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彤
(广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的出版标志着现代语言学的开端,为现代语言学的开创做出了毋庸置疑的巨大贡献。在这本著作中,他提出了语言符号的“所指”(signified)和“能指”(signifier)任意性关系,认为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第一原则”,是语言符号的不变性和可变性产生的根源。如何理解索绪尔提出的任意性(Arbitrariness),语言符号是否是任意的,语言符号是否是相对任意的,以下对此进行分析。
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符号系统或语言的结构,索绪尔在批判了命名主义的基础上阐述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线性特征。西方哲学史上存在着经验论和唯理论两种观点。两个观点虽然相互对立,但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都假定有一个完整的、明晰的并自在的宇宙存在。两派都承认语词与外部世界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约定论认为名称和它所代表的事物之间没有内在必然的联系,以柏拉图为代表的自然论认为名称和其所代表的事物间存在必然的联系。命名主义就是在这两种哲学观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任意性(Arbitrariness)是语言最基本特征之一,索绪尔认为,任意性就是指的就是“能指”(signifier)与“所指”(signified)之间不存在什么自然、必要或逻辑的联系,即是“任意性”(arbitrary)的关系。索绪尔所说的“任意性”指的是语言符号的语音和语义或概念,“声音形象”和所代表的概念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索绪尔明确指出,首先,语言符号联系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声音结构,是一个二元的心理实体。构成语言的两个成分概念和声音结构就是 “所指”(signified)和“能指”(signifier)。“符号与意义的联系是任意的,任何人都不能反对语言符号任意性这一事实”,“虽然并非所有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都是明显得一眼看得出来”。其次,任意性是就“能指和所指的联系”说的,它是不可论证的,即对现实中跟它没有任何自然联系的所指来说是任意的,可以更简单地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例如,“书”在法语里同用来做它的能指的livre这串声音没有任何内在关系;它可以用任何别的声音来表示,如英语里的book,以及汉语的shū。语言间的差别和不同的存在就是证明。索绪尔的观点指出符号所指和能指之间不是自然、必要的联系,而是任意的联系。语言符号代表所指和能指的结合,所以说语言符号是具有任意性的。
索绪尔认为“概念”和“音响形象”是语言符号的两个有机组成部分,并用“所指”和“能指”分别指代“概念”和“音响形象”。结合上述语言的概念进行分析,可以发现所谓“所指”就是语言符号的语义,所谓“能指”就是语言符号的语音形式。索绪尔还认为,语言符号的所指与能指相互依存,缺一不可。我们可以把语言符号比作一张纸,纸的一面是语音,另一面是语义。正如我们无法把一张纸的正反面切开,我们也无法把语言符号的“音响形象”和“概念”分开,声音离开了意义就不再是语言的声音,意义离开了声音也就不再是语言的意义。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区别于所有其他社会符号系统的根本特征,也是我们认识和理解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出发点。
综上所述,我们能对语言符号的所指与能指含义作一个总结:语言是所指与能指的结合体。“能指是可以为人们感官所感知,并表达一定意义的‘音响形象’。语言符号的能指使语音,它是听觉可以感知的形式,所表达的内容是语义。所指是能指表达的内容。语言符号的所指使语言的言语义,它是通过语言符号的能指(语音)在交际过程中表达出来的‘某个概念的一种功能’”[3](34)。
我们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但是这种任意性并非完全绝对,即语言符号系统同客观的物质世界(包括精神世界、心理世界)之间并不是绝对任意的,即符号任意性的基本原则并不妨碍我们在每种语言中把根本任意的,即不能论证的,同相对任意的区别开来。只有一部分符号是绝对任意的;别的符号中却有一种现象可以使我们看到任意性虽不能取消,却有程度的差别:符号可能是相对可以论证的。可以从如下三方面论证语言符号的相对任意性。
(一)能指(signifier,即音响形象)是指词的语音形式,所指(signified,即概念)是指词的语义内容。所谓能指和所指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是指词的语言形式,也就是语言的实体。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的形式和它的意义之间没有自然的联系。比如说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玫瑰”叫做rose,“食物”叫做food,这两者之间的组合完全是任意的,也可以用其他的语音序列,如sore,doof来表达。但是,其组合必须符合英语拼写和语音系统,即按字母拼写。由此可见语言符号的组合不是杂乱无章的,任何语言都存在着某些可论证性,正如索绪尔自己所说:“一切都是不能论证的语言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可以论证的语言,在定义上也是不能设想的。”因此,当符号系统形成并为某个民族共同体所接受和使用,就对全体社会成员有了强制性,个人不能随意改变。因此,如果用“moor”,“puc”这样的组合来表达“房间”和“杯子”就让人产生误解。“虽然音义本身的结合是任意的不是必然的,但其任意性,不可误解为个人使用语言的随意性”[3](18)。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一旦符号在某个社会团体形成,个人是没有权力改变语言符号的任何一个方面的。相对任意性是指给事物命名有一定的根据,反映在名称上是事物的名称具有可理解性。如果语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被定义之后,不能被社会的广大成员所理解、接受,那么语言符号就失去了其意义。由此可见,一旦音义结合的关系确定,符号进入交际,表示某一特定的客观事物以后,就对使用它的社会成员有了强制性,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改变音义之间的结合关系。因此,从语言符号的音义结合角度来说,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关系的任意性是相对的。
