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英语四级考试作文题型的负面回波效应：一位CET4作文阅卷员的反思

李玉君

（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 510405）

引 言

学界对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批评多集中在宏观方面，如四级考试所产生的负面效应：考试被误用，包括CET证书被用人单位当作就业标准之一以及学校把CET证书和毕业证或学位证挂钩；过分强调四级通过率导致应试教学等（韩宝成等2004；蔡基刚2005，2007；王海啸2008）。因此，有人主张对四级考试进行改革，提高考试效度（蔡基刚2005，2007），也有人主张取消四级考试（井升华1999；刘润清＆amp;戴曼纯2004）。但在微观方面，如对四级考试作文题型存在的问题评价较少。甘文平（1998）认为CET4作文15分的分值过低，形同虚设，对学生通过四级考试的影响不大。因此作文的效度值得怀疑。蔡基刚（2002）认为四、六级考试作文的字数要求、命题形式、评分标准致使学生的作文缺少思想内容、缺少连贯性及汉语式思维等。也有人认为四级考试作文的议论文三段式为考生背诵“模板”作文提供了便利（肖云南＆amp;罗晓英2002）。然而，上述研究主要针对作文的分值、评分标准、命题形式等的负面影响，没有涉及学生的作文内容及写作特点。笔者在近几年CET4作文阅卷过程中，发现了一种新的现象：学生在作文中不顾语境，千篇一律地使用一些毫不相干的套语，创造出了大量的“模板”作文。本文拟就这种现象的特征、产生的原因和应对策略进行探讨，并对改进大学英语写作教学提出建议。

根据《朗文语言教学及应用语言学辞典》解释，回波效应指的是“考试对教学的影响”。这种影响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如果教师为考试而教，学生为考试而学，则产生负面影响；如果教师专注于素质教育，学生专注于创新思维并提高能力，则说明考试具有较高的信度和效度，一定会对教学产生正面的影响。就大学英语四级考试作文题型而言，它对教学早已产生了负面影响。由于四级考试作文题型多年来一直采用三段式的议论文，形式相对单一，因此，在教学中，老师为了帮助学生顺利通过四级考试，竟然走“捷径”，使用市面上售卖的四、六级作文辅导书，有人称之为“写作模板”，传授所谓的作文应试技巧。由于绝大多数学生未能领悟这些技巧的精髓，不能灵活运用，结果弄巧成拙，写出了被人戏称为僵硬的、毫无新意的“英语八股文”。这是大学英语教学的悲哀。

一、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模板”作文透析

在《大学英语六级考试——12句作文法》一书中（四、六级写作方法没什么区别），作者把议论文划分为四种类型：现象解释型、问题解决型、对比选择型和观点论证型。每一种类型包含三个模板，每个模板包含相应的句型或固定的表达方式。以“对比选择型”为例，这块模板包含三个部分（正好对应四级考试作文的三段式）：提出观点段、对比论证段和表明观点段。第一句话提出要讨论的主题，引出两种不同的观点。常用的句型是“When it comes to谈论主题,there is no complete agreement among people./When asked about谈论主题,different people will give different answers/offer different views/have different choices/preferences./Nowadays/In recent years,观点/选择的背景。”第二句话提出一部分人的观点，常用的句型是 “Some people take it for granted/believe/like/choose一种观点”。第三句提出另一部分人的观点，常用的句型是 “However,others maintain/argue/prefer/would rather另一种观点”。总之，句句都有可套用的模式。作者甚至夸口说用12句话就能写好一篇令人满意的作文，得到令人满意的分数。这些应试技巧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写作本无定式，不同的题目，不同的语境，要求不同的表达方式，要灵活运用。这些应试技巧被广大学生奉为“圭臬”，“传导”到大脑再加工后，就彻底变了味。以2010年12月份的四级考试为例：

题目：How Should Parents Help Children to Be Independent?

提示：（1）目前不少父母为孩子包办一切

（2）为了让孩子独立，父母应该……

根据题目和提示内容，在写作时只需陈述事实，不需要引出两种不同的观点，也不需要使用套语，但很多考生在还是使用了一些可笑的、不伦不类的套语，例如：

（1）As every coin has two sides,this case is not exception.Most people maybe agree with the idea that parents should help children to be independent than have done everything for them.And I also think so.

（2）Just as that goes “so many people,so many minds,” to this issue,a majority of parents advocate that the child is so little that he can't decide everything well,above all,they may take some mistake.

（3）There is a good side and a bad side to everything.In order to make them independent,the parents should give...

