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黄州清廉生活浅谈

胡 燕

(黄冈职业技术学院组织部，湖北黄冈438002)

北宋时期一代文豪、世界千年英雄苏东坡，因王安石变法的政治旋涡(史称“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不准签署公事)。苏东坡因此从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二月初一，至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四月初，在黄州谪居了五个年头，共四年零四个月时间。公元1101年，苏东坡从他一生中第三个贬谪地儋州获赦北返，途经江苏金山寺时，看到李公麟给他的画像，感慨万端，遂写了一首六言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东坡在黄州成就了平生功业，登上了北宋文坛峰巅。同时，也在清廉处世为人、清廉惠民济世方面，给黄州、给世间留下了一笔宝贵财富，值得我们永远铭记、回味和效法。

一、自然朴实，恪守本分

苏东坡出生于四川眉山一个知识份子家庭。其父苏洵学识渊博，文章亦佳，史称“三苏”，即指苏东坡兄弟及其父苏洵。但苏洵科场屡试不中，一生中考了12次举人，都没考中。后来就在家里，专教苏东坡和苏辙兄弟二人。苏洵教书很认真，对两个儿子实行了“博、严、夸”教育法。功课不做完不准进食;功课不做好，不准食鱼肉;功课未做挨罚时不准苏东坡母亲讨保。后来，苏洵的文章很得地方官赞赏，并向在朝为官的欧阳修推荐。于是，苏洵带着两个儿子进京赴考，住在一个寺庙的澡堂里。尽管澡堂潮湿、昏暗，苏洵仍要苏东坡兄弟二人和他一样认真读书。平时吃饭，就是一碟白盐，一碟白萝卜，一碗白饭。等苏东坡长大后，他常对人戏称，当年至开封应考时，吃的是三白饭。人们问他什么叫“三白”饭?他说就是白盐、白萝卜和白饭。后来到黄州，由“三白饭”引申出三毛(冇)饭，即“毳”饭请客的故事。苏东坡谪居黄州时，满腹郁闷，常到赤壁矶头，面对长江，畅思畅想。有一次，他在赤壁矶听到人们叙说这么一个故事:赤壁矶头过去经常有一群鸡觅食。如果谁能够捉到一只鸡，抱在怀里，立即变成一砣如鸡一般大小的金鸡。有一个贪心的财主听说这么个故事，请了一帮子打手，并亲自带队到赤壁矶头“守矶待鸡”。有一天，果真有一群母鸡到赤壁矶觅食。结果，也真的抓到了一只。正在他高兴时，冷不防，那只鸡将财主大胯狠狠啄了一口。财主把这只鸡抱回家，真的变成了一砣如鸡一般大小的金子。可财主大胯也开始发炎溃烂，并越来越厉害。财主只得求医诊治。一个月、二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二年过去了，大胯溃烂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财主家积蓄用完了，只好变卖金鸡诊治。转眼又诊了几年，金鸡变卖的钱花光了，大胯的伤才慢慢好了起来。苏东坡从这个故事中悟出了一个朴实的道理，就是恪守本分，非分不得。即使一时得到也要倍受痛苦地失去。这一年七月十六日，苏东坡游赤壁，兴起之时，写了一篇《赤壁赋》。他在写赋时想到了这个传说故事，遂把他从这故事中悟出的道理写了进去: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1］。

苏东坡在这段赋文中，道出了他的深刻而又朴实的清廉观。这就是恪守本分，清廉戒贪。也就是说，该你的，你就得;不该是你的，你就千万不要有贪心。人不要有非分之心、非分之为。贪心贪为，万恶之源。这种自然质朴、恪守本分的清廉观，与中国几千年所形成的独善其身的道德观是一脉相承的。虽然近千年时间过去了，至今，苏东坡这种自然质朴、恪守本分的清廉观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参观了黄州赤壁二赋堂，当他读到《赤壁赋》中“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也”时，深有感慨地说:连苏东坡都晓得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拿，一毫一丝都不能要，我们现在一些人你还搞什么走私贩私哟。

