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斯代尔诗歌中大海意象的隐喻认知空间

张荣

（宿迁学院外语系，江苏宿迁 223800）

蒂斯代尔诗歌中大海意象的隐喻认知空间

张荣

（宿迁学院外语系，江苏宿迁 223800）

萨拉蒂斯代尔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一个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诗人。她的诗歌是传统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与世隔绝的，这些特点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然而，她诗歌中的大海意象映射了她对两性关系和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反映了她的时代属性和政治属性。蒂斯代尔用想象、比喻、幻想等手段，赋予了大海具体鲜明、可以感知的象征意义，大海在她的诗歌中有多重隐喻含义。从蒂斯代尔诗歌的大海意象的隐喻认知空间着手，女诗人诗歌的时代意识和政治意识显而易见。

蒂斯代尔；大海；意象

萨拉蒂斯代尔（Sara Teasdale，1884-1933）是美国20世纪初名气很盛的抒情诗人，她的诗歌是美国文学史上一支清新脱俗的奇葩。蒂斯代尔的魅力经久不衰，即使在一个世纪后的今天，她的诗歌仍深受人们的推崇。因其诗歌多是以自我为中心，抒发了对爱情、自然、生命和死亡的感悟，蒂斯代尔的诗歌在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文学中，是传统的、落后的、非主流的。人们关注的是她诗歌中唯美主义的美学观和艺术观，国内学者主要关注女诗人诗歌的引进和翻译，朱荣华、陈敏等也对女诗人的诗歌进行了研究。陈敏的硕士论文《萨拉·蒂斯黛尔诗歌的爱情主题及其艺术表现》主要围绕蒂斯黛尔诗歌的爱情主题展开讨论，尤其注意蒂斯黛尔诗歌的爱情意象在其诗歌中的突出表现。总之，国内对这位独具魅力的女诗人的研究是远远不够的。女诗人表现出来的时代意识和政治意识往往被人们所忽视，本文拟从蒂斯代尔诗歌的大海意象着手，探讨她诗歌中的时代性和政治性。

一、大海意象的隐喻认知空间

西方意象派诗人休姆认为：“有生命的意象是诗歌的灵魂。”[1]诗歌的创作离不开意象，诗人笔下的意象是诗歌的诗眼和灵魂，承载着诗人的情感和思想，表达诗人对人类生活的哲理性沉思的艺术手段。大海意象在西方文化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西方文化产生伊始，就赋予了大海丰富的象征意义，这从西方神话和英雄史诗中可见一斑。大海一直倍受诗人的青睐，和许多西方诗人一样，蒂斯代尔对大海情有独钟，大海在她的诗歌中出现频率是最高的，在诗集《奔流入海的河流》中，具有明显隐喻意义的大海意象出现了60次。蒂斯代尔用想象、比喻、幻想等手段，赋予了大海具体鲜明、可以感知的象征意义，大海在她的诗歌中有多重隐喻含义。

（一）大海——自然

蒂斯代尔热爱大自然，她善于从大自然平凡的事物中发掘常人无法发现的美妙，公园里散步、深夜观月、河边倘徉，都可以成就一首精美的诗歌。女诗人将自然界的事物信手拈来，借自然意象的哲理表达，抒写诗人对生存体验和生命意义的思索。在蒂斯代尔的诗歌中，女性在很多地方被比作自然，自然也可以用女性来比喻，这些隐喻生动地表现了女性与自然的紧密联系。《象大麦弯下腰去》是女诗人的经典之作，也是她最早传播到国内的诗歌之一。在这首简朴的励志诗中，诗人在诗歌第一节给我们展示了一幅生动的素描画：

Like Barley Bending

Like barley bending

In low fields by the sea,

Singing in hard wind

Ceaselessly.

广袤的海边，一片萧索的大麦在海边洼地对抗着狂风的肆虐——吹到了又直起腰。

女诗人在第二节中以坚韧不屈的“大麦”比喻女性，浩瀚的“大海”代表整个大自然，这片在海边洼地的大麦，从种子落下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要一生忍受苦涩而又猛烈的狂风的折磨，这与女性的传统的生活状况相吻合。人类对自然的剥削、征服和统治，及工商业无限制的扩张和性的从属地位，认可自然和女性受控制和被统治的状态。它否认自然和女性的作用和贡献，认为自然与女性是缺乏从属的、被动的。在这海边的洼地的大麦与烈风不停息的抗争形象，展现出女性柔和而又柔韧的精神面貌，反映了女性和自然对男性主权的否认和斗争。