上面三小段黑体字部分就是所谓的“模板”，纯属多余。

再以2011年6月份的四级考试为例：

题目：Online Shopping

提示：（1）现在网上购物已经成为一种时尚

（2）网上购物有很多好处,但也有不少问题

（3） 我的建议

根据作文提示,第一段写网上购物已成为时尚，第二段要求列举网上购物的好处和存在的问题。英文的写作特点就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但很多考生还是使用了毫无意义的、多余的套语。请看下面的一些段落：

（1） As to whether it is a blessing or a curse,however,people take different attitudes.There is a good side and a bad side to everything,it goes without saying that online shopping,on the one hand,some people are of the opinion that they like online shopping....But on the other hand,there are also quite a few people who strongly advocate that they dislike online shopping.

Just as the saying goes “So many people,so many minds.” It is quite understandable that views on this issue vary from person to person.As for me,I will not hesitate a moment to prefer the former point.Because I think online shopping is convenient and fashion.Internet website is developed,we can use it conveniently.But I advise that we should defend on online cheat.

（2） There has sprung up a heated debate as to online shopping.The importance of online shopping becomes the focus of people’s concern.

People’s opinions vary from individual to individual,especially when they talk about online shopping.On the one hand,online shopping makes one see the bright side of life,offer as much as he can and devot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society.On the other hand,those who have the opposite views point out that online shopping can not only lose the golden opportunity for the essential development,but also delay putting our laws into full play.

说实话，当时作为这类文章的唯一读者，我很愤怒，因为通篇文章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全是背诵的套话和空话。除了通篇背诵的范文作文，我也发现了集团性的“阴阳脸”作文，也就是一部分背诵的范文，读起来很地道但与主题无关，另一部分是自己拼凑的、错误百出的作文：

（3） The past few years have witnessed the emergence of a widespread social phenomenon shopping online.This issue,no doubt has been brought into public concern immediately.Among the media we can find bulk of relevant discussion about online shopping.This is a topic that most people are not only in,but also have some perspective about it.

As we all know that every coin has two sides.Shopping online benefits for our daily life.We can get many thing if we want from it.We needn’t get out of the door,to get across many people.We just need to click the online paper.But shopping online is also some problems aware to us.Did the goods is the trues when we get it?Because we can only to get information from the pictures.It may make up by PS.But we can’t know the true...

这篇作文的第一段因为背诵模板作文，读起来还算通顺，但不太切题。第二段则出现了很多问题：词汇贫乏，仅get一词就重复4次；严重的语法错误，比如true后面加“s”，can后面加“to”。类似这种水平的6分以下的作文占大多数。

对比上面两次四级考试部分考生的作文片段，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的趋势：“模板”作文的盛行。如果我们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那么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效度值得怀疑。写作部分是四级考试试卷中为数不多的主观题，它是体现四级考试“效度”的重要指标。如果连这样仅剩的“效度”都被糟蹋了，都不可靠了，那么四级考试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另外，从大的方面讲，“模板”作文也会助长社会上正在盛行的不正之风，比如不靠诚实劳动，而靠投机取巧达到自己的目的。从小的方面看，“模板”作文助长恶劣的文风。如果长此以往，我们一直所不齿的“套话、假话、空话和大话”（杨晓荣 1993）就会逐渐流行起来。

二、“模板”作文产生的原因、社会背景及应对策略

首先，大家之所以热衷于“模板”，主要是因为四级考试作文的题型设计有缺陷。在作文部分，题目下面通常有三句或两句中文提示：要求考生按提示写出三段文字（设计者的目的可能是怕考生漫无边际地自由发挥，不利于阅卷）。众所周知，写作本无定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思想和套路。提示实际上就是定式，一定会限制考生的思想，不利于发散思维和创新。当“定式”反复出现，就会有人试图找“规律”。据说以前的托福考试题型就被人破解，造就出了很多高分低能者。社会上英语培训班的老师和学生很聪明。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应对四级作文的“秘方”即“模板作文”。解决此问题很容易，一方面可以借鉴雅思考试学术类议论文题型。雅思考试的议论文写作，一般要求考生对一个话题进行讨论，至于如何展开思想进行论述，是考生自己的事。试题设计者不会提示考生在每段具体写什么。另一方面，作文考题题型设计要多样化，改变多年不变的三段式议论文题型，因为三段式为考生背诵“模板”提供了便利（肖云南，罗晓英2002）。

其次是教学学时不足。由于大学英语教学学时每周只有4节，除去阅读和听说，留给专门写作课的时间所剩无几。教师无暇顾及写作，没有把一些最基本的写作知识和技能传授给学生。为了应付考试，学生只能背诵一些“模板作文”。

