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性的和谐发展看席勒美学思想的当下意义

2012-08-15 00:53
关键词:席勒冲动感性

张 丹

(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辽宁 沈阳 110168)

人类社会发展到现今生产力发达、物质膨胀,深度存在着不断扩大、日益加重的人性危机。在德国古典时期著名美学家席勒的理论中,就已经很早地、清晰地指出了来自人类自身和外界社会造成的人性分裂这种有悖于正常状态的现象,并且明确阐明了造成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也就是人类自身。席勒的美学理念汲取了康德美学理论的精华,又对其弊端进行了大胆的扬弃,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观,使美不再高居在神圣不可攀的庙堂之上,而走向了凡世间的每一个人,与人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闪耀出最美丽的光辉。这种人性化的审美观不但揭示了美的真谛,明晰了美的真正意义和价值,而且提升了审美对于人、人性以及人生存的重要性。这种美学思想打破了时空的界限、种族的界限,有着非凡的现实意义。

一、席勒提出了一个人类理想的精神“范本”——古希腊精神

受启蒙运动美学家们的影响,席勒对古希腊有着极为深切的关注,深刻挖掘古希腊文学艺术中所蕴含的那种精神,认为那才是人们该为之努力奋斗的理想,只有希腊人身上才体现着和谐完整的性格。“他们既有丰满的形式,又有丰富的内容;既有从事哲学思考,又能创作艺术;既温柔又充满力量。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想象的青年性和理性的成年性结合成的一种完美的人性。”希腊人能够把艺术的一切魅力和智慧的全部尊严结合起来。在那时,古希腊的政治制度还没有发展到造成个人与国家彼此矛盾冲突的地步,无论是个体与集体之间还是个体内部都处在和谐之中,“在希腊城邦中,每个人都享受着一种独立的生活,到了必要时就可以变为一个整体。”在希腊人身上我们可以清醒地对照出我们自身的缺欠,我们的本性成了文化的牺牲品,没有了希腊人的那种单纯和质朴。席勒在《美育书简》中提出要让作为“时代之子”的诗人、艺术家在遥远的希腊的天空下壮大成长,然后才能担负起对时代进行美感教育的崇高使命。

与此对照,他看到了现代人性的缺失和分裂,正如前面剖析的那样,人们走在危险的边缘上。从遥远的古希腊城邦中找到了希望,站在人这个基点之上,席勒建立起了一个和谐的、美好的、人性化的审美王国。在席勒看来,古希腊的人性是完美的,政治制度还没有造成个人与国家的矛盾与冲突,不仅是个体内部,就连个人与集体都是相互协调的。事实上古希腊的天空是否如我们所推测的那样是无法考察确证了。具体地说是古典艺术那无穷的魅力激起了人对那个时代的无尽美好的遐想,这种心灵上的激动使得后代的人们把古希腊的世界想象得倍加完美,席勒崇尚这样一个遥远又似乎不那样存在的完美世界,向往人性完整的理想状态,并以此作为人奋斗的目标,这是个乌托邦式的理想,是一个承载着人对美好未来应有样态的假定性想象。但是他向往的古希腊社会不是怀古复旧,而是面向未来的。席勒力图改变现实中的弊端,他找寻到了病态的根源,但是也走向了乌托邦的审美观。德国古典美学都是把美学当成解决矛盾的工具,都是希望通过审美的活动来解决内心的矛盾,从而达到解决现实的矛盾的目的。向往古希腊的民主制度与和平静穆的生活,就成了德国古典美学的基调。身处在德国古典时期的席勒,更是无法逃脱这样的漩涡。诚然,乌托邦的设想会产生两种效应:一种是积极的,为既有的社会意识形态设立了一个理想的他者,透过这个理想对照出现实中的不足,为现实社会变革提供前进的力量;另一方面是消极影响,审美的乌托邦的存在,难免使人倾向于精神世界,而忽略现实层面,人性异化问题也不会得到根本解决。因此,对它的合理性认识就尤为重要。

