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静
(甘肃政法学院经济管理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甘肃扶贫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研究
——以H村为例
朱晓静
(甘肃政法学院经济管理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由于迁出地与迁入地的差异性,移民的社会关系将发生变化,原有的社会关系正逐步瓦解,新的社会关系还尚未建立。因此,研究移民的社会角色定位及其社会关系的适应性问题,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通过对甘肃H村的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因素分析及现状阐释,得出多数移民在迁入地的人际关系、干群关系和邻里关系并没有发生显著变化。由于移民属于整体近迁,原有的部分社会网络关系延伸到迁入地,对迁入地原始的社会关系网络冲击较小。
扶贫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
人始终是热爱自己的故土的,只有当恶劣的环境威胁到人自身的生存和发展时,才迫使他们作为移民离开原居地迁往他乡。扶贫移民工程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它把久居一个地方的人们迁往他处,不仅要解决移民当前的生产生活问题还要考虑他们的长远发展,即实现国家提出的“移得出、稳得住、能致富”的最终目标,所以选择迁入地是关键。迁入地选择得当,移民可以安居乐业。反之,迁入地选择不当,不仅有可能会造成迁入地区人口过载,移民生产生活得不到改善,而且也会使刚转移出来的原本就很贫穷的移民遭受更大的经济损失,重返迁出地,从而达不到扶贫移民的真正目的。
然而,由于迁出地与迁入地的差异性,移民的社会关系将发生变化,原有的社会关系正逐步瓦解,新的社会关系还远未建立。因此,地理环境的变迁导致移民的社会角色定位模糊,从迁出地到迁入地,其社会角色将发生转换。社会角色转换是否成功是衡量移民对迁入地的认可和个体再社会化程度的标志,是移民与迁入地居民融合的基础。由于移民政策及移民自身的因素,社会角色转换路径将变得曲折。就客观因素而言,移民优惠政策的倾斜将对迁入地居民产生相对剥夺感,消减及阻隔当地居民与移民之间的亲和关系。结果就是,迁入地居民排外情绪较为浓厚,不愿意与移民建立良善社会关系;就主观因素而言,移民离乡背井前往陌生的迁入地,尽管人在当地已生活多年,但心理及观念并未跟进迁入地的变化,而且移民本身对迁出地的心理依赖性没有解除,对迁入地的信任感还未形成。在此心理支配下,对迁入地居民产生担忧及提防的交往态度,形成“移民群”与“当地群”的交往障碍。由于移民对自身社会角色定位的模糊性及当地居民对移民社会角色的不认同性,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将会显著弱化。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引导与调动移民的主观能动性,整合移民与迁入地居民的利益将对社会角色转换及相伴随的社会关系产生重要影响。
关于社会关系,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将其定义为“人们在共同的实践活动中结成的相互关系的总称。物质资料的生产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人们在社会生产中结成的相互关系即生产关系,是政治、法律、道德、宗教、艺术等关系产生的基础。生产关系决定其他关系的性质,其他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关系。在阶级社会中,许多社会关系具有阶级性,社会关系可从不同角度加以研究,如血缘关系、地缘关系、业缘关系、初级关系、次级关系、人际关系、群体关系、组织关系等”。[1]9可见,社会关系包含内容较为丰富,研究角度颇多。在此主要讨论移民与迁入地的人际关系、干群关系及邻里关系等。调查的对象为从甘肃省兰州市Y县H村搬迁至甘肃省兰州市D县Q镇Y村的22户96名已经搬迁的农村移民,研究的是省内扶贫移民社会关系的适应状况,着重探寻影响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各种因素。