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烈士程毅事迹考证

毛成身

(修武县档案史志局，河南 修武 454300)

在激烈动荡、变革的岁月，某些人、甚至某些著名人物的生、卒、年岁无从查考，并不罕见。我国著名的民主主义革命家秋瑾烈士的战友、辛亥革命烈士程毅的生、卒、年岁，亦同样遇到这样的问题。

最早对程毅的年龄提出异议的，正是秋瑾的幼弟秋宗章。早在70多年前，他写的《大通学堂党案》一文，谈到程毅的年龄时，就说:“以意度之，年龄当在二十五六以上。供词自称年未逾冠(按:《程毅口供》称“年十九岁”)，恐非真相。”①这里说以“意”度之，而不说以“貌”观之，大有深意。因为当程毅应秋瑾之聘，在绍兴大通学堂任监学兼体育会教员时，常到秋瑾家参加秘密会议，共商反清举义大计。据秋宗章记载，程毅“和易近人，予最喜与昵”②，“予于烈士(指程毅)最为谂熟”③。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文章中栩栩如生地详细记述程毅的身材肤色，音容相貌，发式服饰;亦正因如此，他们才有可能在一起无话不谈，细论家常。程毅虽不一定以他的确凿年龄见告，但谈到他的经历、家庭、妻室子女，却大有可能。而秋宗章正是据此，以“意”度出他的年龄的。现在经过反复调查核实，证明秋宗章当时的推断基本上是正确的。

1982年秋，程毅的女儿程燕珠所提供的有关人的年龄线索是这样的:程毅比其妻吕惠荣小3岁，比其二妹凤英长7岁，而凤英比燕珠长9岁;程毅14岁结婚，16岁生燕珠，而燕珠1982年83周岁。为核实各人生年，我首先查阅了程毅故乡修武县城关公社新街大队的户籍簿，程吕氏为1879年生，1974年卒。按其生年推算，程毅应为1882年生，凤英应为1889年生，燕珠应为1898年生，但燕珠的生年则与实际周岁相差一年。为此，我又查阅了焦作市公安机关的户籍簿。在其1981年死亡人口登记簿的最后一页，明载程凤英生于1890年，卒于1981年。这样，程毅却较凤英长8岁，而凤英也比燕珠长8岁，与程毅的女儿所提供的有关年龄差距大相径庭。于是又到新乡市公安机关，查阅了程燕珠迁入落户的户籍簿，明载她生于1899年。这样，凤英比燕珠长9岁相符了，但较程毅小7岁却不符，且程毅生女儿应为15岁。考虑到中国人计岁有虚岁、周岁之别，往往有一二岁之差，因此复请程女燕珠及其至亲认真回忆核实各有关人属相，按生肖表稽查其生年，才发现新街大队所记程妻吕惠荣年龄为虚岁，多记一年。据核实结果，各有关人属相、生年如下:程毅:属羊，1883年生;程妻:属龙，1880年生;程妹:属虎，1890年生;程女:属猪，1899年生。如此，程女所记各有关人年龄之差距，均相符合。至于《程毅口供》所说程毅被捕时“年十九岁”④，则完全是伪造供词。因为若按此推算，程毅生女儿时当为11岁，岂非笑话。

关于程毅牺牲的时间，有关史料记载亦有不同。光复会领袖陶成章为程毅立传，说“巳酉夏，卒于狱”⑤，冯自由沿袭是说⑥。按此说，当为清宣统元年(即1909年)。但老光复会员周亚卫在回忆录中则说程毅于被捕后的“第二年秋间病死狱中”⑦，按此说当为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秋宗章在回忆录中虽多次提到程毅“瘐毙狱中”，可能弄不清确切时间，故均未载死期。程毅遗属保存的民国早期有关当局颁发的烈士证书《程毅事略》，因十年浩劫中被造反派所焚，现存的抄件记载其牺牲时间为“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十一月”，显系误抄;因当时程毅尚在上海中国公学求学，“大通学堂党案”尚未发生。程毅的女儿程燕珠不能复忆当时清帝年号与公元纪年，但述及其父托狱卒陈长有每月寄家书一封，共约寄十来封，则程毅在狱中的时间与周亚卫所记相近。

至1983年3月，查得在日本东京出版的革命刊物《河南》第八期所载《烈士程毅小传》，此疑始解。因为该杂志为1908年11月12日出版，据作者钧灼在文中云:“程烈士死事，余于报纸，窥其约略，感而为之泣，嗣经沪，从陈口口君，又询其生平”，才“爰纂记闻，以为之传。”⑧这就是说，作者看到报纸上有关程毅牺牲的报道后，又在上海进行了访问，然后才写成文章，寄到东京，再经编、审、校、印，总得一段时间。同时，程毅牺牲时，陶成章、冯自由均远在国外，秋宗章年龄尚小，而周亚卫则还在当地从事革命活动。特别是“大通学堂党案”发生前夕，程毅受秋瑾派遣，赴杭州执行特殊任务后，与周亚卫同行，星夜赶回绍兴⑨，次日即与秋瑾同遭清兵逮捕，所以周亚卫对程毅命运的关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由此可以推断，程毅的牺牲时间当以周亚卫所说为是。

通过上述考核，可以完全确认:程毅生于清光绪九年(1883年)春，牺牲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秋，享年25岁。

附注:

①②秋宗章:《大通学堂党案》，载《秋瑾史料》第 100页(1981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③秋宗章:《六六私乘》，载《秋瑾史料》第68页。

④《程毅口供》，故宫档案馆所藏《浙江办理秋瑾革命全案》，载《辛亥革命》(三)第19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⑤陶成章:《浙案纪略》中卷《列传》三:秋瑾 程毅，载《辛亥革命》(三)第64页。

⑥冯自由:《丁未浙江光复军倡义实录》，载《革命逸史》第六集第130页(中华书局1981年出版)。

⑦、⑨周亚卫:《光复会见闻杂记》，载《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一集628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81年出版)。

⑧钧灼:《烈士程毅小传》，载1908年11月12日在日本东京出版的《河南》杂志第八期第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