信息传播的接受者。早期西方传播理论把受众看做是被动的信息接收者,而将传者居于中心地位。直到20世纪60年代受众模式才实现了“传者本位”到“受众本位”的转变。正如施拉姆的解释:“受众参与传播就好像在自助餐厅就餐,媒介在这种传播环境中的作用只是为受众服务,提供尽可能让受众满意的饭菜(信息)。至于受众吃什么,吃多少,吃还是不吃,全在于受众自身的意愿和喜好,媒介是无能为力的。”③然而几千年前的老子,早已在其著作中通过传播定位、传播内容和传播策略三方面,提出了受众本位的传播观。

(一)受众“为主”的定位

《老子》的受众本位观首先体现在传播定位上。其第四十九章提出“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的受众定位。“圣人”即传播者,“百姓”即受众。老子要求传播者在对待受众时,不以自我为中心,没有私心与主观偏见,尊重百姓(受众)的意志,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满足他们的需求。另外,在第六十九章中更加明确了其受众“为主”、传者“为客”的传播定位思想,即“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传播活动就像一场传者与受者之间的无硝烟战争,传播者希望说服受众,让其接受传播内容,但老子并不主张传播者采取“为主”、“轻敌”的态度,而是要“为客”、退守、居下。

人类的生活离不开传播活动,因此传者的地位、作用举足轻重,但老子始终坚持的是“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认为传者虽然提供了人们许多帮助,但不能居功自傲、自以为是,把自己凌驾于受众之上,仍要“不为主”。

(二)受众所望的内容

其次,《老子》的受众观还体现在传播内容上的以受众为中心。受众本位较之传者本位的传播观,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所传播的内容,即传播不再是传者传播什么受者就接受什么,而是受众需要什么传者传播什么。

老子处在战争频繁的春秋战国时代,他看到了民不聊生,看到了百姓向往和平安定的生活需求。因此,他向统治者提出了“不争”、“无为”的治国方针,如第四十八章中说到:“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他替百姓说出了心中所想——“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老子传播了“有余以奉天下”(第七十七章)、“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第八十章)的“小国寡民”思想,这些都是百姓(受众)所期望的传播内容。

(三)先“与”受众的策略

最后,先“与”的传播策略也是《老子》受众本位观的体现。其第三十六章中提出:“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传者想从受众那获得利益,实现传播目标,就必须先考虑受众的利益,只有给予了受众想要的内容,满足了他们的利益需求,自己才会取得回报。正如《老子》最后一章中所说的:“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传播者给予受众的越多,自己也会收获得越多。

五、《老子》的传播效果观

所谓传播效果就是传播行为产生的有效结果,在这里主要分为传播对个人的效果、传播对社会的效果及传播带来的消极后果三方面来考察《老子》的传播效果观。

(一)个人层面的效果观

效果可以分为不同层面,根据学者们大体一致的看法,传播效果依其发生的逻辑顺序或表现阶段可以分为三个层面,即认知层面的效果、心理和态度层面上的效果、行动层面上的效果。从认知到态度再到行动,是一个效果的累积、深化和扩大的过程。*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88-189页。因此,同样的传播活动在不同的受传者身上会产生不同层次的效果反应。

《老子》第四十一章提出:“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上士”由于其学识、修养、悟性等较好,所以他可以实现传播效果的三个层次,在获得知识的同时将其付诸行动;“中士”各方面素养较“上士”低,使其不能达到传播效果的三个层次,也许只是在态度层次或是认知层次;而由于“下士”对传播内容完全不信任故没有什么效果。可见,老子发现了相同的传播活动对不同的个体会有不同影响。

(二)社会层面的效果观

有关传播活动给社会带来的影响方面,《老子》有其独特的观点。首先是第十七章中提到的四种不同效果:“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老子从传者的角度出发,发现传者的不同素养和传播活动,对受众、社会的影响就会不同。最好的传播者通过自然无为的传播活动会让百姓(受众)相信他接受他,产生最佳的传播效果;稍差的传播者会尽量迎合受众,使社会亲近称誉他;再差一点的传播者,只会产生畏惧他疏远他的社会效果;最差的传播者弃社会与人们不顾,只考虑自我利益,从而产生危害社会的传播效果。

除此之外,文中还表达了他所想要达到的社会效果,即通过传播活动最终实现“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和谐社会。

(三)传播的消极后果

当然,老子在看到传播活动所带来的积极影响——“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第四十七章)的同时,也看到了传播活动的负面效果。其第十二章中提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五色”“五音”“五味”等都是指外界信息的丰富复杂,适量的信息会让受众获益,但处在信息洪流中的人们往往得不到真正的信息满足,甚至在信息中迷失自我。正如美国传播学家拉扎斯菲尔德和默顿认为的,大众媒介可以用作社会麻醉剂,也即现代大众传播具有明显的消极作用,并把这种负功能称为大众传播的“麻醉作用”。许许多多的信息的洪流侧重于起到麻痹而不是激发普通的读者或听众的作用。*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16页。

老子的观点可谓是与之大同小异。虽然这里的“目盲”“耳聋”“口爽”“心发狂”及“行妨”只是对传播带来的危害的具象描述,传播潜在的负面影响还有很多,但处在传播媒介不发达时代的老子却能洞察到此实为不易。

通过从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媒介、受传者及传播效果五方面对《老子》整部作品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老子》一书字里行间都蕴含着丰富的传播学知识:传播者要有“慈”“俭”“不敢为天下先”的传播素养;传播内容要体现“真”“善”“美”;作为传播媒介的语言要掌握“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言善信”、“言有宗”、“善言无瑕谪”及“正言若反”等策略;以受众“为主”、先“与”受众的受众本位观;“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的个人传播效果观,“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和“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社会传播效果观,及传播带来的消极效果。由于笔者学识浅陋,本文对《老子》的传播学诠释还不全面、深入,有待学者进一步的研究补充。

(责任编辑孟莉英)

The Communication Interpretation of Lao Zi

JIANG Jiani amp; MA Xiaokun

(HumanitiesSchoolofZhejiangUniversityofTechnology,Hangzhou,Zhejiang, 310023,China)

Since the communication study was introduced to China, Chinese scholars have begun the communication study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hough the research relates to Lao Zi is very limited. This paper usesLaoZias the study object and from the Western Communication Theory’s five elements of communication activities, i.e., communicator, receiver, communication content, communication media, and communication effect, the communication ideas contained inLaoZiare divided into the following five parts: communicator view of goodness, thrifty and not to be the first, the view of spreading truth, goodness and beauty, the concept of flexible language medium, the concept of audience orientation, and the concept of multi-level communication effect.

LaoZi; communication literacy; language strategy; audience orientation; communication effect

2013-01-22

在线优先出版日期:2013-10-17

蒋佳妮,女,浙江衢州人,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11级研究生。

G206

A

1671-2714(2013)05-0074-06

10.3969/j.issn.1671-2714.2013.06.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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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党的创新理论的忠诚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