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行为与本能欲望——《放纵的秋天》人物形象解析

2012-11-24 05:43杨哲
文艺论坛 2012年2期
关键词:水波对象感情

■ 杨哲

用弗洛伊德的观点来解析湖南作家陈沸湃创作的长篇小说《放纵的秋天》的人物塑造,不难窥其堂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认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是人类精神活动三个不同的组成部分。在这三个部分中,本我集中了人的各种本能的冲动和欲望,这是一种天生的、原始的、非理性的结构;超我中充满了对本能欲望实行制约的种种因素,譬如理性、禁忌、社会的伦理道德规范和标准、宗教戒律等等;而自我则是两者的中间地带,是一个意识系统。

一、胡白的超我

在小说中,胡白是超我的典型代表,对于小说中出现的女性角色,胡白无一不是以道德和传统价值观念作为交往的原则。

在与常著谈交流时,用胡白自己的话是这样说的:“你知道,我与江溪,新婚时也有过热烈的甜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化素质的差异,性格和观念的冲突,等等,不免凸显出来,因而我们的感情在流失,所以,坦率地讲,这是不完美的婚姻!”胡白对于江溪的感情已经慢慢变淡甚至消逝,然而因为道德和传统观念的束缚,胡白始终不能抛弃家庭和离开江溪。在恒州锌品厂时,江溪对于水波儿和蓝悦珊表现出强烈的醋意,虽然胡白有情绪发作,但为了家庭的和睦,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耐心解释。在一次情绪失控中,胡白面对江溪的质疑解释道:“我讲过多次,她家有恩于我,我们永远是兄妹!你这样说是侮辱我的人格。”在此处,胡白所提到的“兄妹”,不仅意欲撇清与水波儿暧昧不清的关系,同时超我也在以暗示的方式提醒:不可对水波儿有超出兄妹情之外的其它感情。

水波儿与蓝悦珊对于胡白是一往情深的。在水波儿和蓝悦珊多次直白地表达爱意的情况下,尽管胡白对婚姻丧失信心,向往爱情,但他依然在超我的压抑下表达拒绝。而蓝悦珊多次以真心真情相待,期待能够唤起胡白对爱情和性的激情,而胡白总是以各种原因说服自己,说服蓝悦珊放弃。即使在胡白与蓝悦珊坦诚相对,面对本我的原欲,几乎丧失了自控能力时,当胡白看到手机,超我发挥作用,他又想起家庭和责任仍然拒绝了蓝悦珊的求爱。

蓝悦珊与胡白互为各自原欲的对象,胡白认为蓝悦珊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两次拒绝而消逝,与自己对江溪的感情不同。胡白拒绝蓝悦珊,却依然与蓝悦珊合作办厂,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蓝悦珊和现实情况的认同。这种认同表现了胡白超我对本我和现实的妥协。

江溪质疑胡白与蓝悦珊的关系,胡白愿意把江溪母女两人带到厂址所在城市同住,以表忠诚。而醉酒后与蓝悦珊发生关系之后,胡白进退两难,在本我与超我之间的对立中苦不堪言。最后,为保全家庭,胡白超我决定放弃蓝悦珊以及她的一片深情。回到家却面临着婚姻的瓦解的危险。胡白仍然认为蓝悦珊不会离开自己,直到常著谈转告胡白蓝悦珊的决定之后,胡白问到:“她这样绝情?”

江溪决绝的离婚和理想的破灭,胡白的超我丧失了实现价值的可能性,感到失落和痛苦,对未来迷茫得不知所措,后选择南下深圳创业,为实现超我重拾目标:成为一个成功男人。与此同时,原欲对象的失去,似乎完全被超我目标的破碎与重建所掩盖。

到深圳之后的胡白,看到水波儿破落又放荡不羁的生活,胡白露出忧虑的神情:“你现在怎么……你这是堕落!是堕落啊!”超我“拯救”的想法开始萌芽。在深圳创业,开办超众教育中心,与水波儿的多次交往,让胡白超我“拯救”渐渐成型,即使遇到林中鸟这样在大众眼中优秀又般配的女性也只能拒绝,在与林中鸟交流时,他婉转地提到:“我觉得我很有责任,有必要阻止她继续堕落下去。”在邓庭虎等人的撮合下,胡白超我最终确定“拯救”水波儿。而在“拯救”的过程中,认识到水波儿的无可救药,和超我精神上的无力,使胡白放弃“拯救”转而怀念林中鸟,林中鸟成为胡白的原欲对象之一,怀念对于胡白而言,是成本最低的,同时也是与超我没有任何冲突的满足原欲的方式。