选择甘肃省D县Q镇Y村移民为研究对象,基于两个原因:一是Y村的状况符合西北地区大部分村镇的特点,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二是笔者了解H村的整个搬迁过程,并通过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等方法能够掌握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方面的第一手资料,并可依据社会学的相关理论进行阐释以此得出比较客观的结论。
地理决定论认为“人类的体质和心理的形成、人口和种族的分布、经济文化的发展都受地理环境支配,否认社会发展的根本原因是社会内部的矛盾运动”。[1]66依据该理论,地理环境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产生、发展及消失。因此,在研究移民社会关系的适应性状况前,有必要探究移民前后所处的地理环境特征,以为研究提供相关的背景。
H村是兰州市Y县JC镇的14个村之一,位于JC镇北面20里的地方。从JC镇到H村,中间每隔五六里地,就有一个村庄。H村和这几个村庄就被夹在两山之间。在国家没有投入饮水灌溉工程的条件下,当地人就面临两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是吃水困难。H村无饮用水,村民仅靠打井吃水,然而井水是咸的且硬度很高,并且是人畜同饮一口井中的水。二是吃饭靠天。H村十年九旱,水的缺乏导致庄稼得不到灌溉,村民基本上是靠天吃饭。为了生计,村民一般仅种植一些抗旱农作物,如红葱、小麦等,但每年的收入很少。此外,H村所属山区,可用耕地非常少,人均耕地面积不足2亩,且土地状况较差。在80年代,家庭年收入不到100元,生活主要靠国家救济,一年四季基本吃不上米。到90年代初期,公社开始鼓励与支持村民饲养羊。随着养羊数量的渐渐增加,家庭年收入也增加到近600元。在2000年以前,H村未通电,村民只能用煤油灯照明,每户家庭中几乎没有家用电器。直到2000年以后,极个别的家中才有黑白电视。由于极其贫困,H村村民的居住状况也较为艰苦,在搬迁至D县Q镇前,仍有个别村民住在土窑之中。H村方圆几十里仅一个小学,如果有些孩子想上中学,就必须去JC镇区。由于H村生活温饱均难以解决,让孩子上学更是一种奢侈。因此,H村的人许多是文盲、半文盲。
Q镇是引大秦王川灌区的中心镇,交通和商贸辐射周边四县十多个乡镇。境内地势开阔平坦,总面积194平方公里,耕地10.2万亩,人均2亩。年降水量250-300mm,年蒸发量2000mm左右,年平均气温5.9℃,无霜期123天。全镇共21个村5.1万人,其中移民整村10个,移民点13个,共安置移民2.1万人(来自省内21个区县的贫困山区,有回、东乡族等少数民族4200多人)。Y村是Q镇10个移民村之一,位于引大“秦王川”灌区腹地,于1996年7月建村安置,村民主要来自Y县H村(我们要调查访谈的对象就是H村的移民)、哈岘村、上花等乡镇和永靖县的部分贫困地区,全村4个村民小组、295户、1028人,耕地面积1756亩,人均1.7亩。2007年,全村蔬菜总产量达到84万公斤,实现经济收入280万元,全村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3114元,较迁居之初的1200元增加1914元,超出Q镇农民人均纯收入1903元的35.6%。全村63%的农户从事日光温室蔬菜生产,该村已成为Q镇日光温室设施农业反季节蔬菜生产基地。
本研究从人际关系适应情况、干群关系满意度、邻里关系满意度三个影响因素来反映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状况。由于影响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因素颇多,为对各因素的影响比例进行排序并有效改善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水平,有必要对其进行多元回归分析(见下表1)。