(二)从符号学角度看,符号结构由相互依存、相互对立的两个成分构成:一个是符号本身,另一个是符号所代表的事物,即能指和所指。所谓能指与所指符号结构的相对任意性,是指一个被代表的事物或内容,究竟用什么去做它的能指,用什么符号去代表它,这是相对任意的。比如交通颜色信号,红灯表示禁止通行,绿灯表示可以通行,并非完全任意,因为 “红色”与车祸引起的交通事故等危险信号密切相关,“绿色”从某种程度是“安全”的标志。另外符号结构的相对任意性还表现在,同一能指在不同的符号结构中可以代表不同的所指。比如,红色还可以表示喜庆,红色还让人联想起血腥、镇压,等等。由一种符号形式表示不同的内容,构成不同的符号结构,这也证明了符号结构中能指与所指的关系的任意性是相对的。总之,在符号结构的双方结合之前,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一旦约定俗成,就不能被随意改变。
(三)能指与所指联系的相对任意性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任意的,即能指与所指之间没有任何必然的自然联系,即对现实中跟它没有任何自然联系的所指来说是任意的。
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任意性”的,倒不是说语言是彻底的、完全的“任意”或随意,因为有时音与义之间有,起码是似乎有一种关联。如每种语言都有拟声词,它们是有“理据的”(motivated),因为不用很好地推理就能悟出这些拟声词与它们所指的关系。例如不少合成词的构成并非全然“任意”,如“type”和“write”两个任意性很强的词,或叫无理据的词或隐晦词,合二为一成了type-writer之后就不那么任意了,知道各自意思的都能猜到合成词的意思,虽然这种猜测词的能力因人而异。可见,语言的“任意性”在很大程度上讲的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涉及“任意”的量,而不涉及“任意”的质。因此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可以理解为任何一种有理据可言的联系,主要是意义上的联系。这点似乎支持了“象似性”(iconicity)和“规约性”(conventionality)的倡导者。 系统功能语法学认为,语言和语音和文字符号与相应的语义或功能之间在很大程度上是“任意”的,但是词汇语法饿语义功能系统的关系却不是“任意性”的。
索绪尔用相反的例证来说明:“象征的特点是:它永远不是完全任意的;它不是空洞的;它在能指和所指之间有一种自然联系的根基。”这也说明能指和所指的联系不是完全任意的,这种任意性是建立在一种自然联系的基础之上的。能指和所指联系的相对任意性实质内涵可用一个简单例子说明:在英语中,可用“dog”这个能指来指具体的一种动物,但这个声音序列绝不比另一个声音序列更适合表达“狗”这个概念。但是,能指不是可以任意取定的,所指也不是可以任意划定的,这种规定要得到社会成员的一致认同,否则就无法成为沟通工具。因此,能指和所指的联系的任意性也是相对的。索绪尔说任意性是一个程度问题,不过又认为不能因此就不努力区分“本质意义”的语言符号和“仅仅相对意义”符号。虽然不是所有符号都是绝对任意的,但绝不可放弃“任意性”这个概念。
总之,“任意性”是语言的第一或根本特征,索绪尔称之为“第一原则”。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它与其他符号的根本区别所在,“整个语言系统都建立在符号任意性的非理性的原则基础之上”。“理据性”则是第二或从属特征。“任意性”主要是单个语言符号或“能指”的本体论或哲学性质,而“理据性”则主要是语言符号的复合体或“能值束”(signifiercluster)的现象学或认知语用学性质。研究显示“英语的词汇体系”还是以任意性为主。可见,索绪尔讲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单个符号中能指与所指的任意性,而不是符号组合与所指对象间的任意性。在谈及任意性时,一定要从语言符号系统之间的关系来看。
语言是人类交流的工具,语言现象是人类活动最复杂的现象,世界的问题归根结底都可以归纳为语言的问题。对语言的研究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语言最基本的特征,在语言学研究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索绪尔指出:“事实上,整个语言系统都是以符号任意性的不合理原则为基础的”[2](184),任意性“支配着整个语言学,它的后果是不胜枚举的”[2](103)。 语言符号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任意性,才能够指代世间无穷无尽的事物,否则语言的功能就极为有限。也正是语言符号的这种任意性,给社会的选择提供了机会。只有承认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才能理解语言的多样性特征。
[1]新华字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421.
[2]索绪尔著.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王铭玉.语言符号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4]胡壮麟.语言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5]索振羽.索绪尔语言符号任意性是正确的[J].人大复印资料,1995.