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癌症楼》文本分析谈文学与政治的关系

2012-08-15 00:4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尼琴索尔仁癌症

张 琳

从 《癌症楼》文本分析谈文学与政治的关系

张 琳

俄国文学一直以其对社会的关注、深刻的人道主义思想、强烈的现实主义引人注目。 《癌症楼》是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根据其20世纪六七十年代身患癌症住院治疗的亲身经历写成的,作品具有表面上强烈的倾向性和内在的隐喻性、象征性。本文在对《癌症楼》进行文本分析的基础上,探讨文学与政治关系。

《癌症楼》;文本分析;文学与政治

记得一位研究俄国文学的学者说过:“俄罗斯是世界上最疯狂的国家,俄国人民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人民。”这位学者的解释是:俄罗斯人民生活的自然和社会环境,都导致他们的思维别有一种特色,每年必经的白昼和漫漫长夜,长时间的寒冷,无法正常劳作而空出来的大量的时间被用作思考,思考人类和社会,思考自身境遇,思考让他们与众不同。当然,世界上每个民族的整体性特征都很独特,都需要被尊重。这些思考常被反映在文学创作中。从文学作品中可见到的是俄罗斯人民的坚韧、勇敢与不屈。

本文主要对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的作品《癌症楼》进行文本分析,进而探讨文学与政治关系。

一、《癌症楼》创作背景

(一)索尔仁尼琴生平

索尔仁尼琴于1918年12月11日生于北高加索的基斯洛沃茨克市,2008年辞世。他是前苏联时期著名的持不同政见者,197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俄罗斯科学院院士。

1965年,作家的《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因政治形势的变化而受到公开批判。至于“隐晦”暴露了斯大林时代黑暗面的《癌症楼》则是在国外面市的,引起巨大的反响。同年11月,他被开除苏联作家协会会籍。第二年,瑞典皇家学院却授予其诺贝尔文学奖,苏联官方认为这是“冷战性质的政治挑衅”,作家没能去领奖。1974年他被驱逐出境。同年10月,美国参议院授予其“美国荣誉公民”称号。作家转至西德,后移居瑞士,并领取了诺贝尔文学奖,1976年移居美国,并长期居住在那里。

1994年5月27日,经俄罗斯总统叶利钦邀请,索尔仁尼琴从美国重返后共产时代的俄罗斯。2007年俄罗斯国庆节那天,索尔仁尼琴获得2006年度俄罗斯人文领域最高成就奖——俄罗斯国家奖。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37年之后,索尔仁尼琴终于在自己的祖国获得了肯定。

回顾索尔仁尼琴的一生,他的命运与祖国紧密相连,而他的文学创作从没脱离政治的影响。俄罗斯的政治政策,准确的说是苏联的社会政治环境一直在影响他的创作,或者说作家的出发点就是政治,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持不同政见者”。

(二)俄国纷繁的社会政治变革

俄国于1917年11月7日成立苏维埃政府,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之后开始实行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建设。其后至斯大林去世,政治环境相对宽松。1985年戈尔巴乔夫执政,实行“改革”和“新思维”,又在政治体制和社会生活中提出了“民主化”与“公开性”,导致了1991年苏联解体。

20世纪苏联历史波澜壮阔,复杂的历史变迁和深刻的社会革命、各时期人们起伏不定的思想和心态的变化都反映在这一历史时期的各种文学作品中。文学史中的描绘是:这期间的文学呈现复杂态势,既有对新社会的憧憬,也有对旧制度的批判;既有对过去岁月的缅怀,也有对现实的不满。

《癌症楼》正是在这样的社会政治背景下诞生的。

二、《癌症楼》文本分析

俄国文学一直以其对社会的关注、深刻的人道主义思想、强烈的现实主义引人注目。而这些在索尔仁尼琴的作品《癌症楼》中都有体现。

《癌症楼》是作家根据其20世纪六七十年代身患癌症住院治疗的亲身经历写成的,首先于法国出版。

住院治疗的经历如作者所写,是一个无聊、孤寂、大段空闲与思考时间的堆砌过程。鱼龙混杂的人住在同一个病房里,不论你是政治上一度得意的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卢萨诺夫,还是找不到归宿被流放的奥列格·克斯托格罗托夫;是被迫害失去希望的舒卢宾,还是坚持社会理想的实干家瓦季姆……

我们在阅读作品时能轻易看到作品表面上强烈的倾向性和内在的隐喻性、象征性。

(一) “癌症”的象征性

癌症在作品中是所有人聚集医院的理由,是一些人生活下去的阻碍,是另一些人毕生需要攻克的难题,是所有人最初不幸的源头,罹患癌症又成为促使所有人思考社会人生的契机。

批评家倾向于认为“癌症”象征社会中、人体中的邪恶力量。以当时的社会背景看,显然从作者角度看是“社会病了”,诸如流放、迫害、言论限制充斥在俄罗斯的各个角落。可以推论,作者的出发点是揭露性质的,在当时西方,或者说俄罗斯以外的先进国家充满了“后现代”和“言论自由”、“解放”、“性解放”的时候,专制的俄罗斯正步履维艰。

