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说书艺术的文化变迁探析

吕青 宋亚萍

【摘要】陕北说书作为陕北民间艺术的表现形式之一,反映了当地人的生活形态和精神信仰,如今已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文化变迁的理论视角切入,分析陕北说书艺术的变迁历程、原因及对其的反思等,提出了促进其可持续发展的建议。

【关键词】陕北 说书 文化变迁 非物质文化遗产

美国学者克莱德·M·伍兹在《文化变迁》一书中指出,文化变迁是指或由于民族社会内部的发展,或由于不同民族之间的接触,从而引起一个民族的文化的改变。①这种改变的诱因众多,其因果关系往往是相互促进和相互作用的,并不是一种单向作用。从历史发展变化的总趋势上看,文化变迁是一个连续、长期的过程,文化每天都可能发生变化,因为文化不是凝固、静态的,因此变迁性是文化的固有属性。这种变迁一方面是对旧文化的摈弃和粹取,另一方面则是对外来文化在批判基础上的吸收与借鉴。

“陕北说书”作为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的表现形式之一,以在农村演出为主,唱词富有生活气息、通俗易懂,是陕北人民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方式。它历经几千年的发展,是民间艺术的一朵奇葩,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如今已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陕北说书的产生、发展既得益于说书本身的存在价值,又与社会外界的各种文化因子不可分割,这与文化变迁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本文借用文化变迁的理论对陕北说书进行深入研究,为研究陕北说书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切入点。

陕北说书的文化变迁

有关陕北说书的起源,地方志和其他历史文献中均不见记载,只能通过其他的相关艺术形式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和文学作品来加以推测。根据现有文献,“中国古代说唱技艺滥觞于先秦‘瞽矒文化,其集中体现为盲人乐官制度。”②陕北在周代属于雍州,那时各地的盲人为谋求生存,大多向宫廷的瞽史学习。以现在的角度看,很多陕北说书都有一个开场诗,这和当时的瞽史诵诗大体上应该是相似的,而说书的正本故事一般和“道正事”一致。

从汉代一直到1940年前后,是陕北说书的主要发展阶段。期间,陕北说书的内容逐渐丰富,在形式上更是有了重大的改進。唐代的变文作品,还有当时的俗讲、缘起,宋元时代的讲史、说公案、陶真等,都和陕北说书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联。宋代以后,一直到清朝初年,整个陕北大地是兵燹不断,再加上大旱等天灾,社会政治、经济结构上的诸多不合理,导致生产力发展相对缓慢。由于这些原因,陕北与外界几乎失去了交流的机会,陕北说书在这块相对封闭的土地上得以独自发展、演化,形成独特的形式:演唱风格更加贴近于本土特点,内容上集中表现本土文化和内容,语言上则完全采用陕北方言。在民间,又把陕北说书称为说神书,而老百姓也常常用说书或听书的方式来敬献神灵,比如,对神灵许愿时,就有“许一台或数台说书的”这样的风俗。

延安时期兴起说的新书运动,把说书艺术与政治运动相结合,意欲在内容上更新陕北说书,使之为政治服务。在延安时期,由于说书的内容与当时的本土实际非常贴近,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民众的呼声和心愿,所以,当时受到了广泛的欢迎。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文革时期,因为没有顾及说书的艺术特点,而是一味突出政治色彩,应该说是一种失败的转折。《刘巧团圆》、《翻身记》、《我给毛主席说书》等都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优秀作品。

影响陕北说书文化变迁的因素

促进文化变迁的动力,一是源于内部,二是来自于外力,包括自然环境、外部文化环境、政治制度等多方面的因素。从主体性来看,文化变迁具有强烈的选择性,即对于摆在自己面前的变化,人们不可能完全接受或是一下子接受。一般来说,人们更倾向于接受那些有意义的或者是对自己和群体有益的内容,相应地会排斥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美国人类学家莱斯利·怀特通过研究得出来这样的结论:意识形态方面的变迁是由社会变迁所引起;社会变迁往往又是科学技术的进步所导致的,因此科学技术方面的变迁往往会诱发连续的、一系列的变迁。当然,由于生态条件方面的变更,同样也会引起一系列的文化等方面的变迁。