胡白倾心于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的林中鸟,因为超我对自身感情的压抑和对“拯救”水波儿的价值实现,导致胡白不能给林中鸟任何的承诺和感情,只能以工作需要为由一次又一次地挽留林中鸟。

二、蓝悦珊的自我

蓝悦珊作为小说中的主要女性角色,贯穿整个小说的始终,她成熟优雅,美丽大方,能力优秀而又痴情温柔,是众多男性心目中完美的女性。蓝悦珊小时候失足落水被胡白救起,并且在学习和生活以至于之后的工作上她都受到了胡白的关照。

在小说中,蓝悦珊曾四次与胡白单独共处一室,发生了几次关系。第一次,蓝悦珊对丈夫去世的哀伤被本我的激情掩盖,赤裸裸地向胡白求爱,看到胡白的不理解之后,蓝悦珊说出其丈夫的性无能,坦白自己的性苦闷,以及人工授精生养小孩。第二次,胡白因谈生意醉酒,蓝悦珊与胡白第一次发生关系,原欲从对象处得到满足。自我服从于本我的欲望和激情。第三次,胡白在深圳十分落魄,蓝悦珊专程到深圳为胡白庆祝生日,谈到自己工作和生活上的不如意,希望胡白能够与她在一起。这是本我的欲望与超我的价值观相协调,而作出的决定。第四次,蓝悦珊如愿以偿与胡白发生关系,蓝悦珊希望能唤起胡白对自己的爱,然而在认识到林中鸟与胡白之间的感情的时候,蓝悦珊自我选择放弃。蓝悦珊原欲的对象从被救开始就是胡白,在结婚之后对象有转变的可能性,但因为婚姻的半强迫性质,以及在夫妻生活方面的极度不和谐,导致蓝悦珊的原欲再次指向胡白。而胡白作为原欲对象却无法满足本我,一方面使蓝悦珊无意识地转移到商业贸易,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在弗洛伊德看来,无意识系统是指人的心理结构的深层,它是人的本能即原欲的储藏库,这种原欲具有强烈的心理能量,服从于快乐原则,总是迫切地为自己寻找发泄的出路,另一方面致使蓝悦珊疯狂追求胡白,遭到多次拒绝最终仍然不愿放弃。

三、水波儿的本我

水波儿在小说中第一次出现时,作者写道:“总有那么些社会评论员根据其名字,说‘波儿荡漾,男人销魂。’甚至说她是‘见男春’型水怪女子。”作者在一开始就通过“社会评论员”的口为水波儿下了定义:“见男春”,即本我的典型代表人物。

水波儿辞职孤身南下,到深圳打拼,四处碰壁。事业上的挫折,使水波儿转向肉体寻找满足,多次与薛峰山发生关系。而面对胡白,水波儿毫无掩饰地阐述自己放荡的个人生活,完完全全屈从于自身的欲望和激情。而水波儿在婚姻中遭遇背叛,性生活的不和谐,加上水波儿随心所欲的一贯作风和好强的性格,使得水波儿成为本我的典型代表。面对胡白的指责,水波儿回应:“哼,你别拿过去那套来看我。我是变了,这样变,我愿意!”而超我在水波儿的言谈之中也有表露,水波儿提到自己与老板发生关系时说:“本来,我灵魂深处,并不想同时与两个男人上床。”后水波儿又提到:“我发现薛峰山对我不忠,我想报复!”超我的昙花一现,也仅仅是衬托出本我冲动和欲望的强大。而她在胡白的帮助下,在深圳立足,却仍惦记着勾引男人,招进毕韵滔,已是居心叵测,还赶走林中鸟。所有行为均顺应自己的欲望,寻找快乐。