二、席勒指出了人性达到和谐的途径

他认为要想使处于分裂状态的人性回归到希腊人那种感性与理性和谐共荣的状态,达到形式和内容的有机统一、人格与状态的统一,实现人性的复归,唯一的途径就是走审美的道路。这是发展必然的结果,因为人自身所具有的感性和理性两种因素,前者能够“把我们自身之内必然的东西转化为现实”,也就是能够使理性形式获得感性内容,使人的潜能变成实在,这种效应可以称之为感性冲动,产生于人的自然存在或他的感性本性,是人本然具有的属性;后者能够使我们自身之外现实的东西服从必然性的法则,这种效应可称之为理性冲动,产生于人的绝对存在或理性本性。感性冲动有着自身的局限性,它领域的扩大会导致人性的表现都固定在感性冲动上,所有的行动动机都是仅仅满足于人本身的自然需求,而出现盲目的状态。“虽然感性冲动只唤起和发展了人性的素质,但它不能单独地完成这种素质。感性冲动无法割断的纽带把努力向上的精神捆绑在感性的世界上,它把抽象从通向无限的自由行程上拉回到现时的界限之内。虽然思想可以暂时摆脱这种冲动,坚强的意志也可以成功地抵抗它的要求,但是不久被压抑的本性就会重新要求它的权利,要求存在的实在,要求我们认识的内容以及我们行动的目的。”由此可见,感性冲动并不能够单独存在,它的发展并不能完整地体现人性,必然会要求理性形式的存在,“所有的形式只有在素材上才能表现出来,所有的绝对的事物只有通过限制的媒介才能表现出来。”而这种感性冲动的扩大又是必然的,因为人自身就是有限的存在物。而理性冲动的张扬会使得“一切和纯粹对象在我们内心起作用的地方,存在就无限的扩大,失去了一切限制,人由贫乏的感性所限定的数量的统一体提高到容纳整个现象领域的观念统一体。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不再处于时间内,而时间则以其整个无限的序列处于我们之中。我们就不再是个体,而是类。一切精神的判断都是通过我们自己做出的,一切内心的选择都是由我们的行动表现出来的。”

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截然相反的作用效果,使得感性和理性看似无法共存于一个个体中,实际上却不然,它们完全能够和谐共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并不影响对方的存在法则,不会产生矛盾。“感性冲动虽然要求变化,但并不要求把变化延伸到人格及其领域,不要求改变原则。形式冲动要求统一和不变——但它并不要求状态也随着人格而固定不变,并不要求感觉是同一的。”席勒认为这两种看似完全对立的冲动能够完全说明人性。因为这两种冲动的统一形成了第三种冲动——“游戏冲动”,“理性由先验的理由提出要求:在形式冲动与物质冲动之间应存在某种联系即游戏冲动,因为只有实在与形式的统一、偶然性与必然性的统一、受动与自由的统一才完成了人性的概念。”它的目标就是使形式与绝对存在相协调,使变化和统一相协调,达到人的感性和理性双方的共同需求,融合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的矛盾,从而实现和谐统一,使人性得以完满实现。此时的人拥有了对自己的人性的完整直观,“感性冲动要被规定,它要感受自己的对象;形式冲动要由本身规定,它要产生自己的对象。游戏冲动将致力于象它自己所产生的那样来感受,并象人的感官所感受的那样来产生。”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都有强制精神,前者通过自然规律,后者通过理性的法则。在游戏冲动中,两种冲动的作用结合在一起,游戏冲动同时在道德和自然上具有强制精神,这样就排除了一切偶然性,从而也就排除了一切强制,使人在物质方面和道德方面都达到了自由。

感性冲动的对象就是广义的生命,是全部物质存在以及一切直接呈现于感官的东西,形式冲动的对象是形象,包括事物一切形式方面性质以及它与各种思考力的关系。游戏冲动的对象是形象,指现象的一切审美性质,也就是美和艺术。游戏冲动处于感性与理性冲动之间,能够将人类的心灵处于感性与理性交界处的平衡点上,那也就是说通过艺术的审美,能够克服感性与理性的偏颇,克服内容与形式的相异性、自然状态和道德状态的碰撞,使人性得以复归,此时的人处于审美状态之中,是介于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审美的人。

席勒认为“游戏”这个名词完全能够阐明审美这一状态,游戏的本质属性在于它是自由的活动,“在美的直观中,心灵是处于规律与需要之间恰到好处的中点,正因为它介于两者之间,它才避免了规律和需要的强制。”也就是说审美使人摆脱了感性的盲目和理性的制约,融合了两者弊端,将两者有机地调和在了一起,弥补了期间的裂痕。“只有游戏,才能使人达到完美并同时发展人的双重天性”,因此审美是人性弥合完整到理想状态的唯一途径。“如果人在满足他的游戏冲动的这条道路上去寻求人的美的理想,那么人是不会迷路的。”“人应该同美一起只是游戏,人应该只同美一起游戏。”人应是游戏的,人性才是完善的,游戏与人性是统一的,游戏是人性的一种完美样态。