我们大概可以推测,最初奴隶主阶级利用瞽史,目的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而盲艺人在很大程度上宣扬了奴隶制度下的道德、伦理和政治立场。而盲艺人在主观上谋求生存,又自发地承袭这一传统。这就是陕北说书得以产生的外部和内部因素。后来陕北说书从最早的瞽史,逐渐衍变为一种艺术形式,这是一代代盲艺人们经过不断摸索、实践得来的成果,是社会变革、生活所迫的产物。纵观其成形过程,可以清晰地看出盲艺人从最初依附皇室,到转向依附神灵,再到自谋生路的变化过程,这一方面表明盲艺人坚持奋斗的顽强精神,另一方面更反映出社会形态的变化,即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过程中所留下的历史印记。之后,一方面因为经济上的贫穷和闭塞,说书发展缓慢,另一方面又是一个程式化的定型时期。其思想内容既有以封建道德、儒家礼教和因果报应等迷信思想为主的娱乐内容,同时也有诉说下层人民悲欢离合的书目,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陕北说书发展的鼎盛时期应该是在延安时期,当时陕北大地逐渐产生新民主主义思想的萌芽,特别是说革命新书的运动,正是这个时期盲艺人与黑暗社会斗争发展的高峰。虽然这个时期的陕北说书有其特定的历史使命,但这不是偶然的,而是盲艺人在漫长的文化积累中产生的一个总爆发,是历史、社会、政治发展的必然结果。同时,大转变的关键时期为开创说新书运动创造了社会、政治条件。

自20世纪70年代末到现在,陕北说书虽然没有受到政治上的束缚,但是,书目可以说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再加上盲艺人的文化功底不够,导致说书艺术开始走下坡路。从这个角度来看,转变阶段的成功只是部分成功,从整体来看失败是难免的事情。当然,说书的发展历程中出现反复,这也同样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

对陕北说书文化变迁的反思

随着现代信息、传媒的发展,新的娱乐休闲形式让人眼花缭乱,人们在文化生活方面的追求越来越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民间文化陕北说书的观众群正在逐渐萎缩。面对如此境况,如何使陕北说书艺术得到进一步的继承与发展,是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重要课题。

陕北说书的魅力和优势。首先是生存压力下的反抗。盲人是无法从事生产或战斗的,只好遵循用进废退的自然发展规律,凭借自己的说书技艺取得合理的经济收入,大凡有阅历的艺人他们都有养家糊口的本领,为了生活必须提高技艺。在长期的说唱实践中,他们的大脑就成为最为宝贵的精神文化财富。其次是良好的适应能力。轻便灵活是陕北说书最大的演出特点,与其说它是适应山区农村群众而产生的文艺形式,不如说它是由环境、地区造就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再次是具备综合艺术的特质。说书是集说唱、演奏为一体的艺术形式。单人说书自弹自演,该唱就唱,该说就说,是书又似戏,艺人一张口,满台风雷吼,倍受人们青睐。

陕北说书的可持续发展路径。首先,内容上要反映现实,紧扣时代主题。我们可以学习戏曲的一些做法,通过筛选精彩片段加以提炼,呈现在观众面前,不仅能够满足老年观众的需求,还能培养新的观众群。同时,还要高扬主旋律,寻求自我发展的突破口,创作一大批高质量展现时代风貌的作品,反映人民群众所关心的重大内容和题材,用最大的创作热情使这种古老的艺术进一步焕发生命活力。其次,形式上要大胆创新,适应现代审美情趣。作为一种说唱艺术,陕北说书在表演和音乐上都必须进行必要的改革和创新来适应现代审美观点,这需要立足于原有的传统,然后才能考虑求新、求变。再次,创作主体要保持旺盛生命力。在创作上,必须要吸引一批文学功底深厚的创作者参与创作和加工,同时,为了保证陕北说书能始终拥有高质量的演员队伍,地方文化部门应该在物质上和精力上进行有效投入,有计划地选送青年演员到专业学校进行学习和进修,只有给演员队伍注入新的活力,一门艺术才能不断地得到发展的动力。最后,演出风格仍要以基层演出为宗旨。陕北说书应该最大限度地走向乡村,给劳累一天的群众带来精神上的享受和愉悦,这样才能赢得更多基层观众。同时,应该抓住一切机遇,充分借助现代媒体手段,让全国甚至国外的观众都能认识和喜欢陕北说书。

总之,这门悠久的文化艺术受到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的重大影响,是陕北的无穷精神财富。今天,继承和发展这种优秀而古老的艺术,当能够在新的时代有新的发展,给劳动人民提供更加丰富、更加精美的精神食粮。

(作者分别为西安工业大学思政部教授,西安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12BZX095)

注释

①[美]克莱德·M·伍兹:《文化变迁》,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页。

②孙鸿亮:“先秦‘瞽矒文化与陕北说书”,《社科纵横》,2008年第8期,第9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