水波儿的原欲对象亦是胡白,但在水波儿眼中,深圳是现实的,感情没有金钱作为基础,什么都是空谈。面对胡白真挚的感情和对婚姻的渴望,加上之前两人的老领导邓庭虎,水波儿不仅和往常一样撒泼卖疯,肆无忌惮地贬低侮辱胡白:“一个被老婆赶走的臭男人,一个穷得只能光屁股上街的臭男人,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臭男人,一个连几个小孩子都教不好的臭男人,一个做生意接二连三亏损的臭男人,谁会要?哼,天底下所有苍蝇都懒得闻的粪渣,谁会要?”水波儿还提出结婚需要胡白有些钱,“从胡白一岁算起,第一年只要五毛钱,以后每两年翻一番。刚好翻二十次。”实际上水波儿的要求至少是二三十万元,而对于当时的胡白,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另外,水波儿对于小男人给她的肉体上的欢娱也让她无法自拔。只有在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的时候,水波儿才会利用胡白,假意要与胡白好好过日子。而与此同时,水波儿又在四处勾搭男人。水波儿勾搭男人的目的无非以下两个:一是寻找性方面的满足,二是希望利用男性来完成自己的事业。

四、超我与自我、本我及其典型代表之间的关系在小说中的成功呈现

在整个小说中,蓝悦珊和水波儿基本上都是作为胡白的对象出现,她们在小说中的存在价值用两个字概括,就是:对象。她们充当的角色是自我的欣赏对象、本我的攻击对象与超我的拯救对象。

1.胡白的超我的必然失败

不可否认的是凭借才智,胡白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而他在现实中的碰壁,在感情中的进退两难,均昭示着他的失败。胡白作为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典型的超我代表,无论对待生活或者工作均机械地以社会普遍宣传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为行为导向。超我作为社会道德观和价值观的代表,不断压抑内心深处的本我活动,从某种程度上说难以敏锐地了解和理解他人情感和感受,只能机械地认识和了解社会,这成为胡白在整个小说中屡遭失败的主要原因。

2.蓝悦珊自我事业成就与感情失败

蓝悦珊作为小说中自我的代表,有着优秀的素质,专一的情感,是小说中本我与超我相对而言较为和谐的一个人物。蓝悦珊与胡白合作时,追求胡白,因为其家庭,而未能成功。胡白在深圳穷困潦倒时,蓝悦珊的到来,对于胡白是自我欣赏的对象,一个长期爱恋他、追随他、支持他的优秀的女子。可以说胡白极大地被蓝悦珊的这种情感和行为所满足,在深刻地认识蓝悦珊对自己的感情时,在家庭受到威胁时,胡白依然与蓝悦珊合作办厂,潜意识中不愿让蓝悦珊离开自己的生活范围,蓝悦珊是胡白的原欲对象。但在超我的压抑下,他不得不抛弃原欲对象,去实现超我的目标:成为一个成功男人。作为小说中男主人公的主要追求者之一,以优秀的个人条件却难以获得对方的青睐和认同。这不禁让人迷惑,而事实上,正是因为蓝悦珊过于优秀的个人条件让胡白感到巨大的压力。与蓝悦珊的结合合乎本我的欲望追求,同时也能对自己的事业带来极大的帮助。而胡白在来到深圳之前即是希望通过自己的打拼成就一番事业,在胡白看来,与蓝悦珊的结合必然导致成功分量的减轻,甚至是消除。所以,蓝悦珊优秀的个人条件和优越的能力与事业使得胡白望而却步,只可远观,作为自我的欣赏对象。

3.水波儿本我的得与失

水波儿是本我的典型代表,随心所欲,追随本我。本我的欲望使得水波儿的生活一塌糊涂,而成为男主人公胡白的“拯救”对象。“拯救”水波儿,只是胡白实现超我价值的一个渠道,当胡白意识到水波儿的“不可救药”,超我放弃了所谓的“拯救”,转而追求超我认同的爱情对象“林中鸟”。超我仅一次的屈从于本我愿意接受原欲对象蓝悦珊,却在听到蓝悦珊的赌气的话之后,怯弱的本我又被埋没了。

水波儿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一塌糊涂,而水波儿本人却感觉十分滋润,无视社会道德观和价值观,仅为了满足本我的欲望。最后,以不择手段的方式“成功”,拥有了很好的事业基础。然而,水波儿失去的是朋友的信任,身体的健康,不择手段的方式获得的不仅是金钱和物质,更多的是孤独,彻底的孤独。

4.人性的深层展示

我们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分析《放纵的秋天》以上三个人物形象,不难发现,这部小说的成功之处,就是从人类精神活动的三个不同组成部分,将人性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具体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集中展现了人性各种本能的欲望和冲动,天生的、原始的、非理性的结构和变异。而这种展现,使得这些人物更加具体生动,更加形象逼真,他们的思想深处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剖析,人的本性也得到深层次地展示,所表现的社会问题也就更加深刻,而且令人思索,咀嚼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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