那么作者有没有想过,也许揭露并不能改变什么,黑暗的现实变成文字也并不能带给俄罗斯人民以奋起的力量,或者说作者潜意识中也许已经设定的是作品的写作出版对社会产生影响,但不产生动摇性反应的前提呢?这样就很好解释鲁萨诺夫出院时对各种本来对他来说一直是“反社会”、“反党”、“反人民”的言论的懦弱和妥协了。或者说作者写作作品的过程中对这种“懦弱”的设定有很好的认识,并且在作品中做过挣扎——究竟是将黑暗进行到底,还是对现实的美好性一面有所坚持?那么我们这就促使我们去考虑,究竟是俄罗斯政治政策对言论的钳制导致了作品隐晦的表达,影响了作品某些句词的畅达,还是这直接促成了作品象征性与隐喻性的成功?显然,作者甚至在创作过程中还有倾向的转变和妥协与挣扎的痕迹。

(二) “癌症楼”的象征性

作为一个俄罗斯中层医院,文中的“癌症楼”因为俄国所采取的医疗体制,出现了很多现实性很强的问题。比如,医生和护士们能干的快被累死,挂名的清闲如此。作品又名《13号洋楼》,“13”这个数字的象征性是很明显的。不祥的是医院本身,还是这座洋楼所代表的医疗体制?那么究竟作者隐晦透露的即将无法支撑的医院,卓娅等几乎被说服到边远流放地可谓之“人才流失”等等,算是社会黑暗的内部腐朽的明证,是对13号洋楼存在合理性的妥协,还是对卓娅个人追求美好爱情勇气的肯定?

如果文学的本质就是所谓的反映现实,那么作品确实做到了。如果作者肯定了文学的这种追求,那么作者设定癌症楼的内部腐朽的现实就是对现实性的肯定,对现实黑暗表达的肯定,也同时是对黑暗覆灭追求的回归,因为毕竟癌症楼的终结和改革是必须的了。作为黑暗现实载体的癌症楼直到作品的结尾仍旧存在,一直作为高压政治卫道士的鲁萨诺夫也顺利出院。是政治鲜明隐喻的不合法性导致了作者的灰色笔调,还是对作品发表的期待导致其将作品的基调和结尾改得稍有“阳光”?那么真正的真理的追求呢?被搁置?迁就政治高压而存在么?

(三)关于主角的讨论

一般论者认为,作者设定的主角是奥列格·科斯托格罗托夫,因为作品本身具有鲜明的自传性质。索尔仁尼琴曾被流放,后从流放地转至塔什干治疗癌症,期间的痛苦经历可见一斑。

但我们的看法是,主人公应该是两个,或者说应该尤其注意作品中鲁萨诺夫这一角色的设定。作品结构分为上下两部,开篇以鲁萨诺夫住院为引线,而他可以说是以俄国当时当政者的代表或卫道士身份入院的,那么他得癌症的象征性可以做如下分析:1.作者对黑暗现实的诅咒,对当权者病态的设定;2.作者对他得癌症并最终病情被控制出院的设定,是对社会得救的期望表达;3.鲁萨诺夫的恐惧和转变也许正是政治上“回春”的暗示和期许,还有些许的蔑视;4.鲁萨诺夫最终顺利出院和奥列格虽出院却无法适应社会的强烈对比。鲁萨诺夫有妻儿相拥,有专车接送,依旧趾高气昂;奥列格却无处可去,着流放地旧衣,带着几十卢布流浪。但同时,鲁萨诺夫担心着政治变天,奥列格则体验着现代社会的文明,心中装满了对薇加的精神之爱和感激……

如果作为否定的一方存在,鲁萨诺夫尽到了自己存在的义务,他的身上是政治的戕害和被洗脑后的空洞,但作者将其美好的家庭生活做了展示,妻子的支持和忠诚(当然这其中含着讽刺意味)、女儿的强硬和阳光。虽然有懦弱的儿子,但是那不影响他的仕途和前景。那么作者是否将希望寄予他的儿子的反思和朦胧的觉醒呢?很显然没有,懦弱的反思几乎没有力度。但是以女儿为代表的强硬和阳光实干的描述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肯定呢?阳光和实干的政治状况的拥护者,在政治导向中从自己的角度解释了政治导向的可取性和面对政治不利时的天真的可逃避性——钻空子。社会空气真正改变时,作为社会底层的小官吏,他们一家的前景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会有灭顶之灾的,除非有钻营的把戏。但鲁萨诺夫对政府政策的发自内心的拥护和忠诚于党的思想显然并不能将他带到“光明”的前景里。要担心的不仅仅是报复,还有颠覆的灭顶性的政治改革。

但是,最终作者让鲁萨诺夫顺利的出院了。这是作者的自由主义思想的举手投降,还是现实主义的屈服呢?或者说是对深刻的人道主义的回归?

