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0周年,5月15—20日,中国作协组织“走进红色岁月”作家采风团来延安采风。采风团由中国作协副主席谭谈和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雷涛任正副团长,成员包括中国作协会员阿成、乔叶、李松涛、马步升、高凯、张品成、陈启文、裔兆宏、毛眉(新疆昌吉州文联专业作家)等。5月18—20日,作家们赴子长县参观学习,先后召开了“重温《讲话》精神座谈会”及“文学创作交流座谈会”,同当地文学爱好者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流。现将座谈会上的发言摘要如下(根据会议记录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雷涛:我们今天在这里召开这个座谈会,重温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很有意义。讲话虽然已过去了70年,但它所阐发的文艺创作中许多规律性的观点并没有过时,仍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我个人理解,起码在政治与文艺的关系,生活与创作的关系,向人民学习语言等方面的论述,今天看来,仍然是正确的,需要作家们坚持。
陕西是文学大省,先后获得过三个茅盾文学奖,六个鲁迅文学奖,成就有目共睹。今天的文学陕军需要寻找新的坐标,突破新的高度。这就要求作家们静下心来,深入生活,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
我对陕北文学一直抱有很大期望,陕北文学理应有明显的地域特色。陕北地区的文学在陕西乃至整个西北五省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五十年代初,中国作协西安分会仅有十几个来自延安的会员,却领导了整个西北的文学界。陕北也走出了一批大作家:柳青、路遥、高建群、刘成章等。现在,陕北各县均有作协或文联,陕北青年作家后继有人。
谭谈:延安是我向往多年的地方。这次来延安是一个寻亲的过程,寻找我们湖南人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足迹,寻找那些久远的至今还强大在我们身体里的思想。我的第一个作品就是在纪念“讲话”20周年时发表的。1965年,我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了两篇小说,其中《听到故事之前》,是我短篇小说的处女作,当时反响很大,我也被称为是第二个“战士作家高玉宝”。这两篇作品的发表,使我摆正了自己和人民的关系。1982年,“讲话”40周年时,我的中篇小说《山道弯弯》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后被拍为电影。今天,在“讲话”70周年之际,在“讲话”的发源地,回顾我走过的文学历程,可以说,“讲话”影响了我一生的创作,教会我深入生活,深入群众。
阿成(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在“讲话”的发源地,在延安宝塔下面,我反复想,延安宝塔能给我们什么启示?延安就是源头,“为有活水源头来”的“源头”。昨天在壶口,我听到了母亲心跳的声音,真切地感受到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确实是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我以前来过延安,当时看到的是一片荒凉,内心感受到的是绝望。这次好了,满眼绿色。对基层作者送两句话:大量阅读。写真情实感。
乔叶(河南省作协副主席,散文选刊副主编):首先表达我对陕北的感情,我一直非常喜欢陕北的民间艺术和风土人情。我认为,从文学的角度来说,地气足的地方可以出大作家。陕北的地气是很足的。
我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的。基层作者普遍存在的一些问题,需要提醒一下。刚才《延安文学》魏建国总编讲到了基层作者最重要的是打开眼界、提升境界的问题,我认为说到了点子上。基层作者有丰富的生活经历和感受,这是优点,但大多只能看到自己肚脐眼那么点的地方。因此,我为基层作者提三点建议:
首先,要在文学地域上要确立一个阅读坐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出一方文章。这个坐标的纵向,就是要对从古至今本土作家的作品,认真阅读,通读,细读。有目的的阅读最省力,也最有效。坐标的横向,是对同时代作家的阅读,比如路遥、高建群等,看他们是用怎样的语法和思路来表达我们所熟悉的事物,从中吸取精华,了解自己的生存环境与文学生态。除了纵向与横向以外,陕北还有许多外域的流动性作家的作品,如史铁生、梅绍静等,也值得一读,注意体会他们的表达方式与我们自己的有什么不同。要认真体会这种内外视角的异同。
其次,具体到一部作品如何写的问题。我在编辑工作中,经常遇到很多作者问:我觉得自己写得很不错,你们为什么不用?我认为,写作一定要创新,经验、技术上都要创新。你要想征服读者,必须标新立异,让人感觉眼前一亮。比方说有人写父亲,从一张旧照片开始慢慢地诉说,用别人不曾用过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这就很有新意。还有一点,一定要突出自己的地域特色,写别处所没有的。比方说我读过一篇写某少数民族的文字,他们那里的人死以后过上几年,又必须把亲人的骨头再重新拾捡一次。作者通过描述这种拾捡的过程,表达了对亲人的思念。这样的文字,你读一遍就不会忘记。
第三,写作态度。要表真情,讲真话,拿出自己的心。自我很舒服,真诚也很舒服。写作要保持一颗素心。创作是个性的表达,不要盲目随大流,别人都写你再跟着写,成功的几率就很低。所有人都去淘金,你完全可以做淘金途中那个划船的人,无论是否淘到金他们都要坐你的船。用你的视野你的思路去表达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世界总会为你张开怀抱。基层作者极容易被主流化。因此,一定要对主流话语保持足够的警惕,保持适当的距离。