在蒂斯代尔的诗歌中，大海更是心中圣地，死后的安乐园。女诗人在她的一首感伤生命的诗歌《如果死亡是善良的》中赋予了死亡人类的品质：“如果死亡是善良的，如果有来生／某个香气芬芳的夜晚，我们将重返人间／可以沿着小巷去找寻大海，伏下身／呼吸着一如昨日低垂的洁白的红花草。”[2]黑夜一直被认为是亡魂的天下，在夜间，穿过一条条小巷，来到寂静的海边，恍若一次远足，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摆脱了尘世的羁绊。“芬芳”、“洁白”、“悠远”等词赋予了大海美好圣洁的光芒，死亡也不再可怕，有着芬芳的香味、洁白的颜色、悠远的声音。女诗人或耽于人生之坎坷，或痛于疾病的折磨，彻夜难眠，由此而触景生情，诗兴勃发，诗人将丰富的思想感情浓缩于“大海”这一意象之中。大海象征着自然纯粹和永恒，回归大海象征重生与永生，最终回到了包容一切的大自然。正是如此，蒂斯代尔才会在1933年，决然服用过量的安眠药，离开人世，她用自己的死亡诠释了她对生命的感悟。

（二）大海——厂房、战争

大海是人类强大而凶猛的伙伴，大海有时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人类在这一强大的自然力面前是渺小脆弱的，人类对大海有着恐惧心理。因此，蒂斯代尔在诗歌中，把大海和战争乃至现代文明这一可怕而又有着极大毁灭性的事物联系起来。

蒂斯代尔对维多利亚时期传统诗歌十分执着，她的田园诗字里行间弥漫着对自然的激情和对美好过去的怀念，从而体现了女诗人对现代文明给自然界带来灾害的担忧。以诗歌《新月》的第二节为例：

Yet I have wrested a gift from you,

Day that dies in dusky blue:

For suddenly over the factories

I saw a moon in the cloudy seas——

女诗人写到“厂房”排出废气浓烟，如同“阴沉的大海”，这一直观的比喻，把“大海”和“工厂”这一现代文明的标志性建筑联系起来，从而体现了诗人对现代文明的抨击。

一战爆发后，她写了20多首抨击战争的政治诗，但公开发表的寥寥无几。1917年出版的《恋歌》风格轻松快乐、抒发了对爱情美丽的咏叹，整本诗集一经出版就引发了战时人们的传诵，把它作为逃离战争的避难所。在讴歌爱情的同时，蒂斯代尔也把创作的笔墨触及到战争这一话题，如诗歌《战时黄昏》：

A half-hour more and you will lean

To gather me close in the old sweet way——

But oh,to the woman over the sea

Who will come at the close of day?

这首诗写于1915年，那时美国还没卷入战争，战火远离美国国土，人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女诗人作为一个旁观者，抱着同情的态度看待战争的受害者。美国的女性可以在家中静待家人的归来，但是，在战火纷飞的海外，妻子等来的是战死的丈夫，母亲等来的是阵亡的儿子，女儿等来的是牺牲的父亲。海内外的女性生活的对比折射美好的生与悲伤的死之间的巨大差异，大海因而笼罩上阴郁的战争色彩。诗人用“海外的女性”把女性和大海联系起来，她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等待”反应了女性和自然对战争厌恶而又无奈的情绪，包含了对战争无声的抗议和反对。“但是，哦，海外的女性”反复咏叹，渲染了强烈的反战情绪。诗人在第一节结尾处设了一个问句“谁会在日暮时归来？”，第二节回答“黄昏时，等来的是逝者。”[3]一问一答，简洁明了点出了战争的惨重后果，也让这首诗意味更深远、更真实。

战后，女诗人又写了一些带有明显的反战情绪的诗歌，有从女性的视角出发，折射了战争的沉痛代价，更多的是通过战前战后自然景观的变化直面战争对美国的影响。诗歌《寒星》充分表达了蒂斯代尔作为诗人对于自然生态遭到破坏的忧虑和深切关注。这首诗延续了她以往的细致笔触，描述了战后的生灵涂炭的景象。诗人在寂寥的寒夜独自漫步，萧索的冬日让她感受到战争惨死的亡魂，“漂浮年轻血液的海面”[4]，一片惊心动魄的血海，实际上战争的阴霾如同战死的亡魂，久久萦绕在战后人们的心中。“雪地的阴影”[5]和“漂浮着年轻血液的海面”两个意象叠加使用，如同战争的阴霾，挥之不去。“世界因战争而心碎”[6]描写了战争和自然的联系——战争损害了自然，人类的母亲——自然对这一愚蠢行为的无可奈何和心力交瘁。

战争是人类对自然征服和剥夺的一个表现形式，人类从自我利益出发，向自然发起了非人性的战争，而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生灵涂炭则让人不禁怀疑它的意义。女诗人在写给朋友的心中抒发了自己反战情绪“想及地球上孕育的四千年文明现在竟被前所未有的残忍的大规模的屠杀所终结，每个人都会震骇！”[7]女诗人的这些诗歌嵌入了对战争的的讽刺和控诉，体现了她对所处国家和社会政治发展的关注，从而批驳人们对蒂斯代尔的长期以来固有看法——与世隔绝的、传统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女诗人。

（三）大海——女性话语权

爱情是蒂斯代尔的一个重要主题，诗人通过对爱情的讴歌，表达女性在爱情乃至社会中的需求。以诗歌《“我不是你的”》第一节为例：

I am not yours,not lost in you,

Not lost,although I long to be

Lost as a candle lit at noon,

Lost as a snowflake in the sea.