(四)奥列格·科斯托格罗托夫

奥列格曾说社会上“人们对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观点颠倒了。”可以说这是他对自己生活境遇的综述了。

由于其本身被强烈迫害的痕迹,他的象征性趋向是肯定的,他对人生和政治的思考是被设定为深刻绝对的。但我们要关注的是他出院后的一系列遭遇,虽然此处作者描述的篇幅简短,但其思想性很深刻。作者肯定奥列格的思考和反抗,却又用他对现代社会的笨拙作注解,这是因为作品的现实主义叙述方式,还是作者本身对人物的思考转向?奥列格的一无所有和贫困潦倒有深刻的社会原因,但他本身的积极向上和进取精神竟然被忽略。而最终他仿佛是看透了政治环境和人生关系的时候是理应升华的时候,作者却设定他的结局是“俯卧在军大衣上,闭着眼睛”“两只穿着靴子的脚足尖朝下地在过道上空晃荡,像死人似的”,没落而悲情。

奥列格本身也是知识分子的代表,他在政治苦难中深刻思考,考虑政治、人生和幸福,但是当他几乎为自己找到合理解释时,他却无法适应现实社会而且终于回到了流放地,带着病痛和无尽的遗憾。

三、文学与政治关系思想综述

某评论家曾这样写:我们都很敬佩索尔仁尼琴,我们都很仰慕索尔仁尼琴,所以我们都说他是“俄罗斯的良心”、“作家的良心”、“知识分子的良心”,甚至“人类的良心”。问题在于他这颗心到底是谁的“良心”呢?假如索尔仁尼琴就是知识分子良心的代表,那么他就实在还代表了一种知识分子所不可避免的悲剧。

在俄罗斯专政体制的强迫之下,思考作为俄罗斯民族的惯性却遭到压抑,对政治的态度从无辜的反抗到难以抑制的自觉,同样是作为所谓的上层建筑,政治却扮演了操控者的角色,文学的卑屈地位是一种不可抑制的自觉认知,是知识分子自保过程和理性反抗的表现。但同时,在主流文学的描述中,激昂的斗志成为社会进步的可能性,连索尔仁尼琴也在作品中肯定了这些社会中坚力量的写作和思考。文学更多的成为一种可利用的载体,不考虑它对社会应承担的责任,文学的中性地位显现出来,这样工具性质的文学浮出水面,他既可能代表着主流的压制,又可能表征着非主流的反抗和追求。这样就印证了我们之前对文学本质讨论时的一个结论,即“在文学的作用发生变化时,我们才讨论文学的本质”,这样作为工具的文学的本质何在?只是载体和工具么?联系实用性质的观点,文学的有用性让文学的继续存在有了理由和价值,起码他还能带着政治观点存在下去,带着政治倾向性去影响人类的存在。

那么反过来,文学的发生和发展反观,似乎最初确实是工具性质的、有实用性的途径。而政治的存在呢?则要追溯为规则。规则的发展和复杂化使很多事物在规则中被定义以致找不到本源,这样,政治定义文学的可能性就被提出来了。文学之所以为文学,是政治在规则制定中下的定义,是工具性质的文学存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的定义。那么文学家天然就是政治家了。而显然文学并不像其它“工具”一样那么好用,因为其艺术性和人文性的追寻与升华,导致文学的导向甚至有可能是反政治的,出现像索尔仁尼琴这样的持“不同政见”的作家、政治家。但是显然这些作家是要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不论他们是多么激进,他们总得有一席之地去解决自己的吃喝拉撒,所以作家下笔的时候潜意识里应该会对秩序和规则有所顾虑,这是人类为生存所作的天然思考,就像索尔仁尼琴,他的激进让他被驱逐,却让他得到了世界上俄罗斯之外的很多国家的认可,甚至被美国参议院授予“美国荣誉公民”称号。而他最终被他的祖国接了回去,得到支持和认同,直至成为精神领袖,很多人支持他参选俄罗斯总统。这样看的话,这位作家和斗士,确实是玩转了文学,并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了。

不管是文学影响了政治的前进,改善了政治的进程,还是政治决定文学的发展前途,左右作家的写作目的,最终,文学的人文性让文学回归到人道主义,而政治本身的规则性和强烈的倾向性让政治服务于人类的发展,当然,是在人类比较清醒的时候。疯狂的终会过去,理性的终会回归,而希望在于文学家和政治家的理性思考与实践真理的勇气。

责任编辑:贺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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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山西师范大学在读硕士(山西临汾 0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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