由表1可知,对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影响最大的因素依次是人际关系适应情况、邻里关系满意度、干群关系满意度。这三个因素对社会关系适应性的标准化回归系数Beta依次为0.356、0.314、0.278,复相关系数为0.679,模型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解释力为46.1%。由Beta系数均为正值可知,社会关系适应性与各变量呈正相关关系,即社会关系适应情况越好、邻里关系满意度越高、干群关系满意度越高,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越强。在影响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结构因素中,人际关系适应情况是最显著的影响因素。因此,在移民初期,改善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状况,可主要从移民之间及移民与安置地居民之间的人际关系适应状况着手,引导与协调移民的社会角色顺利转换。
表1 影响移民社会关系适应性的多元回归分析
H村地处山区,气候条件恶劣,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村民之间的交往受到很大的限制。因而,村民的社会交往范围呈现较大的封闭性特征,相互间的交往方式也非常简单。村民之间、村民与外部社会之间的联系或沟通主要是通过一些传统的习俗如婚礼、葬礼、民间节日等社会活动来实现。交往范围也往往局限在家族与家族、村落与村落之间,这里的乡村社会呈现出一个自我封闭、与外界“互不相干”的“二元”结构状态。另外,由于村里气候条件的限制,在冬天村民几乎无事可干,整天憋在家中及村里。相对夏天而言,冬天村民之间的交往与互动更加频繁一些。
迁移到Y村后,村里人数增多了,交通便捷,信息畅通,人们联系频繁,交往变得密切。移民不仅跟自己的同乡交往,还会跟当地的村民交流。尽管迁出地H村属于Y县,迁入地Y村属于D县,但两县都属于兰州市区,语言方面的差异不大,并不影响两地人们的沟通与行为。当然,交往范围的扩大相应地带来了交往深度的变化。过去一些繁琐的礼节简化为一些简单的程序,如H村在逢年过节年时,每家均需准备丰富的长面,以便拜年的亲戚、朋友至少吃一碗。同时,村里空间小,流动性弱,长期的、稳定的亲戚、朋友关系较多,村民之间均用手工做的食物招待客人。而且走家串户的时间比较长,经常持续好几天。搬迁后,随着交往范围的扩大,礼仪简化了。如过年时的风俗变得简单,村民之间互相拜个年、问个好就行了,除非去关系特别近的亲戚或长辈家时才带礼物。礼品也由过去重数量转向重质量与档次。移民社会关系的微妙变化,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人们的传统观念转变了,传递祝福更重视其象征意义;另一方面,生产方式由粗放型转向集约型,生产需要由重劳动力转向重技术,开放式、市场化的工作越来越多,利益之间的联系增多,而亲情之间的交流不再紧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亲友之间的互助合作。
关于移民社会关系的适应性,可通过以下指标测量(见表2。
表2 遇上困难找谁帮忙(%)
由表2可以得出相关结论,移民遇上困难并寻求帮助的人主要是兄弟姐妹和邻里,无论是搬迁前还是搬迁后,选择兄弟姐妹(搬迁前为32%)及邻里(搬迁后为39%)的人均较多,这说明兄弟姐妹和邻里是移民最大的依靠;在搬迁前,部分移民选择父母,而在搬迁后人数减少,原因主要在于主导产业发生变化,年纪大、文化水平低的父母难以适应生产方式的变化,不再成为年轻人的主要依靠,反而父母更加依赖儿女构建行为模式;在搬迁前后,移民依赖最为显著且关系还比较弱(搬迁后为9.5%)的组织是村委会。之所以选择村委会,可能更多的考虑是在我国的基层农村,村委会拥有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权力,控制着相对较多的在外人看来较为重要的资源。同时,初来迁入地的大部分移民能够信任的也只有政府,因此,移民向政府寻求帮助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移民在搬迁后与原来的亲朋联系方面,距离的远近决定着交往关系的频繁与深入,87.6%的移民认为:如果住所非常接近,那么联系就会多,而且会经常去邻居家串门;但如果住所比较远,可能联系就会少。总体来讲,交往并不象搬迁前那么频繁,在这里住所均比较分散,而且移民将更多的时间花在提高收入的农活中,时间比过去少了。
