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的缘缘堂

2012-12-18 21:57钱志鹏
福建文学 2012年8期
关键词:缘缘堂桐乡丰子恺

钱志鹏

缘缘堂为丰子恺先生的故居之一,1933年建于桐乡。其堂号是1927年子恺先生三十岁时,由弘一法师在上海发起以妙法所得,而沿用至今。那是个难得的黄金时期,子恺先生在此间专事写作和绘画,辞去一切教务,笔耕不辍,成为佳作不断的丰收期。1937年缘缘堂不幸被烧毁,子恺先生于抗战时期相继写下《还我缘缘堂》《告缘缘堂在天之灵》和《辞缘缘堂》等悲愤鸿篇。1985年缘缘堂经重建,以其“正直,高干,轩敞,明爽,具有深沉朴素之美”的建筑风格,而重焕生机。

子恺先生以书画、装帧、文学、音乐、教育等文艺全才闻名于海内外,当然就有不少的追随研究者。我有幸忝于此道,缘起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收到,我就放心了!”这是电话另一端传来丰一吟(丰子恺先生的女儿)的声音。人生确有许多机缘,十年前,我从《文汇读书周报》上读到“丰子恺艺林”开张的消息,冒昧给宋雪君先生(丰子恺先生的外孙)去信问路,宋先生在第一时间内给我这位陌生人回信,并在信中说到如需购买艺林中的物品,可以从优款待,毕竟丰子恺先生一家与古温陵故城(今泉州)的缘分深厚,令我辈温暖许多。十年后的某日,我有幸收到丰一吟为我所珍藏的《子恺画集》(1927年开明书店发行)的题签。字体与其父如出一辙。恐是为我的藏书已没原封面遗憾,她还特地彩印原书封面(缘缘堂自藏)给我补齐。并在封面的底下角写上:“这是我为你彩复的原书封面。右上方是抄家抄走后‘造反派’贴上的票签,毛笔字(包括涂改)均是我父亲所写。丰一吟2007.9.28。”弥足珍贵。见到此书,我如拾得前尘梦影,也为一吟先生庆幸,“文革”中被抄家的能有多少如数归还?这不能说不是好运际。

中国人最为讲究礼尚往来。我知道丰一吟先生模仿其先父的画作惟妙惟肖。于是拜托雪君先生向一吟老选订一纸“雀巢可俯而窥”图,其临摹画作确是形神兼备,把子恺先生图简意深的漫画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每次抬头见图,读其题跋:“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总有一番护生的滋味油然而生。

后来,我在《闽南》杂志上见《六十年前丰子恺来安海》一文,想到丰一吟先生正在修正其先父的传记,或许有用,于是复印一份快递过去,丰老收到后甚为高兴,并请我帮忙把其中的老照片冲洗一份给她作为纪念。当她收到时,除了感激外还善意提醒我:以后信物来往,不要用快件,别多费钱,重要物品挂号即可,快件费银两!听了她的规劝,我汗颜不断,何谓惜福?其实即在你身体力行地修行。

丰子恺先生曾言:“画虽小道,第一要人品,第二要学问,第三要才情,第四才说到艺术上的功夫。”我为自己庆幸,能与丰子恺先生的后人这样有人品、有学问、有才情的长辈交往学习。

前些天,桐乡丰子恺纪念馆的吴浩然先生来访,赠其馆出品的《丰子恺乡土漫画》《子恺风景画》《缘缘堂的故事》和《缘缘堂随笔选》四本书,图文并茂,丰富了我的丰子恺研究资料库。其中《缘缘堂的故事》里的五十一个故事,为我增加了不少感性认知。丰子恺先生的文艺素养是值得研究的课题,将是研究者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我与丰一吟先生虽神交多年,却至今未曾谋面。在我的小书房里,有她题签的多部个人文集。近日,又得她寄来的其姐丰陈宝与他人合著的《爸爸的画》及自己的新著《梦回缘缘堂》。这是我从《文汇读书周报》读到书讯后,向她索要的。

桐乡是丰子恺先生的故乡。因为地域优势,桐乡本地有一大批丰子恺的研究者。我较为熟悉的,有桐城文联的叶瑜荪先生,和因为慕名丰子恺先生艺术而从山东来桐乡工作的浩然兄。叶先生有一手精湛的竹刻艺术,他曾赠予我《缘缘堂子女书》一书,是他早些年与丰子恺子女们的书信往来,信息量很大。我把新买到的陈子善编《竹久梦二:诗与画》作为回礼寄予他分惠。子恺先生早年漫画受这位日本画家的影响较深,同时也受本国陈师曾的简笔画影响,从而逐步形成了个人那虽是寥寥几笔,却又意味深长的漫画风格。我从《缘缘堂的故事》中读到子恺先生当年致卢玮銮(系海外子恺先生的研究学者)的信中说:“竹久梦二《出帆》一大册已收妥,此书内容丰富,装帧精美,实为文林珍品,且鄙人一向景仰竹久梦二,昔年曾在东京收集其画集,至今宝藏在家,而拙作子恺漫画实师法梦二,故得大册,万感欣幸。”可以佐证。

午睡后,我往锦绣庄古玩城旧书店取回所预订的丰子恺先生题签标准字帖四本,付四十元,比市面上贵出一半还是决意买下。这些字帖均是上个世纪六十年初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第一版),后由福建人民出版社重版的版本。有《颜体多宝塔碑标准习字帖》《柳体玄秘碑标准习字帖》(该种字帖同时购买两本,其中重本一册,但印刷时间不同)和《欧体九成宫标准习字帖》。子恺先生的书法和漫画同样具有天真烂漫的童心,和朴实率真的胸襟。

弘一法师曾说,艺以人传,不以文传。提倡的是人品重要性。说实在话,这几年,借丰子恺先生的名义发行的各类书籍不少,其中鱼龙混杂也多,能像今天买上的《走近丰子恺》这一类,有独特见解的少。该书由漫画家毕克官先生父女俩合著,作者和传主人有过密切的交往,而且毕、丰两家因缘深厚不是一般人可比,从而也决定了作者的文笔不会像当下的情景人云亦云。妻在一边唠叨我:又买书了,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的,像走菜市场一样。我只佯装没听到。像我等工薪阶层,买书的确是一笔花销不小的账。可我不讲究酒足饭饱,只买买书养养闲,还请老婆大人多多理解支持为上。

午后又得桐乡丰子恺纪念馆的浩然兄寄来的《杨柳风》杂志两本。该杂志是丰子恺艺术研究的民营刊物,重在内部交流,不以营利为目的,是一本非正式的出版物,虽薄薄的没有几页,但其分量却不小,发行于海内外。文章的质量及装帧设计,都编得十分专业。同时得他赠予的“开门红”贺年卡若干张,该贺年卡也是桐乡丰子恺纪念馆出品,图案和书法都是丰子恺先生当年的笔墨。草草春风又一年,贺年卡上那句“第一个炮仗放得响!”的善意,如图案中待引爆飞溅的爆竹,预祝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吉利得很。我把这贺卡分惠给各路文友,道一声:新年吉祥!

夜晚我读《杨柳风》,从讣告中得知子恺先生的次子丰元草去世,于是,赶紧给丰一吟先生发短信,望其节哀。得她回信:“我们七个兄弟姐妹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听之令人扼腕,叹人生无常,昨天还阳光普照,今天却冷气弥天盖地!活着就是福,长存欢喜心。

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又一次遥望江浙方向的那个古朴的地方——桐乡。一股浓郁的文缘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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