诗中的女性知道男性对她的爱，也发现了这名男子“美丽而又光明磊落的灵魂”，她渴望“像一片雪花消失在海中”为爱迷失，沉陷于暴风骤雨般的激情中。诗人以相对渺小的“雪花”比喻女性，用“大海”比喻男性，相比于浩瀚的“大海”，“雪花”的渺小；“细烛”微弱的荧光和阳光四射的“正午”，这种强烈的对比折射了男性与女性的社会地位的巨大差别。女性渴望一份迷失自我的强烈爱情，但又多次强调自己的独立性，不是依附于男子的。传统的女性是等待男性的爱情，依附于男人而生活的，蒂斯代尔在这首诗歌挑战了传统的爱情，传统的男女关系。这首诗歌不仅仅是对爱情的咏叹，更表现了女性试图超越内在性的自我，追寻主体性的社会需求。女诗人用这些自然界的事物诠释了自己对两性关系的具有前瞻性的观点和新的男性与女性的关系的渴望。

如果在早期的诗歌中，这种女性自我的表现仅仅处于萌芽状态的话，那么写于1919年《我可以歌唱整个世界》则让读者更加清晰、直观地理解诗人传递的信息——女性也可以有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这首诗在威廉1984年整理出版的诗集《心灵的镜子：萨拉蒂斯代尔诗选》的扉页上出现的。在这首短小的诗歌中，女诗人用“一小片海”[8]来自喻，和世界这一大的范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表现了女性的社会地位。“我可以歌唱整个世界”是对女性能力的肯定，女性不是从属的、沉默的。虽然在诗歌的结尾处女诗人选择歌唱自己，但是这明显是一种虚假的回避，歌唱自我已不能让女性满足，女性需要更多的话语权。1920年8月26日，一份赋予美国妇女投票权利的宣言的签订，女性获得了选举权，这是美国女性长期斗争的结果。蒂斯代尔的这首诗某种程度上预言了这个成功的到来，是对女性自由的呼吁，对女性选举权的支持，具有强烈的时代性和政治性。许多人认为她的传统抒情诗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某种程度上落伍了，蒂斯代尔本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与现代女性所关注女权和政治，但这首诗无疑是她涉足新的审美诗歌和政治诗歌的佐证。

二、结语

以“意象”品诗，更能准确地表述诗人构思谋篇过程中的审美心理活动及其呈现在诗中的形态与情态，也更能准确地表述读者阅读鉴赏时所获得的审美快感。[9]在《如果死亡是善良的》这一诗作中，诗人通过描写女性与大海这种生生息息、绵绵不绝的默契，体现了诗人深切的生态情怀。《象大麦弯下腰去》孤单的大麦和萧索的大海形象地传达了父权统治下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他者的生活状况。蒂斯代尔的战争诗歌从女性和自然角度，描述战争对大自然的破坏，大自然和女性对战争的无奈和厌恶则再次凸显了女性和自然的他者身份。诗歌《“我不是你的”》关于女性自我的强调是女诗人对女性意识觉醒后的一种申明，诗作《我可以歌唱整个世界》则彻底否定男性的霸权地位，试图改变女性他者地位。大海意象在她的不同诗歌中反复出现，与其它意象相互补充，形成了一个贯穿诗人创作的多层面意象网，从而反映了女诗人追求解放女性和自然，发展女性自我意识，构建一个两性完全平等、和谐生存的和乐世界的理想。

[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23．

[2][4][5][6]Teasdale Sara．FlameandShadow[M]．NewYork: Macmillan&Co，1921：73，63，63，63．

[3]TeasdaleSara．Love Songs[M]．New York：Macmillan，1917：72．

[7]Girard Milissa．The Sentimental Poetess at War[J]．Jounal Of Modern Literature，2009（2）：43．

[8]William Drake．Mirror of theheart:poemsof Sara[M]．New York：Macmillan；London：Collier Macmillan，1984：8.

[9]陈良运．诗学、诗观、诗美[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1：60．

Cognitive Space from the Metaphor of the Sea Image in Teasdale's Poetry

ZHANG Ro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Suqian College,Jiangsu Suqian 223800,China)

Sara Teasdale has been known as the Victorian poetess for a long time.Her poems are traditional,selfcentered and cloistered,which are incompatible with modern society.However,the"sea"image in her poetry reflects her opinions abo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sexes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which reflects her modern and political attributes.By means of imagination,analogy and fantasy,Teasdale turns the"sea"into a bright and appreciable image with multiple meanings in her poetry.Her modern and political awareness can be clearly explored from the"sea"image in her poetry.

Teasdale;sea;image

I06

A

1674-7356（2012）01-0078-04

2011-12-15

张荣(1979-)，女，江苏宿迁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