第三，处于转型期的中国，整个社会心理浮躁，急功近利，再加上四级考试关乎人生的重大利益如工作机会等。只要考试能过关，就可以不择手段。

三、对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的反思

首先，要重视大学英语写作的语言基本功教学。大学英语考试四级作文平均分一直处于6分（满分15）左右的较低水平。如此低的得分反映出绝大多数学生不会写，根本达不到《大学英语课程要求》所确定的目标：“……能在30分钟内就一般性话题或提纲写出不少于120词的短文，内容基本完整，中心思想明确，用词恰当，语义连贯。能掌握基本的写作技能。”以2011年6份四级考试5分档作文为例就能说明重视大学英语写作语言基本功教学的原因：

Currently,online shopping become a fashion.In increasing number of people are shopping online instead go to market.Of course,online brought us great benefition.It makes our life more convivenced.

On the country,online shopping has many problems.Whether the products are true or not we're not sure.We can see the products just from the picture.So that means can’t touch it,try it.Then how could we know it fitting perfectly.Besides,it may different from the picture which have seen in the internet.However,we really cannot trust the ‘boss’ everytime.Because somebody looking forward to getting money,not in business.

In my opinion,it is suggests that business should be more clearly.On one hand,we can choose the products carefully.On the other hand,the true boss will be in good future.

鉴于四级作文平均得分为6分左右，所以5分档作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抛开基本的写作知识和技能如修辞手段、句式和用词变换、谋篇布局和思想展开等不讲，本段作文的语言错误相当多。这些错误包括：主谓前后不一致：online shopping become a fashion；造词：benefition；拼写错误：convivenced；句子结构混乱：Whether the products are true or not we're not sure；代词指代混乱：用 it指代 products；无主句：So that means can't touch it,try it；介词后加动词原形：instead go to market；两个谓语动词并用：it is suggests that；汉语式英语：online shopping has many problems等等。语言是表达内容的基础，错误的语言肯定传递错误的信息。由此可见，加强学生的语言基本功是多么地重要。作为老师，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先教给学生一些最基本的写作知识，写出符合语法的句子。学生在写作中改正错误要经历一个渐进的、反复的、复杂的过程，需要多写多练，需要老师耐心地指点。关于大学英语写作教学，学界提出了多种先进的理论如过程写作法和体裁教学法等。但这些理论似乎对加强学生的语言基本功没有多大帮助。因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基本的主谓宾都不知为何，谈什么写作技巧？针对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笔者认为应该实行分阶段教学。在第一阶段，传统的结果写作法比较实用。教师在批改作文的过程中，先集中在学生的语言错误，并反馈给学生。如果是“集体”错误，可以利用课堂集体反馈，效果更好。有很多学生可能对老师的反馈不感兴趣，老师会觉得自己做的是出力不讨好的小事，会感觉自己是“作文的奴隶”。这就要求老师有耐心、有责任感。第二阶段可以采用把结果写作法和过程写作法结合起来。在这个阶段学生的语言能力已经有所提高，可以采用过程写作法，让学生积极地参与写作，拓宽思路，自由发挥（贾爱武 1998）。

其次，结束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的“三无”状态：无教材、无时间保证、无反馈。四级作文反映的问题，与其说是学生的问题，倒不如说是教师的问题，是整个教学设置的问题。教师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大学英语属于公共课，大班上课。每班学生少则40～60人，多则70～80人，甚至上百人。一个教师教三个班，如何安排写作教学？如何批改作文并给学生以反馈？因此，大学英语写作教学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有名无实。语言学习听、说、读、写，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缺一不可。但在教学设置方面，唯独大学英语写作没有适合学生使用的配套系统教材，也没有安排专门的上课时间。没有教材，没有时间，也没有反馈，怎能提高写作教学？为了应付四级考试，学生只能靠背“模板”作文应急。四级作文错误百出就不足为奇了。因此，《大学英语课程要求》所规定的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的目标只是一纸空文，根本无法实现。

综上所述，要彻底解决大学英语写作教学面临的种种问题，一方面四级考试作文题型要改变，题型设计要多样化，取消三段式作文才能避免“模板”作文，才能避免投机取巧；另一方面需要教师重视大学英语写作的语言基本功教学。更重要的是教育行政部门，本着对学生、对教育负责任的态度，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政策，并加以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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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荣（1993）.从答卷看教学——TEM4-93作文阅卷手记[J].外语教学与研究（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