李松涛(辽宁省作协副主席,沈阳军区空军政治部创作组组长):我来延安的路走了漫长的45年。昨晚的节目,让我感慨万端,特别是朗诵贺敬之的《回延安》,让我很震撼。我想,延安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让贺敬之如此表达?小时候,我就产生了此生一定要去两个地方的想法,一个是北京,另一个就是延安。1966年底文革大串联时,我才16岁,正上中学,和四个同学组成一支队伍,打一面红旗,上面写着“从煤都抚顺到革命圣地延安毛泽东思想徒步宣传队”,每人带5斤炒面,打着绑腿,出发了。走了半个多月走到北京,不久上海发生“一月风暴”,周总理动员学生们不要串联了,各回家乡就地闹革命。这样,我的延安之行夭折了。七十年代又有一次准备来,也是半途而废。直到这次才真正来到了延安,了却了多年的夙愿。
这次参观讲话礼堂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认为讲话给我们的东西,至少有两点,至今都是正确的:第一是深入生活。文学可以反映一切生活,这点永远不会错。第二,文学应该为大多数人服务,作家的写作重心应该是为大多数人。
子长的作者有很好的基础,这里有肥沃的文学土壤,有很多前行者。祝福你们,今后我会长久地注视“子长”这两个字,注视我的同道。
我从传统中走来,但不排斥现代。许多人反映现代诗看不懂,这个问题八十年代就出现了。靠时间解决这个问题,不必大惊小怪。一本诗集,你不可能全部读懂,那未必是一件好事,完全读不懂也是你阅历不够。我觉得,相对以前朦胧得非要让人看不懂的诗歌来说,现在的诗歌,能读懂的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
高凯(甘肃省文学院常务副院长):首先表达我对延安这片热土的敬意。延安是主旋律作品的源头。我曾多次到延安,长大后第一次走远方就是到延安。40年前这里是一片焦土,现在是一片绿洲。延安人没有停留在过去的荣光中,一直有新的东西。关于“讲话”,我认为其中有许多真理性的东西,到现在对我们都有指导意义。
马步升(甘肃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所长):近十年来,我一直致力于西北地方文化和明清小说的研究和与之相关的创作,参加了不少文学活动,比如参与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的评选等。在这uT+MIeosbQivHsWURjiEQA==里,我主要谈谈中国当代文学存在的几个主要问题:
第一,价值观单一。2010年,在北戴河召开的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研讨会上,我谈了我对最后入围的20个中篇的看法:都是同一类型,写新旧斗争,最终新战胜旧。从中可以看出,我们的作家太想往前走了,结果把一切都视为包袱抛弃掉,这会使我们这个民族和民族文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当全社会都在高歌猛进的时候,更需要人文知识分子的冷静。我们不能一味地跟着别人的思维别人的思想走。
第二,知识缺席,包括公共知识和民间知识都缺席。由于阅读不够,对宇宙物理的了解远远不够,没有形成必不可少的知识体系。假如你要写一部长篇小说,那么各个阶层的相关知识就是你这部小说的基石。民间知识的缺席,表现在有的作者连市井农村都没有生活进去,写出的作品必然是肤浅的,没有厚度。
第三,对整个人类命运的困境缺乏感知。由于现在网络、电视等传媒的误导,导致作家们也跟风随大流的,只写大众乐意接受的事物,要么是一味地歌颂,要么是不顾事实的批判,要么是一味地玩技巧。不敢在夹缝中去寻找突破,当然写不出好作品。国内现在并没有多少真正有良知有责任感的作家涌现出来。我认为中西方文学差距主要是在理念上,现代派文学就产生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之后的西方发达国家中。
张品成(海口市文联、作协副主席):我出生在瑞金,从小就有深厚的“红军情结”。我们民族中曾经有一批精英,至少有50年时间完全是为信仰而活着的。八十年代起,我就开始搞“红学”,红色文化。我相信气场,到陕北我就感觉到了红色的气场。今天来到瓦窑堡,这让我想起,中央苏维埃国家银行的最后一站正是瓦窑堡。本地有富矿,红色资源很丰富,但挖掘不够,要扬长避短。如何对待“红色文化”,我提几点建议:
首先,以故事为载体,融入现代元素。红色文化必须借助于现代传媒,但切忌“跟风”、“戏说”、“胡说”。电视有时候很害人,这让人很焦虑。现在很多影视题材虽然打着“红色经典”的招牌,但一看就是假的。如果说,文革前十七年文学完全从属于政治是“媚俗”,现在完全向市场投降则是“俗媚”。
其次,红色文学要有历史感,但文学创作不是史书写作,要注意不能用党史去写文学。红色故事不全是英烈传奇,内容很丰富,需要更深刻地去挖掘。
第三,要注意文学的二律悖反问题。现在常说文学的“边缘化”,其实被边缘化的不只是纯文学,还包括史学、社会学、民俗学等。别人跟着大流向前冲,写现代剧、现代情,我却偏偏钻在红色文化或另外的文化里,走另外一条路。别人成功没成功不知道,但我坚信自己成功的几率肯定要比别人大得多。
裔兆宏(《江苏环保产业》执行主编):我是南京人,一直想来延安,看一看以延安为首都的中共为什么能打败以南京为首都的国民党。上次来延安后,完成了一部50多万字的作品《张闻天在延安》,是中国作协重点资助的作品。是延安这片热土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中央红军到陕北不久,张闻天和刘英就是在我们今天坐的这个地方——瓦窑堡结婚成家的。为写这部作品,我曾多次拜访张闻天的儿子、儿媳。张闻天1976年7月1日逝世,他平反后补发的4万多元工资全部缴了党费。刘英2002年8月去世前也留下遗嘱:张闻天所有版权交给国家,家中所有存款交最后一次党费。他们的事迹一直感染着我。
陈启文(东莞市作协主席):到延安来,第一个感觉是敬畏。我正在研究一个课题:中国水的问题。当我完成报告文学《中国粮食问题》之后,就想到水的问题。这次来延安,看到很多让我很受鼓舞的事情:延安的植被是绿的,退耕还林、治沟造地等成就显著。
(魏建国 高权 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