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超越中的对立与统一:《麦克白》悲剧的解读

2012-11-22 02:42裴令华
电影评介 2012年6期
关键词:否定性麦克白野心

莎士比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以洞察人性的敏锐观察力与丰富细腻的刻画创造力深刻的影响着不同时代的人们。他的作品反映了真实的人性和世间百态。《麦克白》是莎士比亚著名的四大悲剧之一,也历来被人们认为是四大悲剧中最为阴暗深沉的一部。它描述了苏格兰大将麦克白从一个光辉正面的英雄堕落为一个残忍无道的暴君的过程,深刻揭示了人性中卑下的欲望和野心对人的侵蚀。苏格兰大将麦克白为王国而战凯旋,在路上遇到的三个女巫预言他将成为苏格兰国王。于是麦克白在其夫人的怂恿下谋杀了国王邓肯,自己登上了王位。为了防止东窗事发和巩固自己既得的王位,他相继杀害了朋友班柯和贵族麦克德夫的家室。最后,麦克白夫人神经崩溃自杀,自己则众叛亲离被贵族杀死。麦克白悲剧的发生有着其内在必然性,这就是他人性中卑下的欲望和野心、深深地罪恶感以及妄自尊大的偏执。在这个人物形象上存在着善与恶双重力的角逐,存在着人性超越中的对立与统一。

一、人性的超越

戏剧的开端,麦克白有着相对善良的本性,他珍惜自己既得的荣耀,本想做一个忠心的臣子,自己善良高贵的天性也曾试图放弃暗杀国王的计划,“他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同时麦克白内心又无法拭除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鞭策我实现自己的意图,可是我的跃跃欲试的野心,却不顾一切地驱着我去冒颠踬的危险。”而且麦克白夫人是一个权利欲极强的女人,她对麦克白了如指掌并以爱情为筹码,用“懦夫”这样的字眼来刺激麦克白,坚定他弑君的决心。“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他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他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他的脑袋砸碎。”在妻子这样强烈言语的煽动下,麦克白在夜晚将自己一向尊崇的国王谋杀,走向了恶性循环的不归之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麦克白弑君的原因是由于对自身现状的不满足,有着希望突破现实生活现状的欲望。在美学中,把超越视为个体悲剧的主观根源,把悲剧人物视为超越中的毁灭者,人的本质就是自我保存和自我超越的欲望。因为人的生理心理本质所决定的超越意识和欲望是一种能动的意识。从根本上讲,这种超越的欲望形成势必要促成麦克白用行动去破坏现状,以达到自己心理的预期。

悲剧性的超越存在肯定性和否定性的超越两种形式。肯定性的超越是用正当的手段,促使人物在正义的道路上不断提升自身的价值;否定性的超越是以摧残人性和他人生命来达到自我实现。麦克白的超越无疑是否定性的,他是在用杀戮和暴力来解决自我实现的阻碍。从主观方面来看,他渴求自我超越的野心促使他堕落为不断杀人以除后患的暴君;客观方面,女巫及麦克白夫人进一步强化了他内心否定性的超越的欲望。他先谋杀了英格兰国王登上了王位,之后又意识到:“我对于班柯怀着深切的恐惧,他的高贵的天性中有一种使我生畏的东西;他是个敢作敢为的人……除了他以外,我什么人都不怕,只有他的存在却使我惴惴不安。”于是他又杀掉了自己的朋友班柯以及对他不满的贵族大将麦克德夫的家室。他的欲望和野心驱使他超越现状,也造成了麦克白在自己掀起的杀戮中产生了自我的分裂以致毁灭。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最终,麦克白完成了对自身的超越,悟出他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达到了人生状态的另一种超越。

二、人性中的对立与统一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悲剧中一出最令人恐惧的悲剧,主人公麦克白作为反面人物出现在剧作中。我们不能简单地看待这个人物,而是要从他矛盾的性格特征中去解剖他的伦理道德思想,他同时呈现对立的两面——善与恶,美和丑。一般而言,大多统一体都是非此即彼,不可能同时是对立的两面,然而在麦克白身上,对立的两面却不可分割地交融在一起:他丑恶又不乏的善良的本性,他残忍又不断自责充满人性。从某种意义上说,麦克白本身就是一个真实自我和想象自我的对立统一体。

想象自我,就是在麦克白的心中三个女巫对自己的描述,也是自己内心一种对权利的贪婪和难以控制的罪恶感,它是丑恶的化身。真实自我是具体的、生活中内心真实的麦克白,他是为国家立下显赫战功大将,深受国王和人们爱戴,具有良好的道德品质,这是麦克白善良本性的一面。

起初麦克白在杀害国王邓肯时,其“真实自我”的一面曾试图阻止自己弑君的计划,他清楚的明白国王邓肯是自己的表哥而且是个明君。但在妻子的一再怂恿下,麦克白心中的“想象自我”愈发的狂妄和自大,“请你不要再说了,只要是男子汉做的事,我都敢做,没有人比我有更大的胆量。”此时,麦克白的“真实自我”已经被“想象自我”的话语所淹没。麦克白的欲望和野心促使他在犹豫和踌躇中,在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中完成了弑君的阴谋。同时也造成了麦克白深深的懊悔和自责:“我们为了希求自我的平安,把别人送下坟墓里去享受永久的平安,可是我们的心灵却把我们折磨得没有一刻平静的安息,使我们觉得还是跟已死的人在一起,倒要幸福得多了。”

女巫曾对麦克白这样预言:“永远不会被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森林会向邓西嫩高地移动。”“你可以把人类的力量付之一笑,因为没有一个妇人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女巫的预言不是什么宿命论的表现,而是麦克白“想象自我”的生动袒露。在麦克白“真实自我”和“想象自我”中经常发生矛盾,但最终在矛盾中自己的“想象自我”一次又一次地平息了内心的惶恐,使他心安理得地成为野心的栖身之所和欲望实现的工具。于是,麦克白开始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一切的掠夺和杀戮,相继杀害了朋友班柯、贵族麦克德夫的家室等等,致使王国上下怨声载道以致自我毁灭。“我简直忘记了恐惧的滋味,从前一声晚间的哀叫,可以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一根头发落下,都会使我惊慌惶恐,好像它的里面藏着我的生命一样。现在我己经饱经无数的恐怖:我已习惯于杀戮的思想,再也没有什么悲惨的事情可以使它惊悚了。”这是麦克白兵临城下时“想象自我”最后的狂妄和偏执。麦克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为了服从女巫曾预言的那个“想象自我”,付出了自己高贵的声誉和宝贵的生命。

《麦克白》这部剧作,可以看成是一部超越了道德的评判、撼人心扉的悲剧。 在剧中麦克白是真实的、生活的,是具有强烈的穿透力的。莎士比亚通过麦克白上场的第一句台词,给他的性格和整个剧作定下了基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这句自相矛盾的台词也正好与女巫的“美即是丑,丑即是美”相呼应,在莎士比亚的这部著作中,读者可以很清楚看到在麦克白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人性的超越以及美与丑在其自身所体现出来的对立与统一。这正是莎士比亚对人性理解的深刻透彻之处。

[1]阿尼克斯特.莎士比亚的创作 [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

[2]杨周翰.莎士比亚评论汇编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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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建宏.咒语、女巫及斯芬克司之谜:试论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J].外国文学研究,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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