三、席勒站在历史发展的高度对人进行了透彻的剖析

认为人在历史发展阶段中有三种形态:自然的人、审美的人和道德的人,分别是自然的、审美的和道德的。人在自然状态下仅是感性的,处于动物状态或野蛮状态,此时,人是自然的奴仆,对自然的各种现象充满了敬畏,根本不能引起人的审美感受,一切仅能在人的感官面前流逝,因此,那时的自然无法成为人的审美对象,它对人的意义,仅仅在于满足人自身的生存需求。此外,大自然在原始时期的人类面前,是那样的可怕威严,是人类的敌人,人倍感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在这种状态下,人的价值是得不到肯定的。另外一种状态恰是相反的,在道德占主导时,人获得了以法则控制自然的力量,但同时也束缚了人本身,限制了人应有的自由,使人自身的感性与理性、人与外界的关系的和谐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人性出现分裂,人真正的价值同样遭到了贬值。而审美状态中的人能够完全摆脱自然的奴役,成为自然的主人,冲破理性的束缚,人与外界处于和谐交融的状态,自然成为了审美对象,充分展现了人是自由的。人在感性与理性融合在一起的审美状态中,才认识了自己,也认识了世界。因此,席勒认为要使自然的人成为道德的人,除了首先使他成为审美的人,是没有其他途径可言的。

现如今,人们得到了物质上的极大满足,从一定程度上已经脱离了自然人的状态,与此同时,也产生了人类精神上的缺失和人性上的裂变。席勒美学的现实意义就在于他的审美立足点是人和社会,立足于人类的精神层面,从而实现现实问题的解决。对人性进行改造促进人的高尚化,应该说起点与终点都是现实性的,唯有他借审美途径构筑的这种理念追求充满了浪漫色彩和气息,但不是完全没有现实根据为依托的。在一定程度上,他的理念提升了审美对人的价值与意义,他给我们展现了一个美好的令人神往的世界,也是人类一直以来不断追求寻找的目的地。虽然通往的道路是虚无的,实现的可能是渺茫的,但这种理想的设定是有必要的,具有积极意义,给迷惘中的人类指明了方向,引领人们向正确的道路前进。若没有这种希望的存在,人就会因此而萎靡不前,或者在迷惘中失去生命的光辉,因此,确立这样一个方向标是我们在精神上所必需的。这种审美的乌托邦指向未来,描述了人类应该有的样态,是我们前行的方向。“每一个乌托邦都表现了人作为深层目的所具有的一切和作为一个人为了自己将来的实现而必须具备的一切。”这就是席勒人性化审美观之于现实人生的真正意义。

从现实层面方面来说,席勒所建立起来的这个审美的理想王国,对人以及人们的现实生活同样起着极大的作用,体现着积极的意义。首先,就人类个体而言,席勒给人们指出了现实生活中应该遵循的至高原则,席勒把美定为人的“第二创造者”。他说“我们必须把在审美心境中归还给人的能力看作是一切馈赠中的最高礼物,即人性的馈赠。”“如果我们把美称为我们的第二创造者,那么,这不仅在诗学上是允许的,而且在哲学上也是正确的。”因此,遵循审美的原则是人类个体本身通向完善的唯一途径。其次,对于整个人类社会,“只有审美趣味才能够把和谐带入社会之中,因为它在个体心中造成和谐。”“唯有审美的国家能使社会成为现实的,因为它是通过个体的本性来实现整体的意志。”因此,席勒认定审美不但可以使个体的人得到自由、全面的发展,使人在现实的生活中,反思自身的不足,完善自身的本性;更能使得整个社会得到和谐全面的发展。哈贝马斯在《论席勒的〈美育书简〉》中就指出:“这些书简成为了现代性的审美批判的第一部纲领性文献。席勒用康德哲学的概念来分析自身内部已经发生分裂的现代性,并设计了一套审美乌托邦,赋予艺术一种全面的社会——革命作用。由此看来,较之于在图宾根结为挚友的谢林、黑格尔在法兰克福对未来的憧憬,席勒的这部作品已经领先了一步。”可见,哈贝马斯在历史的语境中,充分认识到了席勒美学思想的时代性、社会性价值和意义。如果我们把席勒的思想和马克思主义思想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它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席勒的思想是历史唯心主义理想化的乌托邦,在建构描绘了这个审美王国之后就对自身发生了质疑,“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美的外观的国家吗?在哪里可以找到它?”而马克思从唯物主义出发,科学地看待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以及社会的全面和谐发展问题,把理想化的乌托邦现实化了。从这两种思想观念结合中,我们就可以看到审美对于人自由全面发展的伟大作用、崇高地位和具体内涵。这些对于我们当今社会方方面面的发展都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和价值。

毫无疑问,要改变现状,要想使人成为道德的人,对现实社会进行合理改造,必须通过美育的途径使人性达到和谐的状态,试想当每个个体的人性达到了应有的和谐,那么每个国家、整个人类和全世界自然也就会更加美好起来。席勒的美学思想巨大的意义就在于能够引领我们走出当下的精神迷雾,我们应该对其给予足够深刻的认知!

[1]席勒.美育书简[M].徐恒醇,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

[2]席勒.秀美与尊严[M].张玉能,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6.

[3]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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