对于村里组织的集体活动,68.8%的移民均表示愿意参加,9.4%不愿意,21.8%无所谓。不愿意的群体主要是年纪较大的老人,他们不热衷于村里组织的集体活动的原因可能在于该活动与他们无关且不能带来相关利益。而愿意的群体主要是年轻人和种植日光温室蔬菜的人,他们非常愿意参加集体活动,因参与这样的集体活动有助于相互交流生产劳动中的经验,提高日光温室蔬菜的种植技术,了解日光温室蔬菜的销售信息,从而有效改善个人收入。
对于移民社会关系的适应情况,通过调查表明:移民在迁入地的社会关系总体良好(见表3)。不同性别、年龄以及文化程度的移民均未表现出显著性的差异,移民未感到适应性障碍的存在。
表3 社会关系总体适应情况表(%)
上述社会关系适应情况存在的原因如何呢?我们可从三方面进行阐释与论析。第一,区位差异性小。区位主要包含两方面含义,“一方面指该事物的位置,另一方面指该事物与其他事物的空间的联系”。①参见《区位》,http://baike.baidu.com/view/174956.htm(2011年12月10日浏览)。“西方人文区位学者认为人类为有限的空间和资源而发生的竞争、冲突、合作、调适等社会互动,是群体生活形成一定区位结构的原因”。[1]53迁出地地处山区且社会关系网络封闭,生存条件差,寻求有利空间及资源谋求发展是一种必然。带有农区与开放的社会关系网络的迁入地为移民区位移动提供了基础条件。然而,迁入地与迁出地均属甘肃省且处于同一市区,移民在省际间移动距离并不遥远,同质性高。因此,就客观而言,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障碍并不突出。第二,整体“移植”可缓和适应性障碍。扶贫移民是村庄之间的整体性迁移,不仅个体意义上的移民需要搬迁,而且一个单位或社区各个子系统也需要植入安置地。这种搬迁类似于“移植”,村落作为一个整体迁移,移民的生存适应能力将显著强于个体分散迁移,集体抵御各种困难的能力也大于个体独自承担之重。此种整体迁移的形式缩短了移民社会适应性的时间,增强了移民与安置地居民的融合关系,对迁入地的社会关系的和谐发展发挥着重要影响。第三,生活方式的近似性。如前所述,移民迁入地与迁出地生活、地域等诸多因素的相同和相似,在社会角色转换上遇到的阻力较小。从社会心理学的人际吸引理论观察,他们在心理上有着产生共同的感情基础的共同认知对象,容易形成认同感、集体归属感,因此社会关系良好是很自然的现象。[2]
扶贫移民是政府的一项重要决策,同时也将对移民的物质及精神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就社会关系而言,移民由迁出地被政府安置到迁入地后,其原始社会关系尤其是亲属社会关系正在逐步瓦解,遇到困难寻求帮助的对象可能将从亲朋好友转向迁入地政府(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寄托与依赖政府成为移民初期主要的社会角色定位。移民面对陌生的社会环境及值得怀疑的当地居民,寻求当地政府及干部的关怀及帮助,也就成为移民的主要心态。当然,移民的社会适应过程带来的不单单是迁入地的移民,也关涉迁入地的居民。因此,移民的社会适应过程呈现双向特征。就移民而言,原有社会关系开始断裂,新的社会关系因当地居民的排斥尚未建立;对当地居民来讲,原有的社会关系因移民的加入而开始动摇与解构,一种全新的社会关系即将构建。但是,扶贫移民的最大特点在于近距离、同质性、整体性的搬迁,这将大大减少移民与当地居民社会关系的适应障碍,迁出地移民与亲属及邻里之间的初级关系在迁入地将得到持续与延伸,移民与当地政府的关系在增强但并未成为移民的主要寄托对象。综上所述,便可作出以下初步结论:与H村相比,多数移民在Y村的人际关系、干群关系和邻里关系并没有发生显著变化。由于H村移民属于整体近迁,原有的部分社会网络关系延伸到Y村,对Y村原始的社会关系网络冲击较小。因此,从整体上来看,移民的社会关系适应性在逐渐增强。
[1] 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1.
[2] 李水林,李少文.整体近迁移民的社会适应性分析——武汉市金口新建镇区移民的个案研究[J].湖北社会科学,2002(5).
C912.82
A
甘肃政法学院青年项目“甘肃地区农村移民适应性研究——以D县Y村为例”(GZF2011XQNLW11)
朱晓静(1980-),女,讲师,研究方向为农村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