二、清廉立命，垂范千秋

苏东坡贬谪黄州，就他本人而言，经历和经受了八大人生骤变:一是由朝廷高官骤变成戴罪贬官，二是皇敕功臣骤变成钦定罪犯，三是由衣食无忧骤变陷入生活困顿，四是皇定储相骤变成躬耕农人，五是朋交高官骤变成相处农樵，六是定期面圣骤变成焚香坐禅，七是踌躇满志骤变成郁闷绝望，八是终日理政骤变成愁觅大江……这些骤变，对于年近半百的苏东坡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甚至是致命的。这从苏东坡后来在黄州写的《黄州寒食诗二首》《卜算子》(定惠院寓居作)《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和《浣溪沙》(游清泉寺)等词作中，都或显或隐地得到了印证。真实情况也是如此。苏东坡曾经写道:余“疾病连年，人皆相传为已死;饥寒并日，臣亦自厌其余生。”其愁郁之状、困顿之状是不言而喻的。面对这种窘况，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他的恪守本分，清廉立命。他在黄州挂的空职是团练副使，领的薪俸相当微薄。据史料记载，苏东坡在黄州全家一二十口人，日用不过百五十 。每月十五日，苏东坡把钱分为30份，每天一份，挂于屋梁。每天早上起床，用叉挑取一份，供一天花销，节约的钱用竹筒储存，以待宾客。苏东坡说:“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鹤林玉露》)他还说:“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不可损，不可增……一曰安份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2］即便如此，苏东坡在黄州还是生活十分困顿。无奈之下，追随他的朋友马正卿去找时任黄州太守的徐君猷，请徐太守给点荒地耕种，以便过上自食其力的农人生活。徐君猷太守十分同情苏东坡的处境，就在黄州府东面山上，划了一块废弃的军营荒地，给苏东坡耕种。苏东坡带着全家老少，亲朋好友，到东坡开垦荒地，寻找水源，种麦种高梁种豆角。若遇风调雨顺年岁，还能有收成，可补贴全家生活。苏东坡很高兴，有时拄着锄头，看着东坡上生长的麦子，自己宽慰自己说:“这就很不错了，我已成为农人了。与一般农人相比，所不同的只是我是个识字的农人罢了。”有一年，黄州遇上大旱，东坡上只能种大麦。这一年苏东坡收获了20多石大麦，全家人以大麦为食。光用大麦煮着吃很难吃，大家都说是嚼虱子，后来就用小红豆(又叫饭豆)与大麦米掺在一起做饭吃，味道稍强一些。王夫人说:“这呀，我们吃的是新样二红饭也。”真是苦中有味，清廉有乐。苏东坡在黄州做到了清廉立命，不仅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而且在他清廉的生活实践中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物质遗产。苏东坡谪居黄州时，黄州流传有这么个俚语:黄州有二宝，烂砖砌墙墙不倒;稻草系猪猪不跑。说的是黄州养猪多，而且猪都养得很肥很壮，以致用稻草系着，猪也不会跑掉。为什么呢?猪肥壮了，跑不动。正因为如此，黄州当时猪肉很便宜，比大米都便宜。苏东坡在他的诗中写道:“黄州猪肉贱如土。”苏东坡很善于做猪肉，他把猪肉买回后，洗干净，放在罐子里，然后用炭灰火长时间地炖。等炖得烂熟之后再加佐料饱食。他总结了三句养生的话:“勤洗足，烂炖肉，独身宿。”这成了健身秘诀。他用这种办法做出的猪肉，就是现在人们喜食的“东坡肉”。还有“东坡饼”“东坡蜜酒”，都是苏东坡在其清廉立命的生活实践中，发现和酿制，流传下来成为了十分珍贵的物质遗产。苏东坡在谪居黄州期间，清廉立命的所作所为，近千年来，一直为人敬慕，为人传颂，为人继承和弘扬，成为一种独具特色的文化现象。

三、清廉立德，大爱惠民

苏东坡在黄州谪居期间，以他清廉立命的生活实践，进一步锻造了他崇高的德范。我们说苏东坡是我们中华民族清廉立德、大爱惠民的典范之一，是不为过的。苏东坡刚到黄州，鄂东这一带溺婴弃婴的恶风陋习甚为厉害。为了解决好这个问题，苏东坡一方面自己节俭持家，克难度日，捐钱救养弃婴。并写信鄂州太守朱寿昌，请他解决溺婴弃婴问题。据传后来采取四条措施解决这个问题:一是成立募捐机构，筹钱解决那些因生活困难而弃婴溺婴的家庭生活困难;二是建立收养弃婴机构，类似今天的福利院，以收养弃婴;三是鼓励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社会人士领养弃婴;四是由州里发布文告，打击溺婴违法行为。这样一来，在一段时间里，比较好地解决了溺婴弃婴问题。公元1083年四月，徐君猷太守调任湖南。苏东坡、巢谷、继莲大和尚将徐太守邀约到竹间亭品茶，为徐太守送行。当大家谈及徐太守在黄州的德政时，苏东坡提议把竹间亭改名为遗爱亭，并亲自撰写作了《遗爱亭记》。还有一件人皆传颂的事就是，苏东坡有个同乡好友名叫巢谷，字元修，他手里有一个秘方“圣散子”。有一年他到黄州来看望苏东坡，当时黄州流行一种传染病，黄州上街下街到处是求医求药的老百姓。当时黄州有个判官名叫金择善，他趁火打劫，开了个药铺，用高息赊药的办法，盘剥百姓。苏东坡知道这个情况后，就把圣散子这个药方从巢元修手上好说歹说地讨过来。并且对长江发誓，决不外传。苏东坡拿到秘方后，凑了一些钱，照方子要求，购进中草药，并在朋友药铺(百草堂)里搞了一个柜台，做成成药发给患者，分文不取。得了传染病的人只要喝三服药就好了。一下子金判官药铺门可罗雀，没有生意。见此情景，金判官就找苏东坡，要出重金把“圣散子”方子买过去。可苏东坡只施舍成药，说什么也不卖方子。这次流行病过后，苏东坡为了救治老百姓，把“圣散子”方，分文不取，赠给浠水麻桥医生庞安时，并亲为药方写了一篇《圣散子叙》的文章。苏东坡这种清廉立德、大爱惠民的善举，实在叫人感动不已，真正垂范千秋。

在我们如数家珍地述说苏东坡清廉事迹时，我们从中可以得到很多有益的启示:一是人为善者，不唯条件，而唯心，只要有心，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为善;二是清廉不仅是为官之德，而且更是做人之德，立德是立身、立命之基;三是凡欲成就大业者，唯清廉者能之，贪招祸，贪招唾，贪招亡，更别奢谈什么事业、爱情，什么人生享受了。人是人世间的匆匆过客，千万别让贪婪缩短你的行程。这些启迪，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不无裨益的。

［1］饶晓明，方星移等.苏东坡黄州名篇赏析［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07:166.

［2］涂普生.东坡黄州五年间［M］.武昌: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